第30章
抓住的那個男孩兒被連拉帶扯推進了屋內,齊與晟過去查看,就見那男孩兒穿的破破爛爛,渾身上下沾滿了雜草和泥巴,看起來就跟個野人般。
他見到齊與晟,突然就烏魯烏魯怪叫了起來,侍衛們怕他傷着齊與晟,連忙将其按倒在地控制。齊與晟蹲下身,那毛孩仰起頭死死盯着齊與晟,嘴裏不斷地發出幾個古怪的音節。
“噓——”齊與晟對周圍人比劃了給不要出聲,俯身,勉強聽出來那男孩兒說的其中的幾個字,
“不、不要……殺我……”
十六七歲,野孩子,傻子,經常出入金礦山。
齊與晟猛地想起了白天礦主對他說的那番話,
“餘家那男孩兒啊?早沒了,好幾年都不見了!”
“不過是一介傻子罷了,還能怎麽活?”
玉璋州突然出現淩河軍的兵械,這絕非小事!齊與晟大致确定了這刺傷尹小匡的毛孩兒應該就是十年前被滅門餘氏的遺留之子,準備當即返程。
但尹小匡的身體狀況卻不是很好,受傷後的第二天就開始發高燒。燒的小臉兒都紅彤彤的,這副模樣肯定是受不了颠簸的路程。
齊與晟急,幹脆也不顧自己是秘密來南境需要掩藏身份,直接找了玉璋州的知府,令整個玉璋州的大夫都前來會診。
玉璋州知府一見四皇子殿下居然微服私訪,吓得早飯都吃不下去了,慌忙穿了官服就往旅店跑,他是聽說過齊與晟的威名的,所以不敢怠慢。
“下官這就去辦!”知府戰戰兢兢寫下了诏令。
全玉璋州的大夫一下子全都彙聚到了那家消小小的旅店,尹小匡的傷口不得大幅度活動,所以就沒把人搬到其他地方。大夫們近乎用盡了畢生所學,吊了腦袋地給尹小匡醫治。齊與晟跟在房間裏,全程陪護。
好說歹說,那高燒終于褪了下來。
但尹小匡還是昏迷着,大夫們用自己的姓名擔保,小公子的姓名是真沒問題了,乘坐馬車也是可以的,至于為什麽還沒醒過來,還是需要請殿下悉心照顧一段時間,很快便會蘇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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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與晟謝過大夫,謝過玉璋州知府,玉璋州知府受寵若驚,連連擺手說“殿下您真是折煞下官了啊!殿下能下榻我玉璋州,那對我們玉璋州可是大榮耀,令玉璋州蓬荜生輝吶!”
這些客套話齊與晟聽了都是皮笑肉不笑,他小心地将尹小匡抱上馬車,細心檢查了好幾遍馬車裏的一切後,又退出車廂,轉身面向玉璋州知府,“林大人。”
“四殿下是還有什麽事嗎?”
齊與晟将周圍的侍衛全部支開,臉色微微凝肅,
“你在這個位置上幹了有多少年了?”
知府想了想,揖手回答,
“正好九年整。”
齊與晟:“那在你之前的玉璋州知府,你還知道他的消息嗎?”
九年前正好是暨王朝剛建立不到兩年,彼時還處于新舊兩朝的交接過度時期,國內一片混亂民不聊生,全國三十多個省百餘個州,齊與晟自然不能一一知道今兒哪個州被合并了明天哪個州被換了知府。
玉璋知府有些意外四皇子殿下怎麽突然問他這個問題,但還是思考了片刻,認真回答道,“臣不是很清楚,只知道前知府大人在臣上任前幾個月就已經查無音訊。”
齊與晟了然,似乎是早就料到了是這種情況。他點點頭,又象征性問了幾句玉璋州的其他事宜,玉璋州的業績常年穩居全國前幾,是個模範州。
趕路時間緊,齊與晟沒再繼續留下去,他翻身躍上馬背,揚鞭大喝一聲,馬蹄嗒嗒嗒地向着北方揚長而去。
旅店後方的竹林,身穿紫色長衣的男子悄然轉身,對着身後長滿絡腮胡子的老者欠了欠身,“謝謝李大人的支持。”
老者捋着胡須,泰然的臉上露出一絲懷舊,他望着那消失在天邊的馬車背影,長嘆了一口氣,“只不過是當年欠墨皇後的一份人情罷了。”
一路上車輛颠簸,尹小匡醒來過幾次,吐了好幾回血。吃進去的東西也全都給吐了出來,把小臉都給吐青了。齊與晟見尹小匡這樣,真的是又心疼又不知所措。他差點兒就想要放緩路程的進度,但尹小匡也已經清醒了,一聽說齊與晟要安頓下來給他醫治,慌忙搖手,說自己撐得住,沒問題的,“要是因為我而耽誤了殿下的事情,陛下肯定就會更加……”
齊與晟閉着眼睛深深呼出一口氣,心仿佛被人狠狠地揪住似的,疼到要命。尹小匡就是太圓滑了,怎麽能這麽通人性?他怎麽就不能學學其他嫔妃那些招搖的心思,陛下不認可他們的婚事,他就鬧一鬧啊!
尹小匡擦了擦嘴角的污穢,對着一臉擔憂的齊與晟擠出一個虛弱的笑容。
馬車奔回陵安城,一進入皇宮,齊與晟連返程後去承安殿複命都沒做,直接指揮着馬車先去了疏華殿。
盡心盡力将尹小匡安頓好。
尹小匡又開始有些低燒,平日裏鮮紅水靈靈的嘴唇都幹的裂紋。回宮後最大的好處就是全國各地最優秀的大夫都彙聚在太醫院,叫起來方便。齊與晟問了下太醫院大夫的檔期,聽說秦院使已經回來上班,當即下了令讓秦院使火速趕來。
“小匡,”齊與晟摟着尹小匡瘦弱的身子,這吐了好幾天,飯都沒怎麽吃,懷中的人兒似乎幹瘦到只剩下了骨頭,“你忍忍,好嗎?”
秦曉打着哈欠從疏華殿的大門進入,一到內閣就看到尹小匡趴在床邊,低着頭往盆子裏吐水,期間還嗆了好幾下,胸口随着咳嗽上下劇烈起伏。
齊與晟滿臉心疼地用手撫着他的背,試圖讓他舒服點兒。
秦曉的嘴不受控制地抽搐了兩下。
四殿下這是真的沒談過戀愛啊,遇到一個真心喜歡的人,就這般掏心掏肺……
秦曉花心慣了,聳聳肩,他剛放下藥箱,這時,疏華殿外又有人急速前來。
穿的是禦前侍衛的衣服,對着守在門外的殿兵揖手,很糾結地說了幾句什麽。這已經不是第一個第二個禦前來的侍衛,打齊與晟回宮後,齊策已經派來幾波人,催促齊與晟先去承安殿!先去承安殿!
奈何齊與晟眼皮都不擡一下,眼裏只有他的尹小匡。
殿兵也露出為難的神色,他打發了一批又一批的禦前侍衛,雖說一個國家皇帝最大,但齊與晟屬于例外。齊策根本不敢跟他這個四兒子來硬的。
都說,如果齊與晟有想要造反之心,整個江山彈指間就成了他的所屬物。
尹小匡緩了緩神,躺在柔軟的被褥裏,齊與晟給他輕輕擦拭着嘴角。尹小匡眼角往外斜,就看到了秦曉站在旁邊,殿外禦前侍衛的紅色絨衣也看了個清清楚楚。
“殿下……”被褥中的人兒虛弱地張了張嘴,伸出手有氣無力地推了推齊與晟的胳膊,“陛下,找你……”
“你……先過去吧……”
“秦太醫這不是……來了麽……”
齊與晟連連吩咐了整個疏華殿的人,有什麽事務必立即去給他彙報。秦曉揖手恭送四殿下,齊與晟的身影消失在了青石板路盡頭的拐角。
秦曉站在窗邊,看着那路盡頭沒了人影,“嘩啦——”下子拉上了竹簾。
本來應該歇息下的尹小匡,突然睜開了雙眼,腰彎成蝦米,臉色浮現出十分痛苦的神色。
秦曉一把掀開了尹小匡蓋着的被子,就看到他腰間傷口處,血水已經浸染透了白色的裏衣。
尹小匡咬着牙,虛弱地問秦曉,
李大人仿的那把刀,确定沒問題吧?
“可千萬……別被看出來是假的……不然,我這一刀、可就白挨了……”
秦曉按着他的身子讓他別動,點頭道“你還信不過我?”,邊說邊解開了被血水染紅了的衣服,麻利換藥。
尹小匡被秦曉不知道從哪兒扣來的藥抹的傷口疼到嗷嗷直叫,身子一扭一扭秦曉毫不客氣地一巴掌拍在了他的腦門,“給老子安靜點兒!”
“……”
新換的白布纏繞在腰間,血終于不再流了,尹小匡把被子扒拉回胸前,閉着眼睛緩了一下疼痛,突然又伸出腦袋,冷不丁對秦曉說,
“回頭你得讓吳越想想辦法把那個假扮餘氏孤兒的小男孩給從齊與晟手上弄出來啊……”
秦曉面無表情把尹小匡的腦袋給摁了回去,摸了摸他頭頂那根花裏胡哨的發簪,沒回應尹小匡的話,反而突然問道,“梁思諾你……不會真的對齊與晟動心了吧?”
尹小匡愣了片刻,随即嗤笑了一聲,眼底染上濃濃的嘲諷,“……”
“怎麽可能。”
玉璋州抓住的那個野孩子也被一并帶回了宮中,關在刑部天牢。刑部侍郎和太醫院的人跟野孩子對峙了一天一夜,确鑿了這孩子是個傻子。
既然是傻子,那基本定了就是餘家的遺孤!
野孩兒身上所有的東西都被搜羅了一遍,期間還發現了餘氏家族的族徽,這更是給小孩的身份敲定錘子。當然,除了族徽,刑部的人還找出來一些瑣碎的零件,包括銅板啊吃飯用的碗筷啊,居然還有一把挺幹淨的木簪。木簪頂部鑲嵌的精致花紋讓刑部的官吏紛紛感嘆——餘家以前的經濟實力絕對不是蓋的!
但搜羅出來的一筐的東西裏,卻再也找不出一個跟淩河軍有關的零件。
那柄鑲嵌着【淩】子的前朝舊刀,仿佛就是為了證明那座金礦山是用淩河軍的命換來而存在的,如此孤獨卻又重量千萬,帶着那些被封印在黃土沙漠下千萬将士們的冤冤忠骨,終于要厮殺回來了!
齊策握住那把鏽跡斑斑的刀,望着刀柄底部快要被歲月磨平了的底部,【淩】字卻依舊深深烙印在玄鐵下。
正值春秋鼎盛的一代開國皇帝,突然雙眼中就滾落出兩行渾濁的淚水,“稷兒……”
與此同時,在大觀園接管北漠王被殺現場處理的官吏也進谏上書,一字一句将他們分析的最終結果全部呈現于宣紙之上
【經過對現場的詳細勘察,臣等發現,北漠王被殺前,曾經試圖去保護那名紅衣女刺客!】紅衣刺客明明是來殺北漠王的,卻在危難降臨那一刻,北漠王居然挺身去保護刺客!這實在是太不合理了!但也不完全是無解的,有腦子的人很快就能找到另一種解釋:或許,原本就是北漠王有愧于那女刺客,為了贖罪從而才在臨死前,還要想着去保護舊人!
如此一來,齊與晟心裏便有了一個很駭然的猜測。而不偏不倚,吳越突然又請示進殿,說有重要事情必須緊急彙報。
齊策大手一揮,讓吳尚書令趕盡進來!今兒這就是要翻盤了,舊事新案全部都攤牌,有什麽統統都上來說!
吳越平緩地在大殿內站穩腳跟,給齊策和齊與晟分別行禮,依舊是他那副文鄒鄒的模樣,不緊不慢道,“臣,受四殿下囑托,在查邵丞相大人的賬目本時,順帶查遍了邵丞相十多年前在五裏州做知府期間所有的業績錄,發現了一個古怪的現象。”
齊策讓他說,全說出來!這邵承賢,還有多少秘密是他不知道的!
“啓禀陛下,”吳越揖手,從袖子中拿出一疊奏章,讓大監呈遞了上去,“臣發現,在十一年前更往前五年,五裏州的經濟一直是全國最差的,自打邵大人當了五裏州的父母官,五裏州的業績就一路下滑,沒有好過!”
“可就在十一年前,淩河州被滅的來年開春,五裏州的經濟突然縱身一躍,直接沖上了全國前三。”
“這裏面的明細已經無可考證,但當年的總數據還是可以找到的,陛下面前的文本就是前朝吏部尚書親筆寫下的有關當年全國的業績彙總,絕無摻假!”
齊策翻開奏章,嘩啦嘩啦從上到下看了一遍,越看神色越恐怖。
齊與晟把吳越的話聽的完完整整,這些信息他雖然也是頭一次聽到的,但是卻一點兒也不驚訝,反而心中那些不明不白的亂線團,突然就有了頭緒,像是被人找到了最原始的那根頭,直接拔出!腦海裏冒出來的想法愈發深刻,其實開始剛産生這個念頭的時候,齊與晟也是吓了一大跳,甚至是有些不信,怎麽可能?但這個念頭自打出來後,就逐漸地清晰、順暢,宛若一根針,将這些碎片狀的每一件事,全部串聯。
他深深地吸了口氣,面色染上凝重,走到大殿正中央,單膝跪下,對着陰晴不定的齊策像是經過深思熟慮般,鄭重開口,“父皇。”
齊策胸口一起一伏,猜不透在想什麽,齊與晟的聲音将他從萬般思緒中拉了回來,他揚手讓齊與晟說。
齊與晟揖手道,
“兒臣,有一荒謬的推測!”
齊策拂袖坐回權力最高之位,冷聲道,
“哦?但說無妨!”
齊與晟深深吸了口氣,擡起頭,聲音铿锵有力,字字回蕩在空曠的議書大殿中,“北漠王之死案,與十一年前淩河叛國,還有邵丞相,絕對有莫大的聯系!”
淩河軍?邵承賢?北漠王?!
這三者……
齊策一掌按在了桌前,厲聲斥齊與晟,
“你可要想好你這是在說什麽!”
齊與晟雙眸堅定,一字一句道,
“兒臣,絕無戲言。”
“那把帶有淩河軍象征标志的刀,就是能證明兒臣猜測的最有力證據!”
丞相府突然被抄,整個陵安城轟動!
抄家抄的實在是突兀,朝廷的黑衣鐵騎黑雲壓城傾入丞相府,馬蹄聲震耳欲聾,引得四周街道兩側的住戶商家紛紛上前去,前來圍觀。
盛統領率兵馬,将丞相府團團包圍。上一次見這麽大的陣仗還是醉仙樓的尹老板被抓。風水輪流轉,丞相府和醉仙坊誰也好不到哪兒去!
邵府的人被拉出來的時候哭的震耳欲聾,那些夫人啊小妾啊喊的撕心裂肺,“老爺老爺”哀嚎個不停。邵承賢也是直接蒙圈了,特麽的被禁足在府中接近半個月,終于等來了朝廷的解封
卻沒想到直接是逮捕令!
捕什麽?為什麽要抓他!
邵承賢被木板鎖囚住腦袋和雙手,半步都不肯往外走地對着盛統領大聲詢問。朝廷的這幾個統領都不是吃素的,二話不說就讓人把邵承賢架起來往外拖。
大暨的囚牢分為天牢和地牢,天牢是囚禁普通犯罪了的百姓,比如醉仙坊尹老板之流。地牢是專門監管朝中有罪在身的下臣,邵承賢就被關押入了地牢內。
地牢的看管可遠遠要比天牢嚴峻的多,齊策很早以前就明白,這些朝廷中的當官人從來都不是什麽省油燈,只要你能坐上現在的位置,手裏多多少少都是有些權力。這種權力可能能讓一個罪惡深重的犯人直接搖身一變,變成無罪之人。齊策憎惡這些亂七八糟的手段,特麽的全都是殷朝留下來的腐敗!
所以大暨的地牢,監守獄卒全都是經過百遍審核才挑選出來的精英,武功高強且意志堅定。這地牢建立以來,還沒有哪個犯了罪的官員能通過錢財權勢來讓自己從這裏面減罪。
邵承賢的申訴寫了一張又一張,瘋了般要見陛下,問陛下究竟是什麽罪!把他給關了進去!
他的确是手上有不少擦邊球的案子,但齊策明明已經忍了那麽多年!
上訴到皇帝手中,過程要嚴格把關。齊策很清楚邵承賢會問他,但是就是因為清楚,所以才生氣,自己當年做過的混蛋事,自己難道不清楚嗎!
所有的申訴,齊策統統打回,駁回批語只寫了三個大字
【淩河軍!】
獄卒給邵承賢捧回來陛下的回音,邵承賢被折磨的沒有半分往日的風采,蓬頭灰臉地抓過齊策給他的回信,撕開,展開,當他看到宣紙上那僅有的三個字那一瞬間,突然就瞪圓了雙眼。
突然渾身劇烈地顫抖了起來。
突然、就不嚎了。
“撲通!”聲跪倒在了地上。
當班的獄卒有些憐憫地看着這位曾經那麽輝煌的丞相大人,心裏直感嘆當官當大了也不容易啊,位置越高越搖擺,這些人前半生每個夜晚都是怎麽睡得着的!
邵承賢死死地看着“淩河軍”三個大字,上上下下摳了好幾百遍,終于他擡起了頭,猛地抓住牢房的鐵欄杆,瘋了般大吼道,
“怎麽可能!怎麽可能!這怎麽可能!”
“齊策怎麽會知道!”
獄卒按照規矩将邵承賢在地牢中一言一行全部記錄下來,送到齊策手中。齊策看了邵承賢的那些“他怎麽會知道!”“淩河軍的事情怎麽可能會有證據!”等狂言後,明明已經有了心理準備,明明已經做了最壞的打算。
但是,在真的知道了事情的真相,真的從罪魁禍首的嘴中吐出來“淩河軍是被陷害的”,真的在轉瞬間自己向來信賴的股肱吐就變成了殺害自己最愛的兒子的兇手。
齊策一下子從金燦燦的座椅上跌落了下來,抱着頭,仰天長嘯。
所有的事,幾乎每一件邵承賢犯下的罪行,齊策一直以來都可以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因為那是陪他打天下的左臂右膀啊!那是親手幫他斬了梁岸的山河的将士啊!
可到頭來,原來一切都是一場笑話!
齊策滅殷朝的最初最初動機只有一個——齊與稷的死。所以他絕對不會姑息陷害淩河軍的每一個人!其餘的事情邵承賢再怎麽犯渾他都不在乎,只有這一件,只需要這一件,他就可以跟邵承賢徹底翻臉!
獄卒又将陛下新回複的信對鎖在地牢中的邵承賢宣讀,一字一句問邵承賢,淩河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麽!北漠和他邵承賢又有什麽交易!殺北漠王時的那些用腐血花箭支的刺客是不是他邵府的私兵!
讓他必須一五一十交代明白!
“什麽腐血花?!!”邵承賢抓着鐵欄杆,神志不清,“我不知道腐血花!北漠王的死跟在下有什麽幹系!臣全都不知道啊!陛下!臣冤枉!”
“冤不冤枉,可不是左丞相說了算的哦~”
就在這時,地牢的大門突然喀拉喀拉向上開啓,穿着太醫院深紅官府的男子笑的吊兒郎當地走了進來。
秦曉拿出陛下欽賜的地牢通行令,并口頭傳了齊策的親喻,讓地牢的獄卒們都先下去吧,這裏交給他。
獄卒們自然不會輕易離開,秦曉揉了揉額頭,說還真是一根筋。下一刻他猛地擡手,“唰唰唰——”點了那些獄卒後脖頸的某個穴位。
那些意志堅強的獄卒們,嘩啦一聲,全部倒地,昏了過去。
邵承賢認得秦曉,因為吊兒郎當和多情風流的氣質實在是太令人過目不忘,他驟然縮到了牢房一角,緩了一下神,又“啪!”地下子再次抓住了鐵欄杆,猛地搖晃,“你!你來做什麽!”
這事兒跟太醫院又有何聯系?!
秦曉笑嘻嘻地側過身,對着地牢走道通往正大門的放下唰唰搖了兩下胳膊,做出一個謙謙大臣請皇子的禮儀,“雖然是四皇子殿下命令我來給丞相大人做催眠,套出來丞相大人那些不願意說出來的真相——”
“但今晚來跟你交手的,可不是我哦~”
“另有他人。”
秦曉身側的走道,響起一陣輕微的腳步聲,像是一片羽毛落地,輕盈、沒有一分重量。
邵承賢轉過頭,望向地牢大門,在蒼白的月光下,幽蘭狹隘的空間,一個輕薄的身影緩緩從黑暗中靠近,月色暈染在那人的身體邊緣,将他清秀瘦削的輪廓勾勒出來,很漂亮、很純淨,就如同天邊的皎皎孤月,降落人間。
邵承賢的雙眼逐漸地瞪圓
“你是……?”
那人走到關押邵承賢的牢房前,勾了一點嘴唇,
漆黑的瞳孔中,浮現出一絲諷刺的目光,
“淩河軍主帥——齊與稷大公子的、舊人。”
與此同時,趴在疏華殿書房內正在沉睡的齊與晟突然睜開了雙眼,他按着有些眩暈的頭,有些奇怪自己怎麽突然就睡着了?難道是近些日子操勞過度頭痛又犯了?
齊與晟定了定神,喊人去給他打盆冷水來精神精神頭腦,然而喚了好幾聲,疏華殿內卻沒人響應。
齊與晟猛地警覺,第一反應就是往內閣去!
當他推開內閣大門那一瞬間,卻看到本該已經熟睡了的尹小匡,沒了蹤影
柔軟的大床上,空無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