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齊與晟找了一圈,就是沒找到尹小匡。他又把疏華殿上上下下給看了一遍,發現從內到外,所有的侍從以及宮女還有殿兵,全都暈倒在崗位。

并不是用什麽藥物迷暈了或者受了傷而暈倒,似乎只是被人給點了穴。

齊與晟原本焦急的心莫名就冷靜了下來,居然沒有為尹小匡的失蹤趕到慌亂。他沒有像往常那樣第一時間通知殿外的侍衛,全方位地毯式搜索尹小匡,不是不怕尹小匡被人給擄走了,在這深宮內,還沒人敢在他四皇子的領地公然奪人!

齊與晟回到書房,坐在紅木椅子裏,頭還在痛,可越是疼痛,卻越發清醒,這一大殿的景象實在是不像是突發情況,倒裏裏外外透露着刻意人為。

整個疏華殿,所有人都被弄暈了,獨獨尹小匡是消失的。

有什麽東西在腦海中亂撞,齊與晟深深吸了口氣,讓自己冷靜、一定要冷靜,這麽晚的天,尹小匡能去哪兒?

又是去哪兒,還要把疏華殿的所有人包括他四皇子本人都給點穴放倒?這皇宮上下,尹小匡想去哪兒齊與晟幫他辦不到?為什麽要背着他偷偷溜出去!

齊與晟不知道這個時候他是應該坐在桌子後面,等着尹小匡回來、直接質問他究竟去了哪裏?還是應該裝作什麽事情都沒發生,趴回到桌子上繼續“昏迷”。潛意識裏隐約在抓着他想要沖動去揭開事情真相的腳步,仿佛有個聲音在不斷地告誡他

不要問!不要去問!

事情的真相你承受不起!

齊與晟還在躊躇猶豫,疏華殿的宮牆外,突然一聲恐懼的尖叫劃破了死寂的深夜,“啊啊啊啊啊啊——!”

齊與晟扶着牆奔了出去,就看到刑部侍郎大人一屁股坐在地上,滿臉驚恐地指着疏華殿大院內一個個被放到癱死在牆邊的侍衛和宮女,“這這這,來人啊——出人命——”

“不要聲張!”齊與晟連忙跑上前,一把捂住了刑部侍郎的嘴,将人連拉帶扯地給拽回了疏華殿。

刑部侍郎以為自己被綁架了,四肢亂折騰。齊與晟把他丢在疏華殿的正堂,利落地讓他安靜,閉嘴,坐在大堂主人的席位上,揉了揉胳膊皮膚被刑部侍郎抓出來的紅痕,問他來疏華殿何事?

刑部侍郎終于聽出來是四殿下的聲音,“嗖!”地下子起身,腦袋還是恍惚的,好半天才反應過來是齊與晟“綁架”的他,不敢造次,目光轉了圈疏華殿,嘴巴控制不住地脫口而出,“殿下啊……疏華殿這是……招賊了?”

并問怎麽不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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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與晟拂袖讓他不要管這事兒,刑部侍郎“叭!”地下子閉了嘴,齊與晟耐着性子又重複了一遍“何事來疏華殿!”,這大半夜的,沒有重要的事情刑部的人沒理由過來。

刑部侍郎想起了自己的使命,正襟危坐,從袖子中取出一個褐色的包袱,伸手遞到齊與晟面前,

“殿下。”

“您之前吩咐的,刑部辦完任何一個案子,繳獲的犯人所有物都要先經過您的二次複檢,才能入存檔庫。這不餘氏遺孤那審訊已經全部結束,那餘氏的小男孩兒的随身物件明天就要去存檔。今兒白天您說您晚飯後親自來刑部複檢的,下官等您等到這個時辰,尚書大人實在是……”

齊與晟突然想了起來,哦對,白天的時候的确是答應了刑部晚飯後親自去複檢餘氏遺孤的随身物品。他的腦袋又開始痛了,回憶驟然停止,只能想起來晚飯的時候他還在跟尹小匡共進晚餐,尹小匡吵着鬧着要吃辣子雞,齊與晟呵斥他傷口還沒好不得吃!

後來……就沒有記憶了!

齊與晟當然不能跟刑部侍郎坦白真實情況,他接過那包袱,對刑部侍郎道了謝。刑部侍郎美滋滋的,因為受到了四殿下的感謝。起身又問了兩句要不要幫着把昏迷了的人叫醒?

“不用……你回去吧!”齊與晟擺了擺手,“這些東西本王複檢玩,明天一早下早朝給沈尚書送過去……你請先回吧!”

送走刑部尚書,齊與晟的身子還是有些有氣無力,準備緩一緩再去把外面昏倒的人叫醒。不管尹小匡回來後會怎麽樣,大晚上的,那些下人們就這麽躺在青石板上,第二天容易精神不振。

他打開了那包袱,想快速把裏面的物件複檢完。有時候查案,犯人身上搜羅出來的東西也會傳達一些信息,并且這些信息很多情況下并不是看一次就能全部挖掘出,經常有時候一個案子都已經了結了,結果在最後一次對犯人随身攜帶的物品進行檢查時,突然就發現了新的信息,大了,直接能将整個案子全部翻盤!

齊與晟一一過手那些物件,其實都是些不值錢也沒什麽重要信息的東西了,最重要的那個淩河軍的刀早就被齊策扒了個遍,将邵承賢的罪行錘死。但還是得走程序,餘氏小孩的東西倒也不是很多。

家人被邵承賢殺了這麽多年,在荒郊野外艱苦求生了這麽多歲月,還能有什麽重要的東西?

這個想法,一直持續到了齊與晟翻開包袱裏最後一件物品。

燈火在窗花的剪影下跳躍,褐色的包袱最底端,隐隐約約藏着一個挺有質感的東西。齊與晟将其拿了出來,發現是枚玉質的長簪,簪子的尾部凸出來拇指大的一塊,外面鑲嵌着靓麗的金銀珠寶。

尹小匡在牢房外的石板地上坐了下來,八月份空氣挺潮濕,地牢常年不見日光,即便是在夏天,夜晚也濕漉漉的。

他倒沒介意,秦曉去挨個給那些被他點了穴的獄卒進行催眠,讓他們醒來後忘記今晚上發生的事情。

邵承賢死死抓着鐵欄,盯着尹小匡慢悠悠的身影,想要從這個小小的身體裏看透這家夥究竟想要耍什麽花招!

尹小匡攤了塊方布在地面,雪白的衣服坐在了那布料上,盤着腿。他神色很平靜,就像是在跟老友敘舊唠嗑似的,甚至還不知道從哪兒摸出來一把瓜子。

“吃嗎?”尹小匡問邵承賢。

邵承賢“砰!”地下子砸在了欄杆上,質問他,

“你究竟是何方神聖?!”

“淩河軍統帥齊與稷的舊人啊。”尹小匡磕着瓜子,慢吞吞地回答。

邵承賢不信,齊與稷身邊的人他雖說在當時還沒那個能耐全部認是,可,淩河軍的舊人,不應該全部被殺了嗎!

那場燒了淩河軍駐紮營地的大火,就是他親手放的!放火後的三天三夜,他手底下的人親自埋伏在案發現場四周,只要看到有從大火中逃出來的,一律用亂箭射死!

尹小匡似乎不太想談這個話題,随口說了句“你信就信吧不信就不信,反正今天來我也不是跟你邵丞相糾結我究竟是誰的問題,今夜首要任務是要催眠邵大人你哦~要把你當年幹過的事情全部從你嘴裏套出來喲~”

邵承賢冷笑了一聲,好歹也馳騁朝廷這麽些年,關鍵時刻理智還是上線的。他坐在草堆裏,說他什麽都沒幹!你們沒證據!就算你是齊與稷的舊人,你也沒證據!

他說的斬釘截鐵,尹小匡聽的明明白白。尹小匡把瓜子皮吐了出來,用紙包好,突然擡頭,望着邵承賢的臉,突然輕笑起來,

“邵大人可真是自信啊……”

邵承賢逐漸找回思路,臉色變回泰然,雖然狼狽,但隐約可以看得出還是那個權傾朝野的左丞相,“不是自信,是因為本身就沒有的事情,又何來的承認!”

尹小匡又磕了個瓜子,嘎嘣嘎嘣聲穿透月光。

邵承賢繼續說,

“就算你今晚找來全大暨最厲害的催眠師,也不可能從我嘴裏得到你想要聽到的信息。”

“十一年前的事情本來就是淩河軍勾結北漠、齊與稷企圖擁兵自立,你就算是齊與稷的情人,也不可能将此事白的說成黑的!”

齊與稷的情人……

這幾個字邵承賢一說出口,尹小匡的眼皮突然擡了擡,緊接着邵承賢又道,淩河軍的叛變當年前朝皇後都預測了,世人無人不曉,殷朝末年哀帝梁岸的寵後墨竹綿是天下第一預言師,預測的每一件未來将要發生的事情,在不久後都一一對應

她說齊與稷要死,齊與稷最終真的就死了!

預言和現實都捶死齊與稷叛國,今兒就算天王老子來,十一年前的淩河軍也不可能洗白!

尹小匡吐着瓜子皮的嘴唇突然停了下來,咔嚓!直接将一塊瓜子皮咬碎。

邵承賢還想繼續憤慨激言,卻猛地被尹小匡擡起頭來那幽暗見不到底的目光,莫名震撼了一下。

“哦?是嗎?”尹小匡的嘴巴又開始了咀嚼,但是此時此刻,他卻像是在吃人肉似的,嚼的陰氣森森。

邵承賢拍了把鐵杆,讓他要殺要刮,随便來!不是要催眠嗎?來啊!他不怕!

尹小匡低頭抖了抖袖子上的殘屑,等到邵承賢吼完了,等到被撞擊的的鐵杆停止最後一聲震動,尹小匡才緩緩擡起頭,目光裏充滿了意味深長,“壽宴上刺殺北漠王的那名刺客,齊策已經知道了她的身份。”

邵承賢沒跟上他突如其來的岔開話題,愣了片刻,下意識問,“什麽?女刺客?什麽身份?”

尹小匡從袖子中摸出一塊玉佩,中心呈血紅色放射。

邵承賢的臉“唰!”地下子就變了,直起腰想要去奪那塊玉佩看個究竟,尹小匡卻身子往後一仰,笑道,“這可是女刺客的物證,丞相大人還是別玷污比較好。”

“不過——可以給你看清楚!”

尹小匡将玉佩吊在食指,隔着一小胳膊的距離懸空在邵承賢面前。

玉佩上清晰地刻着三個大字——穆旦那。

“穆旦那是誰,想必邵丞相比所有的人都知道吧……”

“沒錯,他就是當年你和還身為清宿省巡撫的何勻峥、與北漠王暗地裏進行‘陰谷會談’時,全程跟随在北漠王身後的心腹,曾經北漠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穆旦那·庫爾大副!”

“淩河州的前知府——年無庸,也是他殺的呢。”

“陰谷會談”這四個字一出來,邵承賢直接瞪了眼,張大嘴半天說不出話。尹小匡給足了他消化剛剛那通言論的時間,待到邵承賢回過神來,突然又意識到尹小匡還說了一個爆炸性的名字

年無庸。

“你——”邵承賢猛地抓住欄杆,拼了命地搖晃,對着欄杆外還在嗑瓜子的尹小匡劇烈嘶吼,“你怎麽會知道年無庸……你究竟是什麽人!”

齊與晟旋轉着手中的玉簪,頂部被攔腰打開,裏面是個空腔,拇指長短,剛好可以放進去一小塊玉令。

這個簪子他雖然是在抓了餘氏遺孤後才第一次見到,可總覺得有些莫名地熟悉,在刑部神經緊張地進行檢查時并沒有特別覺得古怪,但剛剛靜下心來獨自一人二次複檢時卻發現,他是不是以前在哪兒見過這枚簪子?

齊與晟搖了搖頭,起身去倒杯水,路過內閣的大門,他猛地腦海中劃過一絲光

沒錯!的确是見過!

而且就在前不久。

尹小匡頭上插的那支!

頂部那很突兀的拇指大鼓包,簡直就和餘氏遺孤搜出來的這支結構大小上一模一樣!齊與晟突然就想起來,火災那天他第二次返回內閣,就看到那簪子滾落到地上,尹小匡趴在床邊,簪子的頭部環扣被打開,他沒注意,還順手給合了上去。

當時他實在是太心急尹小匡的身體了,所以并沒有注意到那個玉簪的頂部居然是可以打開關上的。現如今仔細一想,玉簪一個戴在頭上的發飾,又何必要設計可以塞東西的镂空?

發簪在那之後又被尹小匡形影不離戴在頭上,齊與晟現在根本沒辦法去确認那發簪裏面究竟還有什麽玄機,夜色深深,疏華殿的下人依舊沒醒過來,就像是被人故意定了時的迷醉。這樣潮濕又深邃的夜晚,呼吸沉悶,而在那看不見的黑暗中,卻仿佛有一只無形的巨手,正在悄然撕扯着什麽沉浸在深淵之下那些見不得光東西的封印枷鎖。

“現在齊策老兒呢,是知道了你邵丞相十一年前背着所有人,和何勻峥一起,跟北漠王聯手陷害了大公子齊與稷,以及當時的淩河州知府年無庸。嫁禍齊與稷與北漠王勾結,藏匿了朝廷派發下去的軍資,并占為己有。事成後,假裝與北漠交手戰敗,淩河拱手歸了北漠。而嫁禍齊與稷的那些軍資,說是被北漠王給掠走,實則是你邵丞相将那些昂貴的軍需用品偷偷運到了南境。畢竟是朝廷的東西,民間都覺得稀罕,于是就順利地用那些兵械,換來一座金礦山。”

“朝廷的人查過你那被炸毀的金礦山,這件事你是知道的吧?”尹小匡磕着瓜子,繼續跟牢裏的邵承賢唠嗑,“四殿下呢,去了一趟南境,在南境的玉璋州發現了一個神奇的東西。”

尹小匡邊說,邊從袖子裏拿出兩樣東西。

一個是一柄染上歲月痕跡的刀,一個是一枚徽章。雖然刀柄木制部分已經可見很深的裂痕與磨損,但是刀刃卻依舊散發着閃閃寒光。

刀柄的底部,模模糊糊能看出來一個隸書大字——【淩】。

而另一個,則是刻着餘氏家族的族徽。

邵承賢的呼吸瞬間凝滞,滿臉驚駭,他一把抓住腦袋,都快要瘋了。尹小匡每說一個字就如同一把刀,将他心髒血淋淋地劃開

怎麽會有淩河軍的殘留兵械!怎麽還會存在餘氏的痕跡!這些東西明明、明明已經!

被埋藏在內心最深處的罪惡,就這麽一點一點被暴露,被展現。

曾經最尊貴的丞相大人似乎是想要吼,似乎是想要質問對面的那個男孩,男孩離他坐的很近,擡指可觸,可他卻抓不住。尹小匡就像是個很無辜的小孩,磕着瓜子,在跟大人談論着今天是什麽天氣明天早晨要吃什麽。

邵承賢瘋狂完了,突然又安靜了下來,那些到了嘴邊的問句猶如一團熱氣,爆發過後,一下子就沒了。他的雙目逐漸趨于平靜,理智也找了回來。沒錯,他是邵承賢啊!陪着齊策打江山的大功臣!在這大暨,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左丞相!

不能就這麽……

尹小匡把所有瓜子都給磕完了,整理幹淨衣服,繼續盤着腿。眼前的邵承賢已經不再癫狂,又恢複了他那高深莫測的臉,幹枯的手指也不再緊緊攥着鐵杆,抿着嘴,一言不發。

“丞相大人這是打算抵死也不承認麽?”尹小匡挺意料之中道。

邵承賢深深呼吸,用壓了再壓的聲音,控制住聲線的顫抖,回答,“還是那句話,你說的一切,本相一概不知。”

尹小匡倒沒惱怒,事實上死到臨頭了還拒不承認的大有人在,他雙手一攤,無奈地笑了笑,“也是,現在沒有任何人,只要邵丞相你死咬着一切都與你無關,齊策那家夥也不在這裏,到時候我也那你沒辦法~”

邵承賢就是這個意思!

尹小匡眨了眨眼睛,做出一副苦苦冥思的模樣。

邵承賢看不透這個小男孩到底在想什麽,此時此刻他也顧不上去深思這個男孩究竟是什麽身份,他必須屏氣凝神,一個字兒都不能透露!一句話都不能說錯!

尹小匡突然雙眼一亮,在空中打了個響指,

“哦對啦!有個東西我想丞相大人應該是認識的!”

邵承賢緊繃雙唇,用盡全力告訴自己不用怕不用怕,淩河軍的刀子算什麽?餘氏家族的族徽又算什麽?還有那穆旦那的玉佩又能代表什麽?

肯定都是假的!全都是僞造的!就為了陷害他!因為那些東西,他确鑿無疑當年都已經抹消的一幹二淨!絕對不會有任何留痕!

這些想要無限他的假證據,都去死吧!他不會承認的!根本不存在!

尹小匡又像是變魔法似的,從袖子裏掏出一塊很小的方塊木牌子。

這個木牌子對比起來剛剛那些刀啊族徽啊,實在是做工小家子氣了些,桃木的底,用淩霄花樣式裝飾的邊緣,頂部吊着的細線都是閃着銀光的流蘇編織,怎麽看怎麽不像是正常的通行令或者身份牌,更像那些花天酒地場合中妓女腰間挂的花牌。

尹小匡将那牌子豎在了邵承賢的面前,晃了兩下,“這個,”

“想起來了嗎?”

邵承賢繃了一晚上的忍耐突然就摧枯拉朽般崩塌,那些縱橫官場磨練出來的堅定意志突然就魂飛魄散,他猛地站起身,終于不再是那副冷靜,終于臉上風雲萬變,終于往後退了好幾步,像是癡呆了,傻愣了半天,嘴巴哆嗦着,哆嗦着,

突然又沖了回來,狂躁地抓着那鐵欄杆,

嘴裏爆發出來的話,卻不再是致死不認罪!

“這東西你是從哪兒來的!你你你!你怎麽會——怎麽會——”

尹小匡心滿意足地收了吊牌,欣賞着邵承賢的最終崩潰,托着腮把吊牌在手裏抛來抛去,吊牌上鮮紅的曼陀羅花随着起伏妖冶扭動。

“我都說了我是齊與稷的故人,”尹小匡輕聲道,“赤月宗當年在淩河稱霸的時候,月宗主和齊與稷的關系那麽好啊……”

“邵大人,您不願意說十一年前的真相,我沒辦法。但是呢,現在齊策是已經确定了你就是當年陷害齊與稷淩河軍的罪魁禍首。我知道您一定懷疑那刻着【淩】字的刀柄、還有餘氏族徽究竟是不是他人僞造,以及那穆旦那的玉牌,也沒辦法證明淩河軍的叛國有假。”

“但,你也是知道的,齊策到底多麽恨淩河案,他就從頭到尾沒相信過他的好兒子齊與稷是叛國賊!人家都為了他的寶貝疙瘩滅了整個殷朝,現在猛地知道了原來自己的大兒子居然是被人陷害的,你說,他能坐視不管麽?”

邵承賢面如死灰,尹小匡繼續感嘆,

“所以說,齊策的手再次伸向曾經的淩河,那是遲早的事。”

“你認也罷不認也罷,齊策肯定都會回淩河,去追究當年的真相。十一年前淩河還有北漠被殺的那些知情人,他們的屍體又藏到了哪兒去呢?你說,齊策會不會去查一查,那座掩埋着無數冤魂屍骨的、曾經屬于赤月宗的風月樓……”

“夠了!夠了!”邵承賢讓尹小匡閉嘴,他不要再繼續聽下去。

然而尹小匡卻不管,隔着一道鐵門,邵承賢四肢還被鐵鎖加固,礙不着性命安危。

“邵丞相啊,您可以不承認,您意志堅定、催眠都奈何不了您。只不過若齊策真的把赤月宗的那座風月樓給挖了,我想當年趙大人那些陳年往事,恐怕就……”

“淩河軍的謀殺跟趙斯沒有任何關系!”邵承賢扒着鐵杆雙目通紅地咆哮,“你不能對趙斯下手!趙斯什麽都不知道!你——你——你——!”

邵承賢似乎是想要問什麽,但實在是太亂了,大腦都在急速充血。尹小匡依舊清風淡雅,盤着腿托着腮,漫不經心接了邵承賢的話,“邵大人是想要問我,為什麽會知道趙斯這件事麽?”

邵承賢已經沒了理智,尹小匡抛出一個能戳中他秘密的詞語他就一把抓住,左丞相把頭貼在欄杆上,劇烈搖晃着鐵欄,壓着嗓子用最大的力氣問最輕的話,“對、對!你!你是!怎麽!知道!小斯那件事的!”

“年無庸,”尹小匡思考了片刻,手指有節奏地敲着膝蓋,“趙斯的确是跟淩河案無關。”

“但是他的那件‘不可言說的事’,也是涉及到了年無庸吧。”

邵承賢一下子頹廢地從欄杆上松手,滑跪了下去,終于崩潰了。

尹小匡站起身,弓腰,雙手按在膝蓋上左三圈右三圈,活動活動坐酸了的腿,很輕快地說道,“邵大人英明一世,天不怕地不怕。但你對右丞相的那份情……還是那句話,如果邵大人不希望齊策為了追查淩河軍的案子而親自去淩河挖了赤月宗的那座風月樓、暴露趙斯大人的‘那件事’,你最好還是乖乖地把十一年前發生的一切全部招供出來。”

“淩河軍的事情說明白了,齊策自然就不會再去淩河查,風月樓自然也不會被挖,那些埋葬在風月樓下面的陳年往事也就自然不會被曝光于天下。邵大人,你的考慮時間可只有今夜,過了今夜,秦曉大人出去後說什麽都沒問出來,齊策肯定就會……”

邵承賢面如死灰地坐在鐵欄杆的另一側,良久良久,他終于擡起了腦袋,雙眼一片死寂,

幹枯的嘴唇,微微動了動,

“好……”

“我說……”

“我全都說……”

尹小匡像是一切都在意料之中般,扭頭讓坐在月光下臺階裏快要睡着了的秦曉,把紙筆拿過來。

齊與晟趁着尹小匡還沒回來,去了趟武殿帥所在的寝房。今夜不是武殿帥當班,這個時辰他肯定是在寝房熟睡。

武殿帥向來睡眠淺,齊與晟剛走到大門邊,他就醒了,睜眼一看居然是四殿下,衣服都不顧穿,直接從床上跳了下來跪地行禮。

齊與晟讓他不必多禮,帶着他去了殿兵們平日裏不值班時喝茶的庫房。武殿帥問請齊與晟有什麽事?齊與晟坐在椅子上,食指往桌面一敲,“之前讓你抹消尹小匡所有身份的事情,做的怎麽樣了?”

武殿帥還有些睡意的腦袋在聽到齊與晟這番話的那一瞬間,突然驚醒。他像是一下子想到了什麽十分重要的事情般,猛地單膝跪地,“殿下!”

武殿帥嚴肅開口,

“您問的正好是時候……屬下原本想把事情再确定一遍後,再去向您彙報。既然您親自前來問起此事,那屬下就在這裏把一切向您全部說明!”

齊與晟停下手指的敲動,直起腰板,武殿帥這話絕對有問題,像是裏面有極為駭人聽聞的信息。

武殿帥低頭,一字一句,緩緩道來,

“屬下在查伊小公子的身份的時候,翻遍其哥哥伊書末副将所有生活過的地方、訪遍伊副将生前所有接觸過的人,包括他父母以及與父母有關系的人和事物……然而最終卻得到了一個很荒謬的結果——”

“淩河軍伊書末副将,壓根就沒有同父異母親生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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