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尹小匡一雙澄澈的打眼緊緊盯着秦曉推過來的字,沒錯,那字跡的确是他的。尹小匡寫字很容易辨認,他的字,有很大一部分跟當下的字相比,結構缺了不少。
但也不是改到認不出來,倒有些簡化的意思。
秦曉坐在尹小匡的對面,也不着急,撓着腦袋等尹小匡的回答。好半天尹小匡才擡起頭,輕輕開口,“我可以……選擇不想起以前的事情嗎?”
“為什麽。”秦曉擡了擡眼皮,“給我一個理由。”
“……”
“因為我現在感覺過的挺好的。”尹小匡伸直腰板,雙手屈指放在膝蓋上,看起來不像是在插科打诨,很認真,“雖然我不記得我曾經發生過什麽事情,但現在的日子卻讓我感受到了安心。”
“如果以前的我過的也像現在這般松散清閑的話,可能我就不會在心裏對當下的生活産生滿足。所以我相信以前我一定過的不算太好……”
“秦公子,您說你是我母親的故人,過去的我執着于給父母複仇,給你寄紙條就是讓你來喚醒我去主持複仇最後一步的大局,可……”
“我真的不想從現在溫柔的日子裏蘇醒。”
秦曉從來沒從尹小匡的眼睛中看到過如此澄澈的目光,在他的記憶裏,尹小匡的雙眼禮永遠都含滿了恨意,對亡國之痛對雙親被殺,對滅國後新朝的賊子将年幼的他用藥折磨、賣入青/樓,對齊與稷買下他後,卻像是對待牲畜似的往死裏造作;對那曾經全部的過往的不甘。
尹小匡在秦曉發愣之餘,将紙條撚起來對折,丢到燈臺上用燭火點燃,冒出來夾着黑絲的煙火很快便随風飄去,秦曉呆呆地消化尹小匡的話,僅僅片刻,尹小匡已經站起身,雙手塞入暖抱中欲要離開。
“小匡,你真要跟他走嗎?”紫林霰早就攬在門外,伸長了耳朵往裏面偷聽,尹小匡拉開門,這人便骨碌下子滾到他面前,有些尴尬地撓着腦袋。
尹小匡冷淡地斜了他一眼,轉了個方向朝向走廊另一端的出口。
“……不走。”
“耶!”紫林霰從地上連忙跳起,一把摟住尹小匡的脖子,開開心心道,“我就知道你不舍得我嘛~沒關系!就算你不跟我好,小爺也願意供給你一輩子的幸福安康!”
秦曉看着這兩人漸漸消失在走廊盡頭的背影,腦海中不斷晃動着曾經尹小匡和齊與晟在一起的畫面,似乎真的是沒有過如此的歡心、就連笑都全是摻了假。他不是很清楚當年齊與稷究竟和尹小匡之間發生了什麽,尹小匡是用何種手段讓身為新朝皇子的齊與稷最終站在了幫助尹小匡複仇的道路上,但他知道,尹小匡在遇見齊與晟後,每一個舉動每一句話,那都是照着齊與稷列舉出來齊與晟的軟肋、按照齊與晟的喜好來精心設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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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人活的是自己又全然不像自己,真的是太可悲。
所以秦曉是真的迷茫了,他究竟該不該喚醒尹小匡?如今的這般幸福不正是尹小匡最向往的生活嗎?倘若就此這麽掐滅,把尹小匡拉回到那複仇的無盡深淵,就算複仇成功
尹小匡的日子又能好過到哪裏去?
那兩個人早已消失在視線之外,秦曉還坐在原地,香爐裏飄出來的煙朦胧了他的視線,半截幹花從櫥櫃上飄落。不知過了多久,對面的雕花木門突然再次被推開,月江流一襲紫色對襟長衣,踏入屋內。
秦曉被門外吹入的涼風凍回一絲神智,他擡起頭,看到赤月宗宗主屈身坐在他前方的案桌,沒有任何宗主的架子,随手續上快要燃滅的香火。
“月宗主。”秦曉還記得要行禮。
月江流擺擺手,目光上上下下打量着秦曉,有些好奇,他和秦曉是第一次見面,卻有種一見如故的荒唐感。
“秦公子莫慌,”月江流親自斟茶,遞給秦曉一杯,“既然秦公子有要事需要尹小公子,且尹小公子在委托在下抹去他記憶前,的的确确是叮囑過秦公子日後必須喚醒他,”
“那在下肯定會幫助秦公子,去勸說尹小公子……”
秦曉突然搖了搖頭,挺雲淡清風拂袖接過茶,
“算了,”
“我們做的一切,最終的目的都是希望小匡能得到這世間還存在的溫暖。”
“如果他真的喜歡在赤月宗這無憂無慮的日子,那就……随他去吧。”
月江流皺眉,“可秦公子不是說你們還有很重要的事情需要尹小公子來主持?”
秦曉輕輕一笑,多情地撩起額前落下的長發,別在耳後,“沒有小匡,我們照舊可以殺到最後!”
月江流盯着秦曉随手間撓撓頭發的小動作,有些恍惚。
“這麽多年過去了,可就算現在閉上雙眼,回憶起那一年發生過的事情,還是恍若就在昨日……”
地牢裏的趙斯閉上眼睛,似乎真的在腦海中勾勒出當年無形的血雨腥風畫面,幹裂的嘴唇滲出一縷血絲,在他蒼白的臉上像是畫過一條咒紋。
齊與晟胳膊肘撐在膝蓋兩側,氣色不是很好,有些硬撐着。
“殿下放心,話并不會很多。”趙斯察覺到齊與晟的身體不适,還關心地問他怎麽了。齊與晟擺擺手,讓他無需分神,趙斯睜開眼睛,笑了笑,眼底倒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讓武殿帥開始記錄吧。”
“……好。”
二十七年前,殷三五零年。
趙斯從小家裏就很窮,窮到什麽地步?連穿個打補丁的衣服都買不起,打記事起,趙斯就每天都要去淩河駐紮軍旁邊的亂葬崗深夜亂扒拉,撿屍體上的衣服。
但雖然家裏窮的叮當響,但趙斯的母親卻十分要強,他丈夫死得早,死前還欠了一屁股債,一個女人家無依無靠,靠着收草藥給丈夫還留下的債。
以及供趙斯讀書。
趙斯他娘雖然自己沒讀過書,可很清楚知識改變命運,所以不論說什麽也要讓趙斯去學堂念書。可憐的趙斯每天穿着從死人身上扒下來的衣服,一到夏天渾身就散發着陣陣酸臭,學堂的小孩都瞧不太起他,沒人跟他做朋友,然而趙斯的學習成績卻是整個學堂數一數二的好。
趙斯他娘極為重視趙斯的學業,近乎到了令人發指的地步。一個人做事出色,那可能是他具有極高天賦,也不泛是真心喜歡。
趙斯自己的的确确很喜歡讀書,但過于高壓的被迫,以及每天實在是讀不下、推開門想與母親說說話休息休息腦子片刻,卻看到燈火下母親低着頭數着今天微薄收入,還有拿着又賣了家裏什麽什麽東西給他添置的最新出的書,他覺得自己可能是有問題了,明明母親那般操勞、明明家裏已經窮的叮當響母親還是在割肉也要給他買最好最貴的書籍,趙斯卻想上吊。
太累了。
學堂每隔一個月就會對學子們進行學識考核,考核後批閱出來的卷子都會用“甲乙丙丁”來劃分高低等級,趙斯從讀書起,就發現——家裏的喜怒哀樂、他和母親之間的親情維系,幾乎全部跟他的考核等級挂鈎。
殷三五零年春,一年一度禦前預備學士開考。禦前預備學士,是殷朝特有的一種選拔人才的方式,古時流傳不少年少天才長大後卻隕落的遺憾,殷朝向來注重人才的挖掘,絕對不可放過少年天才任憑他們被埋沒。
趙斯當然要參加預備學士考,并且給自己定下絕對要考中淩河州那萬分之一的名額!除了背着全學堂教書先生的期望外,還有母親那“無限度”關愛。
趙斯相信自己,也必須相信,母親甚至去當地的風月樓幹活,就為了給他賺買書買宣紙買筆墨的錢。
好幾次,年幼的趙斯都看到母親深夜才回家,獨自一人躲在廚房裏,抱着淩亂的頭發對着父親的靈牌痛哭,布兜裏又多出來好多銀票。
每每這種時候,趙斯想要對母親商量可不可以出去和同齡人踏春的話,一點點咽回肚子裏。
預備學士考,趙斯全副武裝,繃緊了弦上陣。
出了考場,他信誓旦旦,對母親說着自己絕對沒問題,考題他都背的滾瓜爛熟,就連其餘考生都在哀嚎的最難的題,他全部答出,并且與正确答案絕無二樣!
趙斯的母親也很高興,更賣力地賺錢,趙斯還沒來得及喘一口氣,又在母親的關懷下,提前學習着做官之道,晚上依舊去亂葬崗偷着衣服。
放榜的前一天,趙斯的母親早早從風月樓回到家,趙斯正在偷偷玩着一把從亂葬崗翻出來的小刀。母親一回來,他急急忙忙将刀子藏在腰部衣服裏,扭頭就看到母親衣衫淩亂,臉上卻挂滿了笑意。
手裏捧着一身一看就用很貴很貴布材定制的衣服。
“兒啊……”趙斯他娘驚喜地對趙斯喊道,“你快穿穿看,這是為娘按照朝廷丞相才能穿的衣服樣式給你做的大官服!你快穿穿看!等明兒,就穿着它去看放榜!”
殷三五零年的預備學士考核,趙斯沒中。
天知道這一消息到底有多麽的霹靂,趙斯的娘知道這一消息後,整個人都傻了,趙斯半傻半瘋,不知道是解脫的瘋還是絕望的傻。
趙斯的娘不信,不可能信這個結果!在風月樓做過那麽久事情的一個女人,自然對世間陰暗事情要了解的更多,趙斯的考核成績傳出來後,淩河州更是有傳言
其實他的成績,是被人給動了手腳!
人在崩潰之際,哪怕風吹草動都能信以為真,趙斯他娘抓住那根傳言的稻草,在風月樓屈身伺候人的同時又打聽到了更多可以實錘的證據,她拿出攢着要給趙斯他爹還債的錢,收集好她認為能夠作為憑證的證據,帶着年幼的趙斯,敲響了淩河州學監府的伸冤大鼓。
學監府的青天大老爺搖晃着腦袋拍着案板,說豈有此理?居然還有人敢在皇帝的眼皮底下修改考生成績?豈不是要反了天!戴着烏紗帽的官吏收了趙斯他娘呈遞上來的全部證據,拍着胸脯信誓旦旦,說,這事,絕對給你兒徹底調查!
趙斯的娘扣着趙斯的脖子,連連磕了好幾個響頭。
他們一定要追查明白!
然而……
這件事待趙斯和他娘出了學監府,就再也沒了信兒。
一天兩天、一個月兩個月,一紙訴狀卻如同沉入海底,杳無音訊。
趙斯他娘急了,想着這學士預備考明明那般重要,這都快放榜進陵安複審名單了,為何她兒的追查還沒有眉目?趙斯他娘心事塞滿胸腔,根本睡不着,又去那做事的風月樓想要找那給她證據的客官,探探底。
然而卻被告知一個晴天霹靂的消息——給證據的那小官,莫名死在了不可言說的地方。
趙斯他娘驚呆了,趙斯本人也覺得不可置信,又過了不到兩天,朝廷彙總全國各個州預備學士的名錄正式放榜,鑼鼓喧天的宣揚,趙斯呆在家裏都聽到了那報出的名單,才發現,曾經和自己一個學堂、成績極差的同窗、年步芷居然成為淩河州今年唯一一個獲得入選預備學士名額的人。
年步芷,淩河州第一大父母官年無庸的親妹妹。
趙斯突然就知道了這裏面究竟是有什麽緣由,他很憤怒,徹底瘋了,在确定了他的名額确實無疑是被年步芷給動用年無庸的關系給替換掉後,年少的趙斯直接将所有罪狀全部盤出,不分晝夜寫了無數張大字報,站在淩河州新建立最高的瓦樓韶華樓最頂部,
一張張一件件,嘩啦嘩啦,拉弓将那罪行大字報全部射入整個淩河州。
很多年後曾經生長在淩河土地上的老人們都還能依稀記得殷三五零年春末爆發的遮天罪狀雨,那簡直是把天都給糊了!宣紙大字報幾乎從天下落一天一夜,一時間,整個淩河州的人、就連不識字的文盲也都通過周圍人的議論紛紛,知道了淩河州知府——年無庸幹出了給自己妹妹偷換預備學士名額的醜聞!
這可是朝堂舉辦的最大型考核啊!就連科舉都要被它降一頭!淩河州自打年無庸上臺後,一直就在迅猛往前發展,這一年幾乎已經躍入全國州排名的前三甲,今年年底還打算沖優異州之首……
突然爆出這麽個驚天大醜聞,那簡直就是給了氣勢滿滿淩河州一個絕世大錘子!
造成這一切風暴的罪魁禍首、淩河州知府年無庸當然是極為憤怒的,這個時候他還很年輕,做官沒多少年,什麽都敢幹!他連夜趕往趙斯的家,擡起腳就是一踹,踹翻了他們家所有家當,找了個理由就把趙斯的家抄的片甲不留。
并且還對全淩河州公示了趙斯的母親是個雞。
然而這些做法卻讓百姓在了解了趙斯的情況後,反而更加同情趙斯,都在說小小年紀真的是不容易啊,家庭條件那般差,學習還能那般的好。百姓究竟是百姓,仇富心裏多少人都是有的啊!他們同情趙斯之餘,還看到了年無庸的殘暴。
社會輿論朝着對年無庸極為不利的方向失控奔去。
眼看事情要兜不住、捅出淩河,擴散到全國,年無庸大掌一拍,指着這件事另一個主人公——那求着他哭着想要去朝廷破格做天下第一女官的妹妹年步芷,“阿芷,你哥哥我為了你,都快把腦袋頂上這烏紗帽給丢飛了,”
“你好歹也得中點兒用啊”
這個中用,卻不是指年步芷進朝廷做官後,要大發光彩。
年無庸這人很現實,眼下隔壁五裏州新換了知府,與他淩河州的業績排名咬的很死,新任五裏州知府邵承賢這幾個月和他鬥得那可是你死我活,他好不容易才用陰招把邵承賢這個人從肉/體上給整垮了……
絕對不能在這個節骨眼上,掉鏈子!
年無庸直接把年步芷送上了趙斯的床。
趙斯是被迷暈的,年步芷卻是清醒的。
第二天一早,趙斯揉着生疼的腦殼從床上睜開眼那一瞬間
就看到年步芷光/裸/着全身,躺在他的臂彎裏,
滿身的吻/痕,床鋪上那一抹鮮紅是那樣的刺眼!
趙斯當場懵逼,正懵逼着,那躺在床上的年步芷卻緩緩睜開眼睛。
年無庸是在年步芷哭嚎着失了清白要上吊的撕心裂肺聲中闖入屋內的,他身後還跟着一群美名其曰“找失蹤年小姐”的官兵,門被踹開那一瞬間,所有人都看到了
趙斯下半身什麽都沒/穿,床榻上的血,要上吊的年步芷;所有人都聽到了
哭昏過去的年步芷痛聲斥罵趙斯強/奸了她!
輿論就是這麽新奇,總是往衆人覺得最刺激的方向脫軌發展。這事兒又再一次迅速展開并席卷整個淩河州,這一次,卻沒再有人站趙斯。
畢竟哪有女孩子家會放棄名節主動獻身給人作/賤。
輿論扭轉,趙斯強/奸年步芷的消息插翅而飛,一時間大家又開始紛紛唾罵趙斯的不要臉,為了換名額那麽點點事就糟蹋人女孩子!
預備學士考年年有,可女人家的清白,一次被毀,那可就是生生世世啊!
偷換名額的事情瞬間就被壓了下去。
換成趙斯被橫眉冷對千夫指。
輿論的力量究竟有多麽強大,千古年來又有多少壯士抗過了沙場屠刀官場算計,卻最終死在了口舌之重,況且趙斯的情況還是那樣!
趙斯的母親是真的再也承受不了那些污穢言論了,她本身都已經過得極苦,已經很多次熬不下去想要一了百了,要不是還有個兒子撐着她活下去的動力。
現在趙斯爆出這毀滅性的醜聞,趙斯他娘也顧不上這事究竟是真是假,在一片流言蜚語和異樣眼光中,
一根繩子拴在家門口老槐樹上,吊死了。
年無庸借着牆倒衆人推的這股勁兒,在趙斯遭受連連打擊之際,幹脆掄起大錘,直接把趙斯砸死在深淵最底部——趙斯強/奸民女,污點一輩子被記錄在衙門檔案!
趙斯清白被毀,仕途不複,再加上他唯一相依為命的娘就這麽上吊在眼前,天知道那天他推開大門看到母親脖子上系着根粗粗的繩子垂挂在老槐樹下那一刻,他究竟是有多麽崩潰!
耳邊卻沒有任何人的同情,倒是有指指點點,
“看!那一把年紀還去妓院賣的女人,吊死了哈哈哈哈哈!”
“活該!叫她兒子做那種事!”
……
趙斯一把從亂葬崗挖出來的刀,直接砍死了年無庸的妹妹。
殺人那天風和日麗,甚至可以說晴空萬裏無雲,年無庸正在官府開開心心給妹妹挑選要去陵安城複審的用書。
年府的後院,年步芷穿着春意十足的新裙子,在打了花穗的高大槐樹下搖啊搖手中的扇子,生了鏽的刀就這麽捅穿了她的腰。
鮮血流的很多,流的滿地都是,趙斯為了防止年步芷沒被殺絕,拔出刀又往她身子其餘部位捅了十來刀,撕了袖子綢布,脖子也給勒成麻花。
一個人,一旦沒了活下去的念頭,折磨他人的手段那都是怎麽扭曲恐怖怎麽來。
趙斯坐在地上,手裏還攥着橙色布料勒着年步芷的脖子,手掌胳膊全都是血,熱乎乎的,他沒想過自己下一步該怎麽辦,也不知道馬上會有什麽人來對他做什麽事,只知道年步芷的脖子還沒被他給勒斷,他得把那怎麽不斷啊的肉給勒成兩半!
邵承賢就是卡在這個節骨眼翻身躍進年府後院的白牆。
“邵大人他很早以前就開始對年無庸想要用換檔案給年步芷撲道路的事情有所留意,”坐在地牢內的趙斯娓娓而談,“年無庸為了掐五裏州的勢頭,真的是什麽險惡的事情都能做得出來啊!邵承賢那時候才入仕途沒多久,那麽年輕那麽有野心,五裏州一開始經濟在清宿省是最有可能沖全國前三甲的州啊!”
“可是在這官場黑暗的搏鬥中,身為五裏州第一父母官的邵大人卻被年無庸下了‘血毒’。”
“血毒?!”齊與晟微微睜大眼眶,
“那種毒……不是……?”
“是啊,血毒,曾經在毒藥泛濫的殷王朝,都能令天下所有人聞風喪膽的毒藥!”趙斯眼底露出悲哀,咬着牙恨恨道,“染血毒者,往後餘生,身體五髒六腑漸漸腐爛,五感六覺在歲月的磋磨下慢慢枯萎,是真正的能把人折磨到全身心崩潰卻恨不能死的絕物啊!”
這毒藥齊與晟也聽說過,大殷那麽縱容毒藥肆意橫行,墨竹綿妖後對天下全部的毒藥都大揮袖宣揚,獨獨這個“血毒”,在墨竹綿操控毒藥染指國家最鼎盛時期,都讓殷哀帝下令務必将“血毒”徹底消滅!
可見這毒到底有多麽惡!
“血毒”是一種可以通過人與人之間擦傷的傷口碰觸進行傳染的,但凡一點感染者的血液抹到正常人的肌膚破裂傷口中,就極易引發下一個人的感染!
齊與晟的腦子突然有些炸裂,他終于明白了為什麽邵丞相這麽些年來穿衣服總是把自己包裹的嚴嚴實實,明明正值壯年卻受的脫相,很多次上朝,臉上都是一副藥罐子泡出來的病态。
趙斯的嘴巴還在一張一合,不斷說着後面邵承賢是如何幫助趙斯拿着暗中收集到的全部年無庸造假學籍的證據、以及更往前可以直接拉跨年無庸整個仕途的致命卷宗,年無庸雖然是個哥哥但他更愛前途,不可能為了親妹妹的死而毀掉自己升官之路。最終趙斯和邵承賢齊心協力,逼着年無庸達成協議——年無庸放過趙斯,邵承賢放過年無庸,就讓這場持續了數個月的無硝煙戰争到此結束吧!
你死了一個妹妹,我沒了我的娘。
而年步芷的屍體,就被丢進了韶華樓沉重地基下的黃土裏。韶華樓,是年無庸用化名購買的地皮建立的,其實年無庸也沒表面上那麽清廉,他自己不玩女色,并不代表官場相交不需要美色來支撐。
……
可後面的內容,齊與晟卻全然都沒聽進去。他腦袋裏嗡嗡嗡,只剩下一個畫面
尹小匡墜崖前,邵承賢掌心被刮出一道不太深的血口子,然後左丞相用那只流着血的手,抓了尹小匡右側腰部被撕裂的傷。
正在根紫林霰對月吃着烤羊肉串的尹小匡突然感覺到胸口一陣發麻,嗓子裏似乎有什麽東西在上湧,他以為是吃油汁吃膩到了,最近不知怎麽的吃什麽東西吃多少東西都不長肉,還瘦了不少,原本水嫩嫩的小臉兒都幹癟了一圈。
用袖子裏藏了的手帕捂住嘴,悶咳了幾聲,
“唔——”
噴出一口鮮紅的血。
作者有話要說:結局真的是HE,你們要對我有信心QAQ可以不要離開我麽嘤嘤嘤我真的是親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