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尹小匡摸了摸嘴角,紫林霰察覺到他有些不對勁,停下正在烤肉的筷子關心問他,“怎麽了?不舒服嗎?”
悄悄收回手中的帕子,壓在袖子下,尹小匡搖搖頭,“沒事,大概是有些累。”
紫林霰擦幹淨手上的油,摸向尹小匡的額頭。
尹小匡身子往後一仰,還是不太适應突如其來的親密。
“唔……好像是有些低熱。”紫林霰又摸了把他自己的額頭,抽了尹小匡手中的碟子,把剩餘的肉都倒走,讓人端來一些熱乎乎的粥。
尹小匡:“……”
紫林霰:“你傷了風,不能吃油膩的東西!”
尹小匡想着自己可能是前陣子武林大會耗體力過多,跟齊與晟打的那一場雖然身上沒有破皮出血的,但五髒六腑肯定是有傷,吐血估計也跟這個有關。
他沒當回事,站起身去搶紫林霰給他端走的烤肉。
“病人更得吃肉補補!”
齊與晟的腦子還在嗡嗡嗡,這邊趙斯已經将那掩埋在歲月長河最深處的罪孽全部說完,武殿帥已經累到快手抽,口供寫了滿滿兩大張宣紙。
趙斯清了清嗓子,目光依舊沒什麽情緒起伏,仿佛剛剛講的那個驚天地泣鬼神的慘案并不是發生在他身上。
“原王殿下。”
趙斯嘴唇輕啓,
“我知道雖然這件事并不是導致大公子致死的直接原因,事情的性質也難以斷定,畢竟也已經過去了這麽些年,這些年趙某雖說手上握着這麽個懸頭頂的命案,但對朝廷對齊策對你們齊家可以算是忠心耿耿,從未做出任何有害于齊氏江山的事。”
“可大公子的死啊……從最根本最根本的源頭去找,還是得追溯到年無庸與邵承賢的種種恩怨嫌隙。最開始就只是因為他們二人之間的利益鬥争,後來在邵承賢被年無庸害的最慘的時候,又恰好爆發我的這件事,邵承賢借着我的事情徹底将年無庸壓的死死的,年無庸對邵承賢心裏那也是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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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後來,就是淩河軍的‘叛國’……我們這些不論是罪魁禍首還是催化劑,其實都還是受到殷王朝封建制度的迫害,官官相争,為了名利連做人底線都沒有了,你死我活殺紅了眼。而大公子……說到底真的是被五裏州淩河州之前的鬥争給害了,那個時候又正巧傳出來末帝妖後對大公子的蠱言……我很清楚,齊策不可能原諒我,可能若不是我殺年步芷這件事的發生,邵承賢和年無庸也不會有機會撕破臉到那種程度,”
“可能後來大公子……”
趙斯說不太下去了,因為齊與晟的臉色已經變得十分難看,他嘆了口氣,閉上嘴低下頭靜靜等齊與晟發話。
齊與晟收了武殿帥抄錄的口供,看都不看,卷了兩下壓入袖中,他的表情有些古怪,不能稱之為憤怒,反倒是有些捉摸不定的崩潰。
趙斯不确定齊與晟究竟在想什麽,也不太敢張口,事到如今基本上自己的命也已經走入陌路,只差一件事。
齊與晟站起身,靠着身後的鐵欄杆用手扶額,好半天才深深呼吸,擡起頭再次看向趙斯,“趙丞相有自知之明就好。”
這一句話,無疑是給這個陳舊的案子最後的定論。
趙斯終于仰頭大笑起來,渾身顫抖,脖頸手腕上的鐵鏈在嘩啦嘩啦地跟随着震動,笑的眼淚都流出來。可算是結束了啊,這麽多年來他放飛自我地在這個位置坐着官,童年的壓力和對母親的自責以及怨恨讓他無法像個正常人一樣去面對任何的比拼,每一次作戰前夕,他都要崩潰到去買東境盛産的大/麻猛吸才能撫平焦躁的心,太痛苦了,他不知道是該恨誰,恨了那麽多年的仕途制度到頭來也被邵承賢一刀斬除,這些年要不是邵承賢還願意支撐着他……
齊與晟拿着口供轉身就要離去,趙斯笑聲逐漸減小,他突然喊了句“四殿下”。齊與晟轉過頭來,問他還有什麽未了的心事麽?
趙斯一只手扒在面前的鐵欄杆上,臉貼着杆子,嘴角往上裂,樓道盡頭蔓延過來的冰冷月光灑在他臉頰,照的他像只從地獄裏爬出來的鬼,“的确有一件事……”
“邵承賢對大暨從來都是一片赤膽忠心,從未有過絲毫想要從齊策制定的制度下,謀取任何不正當的暴利!”
齊策看完趙斯的口供,竟然沒有想象中的那般憤怒,他可能是真的麻木了,三大開國元勳一下子都被爆出和自己最在乎的兒子之死有關聯,縱使趙斯的功勳再顯赫,立下再汗馬功勞,
只要碰上齊與稷的死……
齊策坐在軟榻裏,胳膊支在面前的案桌,雙手撐着額頭。
良久,月色森森,他才從袖子見,對跪在對面大殿裏的齊與晟淡淡道,“說到底,趙卿也是受害者。”
“就……別殺了。”
“好歹……給朕留一個信得過的啊……”
齊與晟了然,并不是很驚訝齊策放趙斯一條活路,表面上說是留着個信得過的,其實還是打心底裏認同趙斯的錯誤并沒有那麽不能原諒。
“但身為右丞相,身上背負着一條血淋淋的命,并且這事情肯定也是瞞不住,丞相這個位置趙卿是不可能再坐下去,就……”
“流放西域吧。”
“……是,父皇。”齊與晟領命。
這件事總該有個落幕。
齊策起身就要回承啓殿,齊與晟揖手恭送父皇起駕回宮。齊策背後的龍袍拖得老長,跟随的宮女侍衛站了一排又一排,可燭光剪影下,卻顯得有些蒼涼。
直到齊策的身影消失在金銮大殿正門的夜色中,齊與晟緩緩起身,頭還是有點兒暈,他審完了趙斯連休息都沒顧上,直接就奔來金銮殿。武殿帥扶着他,讓他慢點兒,齊與晟擺了擺手,不等緩一緩,擡腿就朝着正欲離去的大監那邊疾步走去。
“林公公,”齊與晟喊住統事大監,十分尊敬地揖手。
林公公算是這陵安城皇宮內最具有權威的太監,他本人秉公無私,真正做到了萬事只為陛下一人,深得齊策賞識。在宮裏權力大時日久,自然有很大的說話權,朝廷的官員們都想巴結他。
齊與晟雖然手上殺戮重了些,但他是齊策最喜愛的皇子,林公公對齊與晟的态度還是很好的。
林大監對齊與晟雙膝跪地,“啊,四殿下。”
齊與晟讓他不必多禮,主要是有重要的事情想問。林公公并沒有因為齊與晟的随便而真的起身,依舊跪着,但氣勢上卻變了,“殿下想要問什麽呢?”
“是這樣的,”齊與晟抱拳,“本王想勞煩林公公幫忙,整理一下大暨建國後,邵承賢所有被父皇暗中壓下來的罪行。”
承恩殿燈火通明,林大監到底是幫了齊與晟這個忙,吏部考功司的官員連夜被從被窩裏挖出來,還有獨立于整個朝政系統之外的史官,其實朝廷裏每一個官員私下裏究竟都做過什麽,就算你以為做的很隐秘,卻都逃不過皇帝是安插在不知道哪個角落裏的眼線。
齊與晟喝着太醫院特調的醒神苦茶,一張張翻閱林公公命人搬運進來的卷宗,這些卷宗都是絕密檔案,記錄的都是被齊策壓下來的見不得人的案子。
如果涉及到的官員一生未曾犯特別重大的錯誤,那麽這些看起來不是很大的罪,便就永無見天之日。
邵承賢這十二年來做過的勾當事不少,為了大暨各項制度的改革他真是什麽都幹得出,你若說他貪財,的确,通過黑暗手段掙錢的罪行彙總起來可以摞成兩本藥草經那麽厚,但這些財,最終究竟還是用到了國家發展政策的推行上。
齊與晟用了三天三夜,查遍了邵承賢生前明着暗着的所有事跡,就連他開的假名給小情婦購買情趣用品的野記錄都給扒了個邊,卻愣是沒查到他在國庫錢財上有其他貪污的案子。
除了腐血花代替流紫蘇那件事。
一個人如果他的本性就是想要為了國家發展而奮鬥,哪怕是手段不正當,但只要他的信念是他的國家,那麽他無論做過多麽慘絕人寰的事,都絕不會對自己國家不利。
潛意識會讓他一切利益為了國!
所以說,如果邵承賢真的幹的所有事都是想要大暨王朝變得更好,那麽他是絕對絕對不會就因為金礦山的被炸、而把牟取暴利的目光放向國庫!
這一點若是在幾天前,他還會本着對吳越翻出來的那本邵承賢的腐血花走私錄相信程度,和他當年能為了弄死齊與稷把大殷的一塊國土都賣給了敵國,而對邵承賢心懷國家産生懷疑,可就是趙斯那番陳述,陳述邵承賢對曾經大殷的朝政制度的深度鄙夷,加上記憶中這十多年來邵承賢就算再作惡,也真的是肉眼可以看得見地在為大暨王朝的發展而拼了命地做出貢獻。
齊與晟忽然就有些拿捏不準了。
如果說,手上這些罪行清單真的一個都沒漏的話……
齊與晟腦海中的畫面瞬轉,猛地想起在邵承賢入獄後不久,刑部呈上來邵承賢在地牢裏的舉動跟錄——有一句話邵承賢曾經在獄中嘶喊過數十次,幾乎每一次刑部的人去,給他傳陛下的口谕、問邵承賢真的沒有什麽要交代的之時,這句話邵承賢都會拼了命地對刑部的通訊官大喊,求通訊官把話定要傳給陛下,“腐血花是怎麽一回事!邵某真的不知道!”
倘若腐血花一案另有內幕。
齊與晟連夜去了太醫院的檢驗門,找到當時北漠王被殺一案中對現場發現作案兇器的調查文案,翻閱中并沒有任何異樣。本子上幹幹淨淨,就連記錄的最後一頁筆墨往後一層空白宣紙上浸下的墨汁筆畫走向都是很真是。
兩張記錄本紙張間,齊與晟使勁兒地扒開,也沒發現頁數有撕過的痕跡。
可憑着多年辦案第一直覺,越是沒有留痕就越容易讓人産生這是人為的錯感,齊與晟沒有把記錄本放回到原處後就此收手,而是找來這半年來每天在檢驗門當班記錄平事的小官吏,挨個詢問,
“這些時日,除了本王以及調查北漠王刺殺案的太醫官吏外,還有什麽人來過檢驗門借閱物證記錄薄?”
近一個月當過班的小官吏們紛紛搖頭,說檢驗門根本沒人來訪,畢竟宮中要地,進出都有嚴格把控,哪那麽容易進來啊!
“哦,下官倒是想起來——”最末端的一個小官吏突然舉手,“三個月前,下官曾經在值班時,見過邵丞相大人,來檢驗門借閱過北漠王被殺一案的證物記錄!”
齊與晟面色嚴肅,讓他繼續說下去,
但說無妨!
小官吏想了想,隐約又回憶起一個人,
“對……似乎秦院史也曾經過來借過,也是三個多月前……不過時間要比左相大人萬六七天……那會兒左相大人都已經亡命于大漠州……”
齊與晟回到承恩殿,坐在書房的案桌前撐着額頭俯身陷入沉思。
武殿帥被他傳喚進來,單膝跪地問殿下有何吩咐。
“秦院史……現在在何處?”齊與晟沒擡頭,就這麽垂首閉着雙眼,一字一句問。
武殿帥回答,
“回殿下,似乎……不在宮中。”
“哦?”齊與晟的記憶有些恍惚,還以為秦曉正在省親,他對秦曉省親這事兒印象很深,因為那段時間正好趕上北漠王被殺,尹小匡受傷卻找不到對口的太醫。
“那他去哪兒了?”
“……臣聽聞,秦院史好像去了北境。”
齊與晟睜開眼,腦子裏忽然就像是有一根線,直接将很多錯亂找不到頭緒的片段,一下子穿成一道順利的線,“他去北境……是去了赤月宗麽……!”
其實秦曉在尹小匡為齊與稷複仇裏到底扮演了怎樣的角色,這段時間齊與晟一直沒有功夫靜下心來細想,主要還是太沉浸在尹小匡墜崖的悲傷中,後來知道尹小匡還活着,但又被尹小匡的失憶鬧得心煩意亂,根本沒時間去思考。
現在齊與晟忽然發現,秦曉這人,似乎很不簡單,以及尹小匡為他哥複仇之中,抛去他已經知道的,好像還有很多沒辦法說得通的。
就比如……尹小匡跟那紅衣刺客——穆旦那·蘇清究竟是認識、還是不認識?
尹小匡又是如何那麽精準地提前知道吳越一定能翻出來邵承賢走私腐血花的記錄本?
還有更早以前,夏侯秋的死!
齊與晟問過那個指證的檢驗門小官吏,秦院史來檢驗門那天,有沒有從這裏帶走什麽或者是銷毀什麽東西。小官吏搖搖頭,說他記不太清了,好像沒有!齊與晟讓他仔細想,不過話剛說完沒多久就反應過來,秦曉若真的有更深一層身份,那麽在一個普通官吏眼皮底下帶走一些證據這種事,肯游刃有餘!
于是齊與晟便改了口,問小官吏,那邵承賢來檢驗門,能不能記起他是來查什麽的麽?
小官吏想了片刻,突然點頭,
“這個下官記得!”
“左相大人走的時候,下官很清楚聽到他在嘴中一直念叨一個詞!”
“什麽詞!”
“唔……好像是——燈心草!”
齊策一共有四個兒子,除了大兒子齊與稷早早逝世,其餘三個皇子都順利長大成人。二兒子齊與裴身兼太子一位,四兒子齊與晟雖說手握絕對大權但心無皇位,給齊策最大的保證也就是日後齊與裴登基了,他可以盡心盡力做一個輔佐帝王的攝政王。
而三兒子齊與江,則更佛系了,哦不對,是真的佛,早些年齊策擁兵自立反水前朝時,他就覺得父親手上沾染人命了,齊家恐怕要有大災,齊策建立新朝,登基稱帝,齊與江受不了腳底下踩滿人血的宮城,幹脆跟齊策鬧翻了臉,皇子也不做了,直接出家西域,當了和尚。
當然,當和尚之餘,還是會幹點兒自己喜歡的事情,比如說研究世間古稀語種。
齊與晟手上的查證太多,而且很零碎,基本上關聯不起來。他權衡半天,最終準備先從腐血花下手。
腐血花在宮中藏書殿的記載少之又少,開國下達封/殺令時就基本全部銷毀,留下來的也都是很表面的介紹性的書籍,比如《百草全科》這一類的藥材大彙總。《百草全科》是記載從古至今流傳下來所有草藥的最全面科普書,價值相當大,齊策在銷毀關于腐血花的文獻時猶豫了半天,放過了這本古籍一馬。
齊與晟仔細研究《百草全科》裏的腐血花,書上的內容卻就那麽一丁點兒,介紹的基本是個人都聽說過。他一無所獲合上書,按着額角準備換個目标下手,書翻過那一瞬間,似乎有什麽東西從裏面掉出來。
齊與晟彎腰撿起,是一張泛黃的舊宣紙,應該有些歲月了,他小心翼翼展開
就看到了紙面上,赫然畫着一株和《百草全科》上腐血花圖畫一模一樣的花株。
畫面一旁留白處,用朱砂筆,密密麻麻批注了很多圓圈橫豎的奇怪符號。
齊與晟帶着這張紙,去了趟西域。
齊與江很意外他這個四弟的到來,阿彌陀佛念叨半天,拉着齊與晟又吃了半天的齋飯,齊與晟是來求人的,所以耐着性子跟他三哥做這做那。
順便還看到了齊與江藏在佛像後面第七個石板下的豬肘子。
“施主是有什麽人生困惑嗎?”齊與江席地而坐,滿臉“我早就看透紅塵你別想拉我回家”地問。
齊與晟:“……”
“三哥,”齊與晟壓着肚子裏咕咕叫,将那張紙拿出,推到齊與江面前,“能幫忙看一下,這上面的符號是什麽文字嗎?”
齊與江:“不可,”
“老衲不解答凡塵疑惑。”
齊與晟:“……”
齊與晟讓被擋在門外的武殿帥搬上一盤炖的油汪汪的紅燒肘子。
齊與江擡了擡眼皮,
伸手将馬上就要被齊與晟收回去的圖紙給壓死。
齊與晟:“……”
齊與晟:“三哥不是不理世俗嗎?”
齊與江:“老衲是有底線的人。”
齊與晟:“……”
時間不算充裕,齊與晟沒繼續跟齊與江貧。齊與江啃着豬肘子研究起那圖紙上的字,齊與晟坐在旁邊雙手插在袖子中盯着對面的香火。
沒過多久,齊與江放下豬肘子,擡頭面向齊與晟,眉頭緊鎖,“嘶……”
齊與晟問他有什麽頭緒嗎?
齊與江皺着眉又沉思了半天,才悻悻開口,
“這個東西……還真的研究不出來。”
“着實不像是這個世界的文字……”
“不過,”他指着圖像上的花株,問齊與晟,“這不是腐血花嗎?”
齊與晟有些沮喪,心不在焉點點頭,“是啊,是腐血花。”
“這玩意兒不是早就被父親大人給下令禁止了嗎?”齊與江疑惑。
齊與晟說的确是禁止了,但是現在有些事要查,得查腐血花,齊與江沒再問什麽事,看齊與晟的臉色就知道這事應該很重要,于是他又拿起圖紙,又仔細盯着那圓圓圈圈的符號看。
“對……這個我倒是見過。”突然,他将那宣紙鋪到齊與晟面前,用食指指着腐血花圖像底下的兩個間隔開的符號串,道。
齊與晟擡頭。
齊與江似乎在努力地回憶,齊與晟讓他不要急,慢慢想,齊與江想了好半天,終于從牙縫裏擠出,“這下面兩個箭頭分別指向的兩串符號,好像叫做……”
“‘純品’,和‘雜品’?”
“以前父親還是前朝禦林軍大統領時,在他書房見到過,就那次夏太國進宮了兩顆赤金搖錢樹給墨皇後,結果後來突然傳出裏面有些搖錢樹品種不純,就被墨皇後挑了出來貼上一串古怪的符號,說是特殊文字,稱作‘雜品’。貼特殊符號是為了不讓夏太國看出來……”
齊與晟聽的雲裏霧裏,在他印象裏腐血花不一直都是一個品種,從來沒聽說過純品雜品之分?他更加疑惑了,但齊與江再也辨識不出來其餘是符號,他也只能放棄。
離開西域前,齊與江特地來送送齊與晟,齊與江給齊與晟塞了很多好吃的,都是他的珍藏品。齊與晟看着那滿滿的糖果子還有牛肉幹,哭笑不得,道他哥啊你真的是做了好良心的和尚!
齊與江笑眯眯,說齊與晟瘦了太多,得大補!
齊與晟謝過,上馬車就準備起駕。臨行前齊與江突然又想起來一件事,敲敲齊與晟的車窗。
“三哥還有何事?”齊與晟探出頭來問。
齊與江終于做出個正常人的揖手禮,眉眼彎彎笑道,“聽聞二哥生了龍子,”
“三弟在這裏給太子殿下和太子妃殿下道過喜了。”
齊與晟被腐血花攪的亂七八糟的心瞬間平靜了不少,嘴角也輕輕一揚,“謝謝三哥,四弟定幫三哥将心意傳達。
齊與江順勢問要不要殺兩只雞給齊與裴和太子妃,齊與晟瞪眼哪兒來的雞?齊與江指了指佛堂後院,說養了不少。
齊與晟:“……”
“謝謝三哥的心意,這個……真不用了。”
齊與江又想要說什麽,齊與晟連連擡手打住打住,雞鴨魚豬統統不需要。齊與江卻按住齊與晟準備放下窗簾的手,神色微微正經一點兒。
“哥,你還什麽事!”齊與晟探頭。
齊與江輕輕嘆了口氣,也不知道為什麽要說這句話,就是突然想說,他望着齊與晟,感慨般開口,“唉,這麽些年了,與晟你也長大了,三哥聽說稷大哥那案子也已經……二哥還生了孩子……”
“想當初我離家的時候,大哥剛去世,與晟你狀态很不好……”
齊與晟心頭瞬間就有些酸楚,是啊,都過去這麽多年了。
齊與江搖搖頭,說“不說了不說了離別本來就傷感不能再增添傷感”,他話音一轉,突然說道,“感覺這裏面二嫂變化最大啊!”
齊與晟眉頭一挑,“二嫂?太子妃殿下?”
“是啊,”齊與江感慨,“前陣子我其實是回過一次陵安城,遠遠就看到二哥跟二嫂出去賞梅。早些年二嫂待閨閣時曾經有幸與她見過一面,上次再見,突然就覺得雖然臉被燒傷了,但真的與以前氣質上是大變呢……”
齊與晟告別了齊與江,揣着一肚子的心事離開西域,腐血花的線索中斷,他不得不換個方向查,但大海撈針,那麽多線索究竟該用哪一個?齊與晟心煩意亂,回陵安城的道路上他突然對武殿帥吩咐,改了道,“先別回陵安,”
“去……郁金鎮。”
突然特別想見尹小匡,齊與晟覺得自己就是犯賤,明明逐漸意識到尹小匡身上有重重疑點,但,就是想見。
哪怕遠遠地看一眼。
腰上是傷口還沒撤了藥布,武殿帥頭一次爆粗口,不顧主/奴關系地罵齊與晟腦子到底怎麽想的?但還是罵罵咧咧地掉了頭,馬車往北境噠噠噠奔去。
尹小匡趴在小閣樓的露臺木欄杆上捂着嘴咳個不停,紫林霰在屋中聞聲,怕他有什麽事,抱着尹小匡的外衣悄無聲息來到尹小匡的身後。
這些時日,尹小匡經常一個人呆着,不讓他靠近,咳嗽聲還不斷,紫林霰總覺得尹小匡哪兒不對勁兒,心裏焦急,但是上前去關心卻被尹小匡給推開,說是沒事兒的。
尹小匡用紅邊的袖子壓在嘴角,劇烈咳嗽,好半天才停下,擡起頭看了眼袖子上浸到大紅絲線中的血,愣了好半天,大拇指伸出,剛想要把嘴角的血跡給抹掉,
身後突然被人用力攥住肩膀。
“這是——”紫林霰猛地将尹小匡反過來身,沒等他将血跡抹去,抓着他還散發着血腥氣的袖子,厲聲呵斥道,“這些血是怎麽一回事?!”
作者有話要說:跟我一起念——這文是HE,要相信作者大大=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