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在陸邊秋身後,雲庚樓喜樂再起。

舞姬上場,衆官将百般心思放回肚子裏,再次寒暄起來,庸宴不動聲色地向後靠在扶椅上。

秦橋:“傷到哪裏?”

庸宴側頭看她:“左臂。”

秦橋:“嚴重麽?”

“要看和哪一次受傷比。”庸宴低聲道:“和在西南比,不痛不癢罷了。”

秦橋:“那你右手抖什麽。”

“脫力了。”庸宴坦誠地舉起自己微微發顫的手放到她眼前:“天不言實力卓絕,再給他幾個剎那,他便能将我從房頂挑下來。”

“他不會的。”秦橋雙手握住他的手掌,帶回自己懷裏按着,拇指在他掌心按壓,做簡單的舒緩:“我還當你贏得多輕松,原來都是逞強。”

庸宴由着她按,幹脆徹底向後靠着,單腿支起,另一只手拄在膝蓋上看她:“你要天不言做的第一件事是什麽?”

秦橋停手,蹙眉道:“天不言告訴你了?言而無信!”

庸宴被她按着的那只手向上勾了一下,撈回她的手示意她繼續按:“他沒說,我猜到了,剛才問他這件事是不是和我有關。”

秦橋在他掌心捶了一下:“他怎麽說?”

“他說無關。”庸宴的唇角壓不住似的勾了起來:“但他告訴了我另一件事——當年我們師父病危,需要秦家的一味奇藥。你用這味藥與他交換,要他去西南戰場為你殺一個人。”

“秦奴,”他含笑說道:“親口告訴我,你要他殺的是誰?”

秦橋看着他,突然就笑了出來:“庸宴,你簡直像個孩子,這是在撒嬌?我本來就沒想瞞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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庸宴:“我只問你,要他殺誰?”

秦橋笑嘆了口氣,配合說道:“東肅的三皇子,曾與你對戰的敵方将領。”

“理由呢?”

秦橋從布兜裏摸出顆櫻桃放入口中:“主上想聽什麽理由,我就說什麽理由。”

庸宴:“今天累了,不想聽真話。”

秦橋垂下眼眸笑了,櫻桃鮮甜的汁液迸濺在口中,在最裏面卻發出點澀:“因為擔心你。畢竟當時我并不知道你拜了天尊為師,還當你是在平京讀了十幾年書的小國公爺。遠赴戰場是為我所害,若你果真死在西南,又要我如何自處?”

庸宴也從她手裏拿了一顆:“這話好聽,接着說,為什麽擔心?”

秦橋:“因為我還愛你。”

庸宴轉回頭去,将那顆殷紅小果在手中輕輕抛動:“這就有些假了。”

秦橋渾不在意似的笑了一聲:“真話也有,你與東肅家的老三都是年輕将才,假以時日,必成大器,殺他保你,實在是出于政治考量。官職做到你我這個位置,再用國家資源做兒女私情,那是罪人幹的事。”

庸宴抽出被她放在懷裏的手,活動了一下手腕,大概秦橋在這種按摩手法上下過功夫,只這麽一會兒,他竟然感到恢複了許多:“你到底會不會讨主上歡心?真話假話得摻着說。”

秦橋:“我今天還不夠乖?”

庸宴:“乖到想辦法送我上西天?”

秦橋沒話說了。

雖然她已經做出解釋,說明自己知道天不言絕不會對他下死手,但庸宴顯然還在生氣,因為自己當時的做法更像是在胳膊肘向外拐——

秦橋覺得這男人現在就像個受了委屈的少婦,正在用無理取鬧的方式引起無良丈夫的注意。

不過現在秦橋心情正好,樂得哄他幾句:“你待如何?”

庸宴張開右臂,秦橋便十分乖順地偎在他懷裏。

溫度,角度,一切都完美得剛剛好,他們十多歲剛在一起的時候,秦橋最喜歡的休閑方式就是在他懷裏窩着。這個人的身體簡直是為她量身打造,冬天很暖,夏天也不熱,而且平京高門大戶中的子弟從小就勤于鍛煉,庸宴更是其中的佼佼者,因此胸膛非常結實,按上一按,手感簡直……

秦橋想到這裏,就忍不住在他胸前抓了一把。

庸宴:“……”

當年京中貴女聚會,大家喝了點薄酒,用各自的未婚夫婿行酒令,衆女微醺之下都很放得開,說自家那位是她們的山,她們的天,她們的鏡前畫眉人;秦橋身為太後的心尖尖,大家都捧着她,因此輪到秦橋的時候,都十分期待地把她看着。

秦橋:“宴哥……嗝,是我的靠枕啊。”

這話流傳甚廣,以至于後來庸宴剛到軍中時就被嘲為繡花枕頭;後來他悍不畏死,又深有謀略,邊軍才真心服氣了他——然而即便是這樣,一群大老粗啃着鼠肉趴在戰壕裏的時候,也還會拿這事開庸宴的玩笑:

“都督手感甚好,今晚不要值夜了,當大家夥兒的枕頭吧哈哈哈哈!”

後果當然是被庸宴揍到懷疑人生,然後目送着傷得最重的庸宴起身值夜。

當年他們都沒想到,這點玩笑話,竟成了血色邊疆的唯一一點鮮亮光彩。

庸宴思緒轉過一遍,用了一個剎那都不到,他單手捂住秦橋亂摸的手:“剛端莊了多一會兒?”

秦橋被按住,反而更耐心地感受了一下:“太硬了,沒有以前摸着舒服。”

庸宴很想警告她說話要仔細過腦子,不然總提什麽硬不硬的都督就難免想讓她感受一下更硬的,但到底是大庭廣衆之下,他骨子裏屬于國公府的那部分勉強讓他沒有開出這句黃腔。

庸宴:“摸夠了就看看左邊。”

秦橋應聲看去,看見了看了半天戲的惜塵。

惜塵:“……”

秦橋:“……”

庸宴:“孟慈音,字地弦,風濤動地海山秋——算算時間,你寵幸他的時候我正好打到了東肅懷亭,白天沖鋒陷陣,晚上還得防着士兵被瘴氣毒到……”

“行行行,”秦橋:“你把他怎麽着了?惹得惜塵上來求情?”

庸宴:“他麽,弄了幾個潑皮混混,先從演武場翻進來,之後發現苗頭不對就自己跑了,假裝什麽也沒發生一樣正常赴宴,快開宴時跟着暮雲摸去了後園,這小丫頭帶着他進了我的內宅,從小路穿回來。現在他人在演武場小門,畢竟咱們府上的守衛外嚴內松,一旦進來就不會再輕易受盤查。”

秦橋簡直開始憐憫孟慈音,心道自己明明在自己手底下長大怎麽就一點聰明勁都沒學到,嘴上卻問道:“奇了怪了,你從剛才開始就一直在打架,什麽時候接的消息?”

庸宴:“想探聽我軍中傳信的方式?”

秦橋:“你清醒一點,我只是随口一問,他連這道府門都出不去,能把我接到哪兒去?”

庸宴:“哦?他是來接你的?”

秦橋面無表情:“主上這是來戲了。”

庸宴:“想來孟統領混進內宅,只是為了幫我測試一下都督府的守備。盛司——”

裝了一上午透明人的盛司平平開口:“都督吩咐。”

庸宴:“孟統領想松松筋骨,叫府裏沒事的守衛都去找他活動活動吧。”

盛司心道咱們府上沒事的守衛足有二百餘人,這是要把人打死?

庸宴:“打完……切磋完之後就把小虎引薦給他,就說這是我送給他的愛将。”

盛司:“……”

庸宴:“你還不走,是想和小虎一起去?”

盛司飛快消失。

秦橋從他懷裏坐起來,又被他拉回去。秦橋被他磨得沒脾氣:“還要怎樣?”

庸宴下巴拄着她頭頂,對惜塵點了點頭:“不給人家姑娘一個交待?”

秦橋簡直心累,招手道:“惜塵過來。”

可算等到了這聲喚,惜塵盯着自己的腳尖快步走過來,柔柔拜倒:

“都督,小姐。”

秦橋:“見過慈音了?”

惜塵離得遠,剛才庸宴對盛司說的話她只影影綽綽聽了個大概,急得滿頭是汗:“見過了,小姐,他不是,他不是……我,我……”

“別急。”秦橋看她急得要哭出來,趕緊坐起來,推着庸宴坐到一邊:“他想接我出府,是也不是?惜塵,出去以後你告訴他,凡事動動腦子,別再給我添亂。”

惜塵哭得小臉都花了,她難得見孟慈音一次,求了太後宮裏最會打扮的姐姐精心做了妝面,此時暈了妝,瞧着可憐兮兮的。

“惜塵,”秦橋抱着她的腦袋拍了拍,想抽出自己的帕子,卻發現忘了帶,回身十分順手地從庸宴衣領裏摸出一塊方巾給惜塵擦臉:“他今天敢擅闖都督府,明天就敢去宮裏去和瓷學拼命,年輕的時候吃點教訓是好事。再說你不欠他的,知道嗎?”

惜塵知道。

她不僅知道自己不欠孟慈音的,還摸清了秦橋趁機塞在她手裏的紙條,面上已經是可憐兮兮地抽噎着,手上卻穩穩當當地把紙條收進了袖子裏。

秦橋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惜塵微不可查地一點頭。兩人一錯開目光,又是一對單純的主仆:“這樣吧,傳話的事讓都督找人做,你留下吃飯,晚上還有給夫人們準備的宴,桔子她們都忙瘋了,你也幫幫手,找點事忙,別再想他。”

惜塵垂淚點頭,起身行禮:“小姐,那我先去後園了。”

秦橋拿了顆櫻桃放在她手裏,拍拍她頭:“去吧。”

“你若是個男人,追着你讨風流債的小丫頭能從平京排到西南去。”身後的男人瞧着那顆櫻桃,幽幽說道:“推人抽帕子的動作很熟練麽,秦奴。”

秦橋看着惜塵下了樓梯,随口反駁:“難道我現在風流債就少了?你不就是最難纏的一個?”

秦橋:“……”

等等,我剛才說了什麽?

作者有話要說:  桂圓:“嗳,甜糕?怎麽在這?”

甜糕(被一把抱走):“啊啊等下,我在求收藏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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