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陛下三思!”

“陛下三思!”

李霄征和福全同時道。

李霄征恨不得打自己兩嘴巴, 沒勸陛下息怒,還火上澆油了!

“傅寒大病初愈,傅夫人體弱, 下獄得去半條命。”

瞧這架勢, 孟岽庭根本放不下傅星河,現在把情況弄遭, 以貴妃的性格, 以後還有得折騰。

“傅星河找朕的言語漏洞,就是篤定朕不能因此牽連傅家。她都跑了, 還要牽着朕的鼻子走?”

天底下有這麽好的事?

傅星河給家人留信,給夏眠留信, 對他卻連想都想不起來。

李霄征苦口婆心:“陛下若是想娘娘回來還好好過日子,此事就得留一線。”

孟岽庭氣炸, 傅家的人一個個無所謂,李霄征和福全還勸他冷靜,給傅星河說好話, 是朕不想好好過日子嗎?她給朕留餘地了嗎?

都向着傅星河, 俸祿是傅星河發的?

孟岽庭腦門青筋直跳, “把姓傅的都押過來!”

李霄征閉嘴不敢說話, 感覺自己又得罪了貴妃。

孟岽庭指名道姓:“李霄征,你去。”

李霄征從前就覺得,有一天陛下會下令抄傅寒的家,他帶着禁軍闖進去,威風凜凜, 匡扶社稷。沒想到中間發生這麽多事,抄家理由跟預想大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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罷了罷了,媳婦跑了的男人惹不得, 是兄弟就要兩肋插刀。

宣政殿。

李霄征帶着傅家四人觐見,天子高坐龍椅,掃過來的視線都結着冰霜,威嚴得不可直視。

“微臣參見陛下。”

宣政殿傅寒來過無數次,孟岽庭登基後,在這座宮殿發生的對話,幾乎全是政見相左。

直到前些天,孟岽庭以雷霆手段抄了五王爺的家,那時候傅寒才發覺,先帝留有六子,陛下若不手腕強硬,誰都敢包藏禍心。連平日裏溫吞的五王爺都暗中使壞,妄想讓陛下絕嗣。

孟岽庭冷冷看着傅寒:“貴妃可有消息了?”

傅寒:“臣不知她去了哪裏。”

孟岽庭視線落在傅雲旗和傅雲霄身上,那日明明兩位兄長也在家,居然就讓傅星河跑了。

傅家未免對貴妃也太不關注了?

孟岽庭:“希望你們知道一件事,朕說的解散後宮,不包括貴妃。”

傅家人猝然擡起頭,他們都當傅星河終于被陛下休妻,完全不敢往這方面想。

宓丁蘭想起那封言辭懇切的家書,心裏一跳,她女兒是誤會了陛下?還是故意誤會的?

她心跳加快,趕緊把這個念頭壓下去,免得被陛下看出分毫。

孟岽庭問:“傅星河喜歡去哪裏?”

傅家人支支吾吾說不出來。傅星河未出嫁前喜歡亂跑,風評極差,沒有什麽高雅愛好,去的地方也亂七八糟,實在讓人說不出來。

這幅樣子落在孟岽庭眼裏,俨然是互相包庇,他很懷疑傅家會不會用心尋找傅星河。

他知道傅家有祖訓,他不在乎迂腐教條,傅寒可能在乎!

傅寒會不會為了祖訓,為了傅家永遠中立擁君的名聲,趁機讓傅星河跑了?

孟岽庭冷笑了,不用心,那他就讓他們用心找。

傅寒想中立忠君,明哲保身,做夢。

孟岽庭拍了下桌子,李霄征頭皮發麻。

要下大牢了,要下大牢了!

孟岽庭高深莫測道:“宣姜太醫。”

姜太醫被帶上來,李霄征啧啧搖頭,陛下要把傅寒投入天牢,還得先檢查個身體,怕這老家夥死在裏面了不好跟傅星河交代。可憐姜太醫,說不準還要一起陪着坐牢。

姜太醫跪在殿上,沉聲道:“上回太後讓微臣給貴妃把脈,貴妃已經懷孕一月有餘,且胎兒不穩,需靜卧養胎,若是長途跋涉,不論騎馬還是坐馬車都……”

李霄征:“诶?”

傅家人:“!!!”

姜太醫站起來,義正辭嚴指責傅寒:“你我共事二十餘年,我竟沒想到你連皇嗣都照看不周,陛下心疼貴妃,讓貴妃随意回娘家,娘家就是如此看護貴妃?這可是先帝的嫡孫,怎麽能流落在外,你愧對陛下,愧對先帝!”

傅寒一張老臉被姜太醫說得一陣青一陣白,“愧對先帝”這四個字砸在他頭上,讓他恨不得年輕個二十年,親自策馬出擊,把傅星河抓回來。

傅寒重重磕頭:“臣一定竭盡全力,把貴妃找回來。”

宓丁蘭差點暈過去,她當初生傅星河,前三個月也是胎位不穩,小心翼翼,什麽重物都不敢提,傅星河一定是跟她一樣,居然還敢跑出去!

傅雲旗和傅雲霄被突如其來的消息砸懵了,他們要當舅舅了?

世道兇險,得趕緊找到傅星河才行。

孟岽庭撐着額頭:“朕和貴妃商量好,過了三個月才告訴你們。”

傅寒看着面露擔憂的帝王,頓時心疼。

孟岽庭:“朕恨不得親自去找,奈何國事繁多,一刻不能離開。貴妃身懷龍嗣,此事不便宣揚,以免招致禍患,只能靠你們娘家人上心。要是你們都找不到,朕就只能……”

禁軍都兵分幾路去找人了,孟岽庭尋人的決心之強可見一斑。傅寒臉皮繃緊,作為臣子,連忙勸誡:“陛下乃萬民所系,萬萬不能離京,老臣一定竭盡全力。”

說完,傅寒帶着兩個兒子離開,一刻不敢蹉跎。

李霄征看着變臉的孟岽庭,試探問:“陛下要當爹了?”

孟岽庭揉了揉眉心,沒好氣:“沒呢。”

李霄征一想就明白了,陛下怕傅星河給傅家寫信報平安,花言巧語騙傅家不要告訴陛下。陛下搶先一步,把這條路給斷了。

他還真以為陛下要把傅寒下獄呢。

他還是年輕。

……

傅星河坐了一天的馬車,到了一個完全陌生的小鎮。

休整一晚,第二天繼續出發。她買了一張地圖,選了一條相對好走的路,沿途經過好幾個大集市。

走遠了也沒有意義,主要是藏好。

晚上只住客棧,兩個女子投宿農家太打眼。

大約傍晚時分,客棧下面來了兩個身材挺拔的男人,面容嚴俊,像是出公差的軍爺。

兩人一來就掃了一眼大堂,然後靠近賬房先生,摸出一枚碎銀子:“跟你打聽個事。”

賬房先生立刻收下銀子,“哎,您說。”

“你翻一翻投宿名冊,今晚有沒有一兩名女子結伴的人投宿。”

賬房先生一驚,以為他兩要幹壞事,連忙把銀子推回去。

男人只好亮出一塊令牌:“最近細作流竄到此處,我乃奉命行事,不是你想的那種人。想清楚了,窩藏罪犯是死罪。”

賬房先生吓得連夜查賬,住店的人都會憑登記名字,他舔了下手指,快速翻了翻,“一樓大通鋪……”

男人打斷道:“這個略過。”貴妃才不會住大通鋪。

賬房先生接着道:“二樓九間客房,住了七間,一個單身女人住一間,其他都是男客。”

“三樓五間客房,住了兩間,一個王大駿,帶着一個小厮,一個付星瀚,帶着一個丫鬟,這個付星瀚……”

賬房先生眼神八卦起來,那個付公子看樣子完全是個女人啊!

負心漢?

二人對視一眼,沒興趣了解負心漢帶着小姨子跑路的故事,啧了聲:“三樓也略過,二樓那個單身女人在哪間?”

問清楚後,兩人一起上樓,敲了敲門,迎面一個滿身風塵味的女子,看了看他們的身板,眼裏意味不明。

二人落荒而逃,迅速換了另一間客棧。

傅星河目睹樓下這一切,心裏嘆氣,暴君的動作還挺快的。

明楓嘆為觀止,她以為今晚就要有一場惡戰了,居然被貴妃取的迷惑性名字糊弄過去了。

傅星河關上窗戶:“也不知道後面還有沒有追兵。”

明楓分析:“就算有,兩波之間不會這麽近。我剛才看那兩人,精神抖擻,像是禁軍,今晚應當不會歇息,繼續前往下一地搜查。我們天明了跟在後頭。”

傅星河:“行,我們早點起。”

明楓看着她的肚子:“公子喜歡什麽樣的地方,我們早點安定下來。”

傅星河:“去杭州吧,大隐于市。”

從京城到杭州,再走個十幾天。

明楓:“既然去杭州,我們走水路,我一路從杭州回來,有個相熟的船隊老板,這裏不遠就有個渡口,明早我們直接去那裏。”

至于她們自己的船隊,因為明楓突然被人追查,決定暫時放下一段時間,都交給明楓在杭州找的一個管事處理。

雖然不能出面接手,至少可以躺着收錢。

傅星河想了下:“明天雇兩個男人假裝女子,把我們的馬車往西南開,一路躲着些人,定下規矩,若是他們能一路不被追查,到達蜀中某地,我另外給他們一大筆賞銀。”

明楓:“好。”

傅星河:“還有……”

明楓問:“還有什麽?”

主子難得這樣猶豫,眼裏是她看不透的情緒,明楓不由猜測:“跟京裏有關”

傅星河咬了咬牙,道:“我寫封信。”

明楓:“寄回京裏?”

“嗯。”

傅星河坐下來,撓了撓臉蛋,不知道怎麽給暴君寫信。

她想說不要派禁軍找她了,守護京城要緊,這一波波的禁軍派出去,找不到她,一去不回的,什麽時候才能回京複命?

萬一這中間再出個五王爺之類的,暴君會不會人手不夠?

她寫了撕,撕了寫,最後留下“民女性格向來說風就是雨,後宮解散,責任驟輕,突覺心情郁悶想要散心,來不及與陛下告別。民女一路看山看水散心,看夠了就回,望陛下安好,勿找。”

傅星河問:“怎麽樣?”

明楓艱難地辨認簡體字:“有點難度。”

傅星河:“他能看懂。”

明楓“哦”了一聲,那她覺得挺好。

就是“民女”兩字有點陰陽怪氣,不知道陛下怎麽想了。

翌日,她們趕到渡口,巧合的是,明楓認識的船隊老板正在這個渡口卸貨,準備立即返航杭州。

船隊老板叫焦鵬,經營着兩艘舊貨船,廢太子在杭州興風作浪時,要求運河上只能行走新船畫船,油漆的形制也要一樣,任何有礙瞻觀的船只都不能入河。

焦鵬沒有門路打點,船只也不符合太子要求,在家閑置了一年。運河解禁後,他的貨船太久沒下水差點壞了,這一年沒有入不敷出,連修船的錢都出不起。

傅星河讓明楓結識一些有經驗的老船夫,明楓就順手幫了焦鵬一把。

焦鵬聽說傅星河才是明楓幕後的老板,千恩萬謝,拍着胸膛保證嘴嚴,不會往外說。

陸路颠簸,這點水路要好很多,就是偶爾想吐。傅星河坐了五天船,只能在靠岸的時候,以船隊老板的女眷身份上岸散步。

……

傅星河的信是寄到傅家的,傅寒看了半晌,差點氣死。

他女兒怎麽就這麽沒文化。

這一手字,以後可千萬不能讓她教孩子念書寫字。

少不得還是要自己上了。

傅寒摸摸胡子,覺得自己還可以再教一屆學生。

信顯然是要轉交給陛下的,傅寒裝回信封,派人送進宮去。

五天沒有貴妃的消息,孟岽庭都快瘋了,看見信上“民女”二字,更是氣得要命。

他看傅星河就是想氣死他然後守寡。

前三天,他把希望寄托在傅家人身上,後來發現傅家人根本找不到,他開始瘋狂批奏折,就等禁軍确定傅星河的去向,他親自去找。

根據這封信的來源,孟岽庭确定了她住的客棧,據賬房先生說,一個女扮男裝,一個裝小丫鬟。

還敢化名負心漢,挺有自知之明,故意諷刺他的吧。

孟岽庭确定這個小丫鬟就是秋醉了。

不知道這兩人怎麽纏在一塊,但是他瞬間就聯想到杭州船隊搶生意的事。

秋醉在青樓之後,就沒有出現過,而此時杭州正好傳來消息,有人長得很像他身邊的親信,刮走了好多油水。

如果這個人也是秋醉,那麽,她是不是就是在替傅星河在杭州做生意,聽說自己被查了急急忙忙回京跟傅星河商量,商量完幹脆兩人一起跑了。

傅星河那麽愛錢,在宮裏還賺後妃的錢,肯定不會輕易放棄杭州的一切。

孟岽庭:“廢太子禍亂運河兩岸,朕打算下江南巡查,看看當地新任官員有沒有盡心。”

夏眠道:“但是據村民說,晚上看見一輛馬車,兩個姑娘掩人耳目地趕路,是往蜀地的方向。”

孟岽庭:“那個自然有人去追。”

他不信傅星河真會去蜀地,敢寫信就是聲東擊西。

蜀地山多,沿途人煙較少,馬車一過就引人注意,傅星河這個人定然懂得大隐隐于市。

孟岽庭一說去杭州,第一個不答應的是傅寒。

天子怎麽能興師動衆地去找一個女人,就算這個女人是傅星河!

雖然陛下嘴上說去視察運河,聽起來理直氣壯為國為民,但是傅寒知道他的真實目的,就不得不勸。

孟岽庭又覺得這個老頭煩了,居高臨下道:“首輔大人。”

傅寒一愣,他都多久沒聽見這個稱呼,陛下叫他太傅,不承認他輔政大臣的職位,滿朝上下就只能跟着叫太傅。

孟岽庭:“父皇親封的首輔,傅大人擔着名頭,卻不走馬上任,對得起父皇?”

傅寒:“……”

孟岽庭:“朕去杭州視察,首輔大人監理國事,辦不到嗎?”

傅寒:“……”強詞奪理,跟他女兒一模一樣!

孟岽庭:“沒事首輔就退下吧,朕還要批奏折。”

他拿起一本奏折,打開看了一眼內容就扔了,繼續看下一本。

福全小心撿起地上的奏折,這封皮一看就是別國的國書。

扔在地上的,大多無病呻吟,福全是有權看的。

他打開,努力辨認上面的字,一看居然是冉國的國書,上面說冉國太子想和大熙朝聯姻。

冉國不如大熙地大物博,上一任皇帝也不如先帝勵精圖治,總體跟大熙差得遠。

但是冉國太子據說風華出衆,聯姻的話,也是個不錯對象。

但是,大熙朝沒有未出嫁的公主,而且,看意思,冉國太子想親自過來挑選聯姻對象。

福全一下就明白了,陛下正被貴妃的事煩心,即将南下。自己的媳婦還沒着落,哪有閑心等冉國太子上門,再給他安排娶媳婦。

孟岽庭正急着把能批的奏折都批完,最煩看見這些無病呻吟的奏折,平時還能忍,現在只想看見一本扔一本。

冉國,是秋醉當探子的鄰國。這地方風水太差,秋醉去了一趟倒戈向貴妃,專門跟朕作對。

風水差,不養人,朕不想看見冉國太子,一定很晦氣。

很快,冉國太子請求聯姻的國書,跟各地官員上書祝賀陛下龍體康健的奏折扔在了一堆。

福公公默默地收拾好,待會兒送給翰林院的人寫好回執,表明大熙沒有意願,等陛下息怒了蓋個章。

作者有話要說:  暴君:找不到媳婦的人不要出現在朕面前,說實話,很晦氣。

冉國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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