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大花

天已經完全黑了,遲家的篝火亮得映紅了天。

當褚恭左右開屏跳完第二支舞,遲晟才從新房後面的林道裏走出來。

溫故立刻站起來,快步迎了過去。

其他人見狀便沒有跟過去。

遲晟也看到了溫故。

他停在原地,等溫故跑過來才開口。

“抱歉。這兩天剛好在治療期,等很久了吧?”

“沒有。您還好嗎?”

遲晟笑了一下。

“嗯。這個月的治療算是結束了,明天終于可以履約,和你一起散步。”

溫故也跟着笑了一下,又問:“您現在餓嗎?還是要去休息?”

遲晟擡腳往房間那邊走,速度非常慢。

“确實很累了,但我更餓。晚上我們吃什麽?”

溫故:“我做了糖醋排骨、可樂雞翅、藍莓山藥和水煮肉片,主食我烤了面包,也煮了米飯。”

遲晟露出一個了然的表情。

“安叔告訴你我愛吃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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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故下意識緊張起來,說:“對。難道您不喜歡嗎?”

遲晟看了眼溫故的表情,說。

“別緊張,我并沒有不高興,安叔也沒有故意捉弄你。

“我以前喜歡吃辣,但安叔覺得辣是痛覺,所以我病了之後就很少有辣的菜了。到現在我反而吃不了太辣的東西。

“下次關于我的事,你可以直接問我——我也會更高興你直接來問我。”

“……好。”

溫故沉默下來,他的尾巴尖不安地貼着腳後跟扭動——這是他緊張的時候的習慣性小動作,有時候還會用尾巴尖摳地板。

三秒鐘後,溫故鼓起了勇氣。

他問:“那,您喜歡綠色嗎?”

“喜歡。我喜歡冷色調。”

溫故放松下來,然後從口袋裏拿出了一個小盒子,雙手遞了過來。

“之前您給我的手帕被我弄髒了,我重新買了一條給您。希望您喜歡。”

遲晟接過來,打開盒子。

裏頭是一條淺灰色的格紋手帕,一角用墨綠色的線繡着一個簡單的符號。

遲晟認出了那個符號,問:“這是太陽?”

溫故點頭:“嗯,地球那邊常用這樣的簡筆指代太陽。”

“不止地球,幾乎所有的亞人種都會用這樣的符號,并且把各自星域的中心恒星都稱為‘太陽’。在人類還未從地球起航的時候,它是人類的一種信仰。”

溫故點頭,說起地球的事情,他的狀态輕松了許多。

“是的。在地球,太陽不僅象征着生命,還有光明、希望、未來的象征,無論是身體不舒服了還是心情不好了,我都會去曬曬太陽。”

遲晟第三次笑了。

他看向溫故,用一種缱绻、親密又愉悅的眼神。

“那我非常榮幸。”

溫故:“……”

溫故的臉一下變得滾燙。

他錯誤地感覺遲晟的聲音和眼神絞成了一條絲帶,柔軟、溫熱地纏着他的脖子和臉,又快速飄然而去。

他連忙低頭,把自己滾燙的臉朝着地面,視野裏是他和遲晟的腳。

那雙像是石頭一樣又大又笨的腳,沒有穿鞋,但看上去也不會被路面硌疼的樣子。

對比自己的腳,溫故覺得自己都可以在遲晟身上攀岩……

……嗯?

非常不合時宜地,溫故的腦海裏竄出了一個“驚天大發現”。

——遲晟,好像沒穿衣服?

當然,他現在形态異化,可能也沒有合适的衣料适合做衣服,而且穿着衣服可能也會非常不舒服,再說也有一身的鱗甲,萊斯特雙形态獸化的時候也不會穿衣服……

但他确實一直光着身體吧?

“……”

溫故的腦海裏再次不合時宜地,竄出了遲晟生病之前的英俊模樣,以及……

溫故:“……”

我這個變态!!!

溫故把頭轉向一邊,想要找個地縫先藏一藏。

卻在這時,遲晟發出了疑惑的聲音。

“你想跳河嗎?”

溫故回神,“啊”了兩聲,然後發現自己站在新房前的水溝邊上——因為遲晟的體型的緣故,這條水溝也是放大了不少。

對溫故來說,這确實是一條“小河”。

溫故:“……”

遲晟的聲音明顯帶着笑。

“如果想要戲水,等天氣再暖和一些更好。現在,能陪我共進晚餐嗎?”

溫故:“……”

溫故深吸了一口氣,努力給自己找回場子:“當然,我的榮幸。”

然而遲晟這下卻笑出了聲。

溫故:“……”

快到午夜了,褚恭還在開屏。

遲晟坐在花壇邊上,直到感覺旁邊的人許久沒動了,才從花壇裏撿了截樹枝,精準砸在了褚恭的腦袋上。

褚恭“嗷”的一聲轉頭看過來。

遲晟豎起一根手指,做了個“噓”的動作。

褚恭噤聲,視線瞄到遲晟的旁邊:溫故靠在花壇一個奇怪的雕塑上,已經睡熟了。

雕塑有着金屬光澤和一只機械眼,并在一米高虛空投出一行字:你小聲點!!!

褚恭:“……”

褚恭翻了個巨大的白眼,然後走了過去。

“要我給他送回去嗎?”

褚恭問。

因為遲晟的體型根本進不了莊園大屋的門,更別說上樓。

遲晟拒絕了。

“不用。——他通過你的測驗了嗎?”

褚恭“嘁”了一聲,走到遲晟旁邊坐下,罵道:“你少炫耀。我以後的老婆也不會比他差,一定愛我愛得要死。”

遲晟莞爾:“是嗎?他這樣跟你說的?愛我愛得要死?”

褚恭警告道:“我要翻臉了啊。——以前怎麽沒發覺你談戀愛後是這德行?”

遲晟很無辜,“以前我也沒戀愛過啊。”

褚恭:“倒也是。……不對,溫故說你說你和他之前見過,這是怎麽回事?你一早就盯上人家了?也不對,你要是早就盯上了,他不至于這麽多年過這麽慘。到底怎麽回事?”

遲晟想起了一些畫面,笑了下,“是見過,他把我當寵物。”

褚恭一臉震驚,“操?你們玩這麽大!?”

遲晟:“……”

遲晟:“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們那時候都還未成年。”

褚恭:“未成年就這樣玩了!?”

遲晟:“……他救過我。就是這樣。”

“救過你?”

褚恭的眼珠子飛快轉了半圈,猛地想起來了,“不會是你去地球考察,結果飛船出事的那次吧?”

遲晟默認。

褚恭:“操!出個事都能撿個媳婦,你這姻緣線也太過分了吧!”

遲晟:“……你是有多恨嫁?”

褚恭哼了一聲,又摸着下巴笑了。

“那怪不得他不記得見過你,有趣。喂,要我幫你提醒他嗎?”

遲晟:“沒必要。他現在這樣就很好。”

褚恭撇嘴,決定不給自己添堵塞糧。

他換了個話題。

“說起來,你幹嘛答應他們幾個進莊園研究?軍部那兩個就算了,他們也算是找了個委婉的辦法來問你要果子。但是那個小卷毛,她老師都拿你的病沒辦法,她還能做什麽?”

“總得給溫故留幾個我的朋友圈以外的人交往。再說,青出于藍而勝于藍,你怎麽知道她不能創造奇跡呢?”

“嘁。”

褚恭顯然并不贊同遲晟的話,但也沒反駁。

“今早上老徐他們問我,能不能過來玩。——你在Vast上給溫故那麽一撐腰,王族裏現在已經傳遍了。”

“随他們。”

“行,那我回頭給他們回個話。”

遲晟站起身,“我送溫故去休息。”

褚恭一愣,“你怎麽送?”

遲晟沒理他,給撐着溫故的01打了個手勢。

01便配合着遲晟的動作變形,墊在溫故的身下,替溫故隔開了遲晟身上硌人的鱗甲。

遲晟就這樣抱起溫故,腳步平穩地朝他的新房走去。

褚恭看得目瞪口呆,對着遲晟的背影喊:“喂,你別亂來啊,會死人的!”

遲晟:“……”

遲晟頭也沒回,01替他亮出了一個虛拟顯示屏,上書:

[閉腦吧,流氓。]

褚恭小聲哔哔:“呸,你要是沒生病,指不定誰流氓呢。”

·

地球的盛夏是蟬鳴聲和薄荷味的。

溫故最喜歡夏天,因為他不用再為食物發愁。

夏天下過雨後,樹林裏會有很多蘑菇長出來。溫故會一種把它們做成和肉一樣的味道的辦法。

“大花”也很喜歡。

大花的嘴巴上戴着一個非常牢固的口籠,溫故沒有鑰匙,——就算有鑰匙,他也不會打開它,因為“大花”的體型比溫故還要大,一口就能咬斷溫故的脖子。

溫故會把煮好的蘑菇用筷子從口籠喂給大花,大花咬斷過幾次筷子後,現在學會了怎麽吃東西。

它如果還想吃的時候,會用自己那條非常長的毛尾巴,來卷溫故的尾巴。

溫故不喜歡被它卷,因為大花的尾巴總是會有靜電,一卷上來,溫故就感覺被輕輕紮了一下似的,不疼,但也不舒服。

可如果溫故不給它卷,大花就會發脾氣地低吼,或者用那只特別大的爪子,把地面拍得“砰砰”地悶響。

媽媽就被它吵醒了。

她從去年冬天就起不來了,睡着的時間多,醒的時間少。

醒着的時候她總是在笑。

溫故也總會在她醒來後表現得乖一點——會乖乖被大花卷尾巴,好像他跟大花的感情非常好一樣。

“真好啊。”

媽媽欣慰地看着溫故,笑着說,“我家溫故也有朋友了。”

溫故笑着點頭,伸手友善地揉着大花的腦袋。

“它還能給我當保镖,他們都不敢半路攔我了!”

媽媽的笑容更大了。

“嗯,真好啊。這樣媽媽也能放心走了。”

溫故沒明白,“媽,你要去哪兒?”

媽媽沒有說話,她還是笑着,但是身體卻像是一個風筝一樣,越飄越遠。

溫故一驚,連忙追了上去。可是無論他怎麽追都追不上。

嘶!

溫故抽着氣從夢中驚醒,眼前花白一片,聚焦成了一只巨大的機械電子眼睛。

溫故:“……”

屏息了兩秒後,大腦終于清醒,遲鈍地告訴溫故:這是01。

溫故閉上眼吐出一口氣,有氣無力道:“01,把我吓死對你有什麽好處嗎?”

01的語氣很無辜。

“我只是看你像是做噩夢了,所以打算叫醒你,可是你自己先醒了。——溫故,你做什麽夢了啊?”

“……”

溫故沒回答,他從床上坐起來,然後愣住。

首先,這個房間不是他的。

其次,這寬闊到誇張的空間、五米乘五米的大床、要用腳凳才能坐上去的椅子……

溫故:“……這不會是上校的房間吧?”

01:“是呀。少爺親自給你抱回來的,你昨晚在花壇那裏睡得好快啊!下次可千萬別熬夜了,你又不像我是機器人。”

溫故:“……”

咚、咚。

無法忽視的腳步聲從門外傳來。

溫故立刻緊張轉頭看去。

遲晟推開門,站在門口對溫故笑。

“醒了。來吃早飯吧。”

“哦,好。”

溫故快速打量了下自己:只有鞋子和外套被脫掉了。

但是……

溫故保持曲腿坐着的動作僵住了。

遲晟只瞥了一眼,懂了。

他噙着笑說:“我昨晚沒有睡在這。——以防萬一,你想知道的話。”

溫故:“……”

遲晟:“換洗衣服在凳子上,我在餐廳等你。不急,慢慢來。”

溫故:“……”

房門重新被關上,溫故坐在那許久沒有動彈。

01好奇地把機械眼睛伸過來,“溫故,你怎麽了?你的臉為什麽那麽紅啊?”

溫故:“……”

溫故把自己卷起來,半晌終于用非常小的聲音,埋在膝蓋裏罵了一句。

“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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遲晟:男人,正常,我懂。

溫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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