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戰備和間歇
孤獨缺正在殘林四處閑逛,羽人兄妹倆一道進入殘林,立刻湊過來。
看見孤獨缺現狀,羽人有些僵硬,不禁放慢腳步,風千雪暗中拽他幾把才算把人拽到孤獨缺面前。
孤獨缺繞着羽人轉兩圈,口中發出啧啧之聲:“喲喲,我還沒死,擺出這種死人臉是安怎?”
“你……感覺如何?”羽人不敢直視孤獨缺,低聲問。
“能吃能睡,你說如何?”孤獨缺說着說着就把完好的一只手伸到兄妹二人眼前獻寶似的晃了晃:“你們看這是什麽?”
“京華火腿啊,不然還能是什麽?”風千雪面無表情。
“去!臭丫頭,牙尖嘴利當心嫁不出去。”孤獨缺瞪她一眼,随後便用僅剩的一只手捏着一截竹枝發出幾道六翼刀氣,穿林打葉。
“哈——!怎樣?孤獨缺是那種不給自己留後路的人嗎?”
……懶得理你。
眼看孤獨缺又得瑟起來,風千雪決定不做表态。
“嗯嗯,親家果然寶刀未老。”泊寒波和殘林之主唠嗑一番後順着石板路走近。
“喲,親家?你怎會來了?”孤獨缺帶着一種勝利會師的喜悅表情看着泊寒波。
“聽說你受傷在療養,無論如何都該來看望一下,羽仔和小妹的婚禮還需要你主持呢。”
二人當着當事人的面旁若無人讨論得熱火翻天,親家氛圍八卦氣場大開,羽人非獍見狀默默後退兩步。
“那倒是。咦,怎麽沒看到你家小妹?”
“她難得出來放風,自己耍去了。嗯……慕少艾,你也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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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王前輩好久不見。”慕少艾拎着孤獨缺斷臂,很規矩地跟泊寒波打招呼。
“是有一點久,我又從‘泊寒波’變成‘鹿王前輩’喽。”
“耶,拿人的嘴軟,客氣該然啊。”
泊寒波搖搖頭:“豈敢豈敢。你是羽仔的好朋友,又是我家小妹和羽仔的媒人兼證婚,你我也算熟識。不如今後我叫你‘艾仔’,你就叫我‘波仔’,很親切很随和,如何?”
慕少艾誇張地往後一退:“哎呀呀,真正要賭這麽大?不好吧?”
“哪裏哪裏,你絕對當得起!我們羽仔的婚事就拜托你了,慕大夫!”孤獨缺也跟着湊熱鬧,一聽說慕少艾是媒人,索性連稱呼都升了一個檔次。
“哈哈,是啊。艾仔,接好!”泊寒波将凝碧宙丢給慕少艾:“東西交給你,你要好好使用。”
“我明白,多謝。”慕少艾收好重要的藥引,眼角瞄到站在旁側的羽人和風千雪,忽然眼珠賊兮兮一轉:“呼呼,波仔,是講羽仔的終生大事我們大家都擔心這麽多年了,趁今日阿雪也在,不如好好參詳、商量?”
羽人已經不知道該用什麽表情去面對這幫人了:“你們不能适可而止嗎?”
風千雪則裝做沒聽見。
孤獨缺、泊寒波、慕少艾。
這三個人有許多共同點。
老油條,老光棍,老不修,沒正經,愛八卦,三寸不爛之舌,滿腹花花腸子。
這樣的組合……
果然應該留在外面跟林主讨茶喝。
“咦,我講阿雪小妹,你一直盯着地上是在看什麽?”泊寒波順着風千雪的視線四處看,發現腳下除了掉落的竹葉再無他物。
風千雪冷冷瞥着三人:“找東西。”
“找什麽?”
“你們的節操。”
“……”
“哈哈。”泊寒波扭頭望天。
“咳咳。”慕少艾低頭望地。
“哼。“剩下一個孤獨缺翻白眼。
發現慕少艾一邊咳嗽一邊跟自己使眼色,風千雪找了個由頭把羽人支走:“大哥,你去把需要用的藥材準備一下,也差不多該開始進行手術了。”
“嗯。”
被滿滿的八卦氣氛壓制得無力反擊,羽人也不願多呆,扭頭就走。
“好了,現在說一下正事。”慕少艾笑容依舊,卻多了幾分鄭重:“阿雪、孤獨先生……”
“免客套,叫我孤獨缺就是。”
“關于羽仔……我看他的情緒依然不太穩定。”
“但是比我預想的要好。”
“我早就講過,爛掉的傷口不能視而不見,說出來就好多了。”
“真正要下猛藥,刺激太大。”
衆人七嘴八舌展開讨論。
“猛藥已經下過了,管你們想提不想提,他都必須面對。”
風千雪一開口,衆人就停止争論。在這件事情上,她有絕對發言權。
“他沒你們想象的脆弱,更不是三歲小孩沒斷奶,只是不敢面對。他現在需要的不是別人自以為是的體貼回避,而是跨過這道障礙。我們該做的是幫他跨過去,不是幫他繞道走。一個人一輩子,總有繞不過去的問題,繞得太久,或遲或早會用最極端的方式爆發。”
一時滿場靜默。
“這句話倒是很贊!”孤獨缺第一個表示贊同。
泊寒波用一種全新的眼光看着風千雪:“嗯——做小妹的說出這種話,倒顯得我們太過拘泥小心。”
“哈……”慕少艾笑了一聲,帶着點自嘲和釋然的意味。
“好了,這個問題的讨論到此為止,繼續糾纏也沒什麽意義。還是先把傷員的斷臂接好,以後我們有得忙了。”風千雪看着慕少艾:“你手頭事情也很多,抓緊時間。”
“哎呀呀,是,遵命,受教,牢記在心。”慕少艾恢複一貫的閑散,打了個哈哈:“那就請你們暫時回避,我要開始動刀了。”
……
涼亭中,風千雪、泊寒波、皇甫笑禪圍坐于桌邊。
“嗯嗯嗯,好茶好茶,想不到阿雪小妹你茶藝倒是很好。”泊寒波端着茶杯一臉滿足惬意。
慕少艾和孤獨缺手術進行中,羽人被風千雪打發去給孤獨缺熬藥,剩下倆人幹站着各種無聊,于是來找林主喝茶。
“好說,怎樣講也給我那位嚴苛的師尊泡了十幾年茶,拿不出手就太落人笑話。”
風千雪使用儒門慣用的泡茶手法,神态悠閑而步驟嚴謹考究,皇甫笑禪第一杯方見底,她又續上第二杯。
“多謝。”
泊寒波輕嗅茶香,随口一問:“說起來你師尊究竟什麽來頭?觀你一身本事,沒日積月累很難達到這種程度。”
“出身儒門,作惡多端,典型的斯文敗類一名。”
她答得淡定,泊寒波卻聽得抽搐:“喂,這樣評價自己的師尊真正好嗎?”
“若不是仇家太多,何必逃入罪惡坑?他的可取之處也只有武學和生活品味了。”
“嗯……罪惡坑實乃中原一大隐憂。”提及武林中這處惡人雲集的暗角,皇甫笑禪平添幾分擔憂。
“狂龍并無跟正道正面對上,目前還是魔界更加棘手。”談起正事,泊寒波也正經許多。
“但他已和魔界聯手,只怕更加糟糕。”風千雪想起自己已經很久沒有二罪首的消息了,不知狂龍會不會把罪惡坑全部卷入仙魔之争。
“嗯……”
就在三人談論眼下局勢之時,乍見九霄風雲變,雲波湧動,盡彙于一處,如同蓄勢。
“這個方向……是萍山!”
比之前任何一次場面都更壯觀,風千雪手中還拎着茶壺,也情不自禁起身觀望。
巨大的道門罡氣形成一股漩渦,由九霄之上飛旋而下,力道越來越沉,速度越來越快,雖是朝着瀚海方向,但在殘林看來亦是青雲壓城城欲摧,極其可怖。
狂風吹得四周枝葉嘩嘩作響,風千雪暗自咂舌,咽了一口口水。
前幾次就扔導彈而已,這次直接扔核彈麽!!!
瀚海原始林即将遭到毀滅性的生态打擊!自求多福吧,異度魔界!
孤獨缺的手術進行很順利。
據慕少艾描述,創口非常平整,省下不少麻煩。
孤獨缺滿頭冷汗一臉蒼白,還得意洋洋的炫耀“以六翼刀法的威力而言,這種程度只是普通而已啦,對吧羽仔”,弄得羽人非獍面色發黑。
不過羽人親自熬藥送藥,還是讓孤獨缺很受用。
任他不見棺材不掉淚不撞南牆不回頭,在兄妹倆輪番糖衣炮彈攻擊下,保他再也不想自暴自棄。
從慕少艾口中得知孤獨缺醫治及時,只需數日即可康複,風千雪既放心又緊張。
孤獨缺一旦康複,他們針對狂龍和罪惡坑的行動就該展開了。
鬼梁兵府送來請柬,說是鬼梁家的公子要成親,懇請衆人務必賞光到場觀禮。
皇甫笑禪吩咐申屠東流去準備賀禮,泊寒波和慕少艾唯恐天下不亂想撺掇羽人一起跟着湊熱鬧,被風千雪阻止。
“讓他們師徒多相處一下吧。”
在她看來,讓羽人和孤獨缺呆在一塊兒開誠布公好好交流,比去看人家結婚有用得多。
既然她都如此表态了,兩個不安好心的自然不好再強迫,況且考慮到羽人好不容易和親人恩師團聚,也确實該讓他們好好相處,便不無遺憾地一起離開。
孤獨缺表示自己想跟羽人進行一下“男人之間的談話”,風千雪翻着白眼走開。
師徒倆談了什麽無從得知。晚上,風千雪反複叮囑孤獨缺好好養傷,和羽人一同離開殘林往落下孤燈而去,不想半途卻遇上魔軍擋路。
赦生童子長戟平掃,帶起煙塵無數,低啞嗓音直陳來意——
“神刀天泣!”
“嗯?!”
與此同時,正在路邊小酒攤喝酒聊天的燕歸人和斷言西風面前也出現大批魔界兵馬。
螣邪郎抱胸而立,神态傲慢而戒備謹慎。
“你就是燕歸人?亮出你的兵器,讓本大爺一觀你的能為!”
斷言西風面無懼色,反而饒有興味:“老板,拿上銀兩趕緊逃命去吧。”
“啊啊啊啊——”附近行人紛紛作鳥獸散,小酒館老板更是吓得屁滾尿流。
燕歸人無言,取出聖戟。
“飒風沾,問途寒,誰與共飲?誰敢擋關?燕戟歸命人不還!”
“刀戟勘魔?”擺脫了魔界攻擊,風千雪有種被人盯上之感,幹脆連落下孤燈也不回,拉上羽人去了無之境詢問情況,恰好和西風前後腳抵達——不過西風是被泊寒波拽來的。
聽談無欲陳述了這一兩日間風傳武林的消息,風千雪百思不得其解。
“你們都還沒找到消滅異度魔君的方法,武林中倒有這種傳聞了,奇怪。”
“也許是別有用心之人在暗中推動局面發展,只是無法判斷是否空穴來風、抑或借刀殺人。”談無欲和慕少艾也是百般不解。
羽人非獍和魔界梁子大發了,不過另一個……
風千雪問燕歸人:“你有跟中原人結仇嗎?”
“嗯?”燕歸人呆坐着神游四海半天:“……記不清。”
“……”
這人怎麽忽然變天然呆了?!
西風給她一個“看吧看吧很有趣吧”的眼神。
“慕少艾,你認為會是翳流嗎?”
“難說。臺面下潛藏的暗流交錯複雜,無法清晰判斷。”
“之前吾曾前往翳流,北辰元凰借故不見,中原與翳流之間的合作關系,也許再難維系。此事即便并非翳流推波助瀾,我們的處境也很不利。不如再到萍山,就此事征詢練雲人的看法?”談無欲提議。
忽聽天際響起清亮詩號——“山為萍,雲為濤,絕逸紅塵任濤濤。”
“哎呀呀,看來不用了。”
“小慕。”金八珍先從七彩雲霓上降落,練峨眉随後便至。
“練雲人親身前來,是關于‘刀戟勘魔’之事嗎?”
“羽人非獍、燕歸人。嗯……”練峨眉不答,卻發出兩道掌氣,分別襲向羽人非獍和燕歸人。
羽人一驚,拔刀相抗;燕歸人一把推開西風,匆忙擋招。
衆人雖是吃驚,卻都覺得練雲人此舉必定別有深意,皆不動神色在旁觀望。
只見二人盡管各自為戰,到第三招時卻找到一分默契,聯手破除練峨眉沉力一掌。
“果然是難得的高手!”
試探用意達成,練峨眉收起攻勢。
“練雲人今日來意是……?”看完這番争鬥,談無欲迎向練峨眉。
“吾正在思考刀戟勘魔一事可能性,故而親自前來考察羽人非獍與燕歸人的實力。”
“哦?”慕少艾眉梢沾上幾分欣喜:“莫非練雲人認為此事有可行性?”
“尚不能确定。吾與閻魔旱魃交手兩次,仍未完全洞察他的弱點,還需要一個契機,印證吾之猜想。”練峨眉語調停頓片刻:“但,這可以成為一個方向。”
“事實上,魔界已開始對他們兩人采取行動。”
“嗯?”
“魔君座下赦生童子、螣邪郎,方才領兵分頭襲擊羽仔和燕歸人,意圖奪取神刀與聖戟。”
“嗯……”練峨眉沉吟着:“那麽,這段時間,中原務必保障他們倆人安全。待吾計劃成型,再尋機針對魔君。”
“另有一事。狂龍一聲笑屢次殺害萬聖岩聖僧,看來已與魔界同流合污。”
“啊?!”金八珍大驚:“這……難道中原要同時面對魔界與罪惡坑勢力嗎?”
“哎呀呀,局面如此不利,必須設法周全。”慕少艾玩兒着他的水煙管:“這樣吧,我會盡快煉制練雲人所需之藥,羽仔和燕歸人的安全就勞煩談兄和泊寒波。至于狂龍……”
“由我來對付。”由始自終保持沉默的風千雪終于出聲了。
“阿雪?”羽人和慕少艾皆是一愣。
“我和狂龍是私人恩怨,由我動手,不會導致罪惡坑與中原針鋒相對。”
金八珍顯得頗為憂心:“狂龍其人,貌似癫狂,實則心機深沉。豈能讓你獨自面對他?”
“放心,我自有辦法。”
慕少艾依然有些猶豫:“但……”
“目前只有我不會引人注目,不然你們有精力兼顧那個肖仔嗎?”
“哎呀呀,即便你欲攬下此事,仍需從長計議。”
“我沒講要馬上動手,當然要計劃周全。”
“你不急進就好。”
‘那事情暫且如此安排吧。吾與佛劍到瀚海一探究竟,防止他們趁機再度作亂。”談無欲匆匆向衆人辭別。
“小慕,你那邊進行得如何?”
“藥引都已找齊,可以開始煉制了。”
金八珍想了想:“好姐妹,我随小慕去看看煉藥情況,你自己在萍山多加小心。”
“嗯。”練峨眉腳踏七彩雲霓升空而去:“雲霞争變,風雨橫天。絕逸清坐,一榻滄然。”
“哎,這下人都走了。燕歸人,看來你最近是不能再四處趴趴走。”看到燕歸人還是一副無所謂的模樣,斷雁西風不禁打趣。
“嗯。”
“接受得真快嘛。”泊寒波也開始覺得這人有點意思了。
“我覺得別讓他們倆人過多露面比較好,分散行動如何?”風千雪跟泊寒波商量下一步行動。
泊寒波繼續玩頭發:“阿雪小妹,你也很大胃口喲。”
“好說,我跟狂龍的恩怨本來就有夠深。一次性解決最好。”
“千雪,你打算怎樣做?”斷雁西風好奇道。
“還在推敲中。大哥,你先回落下孤燈,我還有事走一趟。”
“……萬事小心。”
“好。”
風千雪走在路上考慮一陣,還是找了個沒人的地方換了一身皮。
接下來的勇者鬥惡龍游戲勢必勞心勞力驚險萬分,她決定再去大雪原看一看宵的情況,再轉道定幽巢和賈命公商談第二筆生意。
金八珍目睹慕少艾以奇特方式冰封煉藥之地,确信一切已上正軌後,方才回轉萍山。
暗夜冷月凄涼,林間樹影婆娑,一陣又一陣飄渺琴音若有似無。
再往前行,她不知不覺間開始神情恍惚。
“琵琶聲停,尊吾號令。”
“告訴我,中原最新的計劃是什麽?”
金八珍全然失去自我意識,嘴唇微張,像一只提線木偶般,傾吐秘密。
作者有話要說:
還記得金八珍被魔界動過手腳嘛?陰險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