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步步算計,血親之劫(非更新,修改設定)
冷峰之上,層層冰華包裹藥鼎。
冰火兩重天,正是中原藥師特殊的煉制方式,眼看已将近最後階段。
秦假仙打發蔭屍人和業途靈分別到春霖境界和悟明峰報信,自己匆匆忙忙來找慕少艾,一路冷得噴嚏連連哆嗦不停。
“嗯?秦假仙,看你神色慌張,發生何事?”慕少艾轉身相問,面上還帶着慣有的笑容。
“慕……阿嚏!慕啊少艾,出大事了!”
秦假仙連比帶畫向他說明了發生在羽人兄妹那邊的吊詭情況,慕少艾面色越來越沉。
與風千雪和羽人不同,他們兄妹二人盡管出身罪惡坑,畢竟比不上江湖血浪裏浮沉打滾的慕少艾,這種不明就裏的局面第一時間就讓他聯想到最壞的可能性。
武林之事,沒有比混沌不明更可怕的了。
混沌,意味着勢力的複雜,意味着一步一算的殺機。
“我講慕少艾啊,風千雪一個人去罪惡坑會不會很危險?我總感覺這件事情不尋常。”
“嗯……”沉郁的陰影襲上慕少艾心頭眉間,只在閃念間,他便作出了決斷:“秦假仙,請你到殘林告知消息,我很快便會親自處理此事。”
“沒問題,我先走了。”
送走秦假仙,慕少艾平息思緒,壓下心頭竄動的焦慮不安,凝神聚氣,動用全身元功,盡數送入煉藥之地。
“策天補風雲,神鼎煉太虛!”
敕字憑空現而再散,金色虹龍,策天風雲,神鼎再開,山河裂震。
紫色元氣自慕少艾口中源源而出,加速煉藥進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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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體力一時不支,慕少艾踉跄退了幾步,喃喃道:“耗吾元功,換藥速成。天,請勿絕羽人之路!”
……
鬼梁兵府,談無欲正與鬼粱府主讨論近期魔界動向。
“兵法曰:不動如山,動如雷霆。異度魔界深谙用兵之道,竟然可以按捺至今毫無動作,實令人猜不透用意。”
“也許他們正在醞釀下一波攻擊。”
“但願練雲人的布局能及時趕上屆時的風波。”
“阿咂!”驀然花園中竄起一條人影:“談無欲,蔭屍人報信來了!”
“有何新消息?”
“詳情是這樣……”蔭屍人把自己所知曉的情況全部告知談無欲與鬼梁天下,引得兩位智者深思。
“嗯……這件事,透露怪異。”
鬼梁天下拂須沉吟:“勘魔之刀不可閃失。這樣吧,就由鬼梁兵府派人前往罪惡坑一探,也許能幫得上忙。”
“有勞府主,談無欲先謝過。”
“不必客氣,中原與兵府乃盟友,分所該為。飛宇,你去安排出戰人選。蔭屍人,之後請你帶路。”
“沒問題。”
……
各方人員逐漸會聚,危機,步步升級。
“狂龍,你出來——!”
失去理智、完全陷入瘋狂的羽人非獍,硬闖過罪惡坑外圍早已設下重重埋伏的狹窄山道,再拖着傷體千裏狂奔升龍沙地,四處尋找狂龍一聲笑。
而狂龍——在吃了解□□與補氣金丹之後便帶着幾名侍女大搖大擺去墜鳥山以逸待勞,喝喝小酒聽聽小曲,好不惬意。
他在等,等羽人被罪惡坑各路伏兵耗損體力,等羽人被他的刻意誤導一步步激怒。
他躺在虎皮椅中剔牙,斜眼睨見捧着水果碟子的侍女渾身發抖,假惺惺搖頭嘆氣:“看你們吓到直發抖,別怕、別怕,沒這麽恐怖啦。”
“是……”
“是。”
侍女口中稱是,卻絲毫無法放下恐懼。
就在狂龍百無聊賴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之時,白衣青年憤恨的咆哮從空中傳來:“狂龍——!!!”
狂龍瞬間來了精神,嬉皮笑臉地蹦跶起來:“別叫得這麽深情,我來了!”
極度的刺激,輪番的戰鬥,羽人早已殺紅眼,聽到狂龍嚣張的笑聲,只覺渾身血流逆沖腦門,恨意到了極致。
“喲,羽人枭獍,很久不見,你好啊!”狂龍沖着他擺手:“收到幹爹我的問候禮了嗎?哈哈哈哈哈哈……”
羽人因悲極怒極而哽咽:“你……!阿雪在哪裏?!”
狂龍換上一臉貓哭耗子的哀喪樣:“唉,她在哪裏啊,她、她……嗚嗚嗚嗚嗚……你說呢?”
“喝——!”
神刀天泣立刻出鞘,羽人想都沒想便展開六翼攻了上去。
冷靜對瘋狂,有心算無心,狂龍游刃有餘晃悠着逆鱗上的鎖鏈:“不夠不夠,還不夠快,這樣殺不了我呢?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猖狂的笑聲,更添心海波濤,布滿血絲的雙眼,是越戰越狂的羽人。
毫無戰術,毫無章法,只憑着一腔怒火胡亂攻擊。
不論他怎樣加快速度,都無法突破狂龍的防線;不管他用上幾成力道,都傷不了狂龍分毫。
無限的悲傷湧遍全身,一次次出刀,一次次加速,羽人非獍亦不知自己在做什麽了。
“還不夠,不夠哦。”
“嗯,這步總算有一絲絲樣子,不過還是傷不了我。”
“你是沒新招啦?不然我回去補眠了。”
……
狂龍惡劣地繼續進行刺激。
羽人身形忽而一頓,拉開弓步,收斂氣息。
銀色刀之翼與後背六翼同出,猛然提力拔高升空,加速俯沖,彷如沖破月宮的天人。
狂龍見狀飛快收回鎖鏈,手中逆鱗不斷旋轉,帶起四周氣流逆旋。
“呀——!”
超越極限的六翼刀法,對決逆鱗之招,結果竟是——
敗!
雙足血流不止,面上冷汗直下。
師徒二人,竟同樣折翼于逆鱗之下!
背上的包裹随之滑落,滴溜溜,滾出一顆人頭。
羽人奮力掙紮着伸出手,想拿回那顆人頭,就在他即将碰到那灰白的亂發之時,狂龍一腳踩住他的手。
“啧啧,雖然你很壞,但是我比你更壞。哎喲喲,抱着死人頭來找我?讓我看一下……贊!造幻師手藝不錯!”
“你講什麽?!”
“哈哈,這是造幻師特制的人頭哦,是不是很逼真?是不是很生動?”
“你!”羽人目瞪口呆地看着那顆“孤獨缺”的人頭上散開一股青煙,變成一副他從未見過的陌生面孔。
發燒的大腦為之一冷。
……他中計了!
“嗚嗚嗚嗚嗚嗚……可憐的阿缺咧,他腳筋斷掉落下懸崖,粉身碎骨。看在我跟她這麽多年交情,只好做一個人頭留作紀念。想不到你這麽喜歡,還特意帶過來。好啦,送你、送你,師徒兩人好做伴,嗚嗚嗚……真令人感動!”
“想給你師傅報仇嗎?唉,可惜。報不了仇的心情怎樣?很遺憾?很悲傷?很痛苦?你看、你看,我還是活跳跳!真是人生無常啊!”
“你知道嗎?孤獨缺沒你幸運,剛才那招連他的腳筋都挑斷了。月不全孤獨缺,缺,是殘缺不全的缺!嘻嘻嘻嘻……”
狂龍笑得滿地打滾。
“住口!”
羽人緊握天泣,意志超越極限,漫天刀氣如暴風驟雨四向散出,狂龍避之不及,當即受創。
極招過後,羽人徹底沒了力氣,癱倒在塵土之間。
“這下真正吓到我!不好耍,不好耍,我不跟你耍啦!拜拜……”
舉刀欲砍,儒門劍氣磅礴而來。
“哇,又來一個!”
狂龍一跳三步遠。
風千雪壓抑着怒火飛速闖入戰圍,心知救人要緊,抓着羽人轉身就跑,不防背後中了狂龍一刀,當即胸口一陣悶痛。
好在狂龍并未追來,看到羽人的傷勢,她轉換方向直奔殘林。
羽人身上流出的血很快浸濕了她背部的衣衫,心中焦急,腳步愈快。
距離殘林尚有三分之二的路程,她此刻恨不得長出兩對翅膀直接飛過去。
忽然,空氣中有兵器顫動的輕微聲響。
出劍,橫擋,向日斜慘白的臉赫然與她面對面。
“我講過,你們逃不過黑暗的制裁。”
“滾!”
風千雪背着重傷的羽人行動不便,只能單手迎戰,加之之前兩度與狂龍交手,多少有些負傷,倍感吃力。
二十餘招過後,她終于現出些許疲态,忙于招架,眼看岌岌可危——
“鴻飛冥冥!”
及時的援手,讓她暫時松下一口氣。
“千雪,此地交我,快走。”慕少艾豁力加快煉藥速度,此刻看上去亦是疲憊非常。
風千雪猶疑地看着他:“慕少艾你……”
“走!”
“自己小心!”深知刻不容緩,風千雪背着羽人繼續前行,眼看已遠離罪惡坑地境,孰料眼前竟如蝼蟻般湧出無數魔兵。
……原來如此!
狂龍、罪惡坑。
魔君、異度魔界。
好深的默契,好毒的計策!
可她不明白究竟哪裏出了問題,前前後後好像每一步都被對方算盡了!
垂眸,斂去怒意,丢出一道術法,果斷轉向繞路。
——她沒時間去對付這些殺不完的喽啰。
天已拂曉,晨間的樹林中萦繞着淡淡霧氣。
風千雪狂奔之中,忽有冷風吹開眼前迷霧,滕邪郎、赦生童子,一前一後,一靜一狂,鎖死前行方向。
同時,她感應到身後大批魔兵已突破術法封鎖,正在靠近中。
風千雪情不自禁地咬緊牙關。
——今日,怕是走不了了。
“交出神刀天泣,也許能免一死。”滕邪郎一如既往的嚣張,又帶了點挑釁。
不管怎麽說,這個女人擊殺衆位先座,又在他眼前殺死蟠兇,更配合羽人非獍破壞瀚海陣眼。新仇舊恨,也該清算了。
風千雪的視線在兩員魔将之間轉了幾圈,驀然再次轉向,朝着右側僅剩的道路而去。
——那裏三面環山,是條死路。
換作平時,風千雪絕不會去踩這種明擺着的陷阱,如今事發突然,情勢逼人,管不了這麽多了。
世上總有那麽一些人事,根本不需要也不可能衡量是否值得。
既然退無可退,既然在劫難逃,既然這坑爹的命運不打算放過他們兄妹倆——那麽她堅決選擇反抗到底!
她信命,但她不認命!
飛快劃破手心,點滴血紅傾灑處,陣眼逐一貫通,羽人渾身籠罩于紅光之中。
此乃儒門禁式——血魄七星陣。
只要她不死,陣法便不會破;只要她還有一口氣在,誰也動不了羽人非獍!
泊寒波外出訪友,業途靈将消息傳到之後,斷雁西風急吼吼沖往罪惡坑。怕她有什麽閃失,燕歸人只好跟上。
破玄奇剛被造幻師從陣法裏撈回來,一肚子火氣沒處發,見來了硬咖,便一馬當先外出迎敵。
造幻師一貫是躲在背後搞鬼的類型,既然有破玄奇這個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幫手在,發動幻術便更加得心應手。
原本以燕歸人實力,破玄奇未必能敵,但加上了造幻師的布局,情形就變得複雜許多。
當他與西風好不容易脫出幻境,造幻師早跑到沒影,破玄奇受不住燕歸人天生怪力,索性躺下裝死:“肖狗不在,別找我,別找我!”
“羽仔在哪裏?!”斷雁西風厲聲喝問。
破玄奇晃着大屁股裝鴕鳥,趁西風不注意,揚起一片沙塵,迅速脫身,丢下一句:“不知啦!”
“你!可惡!”
“嗯,喝——!”燕歸人一戟掀飛一座茅屋屋頂,看到縮在內中抖成一團的審官判官。
西風大步流星上前拿刀架住審官的脖子:“說,千雪和羽仔在哪裏?!”
“在……在……墜鳥山……”
懶得再理會快吓尿的倆人,西風和燕歸人立刻趕往墜鳥山方向。
另一邊,訪友完畢晃晃悠悠回到悟明峰的泊寒波發現自家小妹和燕歸人都失了蹤影,山上山下四處找人。
寰宇奇藏坐着他的馬車來到悟明峰,将羽人和風千雪之事告知泊寒波。
泊寒波也算是老江湖,盡管沒搞清楚來龍去脈,也即刻明白事情的嚴重性,沒來得及問寰宇奇藏的目的,匆匆動身出發。
“這場局,羽人非獍仍不能死,但看正道會為此付出多少消耗。”寰宇奇藏辭別鹿王,心中暗忖,運籌帷幄之氣度自顯。
……
殘林殘林,武林中神秘所在,今日踏出一道不凡人影。
悲嚎刀奉命出戰,但願可助中原正道挽回狂瀾!
“殺呀——殺啦——”
源源不絕的喊殺聲充盈耳間。
羽人從暫時的昏迷狀态中恢複幾絲清醒。
他在哪裏?
四面都是險峻山峰,将這處谷底包圍。
這些人是誰?
好像無窮無盡的蝼蟻一般瘋狂進攻。
眼前一襲染血灰衣,一柄長劍舞得好似天降神兵。
那是誰?
……對了,那是阿雪,是小妹。
那些人正在圍攻小妹。
為什麽不走?
羽人張嘴想要大喊,卻發現自己找不回聲音。
你打不過那麽多人,快走、快走、快走!
一劍。
又一劍。
血染衣袍。
無休無止。
走啊——!
久戰仍無法突破防線,并且羽人非獍身邊還有特殊陣法保護……
滕邪郎挑起眉峰,擡手示意衆魔兵讓出空間,親自來會風千雪。
鬼族正統,倒乂勾心流。
儒門正宗,蕩星十絕。
一邪一正,一衆一寡,絲毫不減風千雪威勢。
月映江天,浪翻晴雪,暮雲沙洲,瀚海闌幹,吞吐雲荒,歲月枯榮。
一招一式,儒風浩然,身上每添一道傷口,必定帶走魔界數條性命,即便滕邪郎出手抵擋也一樣——置之死地而後生,狹路相逢勇者勝!
風千雪越戰越猛,滕邪郎越戰越怒。
——他幾乎是被壓着打?征戰至今,何曾如此狼狽!
就在他賭上鬼族的榮耀打算全力一搏之時,赦生童子動了。
——雙戟同戰儒門絕式。
“赦生!”
這是不滿的滕邪郎。
“任務第一。”
這是不以為意的赦生童子。
“哼!”
以一敵二,風千雪倍感壓力,卻依然牢牢守在保護羽人的陣法之前,不準任何敵人靠近半步。
體力加速流失,手臂酸軟無力,反應也越來越遲鈍。
她感到自己已将到達極限。
倏然,紫色雷電驚落,刺穿右肩,鑽心的疼痛使她動作一滞,膝窩一顫之時,滕邪郎再添一擊,她被巨大的撞擊掀出數步之遠,跪了下去。
一手卧劍仗地,勉強支撐身體,前額傷口流下的鮮血染紅了她的視線。
她再也無法使用劍招了……
可她知道自己更不能用玄宗武學——她不知自己方才吞下的藥究竟有何作用,所以她不能給赭墨二人惹麻煩!
血魄七星陣陣形波動,漸有消散之态,滕邪郎徑直上前欲取神刀天泣。
風千雪低下頭把眼前血水蹭掉,艱難地呼吸着,艱難地擡起手指在眉心一按,啓動術法封鎖腦識,再艱難地把劍一點一點拔出泥土……
“怒卷銀漢堕九天——!”
浩瀚奔騰的儒門聖氣直沖雲霄,卷動八方風雲,震破邪魔妖氛,帶起無數殘肢斷臂。
蕩星十絕,第十三式。
過度的負荷使身體多處氣脈爆裂出血;儒門不世絕學,以最慘烈的方式鋪展而開。
待腥風血雨平息時,滕邪郎不可置信地低頭看着刺入自己前胸的長劍,那華麗得可笑的劍停在胸前,深至沒柄——而他對面,風千雪的腹部也已被他的長戟深深刺穿。
……兩敗俱傷!
赦生童子被這意外爆發的驚天一招逆沖數步,穩住腳跟後,壓下兩肩酸麻,大力揮戟,挺身突刺,從背面一戟穿透風千雪胸口。
風千雪猛一擡頭,目光犀利得好像兩道劍氣,毫無委頓之色,刺得滕邪郎心生寒意。
她果斷松開劍柄,兩手抓緊穿透胸口的戟尖,趁着痛覺尚未傳至大腦,用力将頭往後一甩,甩出藏在發鬓中的七支毒針——那本是她準備用來對付狂龍的暗器。
毒針細如絲,攜勁風之勢飄飛。赦生本能扭身閃避,就在他覺得自己應已完全避開之時,忽感到左臉和左肩一陣麻木。
兩支毒針,一支擦過臉頰,一支插入左肩。
發底藏針,殺手路數!
雖非武者風範,這等頑強不屈的意志卻令少年成名的魔界戰将心生一絲激賞。
可惜,終是困獸之鬥,垂死掙紮。
他手上發力,長戟上挑,在空中劃出一抹弧度,風千雪立時像斷線的風筝一樣飛了出去。羽人非獍眼前,落下漫天血雨……
“住手!!!”
匆忙的身影,驚怒的暴喝,正是慕少艾和泊寒波等人趕到。
戰勢陡轉不利,赦生迅速召來雷狼獸,帶上奄奄一息的滕邪郎,遁入異空間,一衆魔兵趁勢而退。
衆位來者目睹現場如此慘狀,皆大驚失色。
申屠東流替慕少艾攔住了向日斜,鬼粱兵馬沖散了魔軍陣型,然而此情此景……
泊寒波沖到羽人身邊查看他的情況,慕少艾與西風則手忙腳亂抱起風千雪。
前幾日生龍活虎精神奕奕的姑娘,此刻滿身塵土,傷痕累累,濡濕的衣衫上還在瀝瀝淌出血水。
慕少艾心中發寒,立刻用水煙管為她點穴止血——盡管他心底有個聲音正大喊着“遲了遲了已經太遲了”。
“羽仔!羽仔你感覺怎樣?”
泊寒波急急發問,發現羽人身邊尚有微弱的儒門法陣之力,心中稍定,看來千雪用了術法保護他。
卻聽另一頭傳來緊張而焦慮的的呼喚。
“千雪,撐住啊!”慕少艾不斷輸出內力竭力護住風千雪的心脈,然而不知為何,她胸口和腹部兩處重傷依然血如泉湧,無法停止。
風千雪感到生命正随着血液流逝,她用盡最後一點力氣抓住慕少艾的衣袖:“救……救他……”
意志再無法支撐瀕死的軀體,手指從暖黃色袖間滑落。
慕少艾眼眶一陣又一陣酸澀,眼睜睜看着那雙始終剛強堅定的眼眸逐漸渙散,慢慢合攏,慢慢合攏……
“千雪!”
“啊!”斷雁西風發出一聲驚呼,她小心翼翼、帶着一絲顫抖,将手探到風千雪臉側和頸側。
——沒有呼吸,沒有脈搏。
千雪……死……了……
她下意識轉身朝羽人非獍看去。
白衣青年傷勢沉重,身體依舊不能動彈,一雙眼睛卻死死盯着被衆人圍住的風千雪。
瘋狂的神态,充血的雙眼,拒絕接受的表情……這樣的心境,燕歸人再明白不過。
所以,當大家都被這幕猝不及防的慘劇震撼到難以置信無法動彈之時,他上前一步抱起風千雪,默默送到羽人面前。
羽人非獍既恍惚又呆滞,只是下意識接過妹妹的屍體。
在場衆人無不痛心疾首地看着,那素來沉默寡言的青年原本壓抑的一雙眼睛,此刻正急速而不可挽回地黯淡下去。
——最終變成一片死灰。
慕少艾艱難地嚅動着嘴唇,卻發現自己連一個單薄的音節也無法發出。
說什麽?
羽仔,節哀?
誰有資格說這等話,在對方相繼失去師長與至親之後?
無聲的死寂中,蟬鳴愈發響亮。
落下孤燈一直很冷。
之所以選擇落下孤燈作為栖身之處,或許也是為了凍結記憶,凍結那種蝕心刻骨的疼痛折磨。白茫茫的世界始終寂然,惟有飛雪飄落,如斯景象,入目可使人靜心。住了這麽多年,羽人非獍已經習慣那裏的寒冷。
然而此刻,身處燦爛溫暖的陽光下,他竟也覺得無法言說的冷。
冷,非常冷,冷氣從胸口一直蔓延到四肢,冷氣像冰火一般燃燒着,灼得他五髒六腑都化為灰燼。
風千雪已經失去溫度的身體靠在他懷中。
即便是過去武力薄弱之時,她也總是倔強,堅決,纖細的身軀裏好像藏着無窮潛力,帶給他從來沒有過的暖意與信念——這是他最親的人,是與他血脈相連的人,是誰也無法取代的溫暖。
他想把她抱緊一些,就像小時候一次次抱着她逃離危險那樣。
可他再也動不了。
一點兒也動彈不得。
他甚至流不出一滴眼淚。
眼前忽然變得灰蒙蒙一片,耳畔惟有陰沉沉的嗡鳴,他看不見聽不見任何事物,什麽也看不見什麽也聽不見……
“羽仔!”
青梗冷峰,望天古舍。
依舊是慘淡的天色,依舊是稀疏的琴聲。
遙遠天邊,一顆命星逐漸黯然失色。
藍衫道者撫琴的雙手無力放下,複而十指攥緊,白淨溫潤的手背上,隐隐現出青筋。
“異度魔界……玄宗與汝等,再添一筆血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