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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顯而易見,梅雨遲到了。
一如往常,徐天誠經歷過無數的遲到。有時他在別人的愛情裏遲到,有時別人在他的愛情裏遲到。但沒有哪一種遲到會比他所期待的章蘭芷應給予的杳渺愛情的遲到更讓他痛徹心扉的了。準确來說,這種杳然無蹤的愛情也許真實存在過,但也只是某個溫存的晚上或是某個清晨回眸的一瞬,而且,這也不叫遲到,而是壓根兒沒有答應要來——這是徐天誠在某個早春清晨莫名醒來時忽然想到的,他日思夜想、時時期盼的東西也許是注定不會來的了。
暮秋的感覺總是來襲,愛情的枯萎、世事的摧折讓徐天誠的內心蒼老如晚霞垂暮,當然,生理機能上的衰退也有據可查的——兩鬓不時生出的白發已經難以保守歲月的秘密了,而且,現在他對女人已經了無興致了——這不是潔身自好的結果,而是自他與章蘭芷的愛情熄滅之後,還沒有什麽女人能引領他再次踏上愛情的征程。
只有和章蘭芷在一起時徐天誠才會感覺到自己依然年青,她就是他永葆青春的靈芝草,而這株靈芝草依然自顧自地生活在大森林的某個角落,采集天地之靈氣,承接雨露之滋潤,只是忘記這世上還有一個人正愛着她。
在愛惜幻滅之前,徐天誠對春花秋月、季節轉換、落葉飄零,都是敏感的,他不知道這種感覺上的遲鈍是緣于歲月的消磨抑或是一個男人對于衰老的必然回應,還是愛情消退後帶來的副作用。
追本溯源,對于敏銳感覺的最初記憶來自于章蘭芷。當她第一次抱住他時,她的豐盈的乳便壓在他的身體上,他的身子僵硬在那裏,還有了一種美妙的麻酥酥的灼燒的感覺,他喜歡被愛情的烈焰焚燒的感覺——因為這種為愛情奮不顧身的信念也感染過他自己。所以,與其說他是在懷念這種感覺,倒不如說他在懷念往日情舊日愛。
總之,若不是電視臺提醒,他都不知道梅雨已經晚到了足足半個月。
而現在,任何敏銳的感覺他都不需要了,自從他所幻想的愛情氣泡在陽光下破滅之後,況且他現在還破産了。
煙霧缭繞,江都布谷鳥網絡有限公司總裁辦公室,徐天誠把腳翹到辦公桌上,頹然地抽着煙。他之所以給公司取名“布谷鳥”與章蘭芷有關,因為他們有次約會時章蘭芷說,“在所有的鳥鳴中,唯有布谷鳥的叫聲幽遠空茫,讓人不禁想起從某個春日的下午醒來時的安适與悠閑。”他抽的煙是“老友”牌,也與章蘭芷有關,有次他們在賓館歡愉過後,她說,“你身上淡淡煙草味道,怡我情,宜我心。”自此,他便只抽“老友”牌香煙,盡管這煙他并不愛抽,有時還會嗆得他直流眼淚。
一切的一切,都與她有關或受她所影響,但她只是丢下一句話,“遠遠的相愛,也是愛情。”便杳杳無蹤,在他的生命中走散了。
總裁辦公室的門牌上寫着“President office”,想當初,徐天誠之所以堅持這麽做的原因是為了顯示自己的國際化視野,這實在荒唐,他的網絡公司直到破産也沒有做過一單與國際化視野相匹配的業務。
其實公司破産徐天誠也有預感,道理很簡單,他的錢是如何賺來的,就會以同樣的方式失去——這是一位哲學家說過的,當然,哲學家說的是,“如何得到,便如何失去。”
望着窗外的雨,徐天誠一言不發。其實也沒有什麽好說的,命運就是這樣——常常的郁郁寡歡、偶爾的歡愉快樂,而這悲喜之間,一生便走完了。之所以破産,還是緣于他與生俱來的自大和貪婪,這是人性的弱點,也是他的弱點。
中興大廈,三樓,徐天誠的公司。幾年前,中興大廈還是江都市為數不多的高檔寫字樓,而現在連甲級寫字樓怕也排不上了。這世界變得太快,任誰攆着跑也跟不上這節奏,遲早,所有的人,都将被這節奏甩下。
窗外。正好可以看到一株香樟樹和一株合歡樹的樹冠,香樟樹的樹葉子被雨水沖洗得湛青碧透。徐天誠每次遇到香樟樹的葉子都要折上一枚——聞它發出的類似草藥的香氣,這是他童年還有少年時與柳之倩愛玩的游戲之一,他們有時還會折斷香樟樹的枯枝——它會散發更強烈的芳香氣息。有次,他說,“如果死後能放在香樟樹做的棺材裏,就很滿意。”柳之倩馬上過來捂住他的嘴,他朦胧感覺到這是愛情的幼芽,他很難理解為什麽女孩子能這麽早就認定了她的愛情而且從不置疑其正确性——那一年他們不過才剛剛考上育才中學。但他并沒有感受到愛情幼芽的芬芳——在他那個年紀,愛情不但不是必需品,而且完全是一種拖累。
外面的辦公區已經沒有幾個人了,公司的銀行賬號被法院凍結了,工資已經發不出了,員工走得差不多了。
徐天誠讓員工把能帶走的東西都帶走,“折抵工資吧。”幾個跟着他打天下的老員工終于明白所謂的東山再起已經遙不可及了。
有人敲門,是來辭職的,徐天誠簽好字,見他還不走,擡起頭,是公司剛成立時就入職的老員工。“徐總,我們不想走,我們是跟着你一直走到現在的,你現在遇到了困難我們一走了之,太不義氣了。”“現在還講什麽義氣啊,活命要緊,公司破産啦,兄弟。”徐天誠的心一陣疼痛,他後悔自己太過貪婪,不知資本市場的兇險,弄得這些員工又要重新找工作,前程未定,心神茫然。
到了下班時間,前臺也要辭職,因為她的工資是發到今天的。
徐天誠看了一下手表,準備回家。他到樓下找車,他的寶馬車已經找不到了,他想應該是債主拖走的,應該不是法院,法院會出個協助執行通知書——這些天他沒少收到這樣的文書。
茫然無助地站在街頭,望着天空下着細雨,頭發被淋濕也渾然不覺。
徐天誠拿起手機給許采裳打電話,和他預想的一樣,電話是忙音。
許采裳是他的情人。他只是被她溫軟柔美的身子所吸引,自從他與章蘭芷的愛情幻滅之後,他已經失去了愛的能力,他無力給予任何一個女子愛情,但他的動物本能卻未受多大影響——他只是一個沒有愛情支撐、在床笫之歡中出賣體力的男人。
許采裳也一樣,她并不愛她,只愛他的錢。所以,他們在一起只談今天,不談明天,偶爾會提到昨天。有次,許采裳無意中提出石冰玉,他吃了一驚,這個名字多少年不曾被人所提起,這個名字只存在于他內心最陰暗潮濕的角落。許采裳嘻嘻哈哈就糊弄過去了,他也沒有深究,他不想觸碰過去。
拿起電話,徐天誠給夏芳菲打電話,電話一直無人接聽,他猛然想起夏芳菲已經失蹤1個多月了,生死未蔔。他的淚水共着雨水一起流了下來。
其實很想,給章蘭芷打個電話,徐天誠只是想聽聽她的聲音,絕不會把她誘入他早就編織好的已經破絮漫天的愛情羅網。但即便是這樣,怕也會是種打擾。一個讓男人為難的女人不是好女人,同樣,一個讓女人為難的男人也不是好男人。
打車回到翠玉庭的別墅,門口貼着法院的封條,徐天誠也顧不了那麽多了,撕下封條就進去了。
一瓶朗姆酒,一碟花生米,徐天誠喝了起來。酒真是好東西啊,喝醉了一切的不快樂就煙消雲散仿佛就不存在一樣,自從他的愛情幻滅之後,他的生活全被打亂了,一切都無足輕重,一切盡可以失去且無需再來。破産之後,他是有些痛苦,這種痛苦還摻雜着一絲快慰——他又可以像在光明中學讀書時那樣一無所有、自由自在了。
喝到一半,他有些微醉了。他只是有些孤獨,他記得一本書上說過,人注定是孤獨的,哪怕他有知己,有愛人,但知己和愛人的陪伴還是短暫——這還不算有些不合時宜的陪伴。他一直是孤獨的,他以為自己會這樣一直孤獨下雲時,他在光明中學遇到了章蘭芷,幾乎不用判斷,他就把她視為他生命的一部分或是全部。但遇到了章蘭芷後,他還是無可阻擋地變得更孤獨了。
電話鈴聲響起,徐天誠拿起手機,是許采裳打來的。
“采裳,你在哪兒?”他關心她勝過那1000萬的下落,但他也知道她是不會明白他對她的關心——她既不指望也不需要。
“你先別管我在哪兒,那個項目1000萬不夠,還要追加投資。”
“采裳,拿不下來我們就不拿了,你把那1000萬打回來,我現在破産了,公司銀行賬號被凍結了,我的房子也被查封了,那1000萬是我們最後的希望啊。采裳,你回來吧!”
“行了。”她正色地拒絕了他的任何感情上的靠近,“我就問你一句,那個項目還追不追加投資了?”
“到這個時候你還在騙我?那個項目根本不存在都是騙人的,我對你這樣好,連我你也騙!”
“你對我好嗎?你就是個魔鬼,你老婆就是你殺的,你別以為我什麽都不知道,整天研究海難空難,還要建個數據模型,你這個魔鬼是要下地獄。”她說完挂了電話。
原來她什麽都知道。
孤苦無助,徐天誠扒在桌子了哭了起來。哭了不知多久,他已經分辨不清黑夜與黃昏。事到如今,下不下地獄也沒有什麽要緊的了。他很累,但他還想哭,哭他的舊日情,哭他的往日夢。
哭着哭着,徐天誠走到了夏芳菲的房間,在她的床上繼續哭。自從與章蘭芷的愛情無望之後,哭泣已經不能衡量他的悲傷程度了——他只是憑着個人喜好從不遵從自己的心情胡亂的哭泣,沒完沒了,悲傷又抒情。
他的手摸到了枕邊的一本書,他拿起來一看,是夏芳菲的記事本。
親愛的老公,當你讀到這本記事本時已然表明我不在人世了。
我不知道我的離開會不會讓你悲傷,我既希望你悲傷以證明不枉我愛過你一場,也怕你悲傷,獨自一人面對黎明和黃昏時的無助慌張。
但也許我的擔憂已然多餘。其實我知道你一直是想和我離婚,我也知道你有個可愛的小情人,我好嫉妒她又好羨慕她,她可以輕而易舉占據你的心,我卻不能。但能夠守在你身邊,日日夜夜看到你,我已經知足了。其實,我早就原諒你了,是我無理取鬧蠻不講理刁鑽潑辣把你推向外面——這也是我計劃的一部分,因為我并不能陪着你長久。
你一定以為我是一個不容易滿足的女人,一個虛榮心盛行的女人,一個欲壑難填的女人。記得我們有一次吵架,你說,“我們窮有窮過法,富有富的過法,為什麽非得買一套大房子,把自己弄得那麽累,有必要嗎?值得嗎?”當時,我反唇相譏,“窮有窮的過法,富有富的過法,那是你們男人逃避現實的一套冠冕堂皇的說辭,但在我們女人看來,富有富的過法,窮也有富的過法。”我記得你當時很生氣,你說,“女人的一半是虛榮,另一半是在羨慕別人的虛榮。”你說得沒錯,女人大多是虛榮的,但我只是在宿命的谶言追逼之下倉皇心亂、不知所措,而你卻誤以為這也是虛榮。
真對不起,那些都不是我的真心話,那只是我的氣話,那段時間我喜歡故意惹你生氣,因為你生氣了,我才覺得你是愛我的,我們的愛情是真實存在的。我知道,這是一種病态的愛。但我确實是一個病人,病入膏肓,來日不長。
我很後悔,讓你生這麽大氣。
忘了告訴你,兩年前我就得了抑郁症,你陪着我,去過很多地方,看過塔裏木河泛濫的春水溢過兩岸幹涸的河床,看過漠河一輪夏月從遠處的林梢間緩緩升到夜中央,看過華山險峻的山道旁開着的自在的黃色的小小野菊花,我們去過那麽多的地方。還要看夏花絢爛,看秋月皎潔,聽春風輕吟,聽秋蟲悲鳴,真的謝謝你,謝謝你出現在我的生命裏陪我走過這一程。你的陪伴是我陰晦人生中多麽晴朗明媚的日子。
你不知道,我總是在月光照到床前的夜晚莫名地醒來,看着你在鼾聲中深沉睡去,有一種寧靜撫慰我心,這樣的日子以後也不會再有了,這是我的悲苦。曾經擁有過,也沒有什麽好遺憾的了。
我得抑郁症是因為我外婆的家族有一種可怕的神秘致病基因,我外婆的外婆,我媽媽的外婆,我外婆以及我媽媽都是還年紀青青便死于這種病,這個家族不敢生女兒,我很可憐,因為谶言沒有放過我,但我很幸運,我愛之花朵依然為你綻放過。
兩年前我便知道自己大限将至,我會像我外婆和母親一樣帶着不舍與遺憾毫不痛苦地死去,我因此憂郁,我知道我不能和你厮守終身了,我對你惡言惡語,以為這樣才能快慰我心,但看着你不開心,我心亦然。
我多麽想給你生個孩子,但我不敢啊,我害怕生個女兒,小小年紀就要承受失去母親的苦楚還要面對成年後獨赴黃泉的恐懼。
那次去南極途中遇到狂風暴雨差點沒命,我在想再也沒有機會死在你的懷裏了。
不說了,請你原諒我不能陪你,在沒有我的日子裏,願你平安喜樂。
合上夏芳菲的記事本,徐天誠把它放進自己的背包,打算以後慢慢讀,畢竟與她夫妻一場,在某個風起的時候,在某個花落的時候,他愛過她。
想起和夏芳菲認識的那個夏天。那個夏天值得被銘記的主要理由是他對章蘭芷愛情被證明不過是一場虛妄之夢,而他在現實的逼視之下被迫承認,并決計不再去打擾那個帶給他所有關于愛情夢想的女人。
那一年夏天,徐天誠從江南理工大學剛剛畢業兩年。
南山灣的望海公園,徐天誠坐在公園的石凳上等章蘭芷。望海公園東臨大海,在風中可以聞到海水的鹹味,以及大魚沒有睡醒的倦怠氣息,有時刮信風,有時刮季風,徐天誠分不清,正如他分不清他與章蘭芷的愛情從缱绻纏綿走到了想望不能相守。這樣和暢的風,這樣幹淨的空氣,這樣薄薄雲彩遮攔下渾濁的陽光,适宜談些情到深處的喁喁情話。
公園裏種植有大量的劍麻,聽說都是來自于坦桑尼亞的品種,劍麻有着倔強的、綠綠肥厚的葉片,硬硬的葉尖,只看一眼徐天誠便覺得心髒有隐隐的被刺痛的快慰。
公園地處偏僻,很少有游客。
要是以前,徐天誠會躲在一棵無患子樹下或是灌木叢裏,讓章蘭芷來找,這是他們曾經常玩的游戲。其實他很好找,因為海邊的樹并不高大,灌木叢也并不濃密,但章蘭芷會假意找不到,故作生氣地“叮叮當當”向回走,他便會從他的藏身之處一下子竄出來,在她的驚呼聲中跑過去一把抱住她,相視而笑,幸福滿溢。
現在一點心情也沒有,最後的審判日終究還是來了。徐天誠癡癡地坐在那裏,直到章蘭芷走到他面前也渾然不覺。
他擡起頭,打量着她。
碎花綢布的裙子,露出纖細白皙的小腿,從側面看,小腿有着柳葉一樣的弧線,章蘭芷穿着一雙黑色的皮鞋,皮鞋前面還有一朵閃亮的寶石花,她挽起的頭發,随意的披散着,倦倦的眼神有着夢的睡痕,她抹了淡淡的口紅,像晚霞輝映天際。
站起身,徐天誠緊緊抱住了她。她并沒有如往常一樣,積極地給予回應。
一反常态,徐天誠沒有感覺到她的乳的緊貼所帶來的灼熱,他只是想哭,這也是他見她時的一貫感受。他抱得愈加緊了,仿佛一松手,便會失去且不會重來。她任由着他。
章蘭芷再次無情地重申她無法給予他愛情——她豐潤性感的嘴唇竟然能說出這樣無情的話來。
“理由是什麽?”他激動地追問。
“理由就是我比你大7歲,女人本來就比男人衰老得快,我不希望你以後摟着一個白發蒼蒼的妻子卻假裝恩愛如常的樣子,一個理性的女人得替自己與男人考慮。”她振振有詞。
她露出的潔白牙齒在海面波光的映襯下閃着光亮,他突然很沖動地抱緊她親了一下,她用力推開他。
“你看你,還是不成熟的樣子。”他知道她并沒有生氣,有時她會縱容他的這些孩子氣。
“你說的這些理由我都不在乎!”他盯着她的眼睛,這雙亮晶晶曾經蘊含着多少濃情蜜意的眼睛為何現在都是冰冷的距離?
“可是我在乎。”她并不退讓。
“你說的不是真心話。你說的這些都不是重點。”他幾乎是在吶喊。
“好吧,我說重點。”她長長舒了一口氣,“我們一起殺過那麽多人,一想到閉上眼睜開眼就會看到殺人犯同謀就在枕邊,這是一件多麽可怕的事情,我們之間幾乎毫無秘密可言,這種感覺會讓我崩潰的。我們都應該找一個不知道我們過去的人生活,讓我們的過去埋藏在時間的塵埃裏,不再被人提起,仿佛從未發生。”她的臉扭過去,眼睛直直地看着前方的劍麻。
“我理解,但是我認為這僅是理由的一部分。”他顫動的嘴唇仍然在堅持。
“一部分?說說看。”她揚了揚眉,她的眉毛很好看,如落在靜谧湖面的柳葉,水潤光澤,她的側臉,特別是鬓角連接下巴的曲線,在夕陽下呈現出一種光影的柔美。
“既然你不想說,我來幫你說吧,要是我們結婚了,就會證明多年之前在光明中學流傳的女教師勾引男學生傳言是真的,你害怕流言蜚語,你害怕師德崩坍。但這有什麽要緊?流言終究會被時間所淹沒,這麽多年過去了,這些傳言早就湮入塵埃,沒有人會再提起,我們是真心相愛,沒有什麽好怕的,好嗎?”
章蘭芷愣了一下,沒有想到自己難以啓齒的秘密,其實他早就看破,她有些心事被人識破後的窘迫,但她無意去反擊,“你說的對,我不想生活在流言裏,不想生活在別人的指指點點裏。”
“蘭芷,別人的态度不能左右我們的幸福,除非你想被左右或是你想找個借口,我們可以離開江都啊,可以去北京,去廣州,甚至去國外啊,什麽新西蘭、澳大利亞不是挺好嗎,我是江南理工的畢業生,就是在國外找個工作也是沒有問題的,我可以養活你的,我好好幹,我們會過上好日子的,蘭芷,你相信我好嗎,相信我對你的愛,唯有你才能滋養我的靈魂!”
“我也想過要離開江都,但是我不能,因為我喜歡這份工作,而且,我媽媽也老了,還需要有人照顧,我要是一走,就等于把她一個人丢在孤苦無依的風雨黃昏裏。”
“但是,蘭芷,若是讓我死心,你必須要說出‘不愛’的字樣。”他絕望道。
“天誠,‘不愛’的字樣我說不出,因為這有違于我的內心,你也知道,我是愛你的。”
“為什麽相愛卻不能在一起呢?世俗的樊籬有那麽難以逾越嗎?流言的冷箭有那麽難以躲閃嗎?”他已經哭出聲了。
“天誠,你又回到了問題的最初,我們可以遠遠地相愛,我們的愛并沒有少一毫,少一分。遠遠的相愛,也是愛情。”
他們緊緊地相擁,流着淚熱烈地接吻。那一個黃昏,海面平靜,晚霞燦爛。
自那以後,章蘭芷成了徐天誠杳不可得遠遠的愛人。也就在這個夏天,徐天誠認識了夏芳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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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在晉江發表作品,希望大家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