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就喜歡和您待一起”

頭一日酒喝的有點多了,第二天早上起來池照的腦子還有些鈍,一整晚的夢朦胧又影綽,醒來之後腿間是涼的,池照再一次在早上洗了內褲。

腦子是鈍的,聚餐上發生的一切卻記得清楚,池照記得自己拽着傅南岸的手放在了自己酒窩的位置,也記得傅教授那雙骨節分明的手的溫度,很燙。

臉頰也是燙的,池照用沾水的手抹了把臉,水池正面有塊大鏡子,鏡裏面的青年眉眼幹淨,骨相勻稱,笑起來的時候頰側的那顆酒窩十分惹眼,泛着酡紅。

很多人誇過池照的這顆酒窩好看,說他笑起來像是電視裏的小明星,池照仰頭看着鏡子裏的自己,腦子裏剩下的确只有傅南岸指尖的溫度。他伸出自己的手去觸,指尖沾着水涼絲絲的,水珠從臉頰滑落,再怎麽碰都找不到記憶中的感覺。

“大早上你幹嗎呢?”鐘陽秋揉着惺忪的睡眼朝這邊走來,“你這都站在鏡子前面好長時間了吧?”

“怎麽,不行?”池照收回了手,笑着與他打趣兩句,臨走時又看了鏡子中的那顆酒窩一眼。

他的手指揉捏着那個小小的酒窩,心裏想的是:不知道傅教授會不會喜歡它。

昨晚的聚餐鬧得挺晚,第二天再到辦公室的時候大家又全都切換到工作的狀态,都是有分寸的人,池照到辦公室的時候其他醫師們都換好白大褂了,池照也把自己的衣服穿上胸牌別上,跟着大部隊去查房。

在心理科快滿一個月了,該學的東西也都學的差不多了,之後再有個出科考試池照就要輪轉到別的科室去了,最後幾天與傅南岸相處的機會,池照過得很珍惜,時不時就要往傅南岸那邊瞥上一眼,不會耽誤太多時間,只要看到傅南岸在他就安心了。

查房的時間一晃而過,池照從沒覺得時間過得這麽快過,查過房後傅南岸和幾個教授就去坐門診去了,而他們幾個實習生則要留在病房幫忙看護病人。

心理科的病人以藥物治療為主,看護病人主要就是監督他們吃藥,有時會叫他們一起做些娛樂活動放松心情,今天科裏面組織他們下棋,吃過藥之後病房裏的患者便被一個個叫了出來。

其實這些患者都是最普通的普通人,很多和池照差不多年紀,并沒有外界傳聞中的那麽可怕,熟了之後這些患者都挺好相處的,就連剛入院不久的元良也在護士的帶領下慢慢加入了娛樂的隊伍。

看到元良的變化池照無疑是最開心的,元良身上的傷還沒有痊愈,但表情已經沒那麽瑟縮和木讷了。

“這小孩兒好像恢複得挺好的,”池照站在元良身後,有一搭沒一搭地和身邊的一個護士聊着天,“這才幾天就能參加這種集體活動了。”

護士點頭說:“可不是嘛,昨天他家屬來得時候都樂壞了。”

池照也開心,開心了沒幾秒,又見護士一臉神秘地湊到了他的身邊:“對了,說到這個,我想起來個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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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池照問了一句,看着她的笑心裏有點發毛,果然,護士笑嘻嘻地朝着他一陣擠眉弄眼:“那個姓趙的阿姨,就是這個小患者的家屬,說你還沒對象,讓我們給幫忙物色一個。”

“……”

池照嗆了一下,趙嬸實在是積極的有些過頭了。

“不是,我這——”池照沒想到趙嬸還會把這事兒告訴病房裏的護士,簡直都不知道怎麽解釋了,那護士又馬上邀請他說,“剛好下午咱們幾個科室有個聯誼會,一起來參加呗?”

“我——”

“那就這麽說定了,晚上七點咱們一起出發,有好多漂亮小姐姐要去呢!”

他什麽時候說要去了?池照都蒙了,趕忙想要解釋,也就根本沒有發現身旁有一個身影一閃而過。

傅南岸從他的身後走過,腳步沉穩,背影挺拔。

從病房區出來之後傅南岸再次回到了門診樓,一個住院的患者突發緊急情況叫他過去看了一眼,再回來的時候診室這邊已經等了挺多人了。

錢教授過來幫他看了會兒場子:“那邊情況怎麽樣?”

“沒什麽問題了,”傅南岸笑笑,解釋道,“就是家屬太緊張了,不信任護士和實習生,又專門把我叫過去了一趟。”

“那就行,”錢教授點頭,臨走的時候又多看了傅南岸一眼,猶豫着問,“真沒事兒嗎?”

傅南岸問他:“怎麽?”

“就是剛覺得你表情有點奇怪,”錢教授又仔細地看了傅南岸幾眼,搖搖頭說,“應該是我的錯覺吧,現在就覺得沒什麽了。”

“沒什麽,”傅南岸把他送到了診室門口,拍拍他的肩膀,“剛剛麻煩你了。”

今天是傅南岸坐診,來挂號的病人很多,很多患者就是沖着傅教授過來的,還用從外地跑過來的,不讓他們看心裏也過意不去,醫生嘛,本來就是治病救人的活。

傅南岸在門診坐了一天,午飯都沒顧得上吃,天黑透了這天的活兒才算結束了,收拾東西回到自己辦公室喝一口茶水。

手機準點報個了時,晚上七點整,機械的聲音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聽到手機說七點的時候,傅南岸的手卻頓了一下。

七點,大好的時間,适合年輕人。

傅南岸放下水杯,從旁邊的書架上抽出本書仔細地用手指讀着,牆上的時鐘一圈圈走着,手指卻沒有滑動幾行。

“滴滴滴——語音助手為您報時,現在北京時間二十點整。”

熟悉的機械聲再次響起,傅南岸放下了手中的書。他緩緩地換好衣服握住盲杖,一陣敲門聲在此時響了起來。

“傅教授,您在嗎?”是池照的聲音。

傅南岸頓了一秒,才道:“進來。”

“您等很久了嗎?”池照探了個頭進來,不好意思地撓了下頭發,而後熟練地去找放在旁邊的毛巾和臉盆,“剛有個患者突然叫我,我就比平時晚到了一會兒。”

傅南岸沒說什麽,池照自覺地端着盆去旁邊的開水房接了半盆開水,兌好涼水之後把他毛巾浸泡其中,把冒着熱氣的毛巾擰幹,語氣十分自然:“教授您坐旁邊的椅子上吧,我來幫您熱敷眼睛。”

一切似乎與往常一樣,池照來幫傅南岸敷眼睛已經成為兩人的默契的小習慣了,但這樣的事發生在今天又不太尋常,傅南岸閉上眼睛,沉吟了一會兒才道:“不是要去聯誼會嗎,怎麽過來了?”

池照的手抖了一下,是真的不好意思了:“怎麽您也知道這事兒啊,不會趙嬸兒也和您說讓您幫我找對象了吧?”

傅南岸不置可否,只是問他:“怎麽沒去?”

“就……不想去呗,”池照答得含糊,扶着傅南岸的腦袋讓他微微向後仰,濕熱的毛巾貼在眼睛周圍的皮膚上,池照笑了下,說:“好了,您先別動,一會兒就好。”

盲人的眼睛比常人的脆弱,池照每次熱敷的溫度卻都剛剛好,微熱又不燙人,熱蒸汽滲入皮膚當中舒緩着僵硬的肌肉,傅南岸閉着眼睛,聲音很慢地叫了聲:“池照。”

池照擡眼看他:“嗯?”

“如果你有事的話,微信和我說就好。”傅南岸的聲音很慢也很溫和,他眼睛被毛巾擋着,以至于看不到臉上的表情,“本來幫我敷眼睛就是麻煩你了,如果你覺得麻煩的話——”

“不麻煩不麻煩,”不等傅南岸說完池照開了口,“我特別喜歡!”

話都是這麽說的,傅南岸卻還是笑着搖頭,年輕人多社交是好事,池照要來這邊真挺耽誤事兒的,不該總這樣:“是我影響你了。”

“真沒有,”池照有點慌了,聽懂了傅南岸話裏的意思,也是真的怕他誤會自己,“我真是因為有患者找才來晚的,我根本沒想過參加那聯誼會,真的。”

他怕傅南岸不信,是真把心窩子裏的話都掏出來了,沒有半點虛假:“要找我也不會在聯誼會上找啊,我都有喜歡的人了,當時趙嬸說要給我介紹對象的時候我就拒絕了,又不是沒人喜歡我,要是我想随便找個人談戀愛的話也不會單身到現在了。”

這話說得太真誠了,再誤會就不應該了,池照的語氣緊緊繃繃的,傅南岸笑了,打趣他了一句,是想緩和氣氛的:“嗯?喜歡你的小姑娘很多?”

池照卻更緊張了:“不是,我沒這個意思,我都和他們解釋清楚了!”

池照說得很着急,說完了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傅南岸是在開玩笑,傅教授的唇角微微勾着,池照的臉有點燙:“反正我從來沒覺得幫您敷眼睛有什麽麻煩的,我覺得比那勞什子聯誼會有意思多了。”

放在眼睛上的毛巾逐漸涼了,但又好像還是很燙,池照的語氣別扭還帶點害羞,傅南岸靜默片刻,半笑着問他:“和一個老瞎子待在一起有什麽意思?”

“誰說您是老瞎子了?”池照直接回了一句,一下就生氣了,還以為有人說他傅教授了,見傅南岸翹起的嘴角才意識到這是又是在逗他。他是真的不好意思了,不知道傅南岸今天怎麽總開他的玩笑,這些話他是招架不住的,他別過眼睛,嘟囔着說了句,“反正……我就喜歡和您待一起。”

別別扭扭的語氣跟撒嬌似的,傅南岸沒有說話,唇角的笑意卻加深了。

沒法形容這種感覺,像是被毛絨絨的尾巴尖掃過了皮膚,也像熱乎乎的小動物就趴在你的胸口。

熱毛巾徹底涼了,池照又給傅南岸換了一塊。

溫熱的毛巾貼在皮膚上有種奇妙的觸感,連帶着心底也軟下去了一塊。有說不清的滋味在飄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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