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本章重寫請一定要重看
穩了。
傅南岸的話一出口,池照的腦子裏便只剩下這兩個字,像是吃了一顆定心丸。
傅教授的表現太穩了,從開頭到結束,他全程語言流利,邏輯清晰,依舊是溫和而沉穩的态度,卻沒有任何人會質疑他的氣場。哪怕後來有幾個評委提出稍顯刁難的問題,提到了他的眼睛,傅南岸的回答依舊不卑不亢。
“我的眼睛确實是我的傷痕點,直到現在我也會遺憾,我不回避,也不辯解,你要說盲人和普通人完全一樣是不可能的,諸位會懷疑也正常。但眼睛并不能說明一切,我過去的那些成績就是最好的證明,我的項目也是證明,我從來沒有質疑過自己的能力。”
這句話是絕對自信的,傅教授也有自信的資本,其實提問這個問題的老師想要的就是個态度,傅南岸的回答結束之後,池照看到了那評委老師滿意的笑容,其餘的評委老師更是不必多言。
是了,這就是傅南岸的實力,剛開始的答辯的時候池照還有些緊張,而當傅南岸開始闡述的時候池照很快就冷靜了下來。其實文本材料池照已經很熟悉了,這個項目全程都有他的參與,項目申請書都是他幫傅南岸打出來的,但現場聽到傅南岸答辯的感覺還是不一樣的,在這樣一個絕對緊張的環境中傅教授依舊能保持沉着與淡定,于是連帶着池照一顆惴惴不安的心也穩了下來。
池照的心穩他們的項目也穩,答辯結果出來之後傅南岸的項目毫不意外地排在了第一的位置,其他幾位同場答辯的人原本還有些不服氣,見過了傅南岸的項目申請書之後卻也什麽話也說不出來了,挑不出毛病,确實漂亮,還有好幾個之前議論過傅南岸的人私底下來找他道歉,問之後能不能和他合作。
傅南岸的态度很溫和:“有機會的話可以。”
傅教授的态度一直是溫和的,在面對什麽質疑時都是這樣,那些偏見似乎并沒有在他心底留下任何傷痕,池照是真的佩服他的心态,後來有次實驗室的幾個人閑聊,追憶往昔時聊到傅南岸大學的那段時光,池照才知道原來傅教授也有過失落沉淪的時候。
一個師姐不敢相信地問:“您真有過不能接受的時候嗎?感覺好不可思議啊。”
“有什麽不可思議的,”傅南岸搖了搖頭,答得很誠實,“好歹我當時也是眼科的高材生,我那時候都被保送了,誰查出這樣的病會能接受?”
傅南岸說話時是半打趣的語氣,但池照聽出了其中的遺憾,說沒遺憾那也是不可能的,太假了,不只是夢想的問題,眼睛看不見這點就足以讓人崩潰,說是天之驕子一朝隕落也不為過,很多人看不見以後生活質量直線下降,甚至連最基本的生活都維持不了了。
這段經歷确實沉痛,傅南岸無意多提,大家也都沒有多問,池照的心卻一直墜着揪着,他沒法不去擔心。
晚上的時候池照送傅南岸回家,這段時間他們總會一起走,可以同路一段距離,走在路上晚風吹拂,兩人又聊到傅南岸的眼睛這個話題時,池照沒忍住問了一句::“那教授您當時是怎麽調整過來的?”
話一說完池照就後悔了,這問題确實尖銳,怕傅南岸回想起不愉快的經歷,池照連忙解釋:“教授我就是随便問問,沒什麽別的意思,不然就當我沒問吧。”
池照怕傅南岸不開心,說完之後滿臉緊張地看着傅南岸,而傅南岸只是微微一怔便笑了起來:“這沒什麽,沒什麽不能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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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南岸說:“真的不在意那也是不可能的,主要還是是學會調整自己吧,就像咱們心理學說的那樣,內心的療愈是一個很重要的過程。”
傅南岸也有過失意沉淪的時候,他一直是天之驕子,是所有同學和老師眼裏最耀眼的存在。剛查出這個病的時候根本無法接受,當時的他原本已經保送讀研了,又因為這麽病而被一下子打回了原型,導師不接受他也沒辦法接受他,于是原本的天之驕子成為了一個廢人。
這确實沒法讓人開心,提起這段的時候傅南岸的語氣很沉:“從學校回來之後我就整天把自己關在了家裏,誰都沒法叫我出來,我能感受到眼前一點點黑下去卻毫無任何辦法,我太想看見了,我拼命地看書,可是我越是拼命,眼前就黑的越快。”
這種感覺太致命了,單單是聽着傅南岸的描述池照便覺得無法接受,池照的心一抽一抽的疼了,他在心裏罵了自己無數次為什麽要提到這個話題,為什麽要提起傅教授的傷心事,傅南岸的語氣頓了一下,又重新輕松了起來:“別心疼。”
他像是松了口氣似的笑了一下:“其實我也沒那麽不幸,我有一個很健康的家庭,我的朋友也都在支持我幫助我。”
陪伴确實是一個很重要的東西,對誰都是一樣,人無法脫離群體而獨立存在,在心理科實習時池照深切地體會到了這點。同樣是視力缺損,知知因為父母的漠視而出現心理問題,也有很多其他小孩因為家人的陪伴而慢慢站了起來,就連身體健康的元良都曾因為父親的打罵而失去對生活的信心,更不要說傅南岸是後天致盲的,在他努力了十多年之後,馬上就要有所成就的時刻,那種痛苦絕望的。
“當時的痛确實很絕望,但是我遇到了幾位很好的朋友,”提起這段的時候傅南岸是面帶笑容的,黑暗褪去之後便是光亮,這其實是他記憶深處最濃墨重彩的一段,“一個是你們眼科的鄒主任,另一位其實你也見過,是這次答辯的一位評委,姜明遠教授。”
“姜明遠教授?”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池照有些愣怔,傅南岸之前從未提起過他,答辯的時候池照确實見到了這號人,但他對傅南岸的态度似乎并不太熱絡,也或許是他的眼神有些淩厲吧,池照剛開始的時候還以為他對傅南岸有什麽意見。
“他是我大學時候的師兄,其實也不算,”傅南岸仔細想了一會兒他們的關系才說,“他是我當時保研的那位老師手下的研究生,那時候我被取消了保研資格,是他一直在安慰我。”
那時候正趕上鄒安和大五去實習,很長時間都是姜明遠在陪傅南岸,姜明遠的學習壓力也挺大的,但他還是經常去找傅南岸,陪他說話,也鼓勵他不要放棄,他們幾個朋友還合資給傅南岸買了一只小狗,雖然那狗沒活多久就因為生病死掉了,那種軟乎乎的感覺卻一直停留在了傅南岸的心田。
改變都是在潛移默化之間的,剛開始的時候傅南岸自然是不能接受別人的好意的,他覺得他們是在可憐他,甚至還跟很多人發過脾氣,後來在幾個朋友的鼓勵之下,傅南岸抱着試一試的态度選擇了心理,這才一步步走到現在。
傅南岸笑着說:“能碰到他們是我的幸運。”
過去的故事到這裏就講完了,心裏只要站起來了那再多的苦難也都可以撐下去了,傅南岸選擇心理之後依然碰過無數次壁,被導師拒絕被病人否認,但因為有着家人和朋友的支持,他終于得以一步步走到現在。
聽完故事之後是良久的沉默,兩人就這麽并肩行走着,心裏的滋味都不好受,也确實沒法好受,哪怕事情已經過去了但感情依然是存在着的。
過了很久,池照鼓起勇氣碰了碰傅南岸的手:“都過去了教授。”
傅南岸笑了一下,把他的手握在了手心:“嗯,過去了。”
晚風吹拂下掌心是溫熱的,指尖相交時淡淡的酥麻感覺傳向軀體,于是那些傷痛也都慢慢的飄散在了風裏。
每個人都或多或少有過不幸,而傅南岸的不幸卻格外的打擊和摧毀人心,池照很可惜沒能在當年的時候認識傅南岸,但又很慶幸傅教授能又這樣的朋友相伴左右,最終重新走了出來。
或許是這段的故事給池照留下了太深刻的印象吧,回去之後池照難得失眠了。
躺在床上他的腦子裏不斷回想傅南岸過去的故事,最後好不容易睡着的時候他做了一個長長的夢。
夢裏他作為主角親身經歷了一遍傅教授的苦楚,他感受到了那段的難捱,被人嘲笑,被人歧視,甚至出門坐公交車時都會被拒載,他們跟他說盲人就不要出來了,不要去浪費社會資源。
夢境與現實混亂地交織在一起的時候,池照甚至夢到了他們的這次答辯。
他夢到他們的項目落選了,他夢到所有人都對傅南岸的眼睛有偏見,說他不行,說他能力再強也不如別人,那是一種很無望的情緒,根本無從辯解,池照猛地驚醒時身上出了一身的汗。
彼時才剛早上五點,外面的天是黑的,池照更是心慌,他摸索着拿出手機給傅南岸發了條消息,消息發出的時候手機屏幕是亮着的,池照的心跳依舊很快,他把手機捂在了心口。
-[傅教授,我們的項目真的沒問題嗎?]
清晨,第一縷陽光照射進來的時候,傅南岸的消息回了過來,很簡單的兩條。
-[怕什麽。]
-[信我。]
于是池照那顆惴惴不安的心再次安定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