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貼近
那天之後,和祁知行的想法一樣,謝誠還是那副小心眼的樣子對待自己,只是偶爾吃飯時會遞來的筷子,只是偶爾夕曬時被拉下來的窗簾,以及明明不順路但硬說成順路的那條從教學樓到宿舍的小道,只是冷嘲熱諷重來沒有間斷過,祁知行強忍着怒意,不然這家夥會更加的變本加厲。
只是這些小小的細節,微小的感動,祁知行都有一點點的記下,把它們都歸于愛情的話,未免太過于不自量力,這些應該是屬于禮儀或者說是教養。只是他們之間有什麽是改變了的,也不知是改變了哪裏,只是現在,謝誠是最貼近自己的存在,認可的點頭,在諷刺之前偶爾會聽不明白的表揚,甚至是交換着彼此的過往故事。
好幾次她都想将自己心底陰影處毫不保留的告知他,想告訴他,那片陰影處多麽的悲傷,是大海不斷襲來的潮汐,一聲聲海浪聲提醒她悲傷就在此處,是她無法掙脫的巨物。她因這巨物始終成為不了那個為人的人,她總是嫉妒着周圍大都數,陰影始終在那裏禁锢着她牽制着她,她是登上舞臺也不被觀衆察覺的眇小之物。一吐為快感情幾乎沖出枷鎖,但想法和言語之間是她熟悉的不可行,再貼近點,再了解點,必将告知,但不行,現在還不行,經驗告知她那支離破碎渴望着理解的心,它再經歷不起任何的漠視。除此之外,祁知行也開始一點點回應着他的關心,但總被告知別做些沒用的事情,把她氣的夠嗆。只是他生日那天,他在辦公室加班,她扭捏了半天故作正經的塞給他了一條項鏈,上面刻着“美好的未來”的字樣,順口說了句“生日快樂。”“這真是我見過最沒有用的生日禮物。”她感覺自己大腦瞬間有些充血,心中有一股怒氣,四處橫撞,撞得她心髒都有些痛。“謝謝了,不過你這腦袋也就只能選這樣的了。”感謝的話語聲音特別的小,這是一向不坦誠的謝誠表達謝意的方式,在這麽長的時間相處下,她也知道了些許,和第一次見面的态度一樣,絕對的不退讓也是她的堅守。“哼......”憤怒和不退讓被發洩的一覽無遺,但細細琢磨的話一定會聽出它的弦外之音,我很生氣,需要哄才可以。
臨近畢業的日子裏,祁知行一邊忙于實習一邊忙于考研,比起工作她發現自己更喜歡的其實還是知識本身,枯燥的重複原來叫做工作,自己是被人忽略的機器。
比起成為機器這件事情更讓她恐懼的是年長同事的讨論,今天是上司勾搭樓下蛋糕店的小妹昨天是另一個同事越整越醜的整容,還有前天關于那天請假同事的冷嘲熱諷,她其實對這些事情一點也不關心,更加的不想參與,但每次都會有人突然的想起她來,一定要拉着她來加入這泥濘的沼澤,“小祁,你覺得呢?”她沒有想法,只要沒有牽扯到自己的話,別人的事情始終是別人的事情,那是他們自己應該自己處理的事情,又不是傷害其他的事物。
一開始這種問他她按自己的真實想發說出,得到的卻總是,“你還是太小了,不懂得社會的深。”“等你工作幾年就懂啦!沒那麽簡單的。”如果這就是社會的深的話,祁知行只想不懂,如果幾年後就自然明白,她想把自己的眼睛遮住,捂住耳朵。她不想改變自己看向世界的目光,她所收到的教育和指導不允許,那些訴說着人生和知識的書本裏面有明确的告知她如何生活,如何看待世界。謝誠一開始聽到她的想法沉默不語。“是值得深思的事情嘛?”“我只是不知道該接你的話而已。”祁知行有些得意,着還是第一次謝誠無法直接回複自己,她覺得是謝誠被自己的想法震驚到了。
“嘛,畢竟是正确的。”
“确實是的,但是啊,人是多面性的,會犯錯,會迷茫,會為了隐藏自己的缺點而說着別人的缺點,會喜歡上絕對不能喜歡的人。”
“這不就是壞人嗎?”
“拯救生命的英雄私下是個海王。殺人犯将自己的部分積蓄捐款給慈善機構。這就是人!”
“因為想順利的泡妞才去做的英雄,因為內心的愧疚才去捐款。說到底都是惡人。”
謝誠聽後一直都在竊竊的笑,并不是往常發出聲響的笑,是憋在內心不方便表露的笑,起知行覺得謝誠像是嘲笑自己,不由的生氣起來,正準備說些過分的話。謝誠道“真希望你能永遠不用去理解這些。”“你是想我理解些什麽......”正在說着,她看到謝誠寵溺的眼神看着自己,憤怒像是在不斷沸騰着叫宣着的沸水中滑入了塊冰,瞬間平靜的能看到漣漪,那帶着餘溫的水湊近一看變成了橘紅,顏色明亮又跳躍。祁知行突然覺得有點害羞,想着都是些什麽亂七八糟的,算了,算了。
“話說我們不點餐的嘛?”謝誠指了指不遠處正不耐煩斜眼瞅着他們的老板娘。在被随意裁剪後被夾在一起的紙上,寫起他們常吃的烤串。祁知行看到後“要兩份烤五花肉。”“哪有這麽喜歡吃肉的。”“你不喜歡的話。”“我也喜歡。”帶着些許笑意的回答。默契一旦存在,話語成了日常中的蓬蓬松松的棉花糖,偶爾也會覺得吃起來麻煩,摩擦總是出現,但吃到嘴裏的甜意化解了苦悶的日常。還沒說完謝誠便遞給了她,剛打開的碗筷。
這家他們常來的燒烤小店,或許是因為店小,地面總是油膩的走上一步都要費力的掙脫出來,每每粘連的聲響大小祁知行便知道這家店昨天生意的好壞。桌子總有着不知是今天還是昨天也可能是祁知行不願知曉的很久以前的細小的粒狀物,卡在桌子表面的縫隙裏,夏日不管是她還是謝誠都不願意将裸露在外的胳膊放在這樣的桌上,如何又能保護自己的胳膊又能吃到食物成了一門學問,他們也曾相互調侃着彼此微不足道的只有在特定時刻才顯現出的潔癖,結論是什麽祁知行記不太清了,只是偶爾談論到此處,倆人都為曾經自己的斤斤計較而好笑。
這家店離f大不是特別的近,每次他們吃飽喝足後都要走上半小時才能回到宿舍。這種種的缺點都他們能容忍下來是因這家店因為太小了,小到白天連招牌都沒有,到了晚上管轄的人都下班了,才怯生生的将木質的招牌放在門口,本就只容一人通過的道路堵得更發的狹小,除了他們還有附近的居民,誰也不會來。
他們在這狹小的地方,思緒卻被無限的放大,這是他們自由的天地,他們上一秒還在100年前的《人性的弱點》中讨論着哪些是毛姆的真實;這一刻又追随着500年前的王陽明肆意着說着他們一知半解的句子,誰都覺得自己才是掌握了真實的那個。思考相互碰撞所顯現出的星點亮光,比夜空中的星辰更加耀眼,偶爾耀眼得白天也陶醉在夜色中漫步,日夜颠覆的是是認可,是一知半解,是絕對的不認同,停住的濁酒杯裏是局限的文字,不趁間斷的是只願分享給你的真實。
在這裏誰也不會聽也聽不懂他們的聊天,偶爾他們自己有時候都不懂,甚至于有些自己說出的話語他們也不曾知曉其中的含義,只是書中是這樣說的,他們便原封不動的訴說出來,哪管對還是不對,被對方詢問是什麽意思的時,“我哪知道。”誰也不會覺得難堪甚至是覺得好笑。無知成了這個空間裏的情調家,皮毛也不會被苛刻,胡說八道也不會被打斷,哪來的秩序,哪來的準則,全部從史前開始重新來次。胡謅是才是世界的真理,是嚴謹的思考簡單的表達。
他們開着用啤酒瓶做成的車裏環游世界,他們見到了許多,卻什麽也沒見過。他們和孟子論道,讓他少想點少寫點,他們再也不用記這麽多,卻還是要記這麽多。在不透明的世界,話語成了多餘,擁抱成了虛假,期待是無藥可救的未來,但在這不到二十平的擁擠的世界裏,思緒與思緒之間的相通燦爛得将灰暗的想法,不堪的話語神跡般發出了閃耀着光芒,已經無所謂外面的風催雨打,只不過是夏日裏自娛自樂的人們用沙礫堆積成外表吓人的怪物,搖搖欲墜的樣子在人們虛假言語中變得格外的鋒利,祁知行再也不畏懼,掙紮都嫌煩瑣,他們現在擁有着彼此擁有着蔚藍的大海。她覺得他們正在相愛,那時不可被點破的,月色真美的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