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二天午休的時候,駱聞舟在休息室邊吃午飯,邊目不轉睛地觀看着電視上播放着的午間新聞。
“咦,老大你在啊?”郎喬嘴裏叼着面包,推開休息室的門走了進來。
駱聞舟扭頭瞥了一眼郎喬,含糊地應了一聲,然後遞給她一瓶軟包裝的飲料:“給你,外賣套餐送的,我不愛喝。”
“謝謝老大!”郎喬笑着接過飲料——初夏新裝青葡萄口味——嘴裏一酸,仿佛還真有點渴了。
她拉出餐桌下的椅子,在駱聞舟身邊坐定,就着葡萄味的飲料啃着幹巴巴的面包。
正當郎喬對着駱聞舟菜盒裏的紅燒肉流口水,準備伸手偷一塊的時候,休息室的磨砂門再次被推開——
“啊……”肖海洋手裏拎着快餐口袋,意意思思地站在門口,“駱哥也在啊。”
駱聞舟應聲回頭,登時将肖海洋的猶疑和赧然看得個一覽無餘——他看起來比郎喬穩妥冷靜,卻終究還是一個初入社會的小年輕,尚不能将感情和情緒的收放控制得如魚得水。
“進來一塊吃吧!”駱聞舟咽下一口飯,笑着對肖海洋說,“快把飯拿進來和你郎喬姐共享一下,她的口水都快滴進我的飯裏了。”
郎喬吸了吸自己的口水,轉臉死盯着肖海洋手裏的口袋,招呼他進屋一同進餐。
“好、好吧,打擾了。”肖海洋抿着嘴關上了休息室的門,走到郎喬旁邊拉出椅子坐下。
那邊肖海洋打開自己的午飯後,郎喬便開始用她那雙滿溢期待的大眼睛看着他飯碗裏冒着熱氣的炸豬排。
“郞姐,要不……”肖海洋打開一次性的筷子,遞向郎喬,“你先吃一塊?”
郎喬馬上推辭道:“诶——這樣不好啦!你、你吃吧,我不……”
“得了吧喬兒,”駱聞舟夾起最後一塊紅燒肉,放到了嘴裏,“還裝什麽欲拒還迎啊!自打小肖推開屋門,你就望眼欲穿地盯上了人家的午飯了!”
“老大——”郎喬拖着長音轉臉看向駱聞舟,試圖最後挽回一下自己的尊嚴,卻發現駱聞舟菜盒裏紅燒肉只剩下了湯水,“啊!肉呢!我的紅燒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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駱聞舟吞下被咀嚼成肉渣的紅燒肉,然後笑着拍了拍自己的肚子:“全在這裏呢!”
于是,當陶然推開休息室的門,便看到郎喬滿臉悲憤地對着眯眼笑得如同狐貍的駱聞舟咆哮,而坐在郎喬旁邊的肖海洋卻是舉着筷子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喲,今天挺熱鬧啊?”陶然拿着保鮮盒走進休息室。
“陶哥!”肖海洋欲站起來同陶然打招呼,被陶然笑着按了回去。
郎喬向陶然抱怨道:“陶然哥!老大他連最後一塊紅燒肉都不肯留給我!”
陶然打開保鮮盒的蓋子,将午飯放進微波爐,調好時間後走到駱聞舟身邊拉出餐椅坐下:“沒事兒,哥這裏有雞翅,熱好了分給你吃。”
郎喬一聽大呼“萬歲”,駱聞舟卻是咂嘴道:“陶陶今天怎麽自己帶飯了?佳人有約令你獨守空房啦?”
“別胡說!”陶然接受到郎喬和肖海洋越過駱聞舟向他投來探究八卦真相的目光,用手肘頂了頂駱聞舟,“倒是你,前幾天還說看新聞頭疼,今天怎麽沒給電視換換臺?”
“沒什麽,關心一下國家大事。”駱聞舟将盆幹碗淨的外賣餐盒放回口袋,站起來讓出了座位,“我吃完了,你們挨着坐吧。”
午休時間已過大半,郎喬吃了一塊肖海洋的炸豬排,又啃了一個陶然的雞翅,正餍足地與駱聞舟一起坐在沙發上,百無聊賴地看着漸進尾聲的午間新聞。
“這個肇事逃逸的司機還沒抓到嗎?”陶然疑惑道。
“是啊,”肖海洋坐在他身邊,推了推自己的眼鏡,“我記得這條通緝令已經斷斷續續地播送了兩個多月了。”
郎喬皺眉,思索片刻後遲疑道:“這個案件……我怎麽聽着有點耳熟?”
“之前咱們公司的官方微博轉發過。”沉默許久的駱聞舟突然開口。
“啊!我想起來了!”郎喬恍然大悟,“就是那個富二代買兇弑父的新聞對不對!”
“是嗎?”肖海洋質疑道,“那條博文沒有這麽說吧?”
郎喬卻是肯定地回複:“土豪被撞得昏迷不醒,肇事司機和土豪的兒子一起不見了蹤影,要不就是他兒子和他一樣被害了,要不就是他兒子買通了司機要他的命——狗血八點檔不都這麽演的嗎?”
陶然笑着問:“那你為什麽就肯定是後者呢?”
郎喬歪着頭,似乎也說不出個所以然,吞吞吐吐地回了句:“直覺?女人的第六感?”
“不對,”駱聞舟嘆氣,“是輿論歪曲的引導。”
三個人同時轉頭看向駱聞舟——
“那條博文把被撞的富商、肇事逃逸的司機和失蹤的富二代并列在一起向世人公開,再輔以指向不明的說明文字,引誘看到文章的人産生扭曲的聯想,強行将圖片和文字對號入座,拼組成一個自己最期待成真的故事。”
“圍觀群衆在草率浏覽後便接受了媒體給編寫出的第一印象,而第一印象往往是最鮮明、最牢固且最難被改變的。”駱聞舟垮下身子,有些乏力地靠在沙發背上,歪着頭對身邊的郎喬說,“所以,如果我現在告訴你事實的真相是有人想從富商那裏搶奪富二代的所有權,于是□□——人沒殺成卻還讓富二代給跑了,你會信嗎?”
肖海洋和陶然面面相觑,仿佛在思考駱聞舟說的話,而郎喬卻是立刻反問:“搶奪富二代的所有權?”
駱聞舟點頭,郎喬難以置信:“為什麽要搶一個人的所有權?什麽所有權?監護權?繼承權?說不通啊……”
“或許……”肖海洋遲緩地開了口,“是因為他的兒子比他更有價值。”
“啊?”郎喬感覺自己很難被這個假設說服,“怎麽可能?二代比一代還有錢?”
陶然收拾好自己的保鮮盒,喝了一口水,參與到讨論中:“也有可能并不是因為錢。”
肖海洋問:“那會是因為什麽?”
駱聞舟站起身,拎起裝着快餐盒的口袋,走到休息室門前,打開磨砂門轉身調笑道:“沒準是因為二代他長得風華絕代,引人犯罪呢!”說完就慢悠悠地走出了休息室。
肖海洋看着郎喬拿出自己的手機,劃劃點點幾下後綻放了一個比煙花還燦爛的笑容,瞬間意識到一塊炸豬扒可能距離讓她露出這樣笑意還很遙遠——大概還需要100塊完整的炸豬排。
陶然卻是拿着自己的保鮮盒,追着駱聞舟前後腳地出了休息室。
午休尚未結束,除了住院室中偶爾傳出幾聲哀怨的貓狗的叫聲,所有工作人員都壓低了聲響,營造出一個比接診時更安靜的氛圍。
陶然一路跟着駱聞舟走出醫院,看他扔了餐盒卻不着急回去,而是站在垃圾桶旁抽出了一根煙。
“少抽點吧!”陶然走上前,從自己兜裏摸出一顆糖遞給駱聞舟,“吃糖吧。”
駱聞舟斜了他一眼,笑着接過糖:“只有我媳婦才能管我,陶陶你确定還要管?”
“吹牛吧!”陶然扭頭也斜眼看着駱聞舟,“你連對象都沒有,還媳婦呢!”
駱聞舟聳肩一笑,收起煙,拆了糖紙将糖塞到嘴裏——啧,橘子味的——然後終于抛出困擾他許久的問題:“不是,你這個随手變出一顆糖的毛病是什麽時候養成的啊?”
陶然愠怒:“你甭管!”
嗯,肯定是近期才養成的,估計還是因為常大美女,駱聞舟腹诽。但是他猜不出是具體因為什麽,也并不想開口多問。
陶然給自己剝了一顆糖,含在嘴裏問駱聞舟:“晚上一塊吃飯啊?”
“怎麽了皇妃,”駱聞舟嘴賤反問,“皇上讓獨守冷宮寂寞難耐,終于想起微臣了?”
“駱聞舟你這張嘴是怎麽回事?”陶然的眉頭擰在了一起,“不會好好說話是不是?”
駱聞舟作勢歪頭輕抽自己嘴巴子:“哎,您瞧我這張賤嘴,該打!”說完又換手拍了一下自己的另外一邊臉。
陶然哂笑,擡腳踢了一下駱聞舟的小腿肚子:“哎,說正經的,去不去啊!咱們可好久沒一起吃晚飯了。”
“是啊,”駱聞舟雙手插兜,“某些人忙着追女神,只顧新人笑,哪還管得過來舊人哭!”
“最後一遍啊駱聞舟!”陶然沉重地嘆息道。
“不去。”駱聞舟插着兜往醫院走。
陶然跟上他,調侃道:“怎麽了啊?反正你回去也是孤家寡人——”
駱聞舟突然停下來,牽起嘴角笑着打斷陶然的話:“誰跟你說我是‘孤家寡人’啊?”
“啊?”陶然對上他的笑臉,恍然道,“對,還有兩只貓——可是貓不算啊,你又不能和貓一起吃飯。”
駱聞舟哼哼挑眉,笑而不答,繼續往回走。
陶然蹙眉駐足,若有所思地眯眼看着駱聞舟的背影……在他推開醫院大門,搖響了門口迎賓的鈴聲後才幡然醒悟——
“哎——”陶然三步并作兩步,跑上前勾住駱聞舟的脖頸,“老駱,你有情況啊!老實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