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被陶然認定“有情況”的駱聞舟,當晚掐着時間準點打卡下班,笑着揮別每一位同事——包括還在試圖對他刨根問底的陶然——就連堵車都沒能影響到他的好心情。
他趁着等紅燈的工夫,一邊跟着車載音響中播放的《五環之歌》搖頭晃腦,一邊拿出手機開始訂餐——
先來一鍋西紅柿炖牛腩,養胃補血;
然後來一盤茭白煸肉,不過要備注少放辣;
還得給小崽子定一條魚——啧,還得是甜口的……得,就松鼠桂魚吧;
最後再來一份冬瓜排骨湯,兩碗米飯,齊活!
信號燈倒計時清零,綠燈亮起,駱聞舟将手機收好,專心致志地開車。
然而他開了沒多久,思緒又開始滿車廂的亂飛——是不是訂的有點多了?又不是逢年過節,這大魚大肉的……
駱聞舟還沒來得及整理好自己的胡思亂想,車就已經開到了小區門口。他家本就離醫院不遠,不堵車的話用不了二十分鐘就能到家。
泊好車後,駱聞舟滿心忐忑地往家走去。他已經許久沒有這種感覺了——期待回家卻又緊張得不敢打開房門。
直到駱聞舟看到單元門旁自家客廳的窗戶被燈光點亮,他七上八下的心髒才逐漸平複了慌亂的跳動。
駱聞舟站定在自己房門前,掏出鑰匙……遲疑片刻,又将鑰匙收好,擡起手敲了敲房門。
“寶貝兒,我回來了!”駱聞舟柔聲呼喊,“來給我開個門啊!”
一秒,兩秒,三秒……樓道照明燈嗡嗡的響聲萦繞在駱聞舟耳畔,面前的房門沒有被打開的跡象,房裏更是悄無聲息。
駱聞舟苦笑,形容不清自己此刻的心情,只覺得每一次吸氣後的吐氣都變得異常艱難。他認輸似的重新翻出鑰匙,喊亮到時熄滅的感應燈,正準備把鑰匙插進鎖孔——他家房門從裏面拉開了一個微小的縫隙。
費渡從門縫裏探出上半張臉:“哥,你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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駱聞舟舉着鑰匙愣在了門口,眨了眨眼睛木然張嘴應道:“啊,回來了。”
門裏的費渡向後退了幾步,駱聞舟順勢推開門走進了屋。
這時他才看到,費渡竟然光着腳踩在地上,登時惱怒訓斥道:“你這孩子怎麽回事!跟你說了穿鞋穿鞋穿鞋,不要光腳滿屋跑,怎麽就是不聽話。”
說完也顧不上換自己的鞋,着急忙慌地打開鞋櫃給費渡找拖鞋。
“鞋在屋裏……”費渡彎下腰将駱聞舟的拖鞋放到他腳邊,“我剛才玩游戲,聽你敲門着急下地給你開門才沒來得及穿。”
費渡語畢,他面前的駱聞舟仿佛被點了穴,保持着伸手找鞋的姿勢一動不動。
“哥,你怎麽了?”費渡伸出手指,戳了戳駱聞舟的肩膀。
然後駱聞舟也不管自己換沒換鞋、費渡有沒有穿鞋,電光火石間直起腰身撲向費渡,擁着他一起踉踉跄跄地進了客廳,最後抱着費渡倒在了沙發上。
費渡被駱聞舟這一連串的動作搞得不明就裏,他擡手拍了拍駱聞舟的後背:“哥……我要喘氣的。”
駱聞舟卻仿佛趴在他的身上睡着了,沉穩而舒緩的呼吸一下下地落在費渡的頸間。
費渡偏過頭,将嘴貼在駱聞舟耳邊低語:“哥,你是想要我了嗎?”
駱聞舟聞聲驚起,眉頭緊鎖,笑意卻攀上嘴角:“要要要,你除了做|愛腦子裏還有沒有點別的?”
費渡曲肘撐起自己,側躺在沙發上回道:“有啊。”
駱聞舟挑眉,靜待費渡“有什麽”的下文。
“咚咚咚”急促的敲門聲,打斷了費渡尚未脫口而出的話。
“誰啊——”駱聞舟眼睛釘在費渡身上,扭過頭沖着房門喊。
門外的人喊着回:“您的外賣!”
“來了!”駱聞舟收起落在費渡身上的視線,站起身向門廳走去——他都忘了自己訂了晚餐。
費渡緊跟着駱聞舟一同起身,邁着大步貼上駱聞舟的背,雙手搭在他的肩膀上,附在駱聞舟耳邊說:“還有你。”
說完唇瓣劃過駱聞舟的耳垂,然後又轉身回到了沙發上。
駱聞舟捂着自己的耳朵,回身瞪着坐在沙發上笑得不懷好意的費渡,擡手指了指他:“小崽子,你給我等着!”之後氣沖沖地奔去給外賣小哥開門去了。
費渡眯縫着眼,凝視着駱聞舟另一只沒被手蓋住的、漲紅的耳根,舔了舔幹澀的嘴唇——好期待呀!
駱聞舟的晚餐果然訂多了。費渡不論作人還是當貓,飯量都很小,幾乎每一樣菜都只吃了一兩口,米飯也才吃了半碗,然後就放下筷子表示自己吃飽了。
“是真吃飽了還是不合胃口啊?”駱聞舟神色凝重,“難道身體還不舒服?用不用去醫院?我只會給貓狗看病,可不會給人治病。”
費渡卻是搖頭:“真是吃飽了,身體也沒有不舒服。”
駱聞舟似乎不太相信,用筷子指着那盤松鼠桂魚問道:“那魚你也沒怎麽吃啊!你不是說要吃甜的嗎?這季節鳜魚味道是不怎麽樣,但這家做得還可以啊!”
費渡笑着解釋:“哥,你是不是對化貓人有什麽誤解?我們雖然可以變成貓,但并不意味着變回人的時候就也一定要愛吃魚啊。”
“那你不愛吃魚嗎?”駱聞舟似懂非懂。
“……也還行吧。”費渡感覺一時半會可能解釋不清楚這件事了。
駱聞舟了然:“那不就得了!趕明兒休息了我去買條鲈魚,給你清蒸着吃,讓你嘗嘗哥的手藝!”
“哥,”費渡屈肘撐在飯桌上,臉頰搭在手背上,“比起你的手藝,我更想嘗嘗你的鳥。”
駱聞舟被費渡沒正形的話嗆了口飯,猛咳幾下後瞪着費渡警告道:“以後,飯桌上禁止聊騷!”
費渡卻是笑了笑,沒應聲。
飯後駱聞舟在廚房收拾沒吃完的飯菜,想着這些應該足夠費渡明天中午吃了。他現在不方便出門,也不能見外人,盡管貓形态的身體已經恢複的差不多了,但是人形态的身體仿佛底子不是很好,總是一副有氣無力的模樣。
駱聞舟心裏盤算着,在費渡決定踏出家門去處理那些糟心事之前,他一定好吃好喝的伺候着——真難想象他如此纖瘦的小身板,竟然能扛得住那樣難堪的重壓。
然而費渡終究還是一個四體不勤五谷不分的大少爺,他哪裏是什麽“田螺姑娘”啊,簡直就是“豌豆公主”啊!
駱聞舟從衣櫃裏翻出一套自己應季的幹淨衣服,拎起坐在他床上玩電腦的費渡,将衣服塞進他懷裏:“去洗澡,洗完早點睡!”
費渡心有不甘地被駱聞舟推進了浴室,還不忘隔着浴室門調戲駱聞舟:“哥,要一起洗嗎?”
“滾——”駱聞舟壓着□□咆哮。
之後浴室裏傳出費渡愉悅的笑聲,還有令人浮想聯翩的水聲。
生活裏闖進一個費渡,駱聞舟突然覺得日子變得充實了起來。他打開手機備忘錄,記錄下要做的事——
1、給費渡買幾件合身的衣服。
2、買一個跑步機,讓費渡在家裏鍛煉一下身體。
3、輪休的時候要去買菜買魚……
提及魚,他猛然想到了家裏還有另外一只貓,而從他回來就沒再見過駱一鍋。
駱聞舟挨個屋地找了一圈,最後在那間分給費渡的客房裏發現了藏在窗簾後的駱一鍋。
“哎喲小可憐!”駱聞舟抱起縮成一團的肥貓,“弟弟變成人把你吓壞了吧?”
駱一股窩在駱聞舟的懷裏,很是難得的沒有掙紮。
駱聞舟壓低聲音哄道:“弟弟他不是壞人,你不要怕,你還得幫爸爸看着他呢,知道嗎?”
駱一鍋不知道為什麽比它瘦一圈的同類會變成異類,只知道不論是同類還是異類,他都不是“弟弟”的對手。
駱聞舟放下駱一鍋,見他又躲回了窗簾後,全然一副不願踏出客卧半步的意思,無奈嘆氣,只得把它的食盆從客廳拿到了客卧,又安撫了幾句後才走出房間。
直到費渡和駱聞舟都洗漱完畢,相繼回了駱聞舟的卧室并慣例帶上了門,重新找回統領一方的駱一鍋才小心翼翼地邁出客卧的門。
然而費渡當晚依舊沒有吃到駱聞舟的鳥。他脫光了自己,壓在駱聞舟的身上——上邊與駱聞舟的唇舌糾纏在一起,下邊隔着內褲磨蹭駱聞舟的□□——反複低喃地求駱聞舟給他,卻始終求而不得。
“為什麽你還是不肯要我?”費渡折騰累了,伏在駱聞舟的胸口,“貓耳朵和尾巴我都收起來了,也告訴你我的名字、給你看我的臉了,到底還有什麽不可以的?”
駱聞舟用手順着費渡的頭發:“你身體還很弱,經不起折騰。”
費渡擡起頭,對上駱聞舟的眼睛:“我再虛弱也不影響做|愛。”
“費渡你聽好了,”駱聞舟用手捏着他的雙頰,嚴肅地說,“我不是‘他們’。就算我對你産生需求,也不會是為了滿足自己變态的癖好。如果你再用這種态度向我求歡,我絕對會把你鎖在客房,讓你再也爬不上我的床。”
如果不是為了滿足那些畸形的需求,那還能因為什麽呢?答案呼之欲出,費渡卻不敢承認。
他不想裝傻,也不願自作聰明,卻也給不了任何承諾,只好低下頭沉默不語。
“哎……”駱聞舟對現狀心知肚明,也不想點破微妙的尴尬,他用手揉搓着費渡的側腰,“有什麽我能幫你的嗎?”
費渡枕着駱聞舟的胸口搖頭:“舉報的證據我們早就搜集好了,在我同伴的手裏,接下來只要我們将證據提交再接受調查就可以了。”
“不會有差池吧?”駱聞舟問。
“不會。”費渡堅定地回答,“他們和我一樣,如果不走這條路就只剩無名慘死的末路。”
“你……”駱聞舟說得有些猶豫,“你父親……如果被追責,你會受到牽連嗎?”
“這件事上我是受害者,”費渡再次擡起頭,對着駱聞舟扯了扯嘴角,“但是他和那些人的資産可能會被凍結,相關公司也難免被查封或轉售……到時候我可能就會成為一只無家可回的流浪貓了。如果變成這樣,你還會再次收留我嗎?”
駱聞舟翻身将費渡壓在身下,低頭吻住他露出牽強一笑的嘴唇——短暫停留,未有深入——然後擡起頭,柔聲承諾:“不論你是貓還是人,我都會給你一個你想要的家。所以如果真有一天你沒有地方去了,就回來我這裏吧。”
費渡拱起那雙迷朦的桃花眼,笑着應了這晚第一聲的“好”。
然後駱聞舟攬着費渡,費渡靠着駱聞舟,度過了安靜祥和的一夜。
當第二天清晨的微光順着卧室窗簾的間隙爬上床頭,照亮了駱聞舟的眼簾,引得他貪睡地翻過身去撲了個空——駱聞舟猛地睜開雙眼,卻不見了費渡的蹤影。
他嘶啞着嗓子呼喊:“費渡!費渡你死哪兒去了!”
屋裏屋外安靜得吓人,沒有人聲或是貓叫來對他進行回應。
駱聞舟騰得坐起身來,頂着眩暈感和滿眼的金星環顧四周——在床頭櫃上發現了一張被筆壓住的A4紙。
他屏住呼吸,拿起那張紙,然後看到了一行漂亮的手寫楷書,演繹着簡短的不告而別:謝謝。
駱聞舟将A4紙捏得“沙沙”作響,卻也不忍将其揉皺,盯着那兩個字咬牙切齒道:“小崽子,真他媽浪費紙張。
然後他躺下身去,屈起手臂蓋住了自己的雙眼,低聲呢喃了一句:“誰他媽稀罕你的感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