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替我護住他。”四貝勒将所有人打發了,才如此對她說。語氣很認真,情緒狼狽。雖然都藏在那張沒什麽表情,但一直冒寒氣的臉之下。可子娴覺得,此時四貝勒的周身氣場,比二阿哥死的那天更灰暗。
“我不懂醫。”
“那有禦醫。”
“那你要我做什麽?”
“護住他,不要讓人要動手腳。”
竟是如此?子娴恍然,這府裏又發生什麽事了吧?這個男人外表一慣冷情冷心。可他也是人,一個身份比上不足,比下有餘,但其實相當尴尬的一個男人。七情六欲他也有,會傷心,會難過,會生氣,會失望。兒子一個接一個的出事,他怎會不傷心?
在子娴這個活過一輩子,又歷經生死存亡的人來說。他其實也還是孩子,二十來歲的小夥,一切都開始懵懂的嘗試着,而且很有勇氣的将自己碰的頭破血流。
“好。”剛沒了一個兒子,再沒一個兒子,那樣的打擊的确不是常人能受。子娴不心疼他,種什麽因得什麽果,她雖不信佛,可這話還是很有道理的。再者,她挺喜歡弘晖這娃。“不過,若有賊來,不論出處,我可要下死手的。”末世出來的人,從來都不喜歡留後患,更不會給敵人成長的機會。
四貝勒怔了一下,知她說得認真,并不作假。有些好奇她這性情是如何養成,卻是真心實意的放了心。“多謝。”這便是随她做了,完了心中一松,久未成眠的他困意上湧,卻依舊不能睡:“我得趕回去。”
子娴笑問,“四貝勒不去看看年小姐?”
四貝勒本想伸手抱她,出于本能,他需要一個擁抱,一個值得他信任的人的,安慰的,溫暖的擁抱。可聽這話,他臉一僵,深深的看了一眼子娴,“嗯”了一聲,轉身便走了。
子娴目送他出了院子,便去了弘晖的住處。
禦醫說,弘晖阿哥受了驚,又受了寒,原來身體就沒好透,這次更是病來如山倒。要休養很長的時間!
子娴确定弘晖不會輕易死去,便放下了心。
直接将人抱在懷裏,伸手輕輕點了點他的小腦門,将他點醒。
“子娴。”弘晖一睜眼,便是驚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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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娴也驚喜,這麽久,小家夥居然還沒忘記她。
“不對,我要叫你佟佳格格。”小家夥笑顏突的一收,顯然,對于佟佳格格是個什麽身份,他也知道一些。
子娴到是不在意,手輕輕的摸了摸那一頭細密毛發,“還叫子娴。”這麽小的孩子,就被規矩綁死了。
“子娴。”小家夥立刻又改了回來。
“怎麽生病了?”子娴好奇,手一下一下的摸着他的頭。
“落水了。”弘晖覺得很舒服,子娴摸過的地方,都很舒服。而且,她的懷裏總是很溫暖,很舒服。讓他又想睡了。
又落水?弘晖跟水是有多大的孽緣?
看了一眼在邊上警惕看着她的奶嬷嬷,子娴頗為不痛快的抿了抿嘴:“要乖乖吃藥,不能怕苦。”
“我是男子漢,不怕苦。”弘晖立刻舉起小拳頭。
“還要好好吃飯,才能長得大。”
“恩,我會好好吃飯。”可小嘴一撇,“可是,我吃不下。”
子娴笑着點了點他的頭,“盡力的吃。”生病了,胃口自然不好。而且,說實話,貝勒府裏的東西雖然不差,可真正的好東西也沒多少。尤其是冬天,蔬果更是少。且那個福晉一向都是賢名在外,賢名這東西可不是說說就來的,哪怕不是真心,也得做出個樣子來。有好東西,上上下下一分,最後留給她自己的,怕是也沒多少。
本來品種就少,再加上什麽都有定量……小家夥早早的就營養不良。自然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了。還好,春天來了。
等安撫好小家夥,朱兒才得了空來告訴她:“大阿哥落了水,私下有人傳是李格格讓人動的手。李格格說,二阿哥沒了,是福晉動的手。兩人在院子的水邊吵了起來,當裏大阿哥就在水邊玩耍。結果宋格格的貓不知怎麽的突然冒出來,大阿哥去撲貓,直接撲進水裏去了……”
大人的戰争,小孩子受累。弘盼已經折進去了,如今又開始折騰弘晖了!!
四貝勒此舉更加奇怪,他如何就這麽相信她?不怕她也像他那後院裏的女人一樣,對大阿哥動手嗎?而更讓她不明白的是,四貝勒為什麽會越過四福晉。
四福晉的賢名與她本質有多少出入這不重要,可四福晉對大阿哥的心,絕對是一顆慈母之心。她将弘晖當命根子,在她的心裏,比四貝勒要重的多。他不相信四福晉能保護弘晖,卻将人送到這裏。着實讓人看不透。而且,此舉有打福晉的臉的意思,實在是不符合四貝勒一慣的作風。
“……牡丹院裏的那位正生氣呢,聽說主子爺走的時候,沒去見她。她自個兒追到別莊門口,卻讓主子爺給了個沒臉……”
這年秋月是被嬌寵慣了,更以為她替四貝勒擋了一箭,便是救命大恩了?那天晚上,她分明聽九阿哥和十四阿哥說,如果沒有年秋月,他們也不會受傷,甚至有幾個跑掉的刺客也跑不掉。九阿哥更在那懷疑,這年秋月是不是跟刺客是一夥的。
四貝勒的多疑想來不會少,只是不知道他是如何想的。真的因為年秋月的一擋,而許了心?一見鐘情?
“如今弘晖歸我管,這院子裏的人,你盯緊些。”
“是,格格。”朱兒很高興,格格更相信她了。随即又有些擔憂:“也不知道主子爺怎麽想的,怎麽就将大阿哥送這裏來了?且不管照顧好不好,只将來格格回府,怕就要被當成眼中釘了。”照顧嫡子,這本就是莫大的榮耀。雖然格格在莊子上,可四貝勒來的可不少。雖然她們都知道,四貝勒是為了牡丹院的人來的,可府裏的人不知道啊!!格格這是背了黑鍋呢!
子娴依舊還是那句話:“還能更壞麽?”
不能,那就無所謂了。何況,四貝勒既然今次開了這口,以他作為男人的驕傲,想來不至于讓她太難做。
接下來的時間裏,子娴白天基本上都陪着弘晖。神識則将整個景院監視起來!四貝勒讓她“護”人,既然用護,那就一定會有人下手。怎麽下手,她卻猜不到。但從她開始監視開始,卻一直沒有異常。
禦醫的手段不錯,才三天,弘晖就好了許多。胃口也因為多了些果蔬而放開了些!子娴停了他的甜食點心,直接改成少食多餐,與她一起用飯。
到了第七天,弘晖的藥停了。只是在吃上更講究了,禦醫幾乎全程跟進,連每道菜都緊盯着。第十日,弘晖小臉上已重現神彩,回歸了活潑,滿院子亂跑了。雖然禦醫還是說,要常期調理。
第十五日,久未出現的四貝勒再次出現。
“弘晖三歲多了,該啓蒙了。”
“你不是來接他的?”子娴驚心,這貝勒府裏的情況,到底差到什麽程度?
“交給你,我放心。”
子娴幾乎要笑出來,她怎麽不知道,這位四貝勒會如此信她?她可沒忘記,佟佳子娴初進府時受得委屈?她不在乎,并不表示她不會記住。
而這個人對她的态度,改變的莫名其妙。
“你不怕我将弘晖教成個纨绔?”
四貝勒沉默了,又用那深沉的目光看她。她坦然回視,毫不心虛,甚至帶着挑釁。他若真敢應了,她就真把弘晖教成肆意妄為的人。做皇家子孫,太苦逼太累。弘晖若不歸她管,她自然一邊看戲。若是歸她管,她自然随着自己性趣來。
“随你。”四貝勒終于開口,答案依舊讓人意外。
“若是随我,以後弘晖不管變成什麽樣,都不許別人指手劃腳。包括你。”
“可以。”
果然是冷心王四貝勒,對自己兒子也夠冷情的。
“那就留下吧。關于啓蒙,你可以給他安排師傅。如果這也随我,那從此以後都不需要你的人。”
對于這一點,四貝勒怎麽可能不管。
第二天,就送了個啓蒙師傅過來。兩個,一個教文,一個教武。俱是個男人,只是為了避嫌,住在外院。弘晖要上課時,由奶嬷嬷,以及一個王嬷嬷親自接送。
兒童啓蒙第一篇《三字經》,弘晖很懂事,在學問上,更是讓人吃驚的用心有天賦。
“人之初,性本善……”
“天晚了,明天再看。”子娴手壓在弘晖的書上,皺眉看着那昏暗的燭火。
“可是,阿瑪說,我背完了《三字經》就會讓我見額娘。”弘晖神色暗淡,還有些忐忑。
“欲速則不達。”子娴毫不留情的将書收走:“休息是必須的。休息的足夠,身體才會好。身體好,才不易生病。你還想生病嗎?”
“不想。”
“那就休息。”
“可我睡不着。”小心的看着她手裏的書:“而且,子娴說一天睡五個時辰,我睡夠了。”
子娴看着那帶着祈求的小眼神,“那也不準看書,做些不費眼的事。”
弘晖控訴的望着她,“不要,爺要看書。”
“嗤。”子娴笑了:“爺?誰教你這麽說的?”
“我……”弘晖讷讷不成言。
子娴看向奶嬷嬷,“再讓我知道,誰在大阿哥面前說一句不該說的,我就割了他的舌頭。”轉向轉向弘晖:“怎麽?想回貝勒府去當爺?在這裏委屈你了?”
“我……”
“你以為你為什麽會被送到這裏來?你以為為什麽你阿瑪不讓你回去見你額娘?你以為為什麽你在貝勒府裏都快死了,到了這裏卻能活蹦亂跳?你以為,我當真很稀罕替別人養兒子麽?給你主子通信,有本事就讓四貝勒把人領走,沒本事,就別整這些雞鳴狗盜的事。沒得把弘晖教成那下九流的人物……”最後這一句話,卻是對着變了臉的奶嬷嬷說的。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