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全營戒嚴。

莫名的死了一個人,雖然只是一個嬷嬷,他們平時不知弄死了多少。可現在這種情況,卻足以讓所有人,尤其是皇帝的那根神經繃起來。

當初的那些刺客,子娴不知道後續。可皇帝以及皇子侍衛們卻是知道的。之所以沒有被傳來開,是因為,那些人死得太奇怪。

沒傷沒毒,就這麽死了。而且他們的臉上還全都一片安然,就像……就像是被閻王收了性命。無痛無傷無知無覺!

古人信神,康熙不客氣的認定,這是老天保佑他們呢。否則,當時的情況,誰都知道結果會是怎麽樣。

君權天授,這事一出,可不只滿人看着,還有那些蒙古各部也全都看着呢。

因為涉及神鬼之說,所以康熙也趁機顯擺得大度些。明面上不動聲色,所有動作全都在私下裏。

但整個營地的巡邏如今是明松暗緊,可以說是所有風吹草動,全在人的眼裏。

可現在突然死了這麽個人,卻誰也不知道是怎麽發生的。這如何不讓康熙震怒和震驚?

死一個嬷嬷不要緊,要緊的是這個嬷嬷死得這麽悄無聲息。

不過,就子娴看來。這件事之所以被鬧這麽大,完全是因為年秋月。

年秋月真的會折騰啊!子娴完全看不懂她到底想幹什麽?這嬷嬷是她派出來的,殺人不成反被殺。如今她跳出來喊冤,當真是不怕被人揪出她們曾做過的那些?還有,當日藏在暗處的人呢?怎麽就不出聲了呢?

“格格,主子爺過來了。”朱兒看着正懸腕書寫的子娴,在她一字完成之時,才小聲的提醒道。

子娴只得放下筆,看向來者。

“出去。”四貝勒對着朱兒揮手。

朱兒行禮退出,四貝勒這才走到子娴身邊,将桌上的空白書冊拿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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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是有些小聰明。”四貝勒看着那一頁紙上就只有一首詩,而一句一行,這樣絕對不怕念錯。

子娴微微一笑,卻是好奇他這大白天的跑過來幹什麽。這幾天他們應該都很忙吧?

“那個嬷嬷是怎麽回事?”四貝勒此來也是無奈。他不想遇到麻煩的時候,求助一個內宅女子。但是,有了弘晖的事之後,他也是決計不敢小瞧了她們的,尤其是子娴。

這次的事情,他知道是年秋月的手段,也知道年秋月派嬷嬷去殺子娴。可他查不出來,那個嬷嬷是怎麽死的。

“她要殺我,結果被我殺了。”子娴說得十分輕描淡定,語氣裏沒有半點起伏。然後拿了筆,繼續寫她的詩。

饒是四貝勒心中有各種猜測,這一刻也呆愣了一下。再看她如此淡定模樣,心中湧起的各種感觀,一下全都堵在心底,發散不出,卻也消散不了。

“你當真什麽都敢說,就不怕爺辦你?”這是一條人命讷,為什麽她能如此雲淡風輕?一個女子,不是應該害怕,應該惡夢不斷的麽?她怎能輕摸淡寫至此,甚至于,她的字還進步了不少。

“原來,四爺來是想假話?”在年秋月那裏還沒聽夠?“四爺是想聽這個麽?哎呀,到底是誰這麽狠心,居然對嬷嬷出手?嬷嬷那麽善良,侍候人那麽盡心盡力……爺,您一定要将兇手找出來,不能放過他……”

四貝勒臉瞬間轉黑,這是年秋月曾說的,在嬷嬷的屍體被發現的那天,幾乎要哭倒在他懷裏。

現在被她再次說出來,他總覺得自己是戲臺上的戲子。

“她為何要殺你?”

明知故問了不是?“這理由可就多了,年小姐很愛您呢!對于所有出現在您身邊的女子,她都恨不能殺之而後快。我很不巧的中了槍!再者,那天我不小心聽到她們想着要怎麽給您的後院清理一下,好給年小姐騰地方。所以,她們要殺人滅口。當然,也不排除想要奪財的理由。那天我聽到她們的話之後,可是狠狠的敲了一筆。年小姐真是有錢了,一出手就是萬兩銀票。”

“那你就……就殺了她?”

子娴冷笑:“我這人很好說話,拿刀劍對我的,我自然刀劍以對。”拿尊重相對,她自然也拿尊重相應。“這世上總是有來有往才行。”

她不輕賤生命,但也沒多尊重。別人都要殺她了,她難道還給對方機會,好養精蓄銳的重來麽?

她此時留年秋月的命,已經很給面子了。

話說回來:“年家可還有別的女兒?”如果還有,那只要到時有一個姓年的進了四貝勒府,出一個皇貴妃,将年羹堯綁到四貝勒身上,是不是年秋月,還真并不重要。

因為她翻過,年貴妃唯一的作用也就僅此而已。其她的影響并不大,沒有留下子嗣,不影響後面的歷史發展。

這些都是細枝末節,她可以插手。

“總是有的。”只是不是一母所生,甚至可能是年家其他系支的。若是有用時,就可以直接拉過來。“問這作何?”

“好奇年家是如何教女的,是只年小姐如此,還是所有年家的小姐都如此。”避重就輕的将話題繞開。

“四哥,你在麽?”十三阿哥的聲音在外面突的響起。

“十三弟稍侯。”四貝勒朝外面叫道,人也離開子娴所待的書案。“這幾日你就別出去了。”這才朝外走去。

子娴眨了眨眼, 便繼續抄寫詩書,遠遠的聽着十三阿哥的聲音:“四哥,皇阿瑪正生氣,大哥他們全都去了,聽說是三哥惹惱了皇阿瑪……”

不過一天,朱兒便八卦說,誠郡王被皇帝斥責了。原因是他剃了頭!

因為十三阿哥的母妃去死了,按規矩百日內不得剃頭。

子娴想,這誠郡王這是撞到皇帝的槍口上去了。皇帝的心情肯定很不好,但光剃個頭就值得斥責?那十三阿哥這個親兒子之前整天跟年秋月膩歪算個什麽事?別說皇帝不知道。前兩天十三哥還當着皇帝的面彈琴作樂呢?

更別說,此次皇帝本來就有兩邊連姻的意思。

皇家的人總是如此,陰晴不定。對對錯錯,全在一念間。

“如今營地裏巡邏的人越來越多了呢,奴婢都被叫過去問了好幾回話了。”

“我記得昨兒個有狐貍皮?”子娴突的開口,打斷朱兒接下來的話。

“是的呢,雪白的,沒有一根雜毛!只是,那些東西主子爺不開口,咱們不能動。得等回府之後,由福晉來分……”

子娴不知道那有多稀奇,也不管她是不是有資格動。她只知道,這東西是她想要的:“去取了來。”

“可是,格格,奴婢拿不到啊!”主子爺有專門存放東西的帳篷,有專人看守着。

子娴冷眼瞥過去:“怎麽?才出來幾天心就野了,忘了我的規矩?”

只問結果,不問過程。

朱兒猛的顫了一下,想到初時種種,跪了下來:“奴婢知錯,奴婢這就去。”

很快,朱兒将狐皮領了來。

狐貍皮不是什麽好東西,只是她無聊了。而且,剛剛聽到年秋月跟四貝勒要它,說要做個圍脖。

子娴到不是争,也不是想要證明什麽。只是想要讓他們不痛快而已……她的話說的清楚,年秋月派人來殺她,四貝勒居然當作不知。

她是看出來了,四貝勒估計要把這年秋月利用到死,榨幹她的所有價值。

但她不是吃虧不回報的人,既然年秋月暫時不能死,那就膈應她一下好了。就像她總是時不時的來膈應着她。

“把毛都剪下來。”子娴指使着朱兒動手。

“是。”每一次敲打過後,朱兒總是會老實一陣子。

所有的毛都剪下,皮上還剩下短短的毛。長軟毛收起,帶短毛的皮子做成靴子,短毛朝裏,當裏子,外面又幫了層鹿皮。

朱兒的手藝挺好,一天的時間,一雙靴子就做得了。

第二天,四貝勒便沉着臉,帶着些無奈過來了:“你喜歡狐貍皮?我再給你獵幾張,做件披風?”

子娴對他的反應很意外,他這是想要幹什麽?美男計?還是說,是布魯斯的後遺症?

“好啊。”有人送好東西,她自然不客氣。

“還有什麽想要的?”四貝勒熟知她不會客氣,心裏對她的爽利很喜歡。不像旁人,彎彎繞繞一大堆,明明想要,卻偏要裝出一副無心提起。“明天要跟蒙古的一些世子格格一起出去狩獵,大哥也會帶福晉去,不如你也一起?”

“也好。”子娴對打獵沒興趣,但可以策馬狂奔,也是不錯的主意。又想着,明天年秋月肯定是要去的吧?大概又可以看一出好戲呢!

果然,哪裏都有年秋月。

一身火紅獵裝,端得是嚣張熱烈。人長得又極美,讓人見之不忘。

看到子娴時,她的眼裏有憤怒,有恨意。收斂的不是很好,但大多數人大概只會覺得是嫉妒。畢竟,年秋月對四貝勒的心思,幾乎是人人偕知的。

子娴一身淺綠獵裝,策馬而行,無視她時不時投過來的炙熱目光。

離營地稍遠一些,年秋月突然溜到子娴身邊:“佟佳格格,可敢跟我賽馬?”

子娴看了她一眼,“不敢。”

年秋月一滞:“佟佳格格可是滿人,滿人馬上得天下,佟佳此話卻是弱了滿人祖宗的威風呢!!”

子娴看了一眼在側的四,十三,十四幾人,慢聲道:“看出來了,年小姐向來最愛挑戰世俗,別也心裁。身為十三阿哥的好友,是要用這一身紅衣,來安慰十三阿哥麽?”

“啊!”年秋月一聲驚呼,臉色瞬間一白。看向十三阿哥,委屈又尴尬。

十三阿哥似乎也才剛想到一般,之前他還誇贊一聲:紅顏凝香。此時想來,他竟半點也未想到。

明明之前皇阿瑪斥麗三哥的話言猶在耳,他卻半點未發覺其中不妥。

果然,色令智昏了麽?

帶着些委屈的看向四哥,“四哥,我想先回去。”

四貝勒冷冷的看了一眼年秋月,“秋月,你先回去。”

年秋月此時已經懊悔死了,再聽這話,眼淚差點掉下來。可她也知道,這事她錯到底,再無轉圜的餘地。只是又恨恨的瞪了子娴一眼,“那,四爺你記得給秋月獵狐皮啊!”又沖着其他人行禮告退,這才策馬回歸。

好戲沒有了!子娴遺憾的看着去得幹脆的年秋月。半晌才微微一嘆!

“怎麽,你到不高興了?”四貝勒一直注意着她,此時見她這般,沒來由的眉頭一跳。他自然也想起,既然這會兒她提起來了,為什麽剛剛在營地的時候又不說?這會兒給年秋月難看,是嫉妒麽?

可惜,說她會嫉妒,他自己都是不信的。

“沒有了紅花,我這綠葉不知道要襯誰呢?”子娴不無感嘆,不論是從着裝還是長相上,她都是綠葉啊!!

四貝勒瞥了她的綠衣,默默的轉開視線。她這一聲綠葉紅花,卻是把其他福晉格格全都給拉進去了。年秋月這下不知要被多少人惦記上。

“多謝佟佳格格。”十三阿哥上來,沖着子娴抱拳。

“不用謝。”子娴想了想,也抱了抱拳。

大家都在馬上,這個禮到是最方便的。

行不多遠,大家便撒開缰繩,有信馬游缰的,也有策馬狂奔的。

年秋月的話說得很對,這滿蒙兩族,不論男女只要不是病的不成了,都懂騎射。區別只要程度如何。

子娴策馬狂奔,風吹得衣衫咧咧,幾根發絲打在臉上,麻麻的疼,眼睛眯緊,稍睜大一點,便要往外流淚。很痛快,很暢快,那些不痛快似乎都被風吹跑了,被遠遠的甩了出去。

真好,如果可以一直這樣跑,跑出這片草原……

子娴猛的又甩了一鞭,讓馬兒的速度再快一些。不停了,不再停下來了,就這樣一直跑下去。

“沒想到,佟佳格格的馬術這麽好。”

“果然,還是咱們滿人的女子更讓人舒服些。”十四阿哥現在是怎麽看年秋月怎麽不痛快。

十三阿哥笑着望了他一眼:“算了,我都不計較了。秋……年小姐除了對四哥上心,旁人……大概是從來都不在意的。”包括對他,對他好,不過是想借着他接近四哥罷了。他早也就明白了!!

十四阿哥聽他這麽說,立刻就滿意了:“我就是看不慣她。”

“算了,好歹要看四哥的面子呢!!”

十四雖然不滿,哼了兩聲,卻也應了下來。這一次,他們都是四哥救的,四哥一直站在那裏,為他們擋住所有攻擊,一直到最後……何況,那是他親哥呢!

在獵場邊緣停下,所有人聚齊,一起進林。

子娴馬上也帶着弓與箭,只是,她根本沒想将它們取下來。只是策馬跟随,看看風景,欣賞欣賞別人的箭術。

沒有年秋月,一路上果然無聊至極。而她一個內宅女子,男人的話她不能插嘴。同來的女子……基本都是福晉,級別比她高。也沒什麽可說的!

至于蒙古格格?她們是真的放得開,喜歡誰就跟誰在一起。因此,幾位成年的皇子,哪怕每個人都帶了女眷,結果都被女子圍着。

子娴看着着實無趣,視線便又飄向十三十四。然後幹脆策馬過去。

“佟佳格格可是有事?”

子娴指着十四的腰間:“十四阿哥,那是什麽?”

“這是西洋人的火铳。”

“不知可否讓我看看?”

十三十四看了一眼她馬上的弓箭,笑道:“佟佳格格會玩麽?”

“應該可以。”

十四阿哥将火铳遞了過來,子娴拿手裏翻來覆去的轉了轉。轉手又遞了回去!!

沒有子彈,帶個火铳來打獵,打個屁啊!!

“佟佳格格不試試?”

“是我太高估了自己,以為容易呢,結果完全看不懂。果然是愚笨的……不如請十四爺給我演示一下?也讓我見識見識。”

十四阿哥尴尬一笑:“那可不行。”火铳是皇阿瑪賞的,可彈藥數量有限,最近皇阿瑪賞的可不剩多少了。演示?給她玩?他可舍不得。

衆人滿載而歸,四貝勒的狩獵本事着實不怎麽樣,獵物甚至沒有十三十四兩位小阿哥多。以至于當回來的時候,本來圍着四貝勒的蒙古格格全都跑了。

子娴疑心他是故意的。

“今日沒打到狐貍。”四貝勒沒人纏,淪落到與子娴并駕齊驅了。“明兒再來?”

“你沒事?”

“恩。”他現在才剛學辦差不久,哪裏有那麽多的事?

“好,明兒再來。”她對狐貍皮并不執着。但可以自由的出來跑跑馬,也很不錯。

“四哥,等一下一起去皇阿瑪那裏吧……”十三阿哥策馬過來。子娴卻是心中一動,轉頭看向側面。

拉轉馬頭,向邊上跑去。跑不過百米,便停了下來。那裏有一株樹,堪稱巨大的樹,樹下,一只小小的烏色的鳥兒正在撲騰。它的翅膀還很稚嫩,卻已經傷了。

擡頭,一顆巨大的鳥巢正在樹林。顯見的,這鳥從巢裏掉了出來。

下馬,将鳥兒撿起。又看了一眼樹頂。巢裏已經空了,小鳥被抛棄了。

動物比人類更直接,優勝劣汰。身為一只鳥,卻折了翅膀,與其偷生不如直接赴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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