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咬他 【精修】鳶鳶,你是不是想吃肉了……
==30章==
馬夫人為先王司忱生下的兒子名喚司卓, 而馬家原是颍地一帶,張掖郡的豪強望族,司忱在臨死之前, 為招撫當地的百姓, 便封了年僅十六歲的司卓為張掖郡的郡守。
司卓如今還不到加冠之齡,他生得肥頭大耳, 且體态圓胖。
且他自幼被馬夫人寵慣長大,性情因而很是憊懶, 生平亦只喜歡吃喝玩樂。
先王的長子司俨是個過于出色的天下奇才, 任何人同他相較, 都只會顯得平庸至極。
且先王司忱在年輕時曾做過棄子殺子之事, 晚年又遭逢大疾,終于有些良心發現, 他的心中也因此生出了對自己故去子嗣的愧疚,便将這種愧疚和補償轉移到了司卓的身上。
再說司卓除卻懶惰好吃,也并無什麽壞心眼, 他也從未觊觎過司俨所處的世子之位。
所以先王司忱在生前,對司卓這個次子也是較為縱容的。
司卓對治學之事毫不上心, 更沒有治國理政的能力, 幸而他的身側有先王安排的郡丞和長史, 他們都是有能力的官員, 這張掖郡內大小的政事, 也都由這兩個忠心耿耿的郡丞和長史代為處之。
馬夫人在司忱去世後, 原本可以與司卓一同到張掖郡安住。
如若這般, 她二人一可以不用母子分離,二則,馬夫人也可随時見到她母族的親人。
可馬夫人在司忱死後, 卻并未遷去張掖郡,反是留在了姑臧的華宮之中。
藩國之內政,很大程度要仰仗地方的豪強勢力,也因此,許多封國的藩王都會納娶這些地方豪強出身的女子。
所以司忱當年剛剛被封為藩王,就封了馬氏為夫人,就是因着這個緣故。
當年皇帝阏澤還未稱帝時,曾在司隸一地割據一方,他那時也是續娶了出身于當地豪強裴氏一族的裴俪姬,也便是如今的裴皇後。
馬夫人原就是個喜歡惹事生非的人,先王司忱在世時,她還能稍稍收斂些自己的行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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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自司俨登上王位後,馬夫人又未離宮,她因此時常會在這偌大的颍宮中興風作浪。
可實則,馬夫人的手段卻有些低級,她并不會對司俨造成什麽實際性的傷害。
司俨也因而将馬夫人當成了一只惹人嫌的蒼蠅,她的行止只要不過火、不觸及他的底線,他都會選擇将其視而不見。
且馬夫人若真去了張掖郡,難免會同自己的母族勾結在一處,與其如此,那還不如活在他的眼皮子底下。
其實司俨至今都想不通,馬氏年輕時雖頗有美貌,但卻是個頭腦空空的草包美人,且她性情又很驕縱跋扈。
司忱的後宮中,還有許多貌美且性情柔順的家人子,且時過多年後,也有許多新人進宮,她們的容色俱都比已然不再年輕的馬氏鮮妍多姿。
但縱是如此,司忱也最是寵愛這位馬夫人。
且他寵愛馬夫人母子的緣由,也不僅僅是因為馬家的勢力和背景。
司俨一直想不通此事,只當自己父親晚年的口味屬實奇特。
但是今日,馬夫人卻觸及到了司俨的底線。
許是因為裴鳶的相貌生得嬌軟可欺,又是從上京遠嫁而來,在姑臧,她并無任何親眷在側。
馬夫人應該便以為,她終于找到了他的弱處。
而他的弱處,便是他新立的這位小王後。
司俨這時緘默地看了眼身側的裴鳶,見她神情還算鎮靜,眼眶也并未因着委屈和驚懼泛紅,心中竟産生了些許的欣慰之意。
她今日表現得很好,縱是受了旁人的欺負,也沒在外人的面前落淚。
不過日後縱是在宮中,他也得在裴鳶的身側安插些保護她的侍從,以免被馬夫人鑽了空子,再欺侮到她的頭上去。
——“誰給你們的膽子,敢去攔孤的王後?”
司俨的聲音并未帶着怒氣,卻也是冷沉的讓人生怵。
王上的外表雖看似溫和,但是收拾起人來,手段也是極其殘忍狠辣的。
跪在地上的宮婢們深知這點,待聽罷司俨的問話後,俱都吓得瑟瑟發抖。
但明眼人都知道,如若主子這般問話,那她們只需要連連搖首,表現得誠惶誠恐便是。
可馬夫人的這些宮婢中,還是有個沒眼力價的。
“是…是馬夫人讓奴婢們攔的。”
馬夫人聽罷,低聲罵了句:“蠢東西。”
司俨的嗓音又森冷了幾分,複迫問那回話的宮婢:“這宮裏的女人,是馬夫人的位份尊貴,還是王後的位份更尊?”
那宮婢打了個寒噤,随後哆嗦地回道:“是…王後殿下…王後殿下的位份更尊。”
“既是知道誰的位份更尊,還敢不敬王後?”
“奴…奴婢不敢。”
“到內侍局,領杖三十。”
司俨的語氣頗重,亦透着上位者的威嚴和壓迫之感。
跪在地上的宮婢們連連叩首應諾,也都清楚了,就算新王後的外表軟弱好欺,但她的位份畢竟是王後,也有王上護着她,還輪不到馬夫人在她的面前耀武揚威。
司俨這時複又冷聲道:“馬夫人不敬王後,着罰在珠鏡殿禁足思過,如無孤的命令,不得而出。”
馬夫人一聽這話,立即便急了。
司俨只說了要将她禁足,卻沒說禁足的期限。
若要按他的話意,豈不是要關她個一輩子?
馬夫人因而語氣悻悻地道:“王上,我好歹是先王後宮中位份最高的妃嫔,也為先王誕育過子嗣,你怎能就因這種小過,就将我禁足于殿?”
司俨面色未變,只淡淡回道:“馬夫人若是不喜住在珠鏡殿,那昭慶門旁倒是有一內景秀麗的府宅,孤可将它賜給你住。”
這話一落,馬夫人的面色驟然一變。
且她的眸色,亦隐隐透着些許的驚駭。
那處宅子,原是住着險被先王休棄的徐夫人,徐夫人當年觸怒了先王,便被先王安置在了那間府宅之中。
後來沒幾年過去,徐夫人便死在了那間宅子中,據傳此宅時常鬧鬼,後來便成了一座廢宅。
馬夫人最是怕這些鬼神之說,也怕司俨真的讓她去住那廢棄的鬼宅,便命韋儇:“還不快跟我一同回宮?”
韋儇沒立即應下,反是還在觀察着司俨的神色。
這番司俨因為裴鳶,對馬夫人有了怨怼,韋儇希望他不會因此而遷怒她。
韋儇知道司俨這麽做,是想在下人的面前幫裴鳶立威。
可是裴鳶這個女人,縱是有着一張美麗的臉蛋兒,和高貴的出身,卻還是配不上封國王後的這個位置。
妃妾固然可以嬌嬌弱弱,只需貌美溫柔,能夠讨好君王即可,可王後卻不同。
裴鳶她連馭下都不會,又怎能擔起王後其餘的責任?
畢竟這管理偌大的宮帷,裏面可有不少的門道。
她的姑母雖是皇後,卻也沒在她出嫁之前好好地教過她這些。
估計裴皇後當時還以為裴鳶一定能嫁給太子,所以待她嫁到東宮後,有些事她再慢慢教她,也來得及。
韋儇也猜不出司俨到底要讓裴鳶如何自處,只見馬夫人用眼剜了她一下,她礙于此,待恭敬地對司俨施了一禮後,便同馬夫人一并離了這處。
姑臧時逢盛春,周遭樹植已初顯葳蕤,空氣中亦隐隐透着草木的清冷香氣。
司俨覺時辰還未到午時,便欲親自帶着裴鳶轉轉這颍宮諸景,也好讓她熟悉一下這裏的環境。
裴鳶這時卻軟聲同他解釋道:“夫君我……我沒有要同馬夫人去珠鏡殿。”
司俨語氣淡淡地回道:“我知道。”
裴鳶乖巧地跟在了男人的身旁,安安靜靜地同他在這宮裏四下走着。
實則颍國的王宮比之于未央宮,面積還要大上些許,只是這裏雖然也有各式各樣的華宇和宮殿,卻也有種大家族的府宅之感,許多宮殿都被高牆萦繞,自成一方庭院。
裴鳶默默地觀察着周遭的一切,暗覺這颍宮內的所有宮殿,也應該都是司俨設計并負責督造的。
女孩邊行着,邊不時地微微側目,悄悄地打量着身側高大俊美的男人。
路旁古樹的枝葉被春風吹得婆娑款擺,那些斑駁的樹影也落在了男人勻淨無疵的臉上。
他面容上的光影明明滅滅,裴鳶見此,只覺心跳似是漏了一拍。
随即她那心尖之處,又在微酥泛麻地悸動個不停。
身為諸侯王,司俨身着九章九旒的玄端深衣,蔽膝上重繡的降龍和虎彜紋樣稍顯猙獰狷戾。
也因而,男人的身上陡增了幾分鎮重和威嚴,冷隽陰郁的氣質也彌之更甚。
裴鳶這時才發現,原來司俨也只有在私下同她單獨相處時,态度才是比較溫和的。
這時的司俨比之于三年前,讓她覺得有些陌生,卻又給她一種新鮮感。
他不再是幾年前那個性情溫和,且外表斯文的颍國世子。
而是成了這裏說一不二的君王。
這樣的司俨,她也很喜歡。
這幾天同他相處下來,裴鳶甚至覺得,她比以前更喜歡他了。
不過裴鳶一直記着裴猇的叮囑,她知道裴小虎在關鍵的時候,還是很護着她的。
而裴猇不讓她同司俨說這件事的原因,也是怕如司俨這樣心機深沉的人會将她吃得太死,他怕她會在颍國受欺負。
裴鳶雖然很喜歡司俨,但是卻也深知,司俨他現在還不是很喜歡她。
且他娶她的緣由,本來就不是因為喜歡。
所以在他未表露任何心跡之前,女孩還是暗暗決定,将自己對他的那份喜歡,悄悄地深掩于心。
二人并肩行着時,彼此之間的距離亦是極近。
裴鳶微抿柔唇,亦将小腦袋垂了起來。
她心中突然冉起了個念頭,她好想讓司俨将她的手牽起來,再讓他将她的手,攥入他寬厚微粝的掌心中。
不過她适才因着馬夫人的事有些緊張,手心也因而出了層薄汗。
既是如此,那還是別握她出汗的手了。
正這般想着時,裴鳶的神情驀地一怔,卻覺身側的男人竟是立即便遂了她的心願,亦用修長的大手牽起了她纖軟的小手。
裴鳶有些微詫,随即便發現,自己手心內的那些細密汗珠也沾到了他的手上。
女孩不禁一慌,她下意識地,便要将男人的手掙開。
司俨卻不知為何,反将她的小手握得更緊,随後低聲命道:“不許躲,讓我握着。”
裴鳶乖順地低斂着眉目,只得任由男人攥着她的手,牽着她往謙光殿走。
司俨的神色如常,漆黑如墨的眸中,卻掩了些許的陰鸷之色。
昨夜他将她惹哭,今日她又在宮中被馬夫人欺侮,八成是因為屢受委屈,所以裴鳶又開始抗拒他的接觸。
到現在,她連手都不讓他牽了。
只是走在他的身旁,她都緊張到出汗。
她有這麽怕他嗎?
見裴鳶沒再掙紮,司俨眉間郁色漸淡,攥她小手的力道也輕了些許。
二人至謙光殿後不久,宮人便呈上了精致的飯食,司俨還是同三年前一樣,從不吃任何牲畜類的肉食。
但身為封國的君王,司俨的膳食自然也不會簡陋。
宮人呈給裴鳶和司俨的膳食分例是一樣的,有用香茅和西域番椒烤制的江魚,吃起來鮮嫩又可口。
還有一道鳆魚豆腐,是将鳆魚切成片,用小火同豆腐慢慢煨制而做。
除卻這些魚類,制作這些菜食的食材還有當季的竹筍和菌菇,亦有些新鮮的蝦貝。
裴鳶從昨日開始,便食着司俨常吃的菜肴,绛雲還曾替她打聽道,實則在颍宮中,司俨是厭惡見到那些牲類的肉食的。
且他若不是因為習武,可能連魚都不吃。
裴鳶到現在還是不知道司俨不食肉的真正緣由。
不過這些菜食雖然也算可口,她還是更喜歡吃肉。
但是既然司俨只偶爾吃魚,那裴鳶也決定跟着他一起吃魚。
女孩的唇角微微翹起,随即又往嘴裏夾了一筷脆嫩清香的竹筍,邊細細地嚼着,邊暗暗竊喜着,她現下所做之舉,倒還真有種夫唱婦随的感覺。
******
是夜司俨歸青陽殿後,時辰已晚,早便過了女孩尋常睡下的亥時三刻。
他原本差了侍童告訴裴鳶,說若她覺得困倦,便可先睡,但待他入了寝殿後,卻見其內依舊燭火通明。
女孩亦沒有阖眸睡下,反是模樣溫馴地坐在榻上,神情乖巧地一直在等着他回來。
見司俨正凝睇着她,女孩并未害羞,反是對他露出了甜柔的笑意。
司俨的心中莫名升騰了一絲淡淡的暖意,便低聲問道:“怎麽還未睡下?”
裴鳶這時從榻上站起,待她走到了男人的身前後,便讷聲道:“夫君…我幫你更衣罷。”
“好。”
她既是起了主動接近他的念頭,那他自是不會拒絕。
女孩今夜換上了她最喜歡的荷色寝衣,烏黑濃密的長發披散于腰際,面上未施任何粉黛,肌膚在暖黃的燭火下瞧上去卻仍是細膩似新雪。
在要幫司俨解冠時,裴鳶卻發現自己竟是踮腳,也夠不到他發上的冕冠。
女孩嘤嘤嗚嗚地又跳了跳腳,兩條小胳膊也艱難地往上伸了伸,最後只得赧然地向司俨央求道:“夫君...夫君,我碰不到你的發冠,你能将頭低下些來嗎?”
司俨緘默地凝睇着她嬌妩的眉眼,自是早便看出了女孩的局促,他邊耐着笑意,便依着女孩的請求垂下了頭首,方便她用小手去解他颌下的黯色冠纓。
裴鳶這才能得以繼續幫司俨更衣解冠,她的動作行雲流水,并無任何的局促,倒像是事先練過的模樣。
二人面龐的距離極近,睫毛都即要相觸在一處。
女孩形如玉瓣的指尖觸感很柔軟,且溫度微涼,不時地碰觸到了男人冷硬的下颌。
裴鳶的羽睫,亦在有頻率地上下翕動着。
她雖看似鎮靜且神情專注,軟小的耳垂卻不易察覺地泛起了緋紅色。
裴鳶的模樣既可愛,又透着幾分帶着天真的嬌憨。
司俨見此,濃長的鴉睫亦是顫了顫。
實則二人呈的這個姿勢,司俨只要微微傾身,便能輕而易舉地吻到女孩柔軟的唇。
但侍童既是端着漆盤,恭敬站在了二人的身側,司俨卻耐住了心中突湧的沖動,并沒有這麽做。
待侍童端着他的冠冕退下後,女孩正想開口同司俨說些什麽時,嬌小的身子竟是倏地懸在了半空之中。
裴鳶低呼了一聲,她回過神後,卻見司俨已然将她牢牢地橫抱在身,正往華榻處走去。
男人身上冷冽、且稍顯強勢的氣息也正掃拂着她的發頂。
女孩的身子驀地變軟,随即便會出了他的意圖,神情也開始變得慌亂,立即便在男人的懷中胡亂地蹬了幾下小短腿,亦隐隐有着嘤嘤嬌泣之态。
司俨垂眸後,得見她的這副模樣,不禁蹙起了鋒眉,亦将懷中的小人兒锢得更緊了幾分。
待他将懵然無措的小姑娘安放在華榻之上後,便傾身湊近了她些許,亦用修長的大手擡起了她的下巴。
裴鳶的下巴被男人的指骨捏得微有些泛痛,且司俨看她的眼神,也彌蘊着深晦的危險氣息,毫無平日的清冷和沉靜。
“不許亂動。”
司俨低聲命罷,便要再度傾身吻她,女孩卻于這時別開了小臉兒,男人微涼的薄唇也因此落在了她緋粉的側頰上。
小姑娘的臉蛋軟得同棉花似的,但見她還是抗拒,司俨的眸色頓時變得黯淡且沉冷。
他複又锢着裴鳶精巧的下巴,将她巴掌大的小臉兒扳正,嗓音低低地又問:“你小腹不是不疼了,那為何還是不行?”
裴鳶盈盈的明眸已經彌上了一層水霧,卻于這時赧然地垂下了腦袋,她變得乖順了許多,并未再顯露抗拒之态,為了緩解心中的緊張,只用眼盯着繞着圈圈的兩根食指。
見美人兒複又呈現出了那副任君采撷的模樣,司俨卻還是能覺出,她并不情願。
裴鳶是他的妻子,也是他唯一的女人,他既是初嘗滋味,又受了她無意間的撩/撥,自是會對她産生深重的欲/念,便起了想欺負她的興致。
但既是她不情願,那他便不會在這種事上強迫她。因為他平生最恨的,就是那些強迫女人的醜惡男人。
裴鳶對接下來即要發生的事依舊緊張萬分,她纖瘦的小肩頭微微地抖着,便在男人深邃目光的直視下,嬌氣地掉了幾顆金豆豆。
司俨見此,無奈地低嘆一聲,随後伸臂繞過了女孩纖巧的後頸,大手亦順勢捧住了她的小腦袋,将她往懷裏擁了幾分。
他摟抱她的動作帶着保護的意味,女孩的心中也終于有了些勇氣。
她掀眸看向他時,卻見司俨也正垂眸看着她,“很怕?”
他的神情亦恢複了平素的沉靜和溫和。
裴鳶看他看得有些失神,便下意識地點了點頭。
卻又突地覺得,她這時不該點頭,剛想着再度搖頭同司俨說她不怕時,卻見司俨已然傾身吻住了她。
裴鳶唇瓣一涼後,也漸漸地阖上了雙眸,她的心中帶着悸動,亦用她所有的感官,細細地體會着男人溫柔且稍帶着安撫意味的親吻。
半晌之後,司俨終于松開了她,拇指亦覆上了她如花瓣般柔軟且嬌美的下唇,他邊摩/挲着那處,邊低聲道:“別怕,你既是不想,我不會強迫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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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司俨身着黯色的華弁之服,邊同國相翁儀談議政事,邊在颍宮的少陽院對着靶子射箭。
“嗖——”地一聲,銳利的羽箭便正中了靶心。
翁儀原本正同司俨談敘着張掖郡的鹽鐵之務,卻于無意間,瞥見了男人頸脖上的一道淺淺紅/印。
那處一看,便是女人咬的。
翁儀見此,眼神閃爍了一下,随後便将面上漸顯的暧/昧笑意收斂了幾分。
沒想到新王後還挺狂野的。
司俨的視線都專注于前方的靶心,他邊挽着弓,邊對翁儀道:“王後貌似不大喜歡孤,她還是對孤有所抗拒,你有無讓她動心的法子?”
翁儀聽罷,面上的笑意頓然消弭。
那既是她還抗拒司俨,那這道牙印,很有可能便是在抵抗中咬的。
翁儀實則是個閱女無數的人,從前未做司俨的臣子時,他有些錢財,便喜歡混跡于各種風月場合。
他知裴鳶是被人寵大的孩子,所以縱是司俨予她萬般寵愛,她也不一定就能對司俨産生好感。
且裴鳶畢竟是司俨從太子手中搶回來的美人兒,她沒那麽容易就忘記太子,她很可能還在恨着他。
待他将這個道理同司俨如實說出後,又道:“不過,總有日久生情這一說。”
司俨神情淡淡地問道:“日久生情…那要多久?”
翁儀如實答:“快則幾月,也有可能一兩年便能達成,慢則…可能需要十幾年的時日。”
司俨聽罷,緘默了片刻。
看來他解情蠱的希望,變得愈發渺茫。
兩年內,裴鳶不一定就能對他日久生情,或者是忘掉阏臨。
而他也很難對她情根深種。
亓官邈曾經告訴過他,只有身上的蠱印消除,才是解蠱之兆。
可現下他和裴鳶的身上,還是有着扶桑花的胎記。
司俨頗善心算,卻無法丈量他對裴鳶的情感。
他肯定是在意她,也是對她有些好感的。
但是既是蠱印未消,那他離情根深種,就仍是相差甚遠。
實則司俨并不畏懼死亡,但是若兩年後,他真的被蠱蟲噬心而亡,惟放心不下的除卻父親留給他的偌大封國,就是年歲尚小的妻子裴鳶。
他若尚在人世,自會護着她,不讓任何人欺負她。
但若他死了,憑裴鳶的本事是無法在颍國自保的。
興許太子還會再将她從颍國搶回上京。
一想到這處,司俨的眸色便黯淡陰郁了幾分。
與其坐以待斃,靜等着被蠱蟲噬心而亡,那不如就在他人生的最後兩年,讓他的小王後成為一個比她姑母裴皇後還要優秀的女人。
在他臨死之前,最好還能讓裴鳶懷上他的孩子。待裴鳶有了心機和手段後,她的身側就算沒有他,也能有着自保的能力,亦能幫扶他們的孩子坐穩國君這個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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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俨知道裴鳶貫是個貪睡的,他待她時,也自然而然地總想嬌慣她,所以今晨他并沒有喚醒她,而是任由她睡足。
待他從少陽院回到青陽殿後,卻見小王後已然整饬好了衣發,她的衣着端莊華貴,可氣質依舊是溫軟的,正步态翩跹地向他走來。
裴鳶離司俨愈近,也漸漸看清了男人頸脖上存着的那道紅紅的牙印。
随即,她不禁張了張小嘴,一副難以置信的模樣。
姑臧這時令,就有蚊子了嗎?!
司俨待看見了女孩的驚詫神情後,不免覺得有些好笑,便嗓音溫淡地問道:“你不記得昨夜的事了?”
裴鳶懵懵地搖了搖小腦袋。
她都睡迷糊了,怎麽可能記得昨晚到底發生了什麽?
“這處,是被你咬的。”
她…她咬的?!
裴鳶難以置信,讷聲回道:“我…我不記得了……”
司俨一貫眠淺,且昨夜又一直在克制着被裴鳶撩起的心火,所以他并未睡實。
裴鳶睡迷糊後,便一直将小身子往他的懷裏鑽,司俨那時剛要将她抱住,便見她張開了小嘴,嗷嗚一聲,便稍顯兇狠地咬上了他的側頸。
不過他現下,不欲同她談起昨夜的事。
司俨這時對眼前害羞的小姑娘低聲命道:“明日不許再貪睡,辰時便要起身,同我去謙光殿一起聽政。”
裴鳶聽罷,自是有些費解,“啊?”
“有我在你的身側,你不必膽怯害怕。如果這幾日你都能做到辰時起身,我便會給你獎勵。或者…你現在有什麽想要的物什,都可以跟我提。”
裴鳶聽到獎勵二字,心中自是一喜,卻将柔唇微微抿起。
女孩思忖了一番,終于讷聲道:“那夫君…我真的可以現在就要獎勵嗎?”
司俨颔首,他知裴鳶雖然自小就什麽都不缺,但雖是如此,她也應該有想要的東西。
只要不是星星月亮,她想要的,他都有能力幫她弄來。
思及,司俨又添了一句:“除了…回上京這件事。”
裴鳶點了點頭後,便軟着聲音,提出了自己想要的獎賞:“那夫君…日後……你能喚我鳶鳶嗎?”
她想起,司俨在她面前不以孤王自稱,卻總是王後、王後的喚她。
就像三年前,他總是溫和又疏離喚她裴小姐一樣,顯得二人的關系很是生分。
——“就這個要求?”
司俨有些難以置信。
裴鳶複又重重地點頭,回道:“嗯。”
“好,鳶鳶。”
司俨依着她的要求改了稱呼後,便順勢将嬌軟的小王後擁進了懷裏,下巴亦抵在了她柔軟的發頂之上。
裴鳶聽到他說“鳶鳶”二字時,只覺自己的小心髒又在怦、怦、怦地亂跳,它跳動得力道很重,還很急快。
她頓覺,誰喚鳶鳶二字,都沒司俨喚她鳶鳶動聽。
女孩幸福地在男人寬闊的懷中阖上了雙眸,司俨卻于這時又想起了她昨夜咬他的兇态,不禁低聲又問:“鳶鳶。”
“嗯?”
“你是不是想吃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