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敦煌 “嗚……”【精修】……
裴鳶聽罷司俨對她的解釋, 亦覺他說得很有道理,她那長睫上還墜着晶瑩的淚珠,當她重重地點着小腦袋時, 那些淚珠還滴答滴答地落在了男人的手背上。
小姑娘的淚水在男人的手背上流淌時, 弄得他的手有些泛癢。
司俨卻并未顧及這些,只低聲又道:“她們其中會有訓練有素的細作和諜者, 太子讓她們從上京來颍國,一是為了監視你我二人。二是…雖然那些家人子的容貌都不及你, 但也都是太子特意命人尋的美人。若我真的是那種人, 還将她們封為了夫人或是美人……”
話說到這處, 司俨卻見, 适才情緒才剛剛平複下來的小姑娘,竟是又撇下了小嘴, 還滿臉幽怨地看了他一眼。
司俨不禁失笑,複又無奈地同她耐心解釋:“我說的是假設…假設她們被我賜了夫人或是美人之位,再比你先有了子嗣, 你雖貴為王後,在這颍宮之中的處境也會大不如前。”
比她先有了子嗣?
小姑娘聽罷這話, 霧蒙蒙的雙眼複又瞪大了幾分。
實則适才裴鳶站于窗前胡思亂想時, 也曾想到了這一點。
她深知, 縱是司俨教了她一些馭人的權術, 可她的能力和本事同她在深宮浸淫多年的姑母裴皇後相比, 卻還是相差甚遠。
再結合司俨适才所說, 那些家人子竟還都是經人特意訓練過的, 也都是些能媚君心的女子,那她就更對付不了她們了!
一想到司俨若真是個貪戀美色的諸侯王,在這華貴的颍宮中寵豢着無數的妃妾, 而她身為王後,還要同那些女人争奪寵愛,裴鳶就覺不寒而栗。
太子的所作所為,也讓裴鳶對他的态度由淡淡的厭惡,轉變成了很深重的怨恨。
男人的兩只手仍稍帶着安撫意味地輕覆在她的肩頭上,裴鳶卻于這時緊緊地咬住了銀牙,一臉愠容地噙着軟嗓道:“太子壞…他好壞……”
裴鳶的聲音雖帶着怒氣,可聽上去,卻仍是嬌滴滴的。
司俨一貫是個喜怒不浮于色的人,他面色雖依舊平靜,但實則,心中也難能存了絲快意。
這麽簡單的一個離間計,裴鳶卻很是受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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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消用言語稍稍煽動,裴鳶和阏臨間的嫌隙和隔閡就會越來越大。
要怪,也只能怪阏臨的女人太多。而裴鳶母家的男兒向來沒有納妾的傳統,都循一夫一妻制。
且縱是裴鳶再單純,也該清楚若這颍宮中突然多出了四個受寵的妃嫔,她的地位定會深受影響。
太子他的這步棋,還是走錯了。
思及此,司俨語氣淡淡地又添了一句:“嗯,反正太子他定是沒安好心。”
話音甫落,卻見小姑娘就如幼鳥歸巢似的,倏地便鑽進了他的懷裏,亦用兩條纖細的小胳膊環住了他的腰。
司俨有些措手不及,卻見裴鳶側着小臉兒,亦将其貼在了他的胸膛處,讷聲同他軟聲道:“夫君……”
“嗯?”
裴鳶擡起了小腦袋,亦用那雙水盈盈的眼看向了男人。
小姑娘的眼神中既天真,還夾雜着幾分嬌氣,語氣卻很是鄭重地同他認錯道:“夫君,我适才說的都是氣話,我要給你生寶寶…要給你生很多很多的小寶寶~”
司俨微微垂眸,未動聲色,只緘默地凝睇着小美人巴掌大的精致面龐,喉結卻不易察覺地滾動了一下。
他知道裴鳶性情單純,說出這話時,亦無任何的挑.逗和勾.引意味。
可看在他的眼中,這就是一種實足實的撩.撥之舉。
裴鳶并不懂媚君之術,在他面前流露的一面也都是她的真實性情,可她無意間做出的某些舉動,卻總能讓他産生某種邪祟的、想要狠狠欺負她的心思。
就算他一向認為自己是個自控力較強的男子,卻也經不太住裴鳶這樣無心的撩/撥。
故而司俨将小姑娘溫膩且精巧的下巴輕擡,嗓音淡且沉地命道:“以後在白日,不許再提起生寶寶的事。”
裴鳶的眼神略顯懵然無助,她自是不知司俨為何不讓她提及寶寶的事,卻還是乖巧地點了點小腦袋。
待司俨松開了小姑娘的下巴後,指腹間仍殘存着美人兒肌膚的細膩觸感,男人清冷的眸即刻變黯了幾分,他将食指和拇指的指腹并攏,慢慢地撚揉着。
卻覺僅這一夜的功夫,裴鳶的臉蛋就瘦了一大圈。
雖說裴鳶的臉型是尖細顯瘦的瓜子臉,但是平日看上去,她那面龐也是骨肉勻亭,很有和諧之美。
司俨再一想起,裴鳶這兩日都未好好用食,待命女使為她提膳後,複又伸手掐了下她的側頰。
雖說他掐的力道并不重,裴鳶還是略有些赧然地發出了吃痛的小動靜。
“嗚……”
裴鳶順勢用小手替自己揉了揉那處,卻覺司俨竟是又用大手輕輕地拍了拍她平坦的小肚子。
司俨暗覺,裴鳶的身量雖然比幾月前高了些,但體型仍是過于偏瘦,便又低聲命道:“要好好用食,不然你這麽瘦,日後還怎麽生寶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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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陽殿,書房。
及至人定之時,書案的兩旁各自矗着仰頸的朱雀燭臺。
偶有夏風拂至,燭火亦在微微搖曳。
司俨清冷的墨眸中亦映襯着熠熠的火光,他神情專注,絲毫未受其影響。
殿內伺候的侍童見狀,便去将開阖的檻窗閉好,另一個侍童則小心翼翼地将颍國六郡的輿圖平鋪在案,以供司俨勘閱。
颍地六郡所轄的區域并不小,疆域往西是西疆諸國,自北亦有草原匈奴的夾擊。
而大梁至今,每年還會深受匈奴的威脅和侵擾,且匈奴的勢力還會時常滲入到西域諸國,近年來,亦有許多西域小國不是歸降于匈奴,就是被匈奴所吞并。
而颍國也自是與大梁其餘的藩國不同,這地胡漢雜居,有羌人、亦有來自鮮卑的拓跋氏,還有一些來自匈奴的人口。
雖說這些異族人士俱已循漢禮,也都歸順于大梁天子,他們的處事方式也與漢人無異,很少會惹事生非。
但若沒有一個強勢且有能力的統治者在此鎮壓,颍地定會被胡人所亂,處于中原的上京亦會深受其擾,這也是阏家父子一直不敢動他的原因。
假如他真的出了事,第一個動颍國的不一定是上京的皇帝,而會是居于北漠的呼延單于,他手下的戰士骁勇善戰,且頗善馬術。
且該部亦有共妻的陋俗,那些為中原人所不齒的兄弟共妻,亦或是父子共妻的習俗,在他們的部落中卻是一種常态。
若他真的死了,徒留裴鳶一人在世上,憑她的美貌,再加上她撫遠王遺孀的身份,難免會被那些蠻人觊觎,亦有極大的可能會被他們虜到匈奴,再被他們肆意折辱。
縱是他再想将裴鳶培養成一個兇猛的鳶隼,但是她的芯兒,還是嬌氣至極的。
且就算是鳶隼,也不一定就能敵得過馳騁草原的蒼鷹。
裴鳶這個小姑娘,還是應該活在他的嬌養和庇護中。
他雖有能力護她安穩無虞,可若情蠱未解,他的命數卻只剩下不到兩年的時日。
司俨也因而,對解蠱之事愈發急切。
亓官邈擅長堪輿和星占等方術,卻不擅長巫蠱之術,他也只能識出他身上中了情蠱,卻無法提出任何的解蠱之措。
司俨暗覺,當他碰觸裴鳶時,亦會預知的這種靈異之事,怕也是某種蠱毒作祟的緣故。
但他不需要這種能力。
因為這會讓裴鳶付出痛不欲生的代價。
若要解他身上的情蠱,除卻對裴鳶情根深種,還有一策便是去尋擅于解蠱的巫祝,讓他們将蠱蟲從中蠱之人的體內逼出。
據傳西疆的小國西夜國,有位年邁的女巫祝,她最擅長的就是幫人解情蠱。
司俨曾派人去西疆打探過她的消息,亦得知這位女巫祝還活在世上。
恰逢敦煌郡的玉門關外,會在初秋之時舉辦一場盛大的胡漢市易之集,小浮屠裏也經常會舉辦一些宗教集會。
據那探子說,那個巫祝每年這時都會從西夜國遠涉敦煌,親自來參加這些盛會。
他中蠱一事,自是不能讓除亓官邈外的任何人知曉。司俨決意親自去一趟敦煌郡,去尋那年邁的巫祝,以求得解蠱之措。
裴鳶既為她的蠱人,他亦隐隐覺出,她的身上應該還有其他的蠱毒,按說他也應該帶她同去。
可到了颍國之西的敦煌郡後,氣候就同姑臧完全不一樣了。
姑臧的氣候同中原無異,可縱是秋季是敦煌氣候最宜人的時令,可那地于這時卻也是風沙彌漫,且空氣幹燥。
他并不能确定,如裴鳶這般嬌氣的人,能不能适應敦煌的氣候?
司俨仍緘默地看着案上的輿圖,他正靜忖着心事,耳畔卻突然響起了些微的窸窣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