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囚鳶(肥更+補紅包) 他甘願做裴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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盡管裴鳶已于适才在這耳房周遭觀察了一番,覺其旁并無其餘相府下人走動,但裴猇的嗓門兒實在是太大, 難免會讓人聽見些什麽。
故而裴鳶心中一急, 便從司俨的懷中鑽了出來,待她急步走到門口後, 便一臉愠容地對裴猇道:“你小點兒聲,他…他不是什麽野男人……”
裴猇聽罷, 眉目一沉。
她竟還護上他了!
雖然裴猇并不喜歡司俨, 但是無論如何, 司俨也是裴鳶名正言順的丈夫, 且裴鳶從前也曾要死要活的喜歡過他。
裴猇并不希望妹妹會做出這種背德之事,他決意替司俨将這耳房內的奸夫揪出來, 再替司俨好好地教訓裴鳶一番,讓她恪守婦道,不要這麽花.心, 見一個就愛一個。
思及,裴猇咬牙沖進了燭火幽微的耳房, 卻見其內高大男子的相貌, 于他而言竟是異常的熟悉。
他雖穿着樸素, 卻也難掩其面容的冷隽和英俊。
裴猇再一定睛一看, 便發現适才同裴鳶摟摟抱抱的野男人, 原來是司俨。
裴猇因班昀的去世倍感傷懷, 除卻去侯府靈堂守喪, 便一直待在自己的北房中閉門不出,除卻裴鳶誰也不肯見,所以自是不知司俨擅出其封國, 來到上京的消息。
他遇見令他吃驚的事時,還是一如既往地微張了張嘴,亦伸臂指了指司俨,複又調轉方向指了指裴鳶,一臉難以置信,“你…你們……”
“所以說讓你小點兒聲了嘛~”
裴鳶的面色含愠,嗓音亦很嬌軟。
這處的耳房原是相府戶曹的住所,雖然面積小了些,但各種擺件卻是一應俱全。
房內的正央亦有長長的條案,其下被草席鋪地,案上燭臺的燭火燃得正旺,紅紅的燭淚亦凝結成團,落了一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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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俨斂眸,面色平靜地對裴猇道:“裴将軍,請坐。”
裴猇哼了一聲,随即便大剌剌地撩袍而坐,他因沉湎于親人離去的悲痛而消瘦了許多,從前尺寸正好的袍服而今再穿在身上,瞧着有些松松垮垮的。
裴猇這個不速之客既是突然造訪,司俨的計劃也便被随之打斷,他知裴鳶定要問他在這兒住得可還習慣,随後他便可同她說自己有些冷,但如果她陪着他在這兒睡下,他便能溫暖許多。
而裴鳶貫是個性子軟且知疼知熱的小姑娘,所以她定會應下在這耳房陪他睡下的請求。
實則如今,司俨越看裴猇,越覺他竟是很像前世桑桑養的那只老虎。
這般想着時,祈稹的記憶複又慢慢湧入了他的腦海中。
在那些畫面中,祈稹在大病初愈後,還主動去了次巫祝桑桑的住所,當時桑桑養的那只虎就對他甚為防備,一見到他就對他咆哮嘶吼,那副兇态就像是随時都要将他吃掉似的。
老虎甚至将祈稹所着的華貴冕服撕咬掉了一大塊,桑桑得見老虎如此野性難馴後,還用自己纖白的小手力道不輕地沖着它額上的那個王字拍了一下。
适才還在呲牙咧嘴的老虎被主人教訓了後,立即就安分了下來,它龐大且毛絨絨的身子也趴在了地上,虎尾也可憐兮兮的耷拉了下來。
老虎是百獸之王,最是兇悍暴戾。
而桑桑卻是個年歲尚小的纖弱少女,卻能近身靠近此等兇獸,還能馴服它,并讓它服管教。
任誰見到這樣的場景,都會啧啧稱奇。
但是裴猇卻比虎還要難馴,裴鳶無論對他怎樣生氣做怒,裴猇向來都會無動于衷。
裴鳶這時也乖巧地同司俨席地而坐,卻見裴猇愁眉深鎖,明顯是在思慮着什麽對策。
裴猇知道皇帝阏臨對自己的妹妹是有觊觎之心的,且近來他父親的相權被削,而外祖父長平侯又去世,北軍的統治之權也完全歸到了阏臨的手中。皇帝現在權勢膨脹,自是要對他的死對頭撫遠王下手了。
所以現下自是不能讓任何人發現司俨擅自進京,可司俨明明身處危局,卻還是一副平靜淡然的模樣。
裴猇也搞不清他的腦子裏到底都在想什麽,但是他的腦子原本就不正常,這些過于聰明或是有才智的人,想法也往往會同常人不一樣。
他一藩王,當年竟是做出了要同太子搶婚的事,便足以可見其內心的瘋魔了。
這耳房外偶爾也會有別的下人經過,長此以往不是辦法,也會連累裴家。
思及,裴猇單手撐膝,亦掀眸對司俨道:“前陣子相府有個騎奴年歲大了,我母親就放了他的身契讓他歸鄉了,現在這府內正好缺一個為裴小彘出行護行的騎奴…不如,你就暫時先裝成是相府新招的騎奴,你也好有個身份做掩護,若被下人發現了,也能對他們有個交代。”
話音甫落,裴鳶水盈盈的眼眸便瞪了起來。
裴猇于對面得見裴鳶的這副神情,不禁微嗤一聲,随即便斥向她道:“你個小白眼狼,我這是在為了你夫君做籌算,你拿眼睛這麽瞪我做何?”
裴鳶被裴猇這麽一斥,便垂下了雙眸,也安分了許多。
其實她也覺得裴猇說得有一定道理,只是司俨畢竟是一國國君,她怕這樣會太委屈司俨了。
裴鳶故而看向了司俨,軟聲問道:“夫君…您願意暫時裝作是相府的騎奴嗎?”
司俨沉靜的眸中,竟是含了幾分似笑非笑的意味,淡聲回道:“無妨,我甘願做小姐的奴隸,為小姐保駕護航。”
如此驚人之語,自是讓龍鳳胎的神情俱都一變。
裴猇的眼珠子都快瞪了出來。
他難以相信,這種話竟是從一國之君的嘴裏說出來的。
司俨這入戲入得也太快了,這就小姐、奴隸地稱呼上了。
裴鳶的雙頰漸漸染了層淡淡的紅意,還以為司俨說這話是在同她和裴猇開玩笑。
惟司俨一人知曉,那番話并不是玩笑話。
他本來就甘願成為裴鳶一個人的奴隸,就算她要拿長鞭來鞭笞他,他也不會眨一下眼。
裴猇暗覺,司俨是在拿這句話故意激怒他,既然他這麽喜歡玩相府小姐和騎奴的游戲,那他就陪他玩玩好了。
他觑了觑眼目,又輕咳一聲,随即正色對司俨道:“時辰不早了,我要帶着我妹妹先回去了,你也先在這安置罷。”
“且慢,我還有話要同鳶鳶講。”
裴猇挑眉,假意斥道:“你喚什麽鳶鳶?你只是個騎奴而已,怎敢直呼相府小姐的閨名?”
裴鳶細聲細氣地制止裴猇道:“小虎,你別鬧了。”
裴猇睨了裴鳶一眼,随即冷聲威脅她和司俨二人,“有話快說,不許在耳房內做別的事。”
司俨淡聲回道:“盡量。”
他回的這輕飄飄的兩個字,終是徹底激怒了裴猇。
裴鳶剛要軟聲央求裴猇,讓他先出耳房去外面等着她,裴猇卻怒聲對二人命道:“我還就不出去了!你們倆個若不是要做什麽見不得人的事,作何要背着我說這些話?”
裴鳶無奈,她一貫是拗不過性情倔強的裴猇的。
司俨身在相府,也只得選擇在裴猇的盯視下微微俯身,附耳同裴鳶說了幾句密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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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未頹的盛春之際,裴太後一如往年慣例,在桂宮大設迎春之宴,衆邀皇室宗親,及京中的世家貴女一并入宮賞春。
裴鳶在相府的這幾日,也為了避嫌并未得空與司俨相見,只陪嫂嫂王氏看護小侄,又逗弄逗弄那兩只拂菻小犬。
她表面看似平靜,實則卻在蟄伏隐忍,一直等待着時機。
她身為裴太後視若親女的侄女,自是也被邀請入宮參宴。
而這春日宴,便是裴鳶一直在等的時機。
實則宮裏的許多人都認為,颍國王後從前同如今的新帝有婚約,而今她定會為了避嫌,而不去宮裏參宴。
卻沒成想,裴鳶竟是于這日盛裝打扮,步态亭亭地行在了宮道上。
绮麗羅裙,雲鬓花顏的絕色美人兒,自是引得無數宮人側目,不自覺地便想多看她一眼。
且裴鳶如今正值十七妙齡,從前面容的稚嫩之态也盡數褪去,一舉一行,皆是傾城之姿。
桂宮大殿中歌舞升平,觥籌交錯,滿殿都溢着桃花酒那醇美的氣味兒,混着妃嫔和世家女子身上的脂肪香,大有讓人不飲自醉的汰奢之氣。
宴上,皇帝和裴太後自是坐于主位。
而裴鳶卻和楊皇後分坐左右上席,足可見裴太後對她這位侄女的偏寵和貴重。
阏臨于宴,自是尋機便會用眼去悄悄打量裴鳶,卻覺她今日的妝容甚為濃重,衣發也很繁複豔麗,襯得她那神态再無平日的溫馴和嬌柔,反是肆意又張揚。
倒是有些像她那姑母裴太後。
阏臨心中升起了異樣的感覺,她不喜歡裴鳶這樣裝扮自己,更不喜歡像裴太後這樣強勢的女人,總是把自己打扮得這麽豔麗奢侈。
裴鳶今日帶給他的感覺,令他很不舒服。
裴太後也覺今日的裴鳶同從前不同,她看在眼中,卻覺有趣,便當着一衆妃嫔和世家貴女的面,親自将她手旁的那道八珍羹賜給了裴鳶。
故而裴鳶從席前起身,對主位的裴太後恭敬地福身,柔聲道:“臣女多謝太後娘娘賜菜。”
裴太後颔首,示意裴鳶坐下。
楊皇後坐于裴鳶對面的席位,得見裴太後對裴鳶竟是如此偏袒和寵愛,眸中亦飛快地閃過了一絲不豫。
她身為後宮之主,自嫁給阏臨後,也曾苦心讨好過裴太後,可無論她怎麽做,都無法讓那高高在上的裴太後對她露出半絲的笑模樣。
裴太後每每見到她,都是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威冷模樣。
楊皇後心中很不是滋味,她覺這裴太後八成還在妄想着,要讓她的侄女來坐這個皇後。
正這般想着,她的眼睛也不自覺地便瞟向了裴鳶。
裴鳶亦用精心描畫的美目滿含笑意地看了楊皇後一眼,且她的眼角眉梢間都仿若沁着得色。
楊皇後面色一僵。
裴鳶她…這是在同她耀武揚威嗎?
楊皇後的心中驀地湧起了些許恐慌,按說裴鳶身為颍國的王後,奔完喪後早便該回國都姑臧了,可到現在,阏臨都未開口提起此事。
她看這裴鳶倒也不甚着急,反是笑意吟吟地來參了宮宴,還着如此盛裝華服,坐于上席……
再想起阏臨近日對她的态度也是愈發冷淡,他此前寵愛的那個很像裴鳶的容華近來也不甚受寵,看來他是要借着長平侯之死,将裴鳶強自留在上京。
楊皇後越想,心中越慌。
雖說裴丞相的相權被削了,但是他曾經是東宮的太師,亦是帝師,且裴丞相并未做出任何僭越的行止,對待阏家也是忠心耿耿,阏臨對他還是很尊敬的。
且這宮中,還有一姓裴的太後。
只要阏臨他不去在意裴鳶是個嫁過人的女人,也不再顧及會同颍國那位藩王撕破臉皮,他完全可以再将裴鳶封個诰命夫人什麽的,再打着讓她伴侍裴太後身側的旗號,将她留在宮裏。
如果真是這樣,那她所處的皇後位置就岌岌可危了。
這時裴鳶早便同楊皇後錯開了視線,楊皇後卻将塗着蔻丹的指甲深深地嵌入了掌心之中。
就算阏臨對她沒有什麽愛意,但她好歹也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他怎麽能這樣對待她?就這樣任由一個已經嫁過人的女子,騎到她的頭上來?
十餘名正值妙齡的舞伶正在殿中翩跹起舞,宦人這時對裴太後耳語,說從前那位華婕妤所出的九皇子身體不适,九皇子而今剛滿兩歲,正是身體脆弱,需要大人悉心照顧的年歲。
故而裴太後因九皇子的病情離宴,皇帝阏臨對春日宴也并無什麽興味,沒過多久,便命宦人散宴。
裴鳶也攜着女使,随那些世家貴女,在一衆宮人的指引下離了桂宮。
她心事重重,面色卻未顯露任何異樣。
待裴鳶行至桂宮角樓旁時,她的身後傳來了一道稍顯淩厲的女音,“裴鳶,你站住。”
裴鳶回身望去,卻見喚她的人正是楊皇後,她面容平靜,心緒卻是稍舒。
她進宮參宴的目的,本也是想單獨同楊皇後見上一面,她也沒想到,楊皇後竟是這麽沉不住氣,倒是替她省了不少力氣。
故而待楊皇後向她行來時,裴鳶儀态優雅地向她福了一禮。
楊皇後不欲再同裴鳶客氣,只直截了當地問道:“你是真打算行這種背德之事,背叛你的丈夫,就這樣留在上京?百姓若知道了,你裴家的聲名也會因此受損,且你覺得,陛下能給你一個已經嫁過人的女子什麽名分?”
裴鳶這番,并未再同楊皇後故意裝糊塗,反是勾了勾唇,面帶笑意地問道:“那皇後娘娘,覺得若我留在上京,陛下又會賜我什麽位份?”
“你……”
楊皇後先前只是對裴鳶要被阏臨強留在上京之事有所猜測,現下她卻确定了适才所想,因為裴鳶的言語過于信誓旦旦,估計她和阏臨于私下也早就達成了一致。
當夜,楊皇後便去了阏臨獨住的,那位于涼風臺之後的天梁殿,她平素最是端莊得體,這夜卻難能顯露了柔弱的一态,亦拿她在荊州的兄長楊岳來對阏臨半逼半勸了一番。
阏臨本就不喜楊皇後,她這麽同他一鬧,他便更是氣不打一處來。但是他又頗為忌憚荊州楊岳的勢力,最終卻也沒斥責楊皇後,只是虛與委蛇地安撫了她的情緒。
待楊皇後離開天梁殿後,阏臨心中憤懑,不免就想起了那位性情溫順的鳶容華,他寵幸她雖是因着她的相貌肖似裴鳶的緣故,但是長久以往的相處下來,阏臨卻也發現,這位容華的性格也很對他的胃口,他總能在鳶容華的宮裏尋到慰藉。
可今夜他剛一入鳶容華的寝殿,卻見她竟是跪伏在地,且他怎麽喚她,她都不肯起身。
阏臨耐着心中突湧的煩躁,對那容華問道:“朕讓你起身,你為何不起?”
鳶容華輕泣出聲,哭得梨花帶雨,“陛下,嫔妾自知您納嫔妾為妃的緣由,若不是嫔妾生得像颍國王後,那嫔妾根本就沒有福分能夠侍侯陛下,現在可能還在永巷浣衣…現下宮裏都傳,颍國王後要同撫遠王和離,陛下也會重新賜她位份,讓她入宮為妃。既然…既然她已經要伴侍在陛下的身側了,那嫔妾也就沒有再活下去的必要了……”
阏臨冷眼聽着鳶容華哭訴,她相貌纖柔,他的心中不免也起了些憐意。卻見她話還未說完,竟是将手心中事先掩好的小金塊放入了嘴裏,即要做出吞金自盡的态勢。
阏臨眸色一變,立即命宮人攔下了鳶容華的行徑。
鳶容華一臉痛苦地嘔出了那個小金塊,随即便用手掩住了心口,可縱是她的咽喉之中再無異物,她還是未能停止嘔吐。
故而阏臨命宮人将鳶容華扶到了羅漢床處,亦喚來了太醫為鳶容華診脈。
宮妃自戕是大罪,這鳶容華今日在聖上面前這麽一鬧,就算聖上不會要她的性命,她往後也很難再得寵了。
所有宮人都在這麽想時,卻見太醫的面色竟是一喜,随即便對阏臨拱手道:“恭喜陛下,容華已有孕兩月。”
話音甫落,鳶容華和阏臨的神色俱是微微一變。
阏臨适才還沉着面色,如今卻難免.流露出了些許的興奮。
要知他剛登基沒多久,後宮的妃嫔算上楊皇後,也只有四個人。
鳶容華是第一個有孕的妃嫔,既是如此,她适才犯的那些過錯也都因着二人孩子的到來,得以被帝王諒解。
待太醫離去後,阏臨身上的氣焰削減了些,他将鳶容華擁在懷裏,看着她同裴鳶極其肖似的眉眼,嗓音難能溫和地對她道:“你莫要再胡思亂想,就算她真的入宮為妃,你在這宮裏的地位也不會受任何影響,你只管把孩子好好地生下來,朕日後自會善待于你。”
鳶容華在帝王的懷中颔了颔首,可心中懸着的石頭卻還未落地,她亦聽聞了今日楊皇後和裴鳶在角樓之旁的口角交鋒,且在春日宴上,那颍國王後的姿态也是張揚又跋扈。
宮裏本就有個楊皇後,日日都要欺壓到她的頭上來。
這要再進來個有太後做靠山的裴鳶,她的處境只會愈加艱難。
故而鳶容華便将今日裴鳶同皇後發生的争論,添油加醋地同阏臨說了一番。
鳶容華說的有理有據,且阏臨也于今日見到了裴鳶的那副做派。
但是裴鳶畢竟是她喜歡了這麽多年的女子,阏臨還是不肯相信,裴鳶竟是變成了這樣驕縱跋扈的女子。
是日巳時。
裴鳶被新帝召入建章宮中,亦在上次二人談話的涼風臺處,靜等着阏臨的到來。
今日,她便要給阏臨一個答複。
阏臨來遲的緣由,是因為荊州的都督楊岳往上京寄了封信,這信明面上是在帝王問安,實則卻是在為他的妹妹楊皇後撐腰。他剛剛才握緊權柄,荊州又是中原大州,他目前不能失去楊岳和他身後數十萬的州郡兵。
裴鳶今日仍是一副濃妝豔抹的模樣,她眉心的花钿亦是裴太後在做皇後時,最喜繪制的紋樣。
阏臨得見後,心中升起了淡淡的反感,嗓音還算溫和地對裴鳶問道:“是去是留,你想好了嗎?”
裴鳶毫不猶豫地铿聲回道:“陛下,臣女既已嫁予撫遠王為婦,就斷無再侍二夫的道理,還請陛下早日放臣女回姑臧。”
她說這話時,嬌美的面容異常冷漠。
阏臨的眉目冷沉,卻只淡淡回道:“朕知道了,你今日就可收拾細軟,回你颍國去。”
他喜歡了裴鳶這麽多年,自是不會這麽輕易地就想放過她,若來日他同颍國打起來,司俨亦輸給了他,他亦不會舍得去要裴鳶的性命。
只是,他曾經給過裴鳶選擇,他也在她的面前放下了帝王的面子,她卻不知好歹,選擇了要同他為敵。
既是如此,他便先放她回去,再從司俨的手中将她搶回來,他要讓裴鳶親眼見證着司俨的失敗,他要讓她後悔難當。
到時她不僅連皇後都做不成,待他重新得到她後,他亦不會許她任何位份,只會将她囚于深宮一角,肆意折/辱她。
他要讓裴鳶為她自己做出的選擇,付出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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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昀的喪期過後,裴鳶和司俨的計謀起了效果,二人也終于平安地回到了颍國。
待至春末時分,原該是颍國向朝廷納歲貢的時節,可今年,司俨卻并未向朝廷獻貢,反是用這筆不菲的錢財,招兵買馬。
上京的皇帝得知後,自是大怒。
司俨的種種表現無不在彰顯,颍國如今已不再受朝廷的管轄,而他身為大梁的藩王,明顯是要同朝廷對着幹,即要生叛。
而自裴鳶回姑臧後,也覺司俨同之前有了許多的變化。
他對阖宮的宮人下令,在侍奉王後時,必須要垂首,不能直視王後的面容。
違者,殺無赦。
就連近侍她的女使,亦不許擡首看她,這讓她倍感難受,她亦同司俨提起這事,可無論如何,他都不肯取消這條宮令。
先王在世時,曾欲将宮中的刑政白殿改建成龐大的樓臺,但司俨繼位後,這項龐大的工程便被擱淺,因為司俨本就不是個喜好奢靡的人。
可這番她從上京歸來後,便見司俨竟是動用了近百名的工匠,要将刑政白殿重新改建成華貴的樓臺,竣工那日,他還将其取名為瓊鳳臺。
其內雕欄畫柱,亦以無數珍貴的金玉寶石鋪地,可謂窮奢至極,這裏亦被引了活水,還被拓挖了湯泉,光這湯泉的面積,就有兩個殿宇那麽大。
若從半空俯瞰整個瓊鳳臺,便可見它的底端由數十立柱簇擁,倒像是個精致又華貴的鳥籠。
原本王後的名諱中,便帶了個鳶字。
若要細細忖之,便能覺出君王造這樓臺的用意。
初夏時,瓊鳳臺的內飾亦被裝潢完畢,司俨為了給他的小王後驚喜,還特意用紅綢将她的雙眼蒙住,牽着她進了那華貴的樓臺之中。
裴鳶看不清眼前的一切,只能覺出縱是隔着歧頭履的鞋底,也能覺出她的腳下踩着無數金玉,且她也走了不少的路,這地上卻一直都鋪着這些華貴的玉石之物,也不知司俨到底為何要如此奢靡地建造這樣一個樓臺。
美人兒的面上縱是被綁縛了紅綢,她露出的下半張臉也是精致異常,唇形和下颌的弧度都堪稱天造。
她有些懵然地被男人牽引着,司俨也終于這時用手将她眼上的紅綢扯落,故而裴鳶瞧見了這嶄新寝殿的奢華之景。
裴鳶還未來得及細細欣賞眼前的一切,卻覺自己鬟髻上那唯一用來篦發的玉釵竟是也被男人拆解,待她的烏發如瀑般傾瀉而下時,他身後的男人亦暴殄天物般地将那玉釵随意地擲于地面。
美人兒聽見了玉碎的聲音,亦垂眸看向了地上的那枚斷釵,司俨卻于這時将她濃密鴉黑的長發撩至了一側,亦按着她的肩頭,輕輕地将她的束腰裾衣往下移了些許。
裴鳶正覺肩頭一涼時,男人微涼的薄唇也覆在了她的玉頸上,她覺那處很癢,不禁微縮頸脖。
司俨從她身後攥住了她的小手,不許她亂動,他冕袖上重繡的升龍紋樣稍顯獰戾,亦于這時觸感清晰地拂過了她的手背。
裴鳶看不清身後男人的神情,只覺他待她的姿态溫柔卻又不失強勢,卻不知他的眼中帶着近似病态的迷戀和占有欲,司俨漸漸與她十指相扣,冷冽的氣息亦掃拂着美人兒的耳垂,只低聲問道:“喜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