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我前桌吐奶了
晚上八點多，姜醒悅走到餘中門口，本來是要回去拿書包的，結果遠遠的就看見一個熟悉身影。
寒風裏老姜插着口袋，焦急地支着腦袋張望，背影微微躬着。
姜醒悅快步小跑過去，叫了他一聲：“爸！”
老姜驚喜地回頭，然後很快松了口氣：“你這孩子，那麽晚沒回來，也不給我個信息，吓死我了！”
姜醒悅看老姜這樣子，是班主任沒找過的樣子。
她也松了口氣，不好意思地嗯了聲，乖乖低頭抱着他手臂搖了搖：“有點兒餓，去附近買了點吃的……別擔心我啦，我去拿個書包，一起走，等我。”
老姜是女兒奴，也沒多想，喜滋滋地招招手：“去吧，我家裏給你炖着牛肉呢，我寶回去就能吃！”
姜醒悅點點頭，一邊往校園裏跑一邊回頭看老姜：“就在原地啊，我馬上下來!!”
望着姜醒悅的背影，老姜感動地記下了這一幕。
看看，雖然她話少，但是連跑步都要回頭看看他這個爹！！！
回家路上，老姜高興的給姜醒悅買了兩大盒海苔肉松小貝。
姜醒悅原來要參加比賽的時候，飲食上要很小心，平時零食能少吃就少吃，像這種有添加劑的根本不會被允許出現在家裏。
晚飯後，他給何煦繪聲繪色的描述了，姜醒悅是如何回頭擔心他的，那個眼神，啊，濃縮着濃濃的父女情！！
何煦嗑着瓜子翻了個白眼，皮笑肉不笑道：“你說的是姜醒悅？你确定？”
老姜得意洋洋：“當然！”
姜醒悅确實一向獨立，冷靜話少，十來歲開始就熱愛黑白灰的衣服——不過何煦确定，等再過個十年，或許都用不了，姜醒悅會再次回歸五顏六色花粉藍的懷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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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母讨論熱烈的時候，姜醒悅坐在書桌前，謹慎地拉開了抽屜最下面一層，這是能上鎖的一層，裏面安靜地躺滿了糖果色、花色繁複的膠帶，還有她攢錢收集的漂亮文具，各種款式的本子。
這些當然不能讓別人知道。跟她本人形象相差十萬八千裏，初中是要維持形象，不然校霸在家繡花，也太蠢了；高中……高中她本來看着就很蠢，讓人知道她喜歡所有花花綠綠少女心的東西，姜醒悅選擇原地死亡。
她埋頭，挑挑揀揀，抽出一本桃紅鑲着墨藍邊兒的本子，是周記本，或者說張貼本更合适。
她畫畫技術沒有霍寧那麽好，但她喜歡剪剪貼貼畫畫，把本子慢慢做厚，也會仔細挑選她生活裏記憶深刻的事件，打印或者生澀地畫下來。
中考成績出來那天，她把背景頁都點綴成灰藍色，畫了坐在電腦桌旁的卡通自己。
一臉發愁。
今天也有想畫點什麽的沖動，但姜醒悅撐着頭很久，都不知道怎麽下筆。
她跑進學校的時候，看到本該回家的葉宵，就在街對面站着，逆着街燈，所以看不清他的表情。
姜醒悅試圖從他臉上看出點什麽，但燈晃到她眼睛裏，成為嚴重的阻礙，她頻頻回頭，直到失敗。
她在發呆的時候，手下的鋼筆不自覺地在本子上滑着。
姜醒悅回過神來時，發現大半頁都是潦草的兩個字：葉宵。
靠！
姜醒悅吓得差點從椅子上摔下來，慌忙把這頁撕了，團成團，一揚手腕，扔進了角落的垃圾桶。
天。她在幹什麽。
天地作證日月可鑒，姜醒悅在胸前胡亂劃了個十字，她可沒有真的想寫他名字！！
只是不小心……不小心而已！
大家都是第一次做人，哪有不失誤的時候？
姜醒悅冷靜地勸誡自己，放輕松。
她冷靜地把櫃子合上，從書包裏抽出今天的卷子，那是霍寧給她裝進去的。
數理化各一張，語文和英語都簡單，可以放到後面做。
姜醒悅大致過了遍卷子，把臺燈擰到最亮，撸起袖子奮筆疾書，一書就書到了淩晨一點半。
一點半大致結束後，姜醒悅打了個呵欠，撈過手機一看，班級群裏至少一半還活躍着呢。
艾特她問今天英語閱讀的也不少，陶靜川發物理，程瑞有感情煩惱，霍寧更是單獨狂敲她，哭着說完形把她鯊了也不會。
姜醒悅洗了把臉，依次序回複，全回複完以後，她點開微信通訊錄盯了很久。
他們最後一條回複停在……
【姜醒悅：已經六點十分了，你人在哪兒還來不來不來我走了】
那是周幾早上來着？
今天兵荒馬亂的，她還沒來得及恭喜他，語文歷史地理還都考的不錯，及格了。數學127，還是在空了三道題的基礎上。英語98。已經從倒數第一的寶座上光榮退下了。
姜醒悅盯着屏幕上那句話，把屏幕猛地摁滅，卸了一口氣，趴到桌上發呆。
她平時對人都還挺有耐心的，怎麽對他的時候就那麽讨人厭呢。
燈底下有小飛蟲，她昏昏欲睡之際，強打精神，piapia拍死好幾只，接着枕着手臂迷迷糊糊睡過去了。
會周公前，她想，明天把肉松小貝帶給他個吧，當做考試獎勵。
第二天一踏進教室，霍寧就興奮地蹦過來，像只蹦蹦跳跳的小兔子：“姜姜！你是不是去天文社了！”
姜醒悅昨晚睡得不踏實，噩夢連做三個，反應慢半拍地點頭：“啊……好像是。”
天文社的競争沒那麽激烈，面試也就是走個過場，問了些基礎問題，姜醒悅早知道結果了。
“哇，你都沒告訴我，”霍寧拿手肘捅了捅她，佯裝生氣道：“你太不厚道了！”
姜醒悅一頭霧水，拉開椅子坐下時，瞥了眼空空的後座：“啊？怎麽了？”
霍寧：“高三那個大神！褚于航在！！他哥原來也在我們學校，考上清華姚班那個傳奇！！褚于航他長得……”
霍寧夢幻地望着天花板，緩緩吐出三個字：“禁欲系。”
姜醒悅正喝早餐奶，聞言嗆了個半死。
她咳的滿臉通紅，餘光掃到班門口，一道修長高挑的背影，背對着她們，靠在前門沿邊，神情有些淡淡的無奈，正跟五班外的人說着什麽。
早讀還沒開始，外班女生的動靜很快吸引了班裏人，尤其她找的人還是葉宵，大家雖然還在幹自己的事兒，但不少人速度都放慢了，耳朵自動收音。
“葉宵，我也不想煩你，但是你就當行個好，我朋友都……哎呀，反正她讓我一定要把這個東西給你，那天在籃球場她就想送你，你跑太快了——！”
對方不厭其煩，非要把包裝好的禮物塞給他。
其實就是個護膝，但這種事葉宵心裏有點b|數，收了才是麻煩的開始。
“我說最後一遍，真不用。”
葉宵直起背，下颌到脖頸拉出道線條漂亮的弧度。
他随意往班裏掃了一眼，就地找了個借口。
“我前桌吐奶了，我得去看看。”葉宵道：“回去早讀吧，好好學習。”
五班的人此時差不多到齊了，支着耳朵的有三分之二，有一個算一個，基本都聽見了葉宵說什麽。
大家的目光齊刷刷轉向姜醒悅。
姜醒悅的臉從粉紅，淺紅，轉到了豬肝紅，最後轉成了徹底的黑色。
霍寧也被葉宵震到了，葉宵從過道走過，輕丢了句：“給她擦擦呗。”
霍寧才反應過來，手忙腳亂地抽出紙巾，給植物人姜醒悅同志把嘴抹幹淨了。
姜醒悅深吸了一口氣，捉住霍寧的手，平靜道：“沒事兒，我自己來。”
葉宵坐回位子，擡眼掃了一圈側目的人，濃墨重彩的眉眼醒目非常，他從桌櫃裏順手抽出兩本練習冊，卷成圓筒在桌沿敲了敲，唇角輕勾着，漫不經心道：“別看了，打鈴了都。”
周齊率先嗷了一嗓子：“滅絕……不是，祁老班快來了，早上是不是要默寫？！我靠誰能救我！！”
物理課代表陸渝川幸災樂禍：“求神呗，都求一遍，看在你話密的份上，說不定就網開一面了！”
兩個人一打岔，五班的秩序很快陷入了吵吵鬧鬧的正常。
只有姜醒悅，她一手攥着紙巾，一手攥成拳撐着小腦袋。
看上去是在背孔雀東南飛。
但她只是在不停默念。
天下沒有我恨的人，天下沒有我不愛的人，天下沒有我不能原諒的人。
……
循環往複不知道多少遍，姜醒悅稍微好了一點。在祁老師踏進教室之前，摸出手機發了最後一條微信。
叮。
葉宵從兜裏撈出手機，滑開看了眼，登時就笑了。
【葉宵你有病早治。】
【不治我殺了你。】
班主任祁潇推了推黑框眼鏡，一眼就瞥到了，無奈萬分：“葉宵，看什麽呢？”
葉宵高高舉起左手，和手心裏的手機。
大家回頭看了眼，葉宵那個姿态裏含着淡淡的驕傲。
……有眼尖的人，看到他亮着屏幕收到的信息，暗自感慨，帥哥是不是腦子不太好。
讓你有病早治，就那麽開心？！
祁潇嘆氣，無奈地揮了揮手：“去走廊站會兒。第一節 下課，你記得過來補默。”
葉宵爽快點頭：“好嘞。”
接下來四節課課間，姜醒悅把帶的三塊肉松小貝全吃了，剩下兩塊海苔味的，塞給了霍寧。
但葉宵也沒空跟她說什麽，下課的時候，他桌前圍了不少唠嗑聊天的，周齊是顆牢牢的釘子，體育課代表陸成辛也過來問他，課間十分鐘都不想浪費，問他去不去操場打球。還有問他語文怎麽飛躍到及格的——聽上去很像諷刺，但問的人态度确實誠懇，葉宵回答的也很誠懇。
等終于找點兒時間，中午食堂搶飯大軍前，葉宵想跟姜醒悅說兩句話，但她甩都沒甩他。
噢。
這麽說也不對。
她視若無睹地跟習顏、霍寧聊天，果斷扭頭的時候，發尾梢尖甩到了。
天地良心，按照以前，葉宵可能都這輩子都不會跟對方說一個字，對方後悔也沒用。
他就是小氣，以前就是。誰敢給他無故甩冷臉，葉宵能把那人當空氣晾一年。
但葉宵那一瞬間只是愣了愣。
溜進腦海的第一個想法，竟然是。
她用的什麽洗發液。
還挺香。
下午體育課上籃球，主要是女生學三步上籃，五班的男生籃球雖然打的一般，但這種還是沒問題的。不過測完後，好些還徘徊在籃球場旁，想看看有沒有一對一輔導的機會。
老師一聲令下自己練習後，有的眼神兒對上的，很快都搭上伴了。
當然，像大喇叭猴周齊，血液裏都流着籃球的陸成辛他們，還是開開心心自由活動去了，室內場打着更爽。暧昧是什麽？能吃嗎？
周齊跑走的時候，注意到靠在場外牆邊的葉宵，他視線也沒個焦點，若有所思地望着面前的露天籃球場。
周齊刷地又跑回來了。比起打球，八卦才是流在他血液裏的必需品！
“哎，宵哥，”周齊興奮地順着視線看了眼：“怎麽，你看上咱班哪個了？”
“你有沒有覺得成遙挺好看的？但習顏更有氣質，啊，看上去她倆籃球打得都一般，還要戴梓蕭教……噗嗤。”
周齊看了眼那畫面，戴梓蕭的姿态也就比拍皮球好一點，但還是嚴肅地在搞教學，他被學委的勇氣逗笑了。
葉宵沒說話，人動都沒動一下，跟靜止了似得，只有太陽過于強烈的時候，偶爾眯一下。
周齊這次仔細地順着他目光望去，忽然間恍然大悟：“你在看英代嗎！？！”
姜醒悅是全場最消極的，佛系隐身，直接找到最角落癱着了。
葉宵嘆了口氣。
周齊觀察了幾秒，小心翼翼地問道：“呃，是不是，你跟英代關系其實……”
比他們想象的好點兒？
超越補課那種？
你喜歡她？還是她喜歡你？
周齊等待答案的目光過于炙熱，葉宵壓根躲不掉，也沒打算躲。
“她以後不會回我消息了。”
葉宵沉默了半晌，道。
周齊努力回憶了五秒。
高中就是一個神奇的階段，有時候幾個月前發生的事，清晰的纖毫可見，幾小時前發生的事卻能被迅速忘到腦後。
但鑒于葉宵早上那一出殺傷力過強，周齊很快反應過來，而且一反應過來就笑趴了：“哦！！姜醒悅吐奶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葉宵面無表情看了他一眼。
周齊：“哈哈哈哈哈……哈，哈。”他驟然收起笑，嚴肅道：“确實，我要是她我也生氣。”
周齊拍了拍他肩，用那張兄弟聽一句老人過來言的口氣道：“哎，不過，女生嘛，氣兒來得快去得也快，又不是女朋友，等兩天吧，她肯定就消氣了！”
葉宵抿了抿唇，沒答腔。
周齊覺得不對勁，皺了皺眉：“你是不是真——”
栽了。
周齊還沒問完，就聽見葉宵聲線微沉道：“如果她不回我消息，我的世界跟崩塌沒有兩樣。”
周齊心裏彈幕漫天亂飛，主彈幕是我靠驚天爆炸消息拒絕蔡優鳶喜歡姜醒悅麽——！
葉宵長而輕地嘆了口氣，周齊已經從裏面聽出了悲傷沉郁的十五萬字青春少男心事了。
葉宵：“語文英語地理歷史作業，沒了她回我怎麽辦。”
葉宵：“要不就不交了吧。”
葉宵：“祁潇不會那麽變态吧，不交作業需要唱歌嗎？”
周齊：……………………………
神他媽少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