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醉酒
窗臺一縷陽光傾瀉下來,暖黃色的光照到玻璃瓶的綠植上,潔白花朵與蒼翠綠葉相互映襯,為這炎炎夏日帶來些許清涼。
傅允痕修長的手指一點一點的翻看着桌上的一沓照片,那是一個人從幼年的時光剪影,照片上的男童七八歲大,穿着修剪合身的小西裝坐到一架鋼琴前,笑容溫暖明媚。
他一張一張地翻,直到某一瞬突然突然頓住,整個人像是被按下了定格鍵,那是唯一一張的兩人合照。
左邊的人神采飛揚,笑容幹淨明媚,像是金窩銀窩裏養出來的寶珠,未沾半點俗世灰塵,氣質幹淨如清澈泉水,右邊的人笑意溫和,一雙明亮的眼睛彎彎的像是月牙,雖然面容還有些青澀,但身上已經隐約可見日後溫潤如玉的氣質。
同為翩翩少年,卻看起來十分登對,有着說不出的和諧。
賀州看着對面坐的人,将這幾天查到的消息言簡意赅地說出,“賀樓明,十年前車禍離世,年僅十八歲,有過一段戀愛關系。”
他看着對面沙發上坐的傅允痕,他閉着眼睛向後靠去,種種憤怒、震驚、不敢置信的情緒皆沒有出現,那張臉上沒有任何負面的情緒,唯獨手背上的青筋彰顯出他遠沒有面上那麽平靜。
賀州點了一根煙,卻沒有送入唇邊,只是看它在指間緩慢燃燒,白色的煙霧漸漸的升起,正如他對面的人一樣安靜。
傅允痕睜開了眼,眸子像是揉碎了的黑曜,他聲音有些沙啞,“能給我一根嗎?”
蒼白的指尖夾住香煙,漆黑的瞳孔中有明滅的火焰,又馬上歸于沉寂,他轉頭看向窗邊。
玻璃花瓶中插着一些連帶葉子的茉莉花,彎彎柔順的枝條上開了幾朵零星的潔白的花,香氣彌漫了整個房間,其中還有結着花苞的,它們都借着半瓶水和一些陽光努力的生長着,仿佛還在想要一個未來。
賀州看着煙霧缭繞中的人,他銳利漂亮的眉眼被袅袅煙霧一點地掩住,星火明滅之間,他眉間一片死寂。
他輕輕撣了撣煙灰,不帶任何感情的開口,“已經十年了,你別太在意。”
賀州是真不在意這些,他這人一向只注重結果不看重過程,又兼個沒皮沒臉的性子,沒廢多少力氣就得到自己想要的。
傅允痕沒有說話,只是慢慢拂去身上的煙灰。
十年前,十八歲的賀樓明與十八歲的清遠在一起,他走了十年,他便十年來孑然一人,指間的煙被狠狠地摁滅,傅允痕眼中有些自嘲,端的是……情深似海!
清遠回到家,自家道侶在琴房,悠揚的琴聲傳來,陽光從他發梢眉間傾瀉下來,一直流轉到眸子裏,他抱臂欣賞了一會,實在是沒忍住從身後把人摟住,“傅允痕,你彈的真好”
自家道侶就是天資聰慧,學什麽都快。
傅允痕輕輕笑了笑,長長的睫毛在眼睑處投下一小片陰影,轉頭含住清遠的唇,用唇舌緩緩地描摹,直到柔軟唇上出現了殷紅的顏色才把人放開,“有多好?”
他拖長了聲音,帶着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蠱惑意味。
清遠還真是認真地想了想,沉吟了一會兒才開口,“說不上來有多好,只是聽你彈着就聽不進去別人彈的。”
傅允痕手指一頓,慢慢地垂下眼。
到了晚上,清遠躺在床上,自家道侶熟門熟路地縮在他懷裏,清遠手有一搭沒一搭的摸着他脊椎骨,“傅允痕,你怎麽像貓兒一樣?”
粘人的厲害,又喜歡蜷在人懷裏。
傅允痕手指在他胸膛上畫着圈圈,氣息纏綿似細絲,“那你要好好的摸摸你的貓咪了……”
肌膚相貼在一起,帶着讓人心醉的溫度,床單被人攥起層層褶皺,像是層層的花瓣。
傅允痕擡頭看向他面前的男人,額間碎發被汗水浸濕,滾圓的汗珠順着棱角分明的側臉上滑落下來,順着性感的喉結滴落在他身上,他目光有些渙散,指腹輕輕拭去那滴汗,聲音沙啞地像是哭過,“你別走,我難受”
眼尾泛紅,臉上亦是一片潮紅,扣住清遠肩膀的手指骨節大力到泛起了白色,整個人像是被從水裏撈出來一樣,雙腿虛軟無力,輕輕一碰就是渾身戰栗,分明已經到了極致,卻還是勾着清遠不讓他離開。
清遠憐愛地親了親他汗濕的額角,“乖,你該休息了,我們明天繼續好不好”說着就慢慢地退出來。
傅允痕發出一陣的嗚咽,像是只瀕死的小獸,他死死的抓着清遠,喃喃道,“清遠,你別走……”
清遠慢慢地親着他,“我不走,就在你身邊。”
他一遍一遍的說着這些話,動作輕柔地帶人去清洗,途中傅允痕堅持不住睡了過去,又在被放到床上時瞬間驚醒,他摟着清遠的胳膊,看起來有些委屈,半睡半醒間含糊開口,“你怎麽能這樣對我……”
清遠問道,“我怎麽對你?”
良久沒有聲音,卻見懷裏的人已經睡去。
一連幾天皆是如此,傅允痕纏人的厲害,清遠知道他沒有安全感,便盡力寵着他。
一日夜裏,他半夜醒來,發現身邊人已經不在,清遠向外面走去,只剩下月色與蟬鳴的深夜,傅允痕一個人靠在陽臺欄杆上,月光下身影瘦削單薄,他面上一片自棄,地上是煙蒂和酒瓶,煙霧缭繞中依舊遮不住滿身的酒氣。
這是怎麽了?
清遠眉心微皺,慢慢地走到他面前,聲音有些低沉,“傅允痕,你少喝些。”
清遠平時也喝酒,家裏酒存放了不少,可哪有人喝酒如同喝涼水一般的灌。
傅允痕醉眼通紅,聞言仰着頭看着他,眼眸裏像是有淚水,再一看卻是什麽都沒有,他自嘲開口,“也是,這樣我就不像他了。”
清遠呼吸一滞,像誰?
他伸手捏住傅允痕的手腕,把眼前醉的不輕的人往懷裏拉,“你像誰?”他緊緊盯着傅允痕,沉聲問道,“像賀樓明是不是?”
原本還算乖巧的傅允痕聽了這話劇烈的掙紮起來,他拼命地推拒着清遠,“你夠了!”傅允痕劇烈地喘着氣,酒精好像釋放出了他拼命壓制地各種情緒,他眸子猩紅,聲音裏帶着恨,“清遠,賀樓明已經死了十年了。”
話落,就看到清遠怔在了原地。
傅允痕慢慢地勾了勾唇,心裏說不上來是什麽感覺,像是一塊巨石被抛進了水裏,如今水花才濺出來,他嗓子有些幹澀,狠狠地喘了一口氣,“賀樓明已經死了,我是傅允痕,根本就沒有什麽轉世。”
他擡着眼看着仿若雕塑一樣的男人,狠狠地閉了閉眼,聲音卻低了下來,“要不你把他忘了,要不我們就……算了。”
最後兩個字出口,帶着絲絲的顫抖。
他像是終于支持不住,緩緩地蹲下,将自己蜷縮起來。
清遠慢慢地将他抱起,相較與眼前的人,他看起來平靜地有些過分,“傅允痕,你醉了嗎?”
無力地搖了搖頭,“沒有”
很好,看起來是真的有一個‘死’去十年的賀樓明了。
清遠将人放到床上,冷氣開的很足,又給他蓋了一層薄毯,“你先睡。”
他得去好好查查這個‘死’了十年的賀樓明。
傅允痕閉着眼睛,直到聽見關門聲才慢慢地睜開眼,他在賭清遠對他有沒有一點的喜歡,不是因為他像賀樓明,而是真的喜歡他。
他給了清遠一個臺階,如果他答應忘記賀樓明,那他們就重新開始。
可是……
傅允痕不安地蜷起了手指,清遠一言未發地轉身離開,連聲解釋都沒有。
他好像……賭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