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酸兒辣女
清早,池思思是被響個不停的鈴聲吵醒的,迷迷糊糊睜開眼第一件事,她下意識往左邊鑽,卻只觸到一團冰冷的被子。
吝澤一整晚都沒有回來。
意識稍清醒了些,她坐起身,四處摸索着,最後在睡得香甜的cookie屁股下找到了震天響的手機。
“這都吵不醒,你怕不是只布偶豬。”她邊小聲嘀咕邊碰了下屏幕,甫一接通,池夫人頗具穿透質感的大嗓門炸在耳邊,池思思熟練地往後一仰,把手機微微拿遠了些。
“喂?思思啊,怎麽打了半天才接,你不會這個點了還沒起床吧?”
“媽……家裏的表是壞了嗎,現在不是才剛過八點鐘?”
“哎呀不早了,你趕緊起床收拾,待會兒帶阿澤回來吃飯,中午給你焖一鍋鲫魚豆腐湯。”
一聽見美食,池思思的興致就被勾了上來,她夾着手機,打開櫃門翻找衣服,随口問道:“這麽大費周章的,有什麽好事嗎?”
“你姜叔叔休假回國,今早的飛機,這會兒恐怕已經在來咱們家的路上了。”
“真的?那吱吱呢?她也回來了嗎?”
“當然,所以說你趕快把自個兒收拾妥當,別幾年不見上來就讓人家瞧見你蓬頭垢面的……”
池夫人的聲音被遠遠落在身後,池思思換好衣服,“噔噔噔”一路跑下了樓。
“林阿姨早。”
“小姐早上好,怎麽今天這麽開心?”
“吱吱回國了,我待會兒要回趟家,午飯做您自己的就好。”
“哎呀,原來是姜小姐回來了,那可真是太好了……吝先生那份也不用準備了嗎?”
池思思往臉上招呼隔離霜的手一頓,猶豫道:“我打過去問問吧。”
電話接通得很快,另一頭傳來的卻是陸朝的聲音。
“池小姐,總裁在開會,您有什麽事可以先和我說,稍後我會轉達。”
“又開會?一天一夜了……”
“是的,新項目來得過于突然,各部門都需要調整時間安排。”
“陸助理。”她忽然沒頭沒尾地喊了這麽一聲,陸朝幾乎是條件反射地後背一僵,果不其然,池思思沉默片刻後,問道:“昨天我帶過去的晚餐……就不問吃了多少,他吃了嗎?”
“……”
“明白了,沒什麽要緊事,麻煩你代我轉告他,今晚我去家裏睡,不回家了。”
電話那一頭挂得倉促又果斷,甚至沒等他應好,這不像池思思一貫的作風。
陸朝琢磨着這兩個“家”,一個用的“去”,一個說的是“回”,再結合對方的口吻,不就是“我回娘家了,哄不哄你自己看着辦”的意思嗎?
這要他怎麽轉告總裁,你老婆……不對,要敬語,“您夫人因為您不吃她做的營養晚餐,一來辜負了她的一番心意,二來違背了對她的承諾,所以一怒之下回娘家去了?”
算了……他熱愛這份工作,長期內沒有離職的打算。
陸朝一個頭兩個大。
挂斷電話後,池思思憋了一肚子氣無處發洩,連化妝的興致也沒了,悶悶地把隔離粉底都收了起來。她的膚色偏粉白,原本塗塗抹抹就屬于心血來潮,随便刷幾筆香槟色眼影,再挑支車厘子的口紅一塗便算細致打扮過了。
這點委屈的小烏雲一直跟随池思思到家,瞧見庭院裏停着的那輛花裏胡哨的藍金色特斯拉為止,不愉快的情緒瞬間被抛到了九霄雲外,她迫不及待地拉開客廳門,便是一個迎面撲來的熊抱。
“思思!想死我啦哇啊啊啊啊!”
三年未見,姜栀一如既往的聒噪,剪了一頭利落的Mathilda同款短發,寒冬臘月卻裹着小皮裙,俨然一副雷厲風行的主編模樣,但喜歡吱哇亂叫的小毛病同讀書時幾乎分毫未變。
姜父姜母坐在沙發上,和藹地同池思思寒暄幾句,聞聲,池夫人舉着湯勺,從廚房裏探出半個身子:“思思回來了?快過來幫忙,你不是說自個兒最近廚藝見長嗎,還不趕緊露一手叫我們嘗嘗。”
池思思欣然,挽起袖口,拎起放在門口的兩袋果蔬冷肉沖進了廚房。
四十分鐘後,一鍋鲫魚炖豆腐端上了桌,白湯鍋旁圍着一圈小瓷盤,鮮菇炒蛋、幹煸豆角、虎皮尖椒、菠蘿咕唊肉、醋溜白菜、酸辣藕丁,以及一小碟花椒檸檬雞爪。
姜母夾起一筷子藕丁嘗了嘗,贊不絕口道:“思思現在廚藝這麽棒呀,阿栀,你也學着點,二十五六的人了還在炸廚房,以後誰敢娶你回家?”
“誰愛娶誰娶,想嫖男人了就包兩三個小白臉白吃白喝十幾年——”
姜栀嚣張的限制級發言以姜母的一個腦瓜崩為收尾,她捂着腦門,小聲嘀嘀咕咕:“姐銀行卡的餘額又不是不夠……”
“跟誰姐呢?”
“媽,您是我姐。”
母女兩個跟唱雙簧似的你一言我一語,被這愉悅的氣氛感染,池思思不由微笑起來,四下望一圈,後知後覺想起還少個人:“我爸呢?”
“公司那邊臨時有會議,他讓咱們先吃。不對,光問你爸了,怎麽沒跟阿澤一塊兒回來?”
“他開會。”
母女兩人沉默地對視半晌,池思思撇了撇嘴角,“天下烏鴉果然一般黑。”
鬧将一陣,稍晚幾分鐘上鍋蒸的飯也熟了,一碗碗軟糯的白米飯擺上來,稻米香氣最勾人食欲,姜栀夾了一筷虎皮尖椒,扒着飯往嘴裏送,兩邊腮幫子鼓囊囊的,活像只囤糧的金絲熊。
“不對勁,這道菜的口感明顯是顧阿姨做的,我吃過很多回了。思思,你不厚道,拿顧阿姨炒的菜充數。”
“我可沒說都是我做的。”池思思點了點鮮菇、豆角、尖椒和鲫魚湯四道菜,“這幾個是我媽提前準備好的,其他的可都是經我手誕生的。”
“這麽厲害那?”
池思思驕傲地揚了揚下巴:“可不。”
姜栀望一圈餘下的幾盤菜,眉尖微蹙,“思思,你什麽時候這麽愛吃酸口了?”
“夏天嘛,爽口。”
“可這也酸爽過頭了……”
池思思擡手,用菠蘿肉堵住了她絮叨個不停的嘴。
一頓飯吃下來,氣氛自始至終其樂融融,沒有對于工作和生活上的比較,亦沒有關乎婚姻和未來計劃的再三追問,池思思最喜歡姜家人這樣随遇而安的性格。
人開心起來連飯量也見增,一大碗白米飯下肚,幾盤菜也見了底,池思思啃雞爪啃得腮幫子酸痛,中場休息時也沒停住嘴,樂呵呵地聽着兩邊長輩敘舊閑談,邊盛了碗魚湯。
這一鍋整整煲了五個鐘頭,鲫魚和豆腐的蛋白質都被炖了出來,她低頭看着這碗濃稠的白湯,輕輕抿了一勺,鼻尖嗅見的是鲫魚的鮮香,入口卻只覺得腥苦。
池思思微微蹙眉,逼迫自己咽下去後,胃裏一陣翻江倒海,她強行忍下,神情便有些不自然,姜栀瞧出不對勁,還沒來得及開口詢問,便見人捂着嘴沖進了衛生間。
池思思抱着洗手池幹嘔了足足有五分鐘,卻什麽也沒吐出來。
池夫人受到了不小的驚吓,翻箱倒櫃地找出來一堆止咳退熱的藥,甚至連治拉肚子的臍貼都擺出來了。
酸水灼燒着喉嚨,池思思打開水龍頭沖了沖手,一張嘴,被自己喑啞的聲音吓了一大跳。
“媽,我沒什麽事,估計是昨天淋雨了有點着涼,加上剛才那一大桌又酸又辣的,吃壞肚子而已,吐出來後舒服不少,您別擔心了。”
池夫人一向寶貝這個女兒,聽見她嘶啞的嗓音便越發焦灼起來,而對于她說的話完全充耳不聞,急慌慌地跑進廚房裏煮粥暖胃。
池思思無奈地撩開頭發,虛弱地靠着牆,照了一眼鏡子,慶幸道:“還好今天沒塗脂抹粉的,不然得花妝成什麽妖怪。”
姜栀不是一般的心大,捧着只雞爪站在廁所門口啃,邊啃邊若有所思地打量着她。
“思思,雖然咱倆是打小能蓋一床棉被長大的交情,問這話多少也有點唐突,你別介意啊。”
池思思一頭霧水:“什麽?”
“你跟吝澤……上次做是什麽時候?”
“??”
“哎呀,你別用那種看變态的眼神看我啊,那我換個說法,你多久沒來了?”
“上個月……咨詢了醫生說是氣血不足、內分泌紊亂的正常現象。”
“哦,也就是說——兩個月了。”姜栀的一張嘴跟個剔骨機似的,三兩下把雞爪啃得幹幹淨淨,末了,把骨頭往垃圾桶裏一抛——精準落地。
她看着池思思反應慢半拍的呆愣模樣,面無表情地拍了拍手:“酸兒辣女,恭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