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漂亮

第63章 漂亮

風雨晦暝, 刑部大牢外風卷沙石,打在趙澈華貴的衣袍上。

身後的侍從單手提着羊皮燈,用另一只手為趙澈撣了撣身上的塵土, “殿下, 還是讓小的同您一塊進去吧。”

大牢陰暗, 殿下這麽矜貴的人哪見識過裏面的殘酷。

趙澈整理好衣襟,拿過宮人手裏的羊皮燈和宋錦鬥篷,“不必, 你在外頭候着。”

他不想讓宮人瞧見母妃狼狽的樣子。不用想也知道,經受這麽久的牢獄之苦, 母妃會消瘦多少。

四妃是後宮的表率, 是宮人們仰望的存在,威儀不容被窺視踐踏。

步入大牢,趙澈深吸口氣, 緩緩吐出, 邁開沉重的步子。

腰間的羊脂玉佩随着步子搖曳, 長長的流蘇晃動在他臂彎的宋錦鬥篷上, 這是他特意為德妃準備的。

兩側牢房內傳出叫罵聲,趙澈瞥了一眼, 感覺這裏與自己格格不入,更何況是母妃。

少年心裏愈發自責,若是知道趙祎可以替父皇做決定,應該早一點将母妃接出來。

來到獄卒休息的屋前, 趙澈板着臉咳了一聲。

動靜驚動了打盹的兩名獄卒, 其中一人沒好氣地道:“誰啊?”

趙澈冷聲:“九皇子趙澈。”

兩人吓了一跳,頓時清醒過來,連跑帶颠地靠過來, 拱手道:“殿下怎麽來了?”

不想多費唇舌,趙澈掏出太子腰牌,“奉太子谕令,本皇子來接德妃娘娘出獄,爾等速速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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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妃?

兩人對視一眼,眼中流露迷茫。

一人答道:“德妃娘娘早就讓皇城司的人接走了。”

趙澈瞠了一下目,“你們說什麽?!”

兩人恭敬道:“不敢隐瞞殿下,德妃娘娘在太子歸朝前就被皇城司的人帶走了。”

料他們不敢欺騙,趙澈連夜趕往皇城司的情報機構,同樣掏出太子腰牌,要求他們放人。

情報機構的侍衛全都聽令于趙薛岚,這會兒趙薛岚失蹤,他們沒了主心骨,像一盤散沙。

加之皇城司的情報機構戾氣大,即便面對趙澈,也不會像刑部獄卒那樣點頭哈腰。

同他們溝通,趙澈感覺費勁又生氣,好在他南巡時與皇城司其他署部的侍衛有來往,于是找到他們,托他們打聽下母妃的下落。

數個時辰後,有人将密函送到了九皇子的寝宮。

當趙澈讀完上面的內容時,整個人轟然倒地,後腦勺磕在地上的氈毯上。

德妃遭了趙薛岚的毒手。

宮人趕忙來攙扶,“诶呦殿下,可摔疼了?”

身上的疼哪及心裏的疼半分。

趙澈推開宮人,晃晃悠悠站起身,捏着密函,指甲泛白。

是誰給了趙薛岚這個膽子?是誰?!!

老練的少年失了冷靜,沖進了帝王寝宮,将密函抛擲在龍床前,大聲質問:“母妃犯了什麽錯,您為何要趕盡殺絕?!!”

官家本就處于癫狂中,一聽兒子沖自己嘶吼,當即惱怒,不問緣由,讓人将他按在地上。

趙澈過于激動,幾名宮人又不敢傷他,是以,他沖開桎梏,撲到龍床前,狠狠扼住官家手臂,“你讓趙薛岚殺了母妃,是不是?!!”

“胡言亂語!”官家大怒,一腳蹬開他,目光冷森,“來人,拖出去審問清楚,再來禀告朕!”

湧進來的侍衛将趙澈押了下去。

趙祎聽聞後,披上外衫匆匆趕來,墨發只用一根玉簪挽起,連發冠都沒來的及束。

一番詢問後,官家得知了趙薛岚謀害德妃一事,陰鸷的面龐泛起複雜的表情,“松綁。”

侍衛替趙澈解開繩索,趙澈不顧阻攔,沖上去,非要官家給個說法。

官家捏着眉心,淡淡道:“朕會給你個交代,但在此之前,你給朕消停點!再胡鬧,當心朕把你送進冷宮!”

本就滿腹的悲傷無處發洩,又被無情的父親訓斥,趙澈紅着眼跑開,眼底漸漸流露出恨意。

父皇只在乎那個叫邵婉的女人,其餘女人哪怕是枕邊人在父皇心中都無足輕重!

跑出宮門後,一身華貴的少年失去了方向,不知何去何從。這時,他想起了陸喻舟。

當初,他以身試險,去往黎郡營救太子,作為交換,他要陸喻舟保住母妃,如今看來,陸喻舟根本就沒往心裏去!

這麽想着,發洩不出苦悶的少年跑去了缃國公府。

夜已濃,陸喻舟早已歇下,當李媽媽叩門禀告時,男人還有些薄醉。

因趙澈的身份,門侍沒有強力阻攔,以致少年直接沖進了梅織苑,将攔路的李媽媽推開,撞開了正房的門扉。

陸喻舟披着外衫走出來時,就被氣勢洶洶的趙澈拽住了衣襟。

趙澈比陸喻舟矮了小半頭,如一頭小蠻牛,将高大的男人推倒在博古架上。

架上陳列的瓷瓶玉器受到撞擊,噼裏啪啦地落在地上。

陸喻舟推開忿忿的趙澈,冷聲道:“講清楚!”

到哪裏都碰壁,少年已經崩潰,邊嚷邊哭:“你還我母妃!”

聽見鬧騰的動靜,各院相繼燃起燭燈,紛紛湧來梅織苑。剛好這時,趙祎的侍衛趕來,将事情經過闡述了一遍。

得知德妃被害,缃國公震驚不已,扣住趙澈的肩頭,“殿下別急,這件事,官家和太子一定會查得水落石出,還德妃娘娘一個公道。”

“放狗屁!”趙澈失言,激動道,“換作你的兒子被害,你也能如此冷靜?!”

被當衆損了面子,缃國公心中動怒,但面上還是一派慈愛,“殿下慎言。”

趙澈抹了一下眼角,知道他們根本不關心自己和母妃,無法感同身受,與他們讨個孰是孰非,有何用?

他看向一直緘默的陸喻舟,磨牙道:“你失信了!”

那是自己以命換取的承諾,陸喻舟卻從一開始就沒往心裏去,這種被忽視的感覺如熱油澆在皮膚上,生疼生疼的。

陸喻舟閉閉眼,沉聲道:“是我疏忽了。”

他并不是忘了這個諾言,而是将側重點放在了官家那裏,努力說服了官家,讓官家給德妃母子一點時間。

官家口頭答應了。

既得官家首肯,他也就沒有去關注刑部大牢那邊的事。誰能想,趙薛岚會盯上德妃。

但不管怎麽說,都是他的疏忽。

陸喻舟想要寬慰趙澈幾句,但此刻勸說的話語都太過無力,無法為人解憂。

趙澈上前揪住他衣襟,“一句疏忽就能換回母妃的命嗎?能嗎?!”

缃國公扼住趙澈的手腕,“有話好好說,請先冷靜!”

“我沒辦法冷靜!”

趙澈揚起拳頭砸向陸喻舟的臉頰,被陸喻舟以掌心包裹。

少年收不回拳頭,氣得額頭崩起青筋,“松開!”

看他情緒過于激動,陸喻舟忽然握着他的拳頭拉向自己,用另一只手抱住他,試圖讓他冷靜。

“抱歉,沒有護住德妃娘娘。”

這些話都太過單薄,少年根本聽不進去,想要退離開卻被對方緊緊锢着。

眼淚止也止不住,一滴一滴落在陸喻舟的肩頭。

陸喻舟輕輕拍着他的後背,擡眸看向父親,垂了一下眼簾。

缃國公了然,帶着衆人離開。

室內變得寬敞,哭聲帶了回音,久久不歇。

離開時,天将亮,趙澈拒絕了缃國公府的車夫,獨自一人走在安靜的街道上,偶有賣早點的攤販吆喝着生意,卻吸引不了他的注意。

他像一個離魂的人,麻木地走着,不知該身與何處,該意欲何為。

舅舅謀逆,母妃遇害,昔日的天之驕子成了落魄鳳凰,一腔的抱負無處施展,滿心的仇恨無處發洩,他忽然抱頭蹲在地上,失去了方向。

一輛馬車緩緩駛過,車夫瞧見街道中間蹲着一個人,直接揚起馬鞭,“擋道了!”

莫名其妙被抽了一鞭子,趙澈猛地站起身,看向車夫,“大膽!”

天色昏沉,車夫沒看清少年的衣着,還以為是乞丐,所以才敢狐假虎威,這會兒一見對方不好惹,立馬縮了脖子,“不好意思小郎君,我以為路中間趴着一條狗。”

狗......

趙澈呵呵低笑,他現在不就是失去娘家扶持的喪門犬麽,連欺軟怕硬的貨色都敢打他。

擡手揪住車夫衣領,将其扯在地上,狠狠給了兩腳,轉身晃晃悠悠離開。

一把折扇挑開車帷,車主看向動手打人的少年,調笑一聲:“我當是誰,原來是九皇子啊。”

聽見聲音,趙澈扭頭看去,當瞧清車主的模樣後,哼笑一聲,大步離開。

對方是自己昔日的酒肉朋友,如今的當朝權貴。

車主不慌不忙道:“殿下出行怎麽連駕馬車都沒有,都失寵到這般田地了?在下剛好去上早朝,要不要載殿下一程?”

腳步未停,趙澈捏緊拳頭,心裏覺得諷刺,虎落平陽被犬欺,一點兒也不假。

他絕不能讓自己落魄至此!

回到宮裏,趙澈直接去往帝王寝宮,因一身的戾氣,宮人都不敢攔他。

官家正在質問刑部尚書關于德妃被帶走的事,一見趙澈進來,斂了眼中怒火,對刑部尚書擺擺手,“退下。”

刑部尚書躬身退至門邊,與趙澈擦肩時,緊張地直抹額頭。

內寝只剩下父子倆,官家指了指窗邊,“坐那,咱們聊一聊。”

趙澈悶聲走過去,壓着衣袍坐下,看起來很頹廢,偏又帶着一股狠勁兒。

官家一直知道這個兒子并非外表那樣乖順無害,淡聲道:“德妃的事,是朕錯信于人所致,你想要什麽補償,盡管提。”

趙澈冷笑,“我只想要母妃。”

“十八九的人了,別說些稚氣的話。”

趙澈悲從中來,看着官家問道:“若将母妃換作邵婉呢,父皇也會這麽理智?”

“混賬!”官家怒指着他,“這件事跟邵婉無關,不許你把她牽扯進來。”

趙澈嗤一聲,閉眼靠在椅背上,放棄溝通。

長久的沉默過後,官家提議道:“人都要向前看,而皇族子嗣的前方是權力,對于我們,沒有權力寸步難行。”

趙澈動了動眼簾,只聽官家接着道:“想必你現在最恨的人就是明越帝姬,朕也恨她,即便她能活着回來,朕也不會再重用她,會收回她手中的皇城司職權。”

聰慧如趙澈,怎會聽不出他話中有話。

官家轉着雞心核桃,看向閉眼的少年,“因辰王的事,朕本打算誅你們九族,但你大義滅親在先,又才華橫溢,朕打算對你格外開恩,還要獎賞和補償你。”

趙澈睜開雙眼,與官家對視,“怎麽,父皇打算将趙薛岚的職權轉交給兒臣?”

果然是只小狐貍,官家沒有繞彎彎,幹脆問道:“想要嗎?”

聯系自己的處境和今日的狼狽,趙澈怎會可能不抓住這個機會,“代價呢?”

官家喜歡聰明人,挑眉道:“代價是,與太子對立。”

這倒讓趙澈有些驚訝,但冷靜下來細想,也能品出其中玄機。

太子歸朝掌權後,限制了官家的自由,這無疑是在抹官家的顏面。

官家強勢慣了,怎會甘于被尚且還是儲君的兒子管制。而且,邵婉尚在人世間,官家對邵婉和慕時清不會善罷甘休。

為了讓趙澈加深意識,官家強調道:“朕容你接管皇城司的情報機構,許你無尚權力,但你要唯朕的命令是從,不可背叛朕。”

思量片刻,趙澈撣撣褶皺的衣袍,起身作揖道:“兒臣領命。”

只有手握大權,心理才踏實啊。至于官家和太子的糾葛,他并不關心。

趙澈心裏想着,不如先應下來,等大仇得報再說。

官家淺勾薄唇,起身拍了拍趙澈的肩膀。趙薛岚這把屠刀不聽話,他就換一把新的。

“吾兒暫且回寝宮修養,接管皇城司的事不宜操之過急,等時機成熟,朕親自帶你去見皇城司的幾位将帥。”

趙澈點點頭,露出一抹不帶感情的笑容,不細看的話,并不會發現他的眼睛已經哭腫了。

等趙澈離開,官家癫笑幾聲,胸膛忽然傳來一股躁意,緊接着就是一陣咳嗽。

他用帕子捂住嘴,還是止不住的咳。這種失控的咳嗽不是第一次了,官家想抿口茶水緩釋不适,卻直接噴了出來。

仔細看會發現,吐出的茶水中伴着顯而易見的血絲。

十日後,秋季狩獵。

皇家狩獵是歷來的傳統。這天秋高氣爽,缃國公一大早就等在慕府門外,兌現與孫兒的約定。

穿着一身小铠甲的阿笙晃晃悠悠走出來,嘴快咧到耳根了,一見到缃國公,就歡快地跑上前,“爺爺!”

“哎!”缃國公來到石階前,張開雙臂,抱起孫兒。

這套小铠甲是他花重金找工匠打造的,昨夜特意讓人送來,就為了堵住慕家兄弟的嘴。

重金都花了,他們還不讓他帶孫子去長見識麽!

放下阿笙,缃國公看向門庑裏,未瞧見寶珊的身影,“你娘呢?”

阿笙仰頭道:“娘親說讓姨母陪我去。”

缃國公撓了撓鬓角,彎腰附在阿笙耳邊嘀咕了幾句,拍了一下小家夥的屁墩,“去吧。”

阿笙挎着一把假刀,一扭一扭地走進府門,來到後罩房,對正在院子裏澆花的寶珊道:“娘,太子叔叔要跟姨母一起,不帶着阿笙。”

寶珊好笑道:“那今兒就別去了。”

阿笙晃了晃寶珊的衣袂,“阿笙想去長見識。”

小家夥學舌學的一字不落,大眼睛眨啊眨,看起來無辜又軟萌。

寶珊放下鐵壺,耐心哄道:“以後讓舅公和外公帶你去打獵,一樣能長見識。”

低頭看看自己的铠甲,阿笙努起嘴,很是失落,卻不敢一勁兒頂嘴。

就好像滿心的歡喜,被惡毒的娘親澆滅。寶珊最看不得兒子失落又隐忍的樣子,捧起他的小圓臉,“這麽想去?”

阿笙點頭,“想。”

寶珊輕嘆一聲,“等娘一會兒。”

一聽這話,小家夥開始原地蹦跳,歡快得不行。

管慕夭借了一身紅色勁裝,寶珊站在銅鏡前打量自己。

鏡中的女子束起高馬尾,流露出幾分從未有過的英氣。

因很少風吹日曬,肌膚嫩白無暇,寶珊猶豫一下,打開妝奁,輕描翠眉,又剜了一點胭脂塗抹在臉上,最後抿了一點口脂,讓自己看起來氣色紅潤些。

之後,她拿起阿笙需要的零零碎碎,放進褡裢裏,這才慢吞吞走出屋子。

此時,阿笙正蹲在地上看螞蟻,見娘親走出來,“哇”了一聲,起身跑過去,轉了一圈,總感覺娘親哪裏不一樣了。

寶珊被兒子盯得臉熱,牽起他的手,“咱們走吧。”

阿笙點頭如搗蒜,蹦蹦跳跳地跟在一旁。

府門外,缃國公一見到母子二人牽手出來,立馬露出得逞的笑。

馬車抵達林苑,寶珊掀開簾子,就見一群人堵在入口處。

前來獵手的官員攜家帶口,其樂融融。

當寶珊抱着阿笙步下馬車時,太子的輿車也到了。

官員們帶着自家嫡女圍了上去。

今日的太子殿下身着一套黑色戎裝,拄着一根鎏金獸頭手杖,看起來威風凜凜。

看着被簇擁在人牆中的趙祎,慕夭眯了眯月亮眸,嬌哼一聲,拉着阿笙氣哼哼走開。

可沒走兩步,阿笙就被迎面走來的男子吸引了視線,小胖手一扭,掙開慕夭,迫不及待地跑了過去,“陸叔叔!”

陸喻舟彎腰摟住小團子,在他面頰兩邊各親一下。

阿笙笑嘻嘻地眯起眼睛,露出潔白的小乳牙。

有眼尖的官員和貴婦人發現了一個細節,陸喻舟和他懷裏的小男娃穿了一模一樣的銀色铠甲。

因為這個發現,人們開始竊竊私語,都在猜測孩子的身份。

有去過慕家認親宴的官家捋着胡子道:“那娃娃是慕時清的外孫。”

衆人恍然,又看向慕夭身邊的寶珊,心思各異。

沒有理會周遭投來的各色目光,陸喻舟牽着阿笙走到寶珊身邊,伸出另一只手,“一會兒跟着我。”

這明晃晃的動作,就好像生怕別人看不出他們之間的小暧.昧一樣。

寶珊挽起慕夭的手臂,拒絕道:“我們一塊,阿笙過來。”

見到陸喻舟,阿笙就跟小蒼耳一樣,恨不得粘在男人身上,“阿笙要跟陸叔叔一起。”

這趟出來,本就是想讓兒子開心的,寶珊沒有再執意拉回兒子,叮囑道:“不許亂跑,也不許添亂。”

阿笙點點頭,将臉埋在陸喻舟腿上,又嫌铠甲硌得慌,捂了一下腦門。

低眸看着小家夥的一系列舉動,陸喻舟露出一抹溫笑,牽着他走向趙祎。

與寶珊擦肩時,陸喻舟稍微俯身,用只有兩人能聽見的聲音道:“這身衣裳太顯身段,以後只準穿給我一個人看。不過,真的很漂亮。”

說着話兒,他單手解開铠甲上的墨色披風,搭在了寶珊一側肩頭,“系好帶子。”

身旁的阿笙抽回手,學着陸喻舟的動作,解開披風,遞給慕夭。

慕夭撇撇嘴,生平第一次被陸喻舟酸到。

送不出去披風,阿笙又披回自己肩頭,尴尬地傻樂。

官家因身體欠安,沒有親臨,加之趙祎沒有擺出太子的威儀,官員和家眷們倍感輕松,去往馬場的路途中嬉鬧聲此起彼伏。

與阿笙一樣,寶珊從未打過獵,來到馬場後,不知要如何選坐騎。

慕夭牽着兩匹小矮馬走出來,分給寶珊一匹,“會騎馬嗎?”

寶珊搖搖頭,“要不,我給你牽馬吧。”

慕夭有點為難,“打獵時,隊伍行進的很快,只能騎馬。”

這時,陸喻舟牽着一匹大宛馬走來,對慕夭道:“太子在找你。”

慕夭哼道:“他找我作甚?”

那麽多貴女簇擁着他,他還能想起她?

長眸一轉,陸喻舟看向寶珊,擡起手,自然而然為她系緊披風的帶子,不鹹不淡道:“怎麽有股醋味?”

慕夭臉蛋一紅,沒心情跟陸喻舟鬥嘴,牽着一匹小矮馬離開,氣嘟嘟去找趙祎。

慕夭一走,陸喻舟握住寶珊的手腕,“我教你騎馬。”

寶珊抽回手,“阿笙呢?”

“在我爹那邊。”

此時,缃國公正抱着阿笙,坐在馬場的長椅上,跟老友們炫耀着自己的小乖孫。

老友們都上了年紀,喜歡小孩子,挨個捏着阿笙胖胖的臉蛋。

“這孩子有福相,将來一定會功成名就。”

“這孩子可比世子小時候胖多了,但長得是一模一樣。”

他們講的話,讓阿笙愈發迷茫,等衆人不再掐他的腮幫子,他扯了扯侃侃而談的缃國公,“爺爺,為什麽我會跟陸叔叔長得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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