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安頓好禮司,王府準備好的婚禮盛宴就要阮螢初來決定去留。

擺弄的物件和細軟之類的還能留在日後用,迫于解決的是宴席準備的糕點果盤,大都是提前一月開始制作,因工藝複雜,還需要從各地購置材料,設宴邀請的名冊是當地土著頭領和高門人傑,這些都需要重新打點。

阮螢初對突來的變動有把握,就不慌忙。母親馬氏在阮相府中月月都要設宴二三回,邀請的達官貴族在府中以時令和新鮮物的名頭聚集。但因父親身為宰相,朝中風向一變,母親就要删減名冊人員,更嚴重的時候有人貶官降罪,母親幹脆把宴席取消。

這樣的由頭阮螢初學得一二,不用提因何事擱置不辦,只把歉意帶到,再邀約日後的再會。她着筆墨寫好退貼,叫來識字的家仆摘抄送往各家府邸。

剩下就是吃食不能浪費,婚宴用的果盤是全州各地的當季水果運來,剝殼後浸在糖水中儲藏,再用盤子壘起囍字造型近日食用,平頭百姓家中很難吃到,即便是民間有排場的宴席,也沒有這般用料。

阮螢初對此猶豫很久,一早寫好退貼後,她就在前院花園裏看魚,朵紅跑來叫她用膳,見她比早上看起來要輕松,問了句:“小姐可是想到糕點果盤要送去何處了?”

“想好了。”阮螢初把手裏的魚食放在朵紅手裏,“分在膳盒內連退貼送去,剩餘的放在王府門口,裏州百姓皆可來取,同城共賀。”

朵紅在一旁愣了幾秒,小姐本就抵觸嫁給段王,怎麽突然要來個同城賀慶,她還沒想清楚,阮螢初又讓她準備車馬,去裏州的月老廟。

和阮螢初路上看到的街景不同,裏州的月老廟格外熱鬧,還未進到山腳的地方,來往的車馬就堵在一起,阮螢初好奇,下了車走過去一看究竟。

短短十來米的廟前小路,兩側茶館商販都緊挨在兩側,人群擠在外面,香客挑選合适的祈願牒,從月老廟出來的香客則坐在茶館喝竹茶,品素面。

朵紅手裏的籃子有備好的香火,阮螢初便直接進到月老廟,她看魚看了一早,把魚食丢在遠處,被魚吃掉她就來,沒有就罷。

到底還是來還願了,在阮螢初及笄時,她和娘親去過京都的月老廟,阮螢初祈願她能嫁給自己喜歡的人,只願能一生一世一雙人。在來提親的人中,阮螢初沒看到喜歡的男子,她想她還可以等,等來的是聖上的賜婚,她說過成親前日定會來月老廟還願,如今雖然嫁的不是喜歡的人,也不可能和她一生一世,阮螢初糾纏自己一早上的結果,是有些賭氣的來月老廟還願。

她今日特地換了素淨的衣裙,取來兩炷香敬上,跪在月老殿前閉眼雙手合十,阮螢初想既然自己沒能和心上人在一起一生一世,月老還是一份美好的祝願,她就為天下有情人終成眷屬還願,她以後定會遇上自己的如意郎君。

許是她想得專注,未注意到手裏香火燃盡小半,聽到有人叫她別動。

阮螢初睜眼,是位樣貌姣好,裝扮富麗的女子,眉眼看上去溫潤,她擡起阮螢初的手腕把快掉下來的香灰往前傾斜,落在地上的香盒裏面,随即松開手,朝阮螢初颔首點了點頭。

“螢初多謝姐姐,不知姐姐如何稱呼?”阮螢初站起來把兩炷香插好在香爐內,感謝對方怕她燙了手的及時相救,身子湊到前面,多問了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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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爽朗地笑起來,“大家都叫我池掌櫃,你叫我池姐姐也好。”

說着給阮螢初指了指自己的祈願牒鋪子,是月老廟最大的一間鋪面,和其他擠在一塊的商販不同,只有這一家和茶樓是獨立的鋪面。

“你要是想喝茶的話來找我,茶鋪也是我的。”池掌櫃見阮螢初看過兩間鋪子,順着說道起來。

她難得看見女子經商在這些行當,只敲過胭脂水粉店鋪和些林羅綢緞莊內的繡娘,阮螢初不禁對池掌櫃心生敬佩。只是突來的偶遇驚喜卻沒有沖淡她臉上的心思,池掌櫃和阮螢初走出月老殿外,看阮螢初心情不好,問她:“螢初妹妹這不是來求姻緣,倒是像來讨個公道的。”

被池掌櫃點破,阮螢初不想細說,接了話:“我明日要成親了,來還願。”

她說完,池掌櫃不再說什麽,拉住阮螢初,把手裏左右一對金镯子摘下來,套在阮螢初手腕上後,池掌櫃開口:“我和妹妹算有緣,這副镯子你收下,女子婚嫁都辛苦,镯子當份體己的錢。”

不等阮螢初回拒,池掌櫃進了等候她的馬車內。

阮螢初意外戴上一對镯子回來,挑了件精巧簡單的喜服,準備早早歇下。

睡前劉叔來說段王還沒回來,問及婚期可要按時舉行,阮螢初點頭,就算段王明天不會來,她也要讓禮司盡快回去交差。

大婚當日,天剛剛見亮,王府裏家仆開始貼囍字,挂紅綢,百姓在門口等着領福果果盤,人群熙熙攘攘,阮螢初在西院,奏樂的隊伍吵得她不想再躺。

清風來過他這裏一次,只說王爺今日定會吉時趕到。

朵紅和幾個丫鬟幫阮螢初沐浴梳妝,首飾的部分,阮螢初把那對金手镯拿起來,月老廟得來的,就跟着她一起沾沾喜氣,要是有緣分再見一面,阮螢初再送一對镯子給池掌櫃。

吉時快到時,清風第二次來,同阮螢初講王爺要晚到,清風說完等阮螢初降罪,意外阮螢初講了無妨,簡單走個禮數,之後去主院等王爺就是。

吉時到,婚禮只簡單過了門,進到主院,阮螢初躊躇等禮司去用晚宴,差使人叫着禮司離開,離開前阮螢初讓禮司莫要忘記如實記載,關了門坐在段沐宸的寝室內。

堂堂一個段王府,除去劉叔差人布置的物件,之前段沐宸的寝室內連個像樣的花瓶都沒有,她四處看看,聽着外面腳步聲走遠,阮螢初撥開床榻上硌人的紅棗花生站起來,走到門邊敲了三下門框又跑回去坐好。

縱然阮螢初再簡化婚禮,但規矩禮俗少不了。西院過來的家仆今晚是不能來主院的,意味她嫁進段王府,禮司講好這個不能改,阮螢初不再争,就叫朵紅在隔壁屋躲起來,聽見她敲門聲後,擡些酒菜進來。

她要是等到段沐宸回來再一起喝交杯酒,早餓的受不了。

外面沒多會兒也響起三聲敲門框的音,朵紅推開門,把西院小廚房做好的飯菜拿進來,還拿了一壺桂花釀,想來小姐愛在深秋時節喝香甜的桂花酒,放好在桌子上,把門關緊。

阮螢初把喜帕掀開丢到一邊,坐到桌子面前,小廚房的菜都是阮相府的廚子所做,和家裏別無二致,母親擔心她被薄待,把能想到的都讓她帶來,離開的晚上,母親于她說起夫妻之事。

母親說起來凄凄切切,她同父親舉案齊眉,算是一段佳話。可在她的女兒身上,連留在京都的心願都不能實現。

段沐宸婚後如何待她早可以看出端曉,在典州段沐宸對她心存疑慮,來到段王府後幹脆與她避之不見,這樣的人薄待她是不會,只當女子是附屬擺件卻極有可能。今夜,阮螢初最擔心的事是要和段沐宸洞房,她不想要夫妻之名,更不願意落夫妻之實。

手裏的玉盞倒滿一杯又一杯桂花釀,酒壺快要見底,阮螢初心頭上的難過還未了去,她把朵紅叫來陪自己坐在一塊兒,顯得這紅燭暖帳中不那麽虛虛實實,朵紅是她最熟悉的人,可以給她在一方孤寂中些許安慰。

桂花釀沒有多少酒力,阮螢初平日當解饞,不會痛飲如此。今日她有些醉了,朵紅再叫她時,她笑了笑,心裏好受一點,手搭在朵紅來扶她的衣袖上,步子晃悠,紅紗錦緞的喜服下腰身盈盈一握。

慢慢躺好在床上的阮螢初被酒釀奪去思考,臉上幾縷青絲妩媚,烏黑明亮的眼睛裏透着純淨,她講話聲音還算清明,柔柔綿綿地說:“朵紅,熄燈出去吧。”

朵紅眼睛挂着淚,她撤走桌上的酒菜,段王府簡易的大婚落幕,家仆們看不明白都在熱鬧,難得吃到的酒肉果糕,每個人都喜滋滋撐飽肚皮,笑着離開場回去休息。

朵紅和劉叔再清醒不過,默默撤走挂在段王寝室的囍字紅綢,讓小姐,明日就要改口王妃的阮螢初不那麽煩憂。

西院整個院子沒了動靜後,這場賜婚有了答複,禮司在喝酒前就命幾個太監備好當夜出城的車馬,粉飾的話禮司掂量過,只等着去聖上面前領賞。

王府門口,分發果盤的桌子早已撤走,此時三人三馬立在門外,身後兩名武将跳下馬喊門,這時才發現馬上還拖着受傷的小孩。

家仆睡眼朦胧把門拉開,一看是段王,着急跪下。

跟着清風出來,看了馬上有人受傷,把到口的話咽下去沒說,聽了段沐宸的話叫來兩個護衛背人下馬,匆匆跑去喊郎中進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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