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大婚後的第一天,王府柴房前,聚集早起的家仆和換職護衛。

“昨晚我親眼看見,雖然離得遠,但王爺就是出來了,王妃在裏面還喊了句什麽,我沒聽清。”

“真的诶,早上膳房裏堆的碗碟,說是昨晚送去書房的。”

“這麽說,王爺真被趕出來了。”

“王爺多好啊,京裏來的大小姐就是能作,我看王爺後面娶了喜歡的人,大小姐就有得哭了。”

“你和人家能一樣嗎,大小姐在京都是能進宮的,來這裏當然不樂意。”

“反正我就覺得王爺挺好,王爺也是京都來的,都說這裏更好。”

“行了,還要不要命了,這話就該咽肚子裏。”

“咳咳。”柴苡糀房左右兩邊同時來了陣咳嗽聲,清風和朵紅各從兩側露出半個身子走出來,聚攏的男女做飛鳥散盡,清風挂着刻在模子裏的笑,朵紅偏過頭,兩個人目的達到,沒有再說話轉身離開。

他們更默契的不光是默不作聲偷聽到私下裏的風言風語,再就是都沒和段沐宸阮螢初說道,回了房中,提醒王爺王妃該去給南郡夫人敬茶。

朵紅送來一碗甜水,身後跟着的三個丫環幫阮螢初更衣整理床榻,阮螢初頭還隐隐有些疼,昨晚喝得貪杯,今日就多遭罪。

換好衣服,阮螢初坐在梳妝臺前,小口舀着甜水,溫溫熱熱喝下有緩釋掉喝酒變沉的身子,朵紅和她說敬茶的事,“王爺那邊來人說在書房等王妃一起過去,南郡夫人住在東院靠裏,平時低調,奴婢還沒見過面。”

阮螢初對朵紅突然改口叫她王妃這兩個字在心裏多饒了遍,說起南郡夫人,她們都沒有見過,在阮相府來了半月的劉叔都說只見在院內活動,外出遇不上,南郡夫人太過低調,車馬都備在側門,想來也是不想讓人多言。

段沐宸的奶娘,阮螢初也是聽兄長那日說起,她的兄長秦源是吏部侍郎的小兒子,為人圓滑狡黠,和太子在學窗時期玩得是至交好友,當時年幼的段沐宸身邊只跟着一位奶娘照料他,在宮內分到他這裏的太監宮女全都想辦法賄賂總管調走,為的是不想沾晦氣,段沐宸的殿內如同冷宮,除了這一位奶娘就不再調任其他人去他宮內,但他的奶娘從未離開過。

奶娘對段沐宸有恩,阮螢初當初聽來,對奶娘還頗有敬意,人能深陷囹圄卻想着救贖他人,可以是忠和孝,非親非故沒有恩惠的相遇,還能留在身旁,當是有大愛的人。

這個南郡夫人的名頭她當得不算子虛烏有,南郡夫人對段沐宸如此重要,在阮螢初面前定要敲打她當好王妃,阮螢初要不如南郡夫人的願,就能用南郡夫人的名頭勸段沐宸嫌厭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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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妨,我們過去吧。”阮螢初放下小碗,朵紅随她來到書房門口,叫了清風傳話時,門先打開了。

段沐宸擡眼和阮螢初四目相對,阮螢初眼底一過則輕輕移開,走在她旁邊的段沐宸正要開口解釋昨日缺了大婚的事,阮螢初擋了話口,只說:“王爺看來有些疲累,莫不是要讓人說我不夠體諒王爺?”

這話是把段沐宸昨日沒來的原由堵住,她話裏帶刺根本不用段沐宸解釋,走到東院裏側,南郡夫人就住在裏面,一進門,外廳的光景就讓阮螢初目不暇接。

半個木桶裏結出辣椒,籬笆圈住的四周爬滿豆子,下面的的綠意是蔬菜飽滿綻開的成堆擠滿,靠牆還有柿子樹和柑橘,和滿秋賞玩的菊花銀杏不同,眼前的小院微縮成農家田野的風光。

阮螢初暫住腳步,段沐宸在前面幾步停下來等她,大致看過一圈,阮螢初側過臉把嘴角的笑意壓下去,她跟着出來迎他們的丫環進到裏屋。

“王爺王妃來了,不用這麽早的。”脆脆的聲音跟鞭炮一樣炸開,南郡夫人把手裏的斧子歇在腳下,木條橫七雜八睡在地上,拍拍手朝他們走來。

裏屋比起小院更新奇起來,裏面的家具裝點都不是一樣的顏色,不對稱,看腳下的木活工具,倒能解釋都是手工做的,木頭材質有些還是拼接起來使用,不算怪異,全都安置起來後,生出與衆不同的趣味。

“阿娘身體可好些,應休息好後再忙活。”段沐宸前去攙南郡夫人,坐到椅子上後,南郡夫人拉起段沐宸的手背笑笑,“王爺才讓人不放心,好在現在有人替我管你了。”

阮螢初在一旁不語,南郡夫人已是白發,精氣神倒跟而立之人一樣,話音中氣十足,和段沐宸說話間也不忘笑着朝她看過來。

清風端過兩個茶碗,段沐宸把受傷的手背朝後面,在阮螢初面前用左手擡起來,阮螢初看用白布纏起的傷口處,盯得入神,沒發覺有人叫她,段沐宸再重複了遍,“可以過去了。”

阮螢初收回目光,捧好茶碗來到南郡夫人面前,她同段沐宸叫得一樣,“阿娘喝茶。”

“好,王爺和王妃和和美美就好。”南郡夫人接過茶碗都喝了一口,拿來身後的小盒子,打開裏面是兩枚銀制戒指,段沐宸的戒指銀面寬厚,點了金色星月紋,給阮螢初的要精巧的多,兩層藤蔓銀圈嵌了圓圓亮亮的透明寶石。

南郡夫人拉過他們倆的手,幫他們戴好後将段沐宸的掌心放在阮螢初手背上,“王爺王妃見過的珍寶多,還望笑納。”

“多謝南郡夫人。”阮螢初抽出手,指腹摩挲無名指上的戒指,南郡夫人的戒指做得用心,她看過京都寶軒齋的萬千典藏,這個戒指全然更勝一籌的精巧。

段沐宸跟着道了謝,南郡夫人轉眼對他下逐客令,“王爺還有要務處理,不要陪着,讓王妃陪老婦喝茶聊天。”

山寨火情官和裏州知府一早就來候着,段沐宸從書房出來不想讓他們等太久,這下說了告辭,房裏朵紅和幾個丫環退下布茶,房間裏只有阮螢初和南郡夫人。

“王妃舟車勞頓來到西南,想必是受了苦。”南郡夫人說起來,阮螢初沒猜錯的話,此時便是要督促她做為人妻的擔待。

不出所料,南郡夫人笑臉滿盈地說:“王爺自幼的苦可比舟車勞頓更難訴清,王妃生的國色天香,王爺自然疼愛,要是王妃也疼惜疼惜王爺,就知道他是個要強的性子。”

阮螢初接着看南郡夫人變臉,面上點頭,聽她講白日府中打點用度籌算,身為王妃為段王開枝散葉的心胸,再聽她要親自洗手作羹湯的賢惠,阮螢初通通不會做。

離開東院後,阮螢初想把心裏的疑慮問了清楚,她從朵紅那知道昨晚巡夜的護衛看見段王離開房間,今早查看枕頭下的匕首消失了,連串起來,她模模糊糊想起昨晚口渴醒過,察覺有人就拔了刀,後面便記不清發生何事,是不是她傷的段沐宸很難解釋。

朵紅讨來清風的話是在山裏弄的傷口,阮螢初就不再問下去了。

南郡夫人是個笑面虎一樣的存在,她不聽南郡夫人教她如何做賢妻還不夠,阮螢初聽得的風言風語有用,她叫朵紅去傳話,她頭疼不适,請王爺見諒,這幾日都要段沐宸睡書房。

再後面,阮螢初要在冬至設宴全府賀慶節令,找個摸不清的由頭采買宴席,王府換新裝點,全城小販排起長隊給段王府送貨,阮螢初用得是段王府的銀庫。

冬至賀宴上,南郡夫人也受邀到場,她夾了筷貼上金箔的黃瓜片,贊許看了阮螢初:“一眼看不出來竟然是荔枝做的小菜,王妃蕙質蘭心。”

阮螢初有些失望,沒等到南郡夫人發怒,她等着看南郡夫人吃完奢靡無度的晚宴,阮螢初叫的戲班在前廳花園表演,一整晚院子裏的人跟過年一樣高興,南郡夫人手裏瓜子仁沒停過,被逗笑了還朝阮螢初擺手。

最後是西南節日才看得到的煙花,阮螢初高價買了全部整整兩車,全裏州的百姓都出來看王府上空燦若星河的煙花,百姓都說段王憐香惜玉,為了寵愛的王妃,連節日的煙花都日日燃放。

阮螢初站在花園假山石前,煙花燃盡沒了聲音,她看了看身旁的段沐宸和南郡夫人,除了她,所有人臉上都泛起笑意。

“朵紅,扶我回房。”阮螢初轉身要走,她手上搭過來一雙手,是南郡夫人慈眉善目在看她。

“王妃可不要怪老婦。”南郡夫人朝朵紅點了點頭,把阮螢初牽到亭子裏坐下,“王爺是自小由老婦看大,身邊當有個不受周遭言語幹擾,拎得清狀況的夫人。王妃并沒有被老婦那日勸言轉變,是大家閨秀的風範,我自然沒什麽擔心的了。”

阮螢初聽不明白話,南郡夫人應該不喜歡她才是,鋪張浪費目中無人,也不是賢妻良母的典範,她睫毛顫動,南郡夫人拉她走到段沐宸身邊,“王爺你看,王府從來沒像今天這樣熱鬧,王爺真是好福氣。”

阮螢初被南郡夫人輕輕推到段沐宸身邊,因假山周遭鋪了碎石,阮螢初踉跄腳步時,被段沐宸牢牢攬住。

身後南郡夫人叫走朵紅幫忙,段沐宸低下頭,阮螢初眼睛正看着他,聽見他說:“王妃當心腳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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