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阮螢初覺得,她都說出這麽好的條件幫段沐宸解決麻煩,段沐宸只用動動嘴皮子念完詩文,多好的一筆買賣,怎麽都該同意。
接着屋內,段沐宸偏頭看清風,意思是不想和阮螢初廢話,讓人把王妃請出去。
“王妃。”清風走上前來,眉頭和眼角要憋進肉裏,要阮螢初快快離開。
阮螢初不走,在一側桌子旁坐下,“我是來陪王爺晚膳的,朵紅,布菜。”
朵紅只能依着阮螢初的話來,把膳盒拿進來擺開,只不過她動作小心,比起阮螢初的安然自若,朵紅感受到空氣即刻的冰涼。
段沐宸還在看文牒的手停下,看阮螢初不願離開,便放下文牒走了出去,清風忙在後面追上,離開時不忘和阮螢初說:“王妃慢用。”
阮螢初心思不在吃飯,她心不在焉夾菜,伸長脖子張望,等看到段沐宸已經出了堂屋,她放下碗筷,和她一起張望的朵紅提心吊膽中得了口氣,勸阮螢初:“王妃明知內院不可議政參事,奴婢看王爺臉色都變了。”
“王爺倒不是因為我的話變了臉色,他苦的是敬松宴。”阮螢初笑着,她看看書案,走到面前拿起段沐宸放下的文牒,文牒下面還放着敬松宴的帖子。
朵紅急忙沖去關了門窗,神色緊張:“王妃不可啊,私勘朝中文書可是會掉腦袋的。”
“我沒看,我要的是這個帖子。”阮螢初拿起敬松宴的帖子朝朵紅晃了晃,段沐宸就是不信任她能辦好這件事,反正段沐宸不去,她幫他去了後,段沐宸就不能賴賬她的詩文,一舉兩得。
“朵紅,回府。”阮螢初不忍再看朵紅沒了七魂六魄的樣,回了府後,她再從長計議。
這晚,段沐宸進了房門只在地上鋪好床鋪躺下,并未和阮螢初說話。阮螢初坐在書案前,回來時她讓劉叔幫她打聽敬松宴的事,這會兒她拿着帖子仔細看過來,下貼的主人是昝松,土著幫衆的頭目,宴會聽上去就是要孝敬他的意思。
土著幫衆以前做的是山匪行當,他們一邊剝削平民百姓,拿出錢來給當地官吏封口費好繼續作惡,後來段王府接手西南事宜,昝松帶着土著做起商人,買地走镖,販賣西南邊境土産,如今起家的人都要從他手裏行方便交保護費,走镖更是被他們的勢力壟斷,官府的物資較多時候不得不交給他們來運走。
段沐宸不去是不想和手下狐假虎威,惺惺作态的官吏一樣,不拿出法子,替百姓蕩平山匪起家的禍害,合着土著幫衆上演一家親。他不是沒想過大刀闊斧憑一人之力把土著幫衆鏟除,但其中涉及的盤根錯節和西南風土有關,本地人對土著的族群崇拜和依賴,加上他們擴大的産業涉及西南經濟方方面面,朝廷依仗着他們賦稅貢品,只求安穩,不易翻動。
阮螢初聽完劉叔探聽來的種種,段沐宸不去就好,只是敬松會上,昝家會把接下來一年涉及的商貿地域做成水晶繪圖,烹制的十米長的八仙盤,只有吃完鋪平在上面的八道菜後,才能看清全貌,段沐宸想看的是昝家的繪圖。
她把藏在袖口的帖子隆了隆收好,阮螢初已經決定明日要去,等段沐宸離開王府就行動。
Advertisement
天明時,阮螢初聽着段沐宸收起床鋪的聲響,她閉着眼睛故意挨到段沐宸離開,後面朵紅進來,阮螢初才把要做的事交代朵紅。
“這太危險了,奴婢不想王妃冒險。”朵紅跪下來,眼淚就跟着噗通滴落。
阮螢初安慰朵紅:“我想過,不危險,朵紅你想想看,我是扮成男子去參加,他們很難發現。”
“可是凡事都有萬一,昝家害人的法子奴婢聽了都滲人,王妃可不能去冒險。”朵紅跪在床邊,阮螢初看朵紅這樣,只能說:“那我不去了,你找身衣服來我交代劉叔去看看。”
朵紅眼淚止住,好在勸了王妃,她點點頭,答應去找衣服。
靠着這個法子哄騙了朵紅,阮螢初和劉叔交代是朵紅去宴會,兩邊都被她打了掩護,阮螢初在房中偷偷換好男裝,大搖大擺出了王府也沒有人起疑。
宴會設在昝家家府,敬松宴能請上的貴客,都是昝家有意要打點或是生意上往來的朋友,阮螢初身穿月白色長袍,頭發梳成男子裝扮。
她在遠處觀察,配了刀的客人都被要求拿下佩刀代為保管,她把袖口的小木刀收緊,左右看看應該不會被叫住,拿着帖子走到面前,交給兩邊的大胡子猛漢後,其中一人叫她稍等。
想是去告知段王府來人的事,阮螢初站在一側片刻,便有一名身着獸毛搭肩的男子前來,“段王府的人大駕光臨,昝家有失遠迎了,快快請進。”
阮螢初随帶路的人進去,來去的帶刀猛漢都向他點頭,應是昝家當家的人,見阮螢初眼裏忌憚,他開口:“在下昝利,不知貴人如何稱呼?”
“清風。”阮螢初咳着嗓子拉粗聲音,害怕露餡,還掩了袖子狂咳,致歉道:“有些頑疾,得罪了。”
“清風兄弟哪裏的話,我們山野粗人,沒多少講究。”昝利把阮螢初帶到座位後去了裏面,阮螢初四顧當下坐滿的賓客,不少裏州官吏,未見女子夫人,她扮了男裝來是無心插柳。
這時,二十來位猛漢穿紅褂子,赤膊擡了一方長桌上來,長桌蒙着一條繡帕,應就是八仙盤,放在宴會的正中,剛還人聲鼎沸的熱鬧瞬間安靜,所有人都盯着八仙盤,看陸續進來的舞娘把八樣菜放滿在八仙盤上。
絲竹吟曲,舞娘圍着桌子跳起舞來,說話的人慢慢恢複熱鬧,從兩側進來的嬌美豔麗裝扮的女子,在賓客身邊坐下,阮螢初也沒能幸免,她的身邊坐着兩位衣裳薄如蟬翼的女子,手臂纏在阮螢初肩上,“公子好生俊俏,我來陪公子喝一杯。”
她扒拉開肩上的手,往後退開些距離,拿起酒杯的女人看她這幅模樣笑得更開心了,将酒杯湊到阮螢初唇邊:“公子莫怕,我們不是妖怪。”
阮螢初只好攔下酒杯,半坐起身子擺手開始努力咳嗽:“姑娘還是離在下遠些好。”
因着她咳嗽又看起來陰柔的臉,女子才沒興致地站起來離開,去了其他桌子,阮螢初平複好心境,一曲結束,昝松從裏面走了出來。
“昝某有幸,各位賞臉敬松宴,今天來的貴客昝某定不會讓他空手而歸,來,我敬大家一杯。”昝松舉起酒碗,他頭發花白,面龐紅潤,口氣滿是狠勁,話說完,全部人都站了起來。
阮螢初跟着舉起酒杯,沒發現她滴酒未進作假倒掉的動作被昝松窺在眼中,所有人坐下後,昝松走下來,親自要敬一杯段王府。
昝松:“段王府肯賞臉,來的區區家仆也是給我面子,我來和小兄弟喝一杯。”
舉着空酒杯的阮螢初被滿上烈酒,這下她不喝不行,但喝了肯定不省人事,連她的安危都成問題。
于是,阮螢初借着倒酒的猛漢移動,伸腳絆倒了猛漢,手裏的酒杯掀翻,她立刻換了茶杯,在昝松發怒前說:“以茶代酒。”
沒想到昝松只讓摔倒的猛漢退下,摔了手裏的酒碗後走到主桌,頃刻鴉雀無聲的宴席下,喊了聲:“開宴。”
也太古怪了,終于熬到上菜,等看完八仙盤,阮螢初只想趕快離開。
菜還未上完,陸陸續續就有人湊上前等着掀八仙盤,最後是昝利從桌前騰飛而下,扯走紅色繡帕,一幅光亮奪目的水晶繪圖呈現,一派人圍了上去。
阮螢初擠在最尾巴的位置,她快速打量水晶繪圖,很快發現蹊跷,應該是出現了她熟悉的地形,刀口寨。
刀靈和她講過,寨子像一顆心,而刀口寨就在昝家要商貿的地域內,還有很多裏州附近的山寨也在其中,她馬上想到胡椒,對,價值千金的胡椒。
昝家下的好大一盤棋。
她盡力多記下些涉及的地域,阮螢初順着門邊抽身到門外,她轉身離開,不想,兩把明晃晃的刀口橫在阮螢初眼前。
“小兄弟未免太急着走了。”昝松喊她,看八仙盤的人順着發現要走的阮螢初,晃眼的刀口吓退人群到座位,直到昝松來到她面前。
昝松:“段王府可真是有脾氣,大家評評理,我好酒好肉美女招待,小兄弟看了圖就想着跑,可是昝家招待不周?”
刀口随着昝松的話越來越逼近她眼下,阮螢初閉起了眼,陷入需要坦白從寬的絕望。
“把刀放下。”
是段沐宸的聲音。
阮螢初靠緊身後,為的是拉開和刀口的距離,半眯起眼,看清到來人确實是他。
昝松語氣輕松:“段王來了,看來是我誤會,原來小兄弟是要去迎你。”
昝松擡手,刀收了起來,清風跑過來牽起阮螢初,壓低說了句王妃得罪了,提高聲音罵道:“怎麽辦事的,看我回去怎麽罰你。”
阮螢初被拉着離開昝家,門口處她聽見段沐宸回拒了入宴,厲聲道:“半月前山火已查明和昝家有關,現封府查辦,閑雜人等馬上離開,不可妨礙公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