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我和段兄一起來的,自然是我們一起走。”顧中哲拉上段沐宸,離開屋內。
“段兄,嫂嫂看起來不太高興,可是你們鬧了別扭。”顧中哲有模有樣學着長輩說話,被段沐宸手肘拐來,巧妙躲開。
“是見你不太高興。”段沐宸收回手,說完看這位喜愛沾花惹草的中哲君大驚失色,很是滿意。
“不可能,沒有見我會不高興的女子。”顧中哲仰頭。
段沐宸:……
“段兄不用把夫妻間的小打小鬧擡到我這裏,嫂嫂人挺好的,和段兄如此也是般配。”顧中哲言之确切。
段沐宸:……
“段兄別這樣看我,陪我去武場練練。”他自顧走在前,是閑不住,段沐宸搖頭。
顧中哲早前寫信要來裏州,段沐宸習以為常想他是四處逗留了風流債,跑來裏州避避惹惱的女子。但這次顧中哲來,卻說是等人,要在此住上一段時日,等到人來。
段沐宸問起等的人,他就神神秘秘不說話,只挪揶段沐宸娶了王妃卻不舍得讓王妃出來見人,是金屋藏嬌,要跑去院內等阮螢初回來,段沐宸知道,阮螢初覺得被人來參看,定是不會有好顏色。
抛開顧中哲嘴随意了點,段沐宸見到友人,足夠高興,去牽了兩匹上好的紅馬,陪着顧中哲去武場。
送走人,阮螢初才把朵紅喊來,“賬本拿到了?”
“知府的人磨磨蹭蹭,像是在等個準信,半盞茶的功夫送來了賬本,王妃你看。”朵紅拿出懷裏的賬本,放到阮螢初手裏。
賬本嶄新,上面的字跡還帶有墨汁的氣味,一看就不是常用的賬本,像是從哪裏借來趕功的賬目,再看書面,就只是換了書皮的樣子,裏面內容翻看來,記的是進出米錢,阮螢初更加肯定就是糧店的賬本,被柳氏拿來冒充給她。
阮螢初合上:“斷是有貓膩。”
她讓朵紅送回去,說已經看過,并道了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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濟善堂要動的地方都需柳氏開口,不用一來就和柳氏劃清界限,明日等見了池姐姐,她再多問些事情,好找到真正的賬本。
第二日,朵紅因為上次敬松宴的疏忽,是怎樣都不願意阮螢初一人出門,阮螢初只好帶着朵紅走,來到城郊池姐姐開的茶館等人,沒多久,進來一位青衫白袍的書生樣男子,坐到阮螢初面前後,阮螢初看了半天,要斥責對方倒了她桌上的茶,才覺得男子看起來眉眼相熟。
阮螢初遲疑問:“池姐姐?”
“姑娘慧眼。”池月瑤拱手,“扮成男子,我們前去要安全些。”
“池姐姐,我差點沒認出來。”阮螢初拉扯池月瑤的衣袍,比她上次扮相要好,臉上簡單易了容,不走近看很難看出。
阮螢初便和池月瑤眨眨眼睛,讓她看身後的朵紅,和着能幫她想想辦法。
池月瑤知道了意思,叫了店裏小二過來:“冬絨茶二兩,要現炒的。”
小二都未認出自家掌櫃,說:“在後廚挑,我們師傅幫忙炒好,不知道哪位貴客随小人去取?”
“朵紅,你幫忙去選茶好了,我跟池……公子說會兒話。”阮螢初叫了朵紅,朵紅見王妃只是出來和池月瑤見面說話,沒聽到昨日要去舊廟,放心跟着小二去的後廚。
見朵紅拉開簾子進去,池月瑤放下銀兩起身,“螢初妹妹,我們過去吧。”
一路她們要走去舊廟,好在茶館在城郊處,繞過前面的林子,就到了舊廟附近。
舊廟周圍有用茅草搭起的簡陋屋棚,往裏面看,小小的屋棚下睡着五個小孩,一位面色枯黃的老人,其他大部分屋棚中,也都只剩婦孺,棚外一架燒柴做飯的鍋爐,走近看是熱水煮麥麸,谷物的皮殼飄在最上層,負責煮飯的婦人看見他們,急忙護住鍋爐在身後,吓得阮螢初退後幾步。
“螢初妹妹,可還好?”池月瑤擔心地看過來,阮螢初肯定從未見過這樣的景象,她扶住阮螢初:“這些都是還能吃飯睡覺的人,舊廟中能遮擋風雨的地方,都讓給起不來的病人了。”
“我沒事的,只是心中愧意難擋,不知是何功德來此。”阮螢初鼻尖酸楚,池月瑤想讓她先回茶館,阮螢初不願,朝舊廟走。
舊廟是數十年前建造的舊文廟,因為修建了新的文廟在城內,就廢棄了城郊的這塊舊地,無人看管,也因此給這些跑來的災民一點庇護。
破裂的牆壁和漏雨的瓦片,門口的石像殘垣斷壁,睡在避風處的,有咳喘不息的老人,有昏睡的小孩,旁邊坐着面色青白的婦人,手掌覆在隆起的肚子上,無人講話,但輕重交接的呼吸聲足夠厚重,告訴這裏發生的一切。
阮螢初步子站定在門口,即便這樣也沒有人用多餘的力氣擡眼看她們,她後悔沒有帶上些吃的過來,手足無措又幫不上忙地站在原地,眼圈就紅了起來。
“螢初妹妹。”池月瑤輕聲安慰她,阮螢初接着就問:“我去拿些吃的來,再把城裏郎中請過來,這樣好不好?”
好不好她知道答案,僅僅幾人是能夠這樣照料周全,眼下的人快有一個寨子這麽多,還有趕來路上大大小小家財盡失,無家可歸的人來此期盼一點點希望,那點希望就是裏州送來的救濟糧,那也還是不夠,就有人把地上的麥麸掃起來熬湯。
“來,螢初妹妹。”池月瑤牽起她的手登到文廟高臺上,遠處看到的零落黑點,就是奔向此處來的災民。
“螢初妹妹看他們苦,還那麽多人趕着來,可想這個地方就是最好的安頓。”池月瑤說起來,“這也是裏州下了收留災民的話,他們才不至于被驅趕,其他州未必有這樣的氣魄。”
“那怒州呢,就看着百姓不管不顧?”阮螢初覺得各地戶籍管理嚴格,在這種時候受災地的官吏怎會如此放手。
“怒州知州,怕是最先跑的人。”池月瑤苦笑,怒州知州向來名聲惡臭,因是從京都貶官到了怒州,上面還有人擔着他的底氣,所作所為,怒州的百姓人人憎恨。
說成這樣,阮螢初就知曉其中利害。
多說無解,池月瑤回到布善的事上:“我來看看是對的,還說選個便利災民的地方,這裏就是了。”
她見阮螢初眉頭緊鎖,笑笑說:“現在看好了布善的位置,我同螢初妹妹回去,其實妹妹無需自責,濟善堂就是把能做的事做到。”
“池姐姐不用顧我心思,我只是被今日所見震懾,想的多了些。”阮螢初聽到濟善堂,想起賬本的事,和池月瑤說了假賬本的來去。
池月瑤聽後:“要讓柳氏拿出真的賬本,不想同她交好,何不……”
“搶。”阮螢初和池月瑤一同說出。
兩人噗嗤一笑,阮螢初說:“我想過,搶那些夫人的追随,才能堂堂正正接過賬本。可是,我不會她們那一套服侍夫君的交好。”
“螢初妹妹,不用你來交好,可以讓王爺同他們夫君交好。”池月瑤這麽說,阮螢初沒聽出夫妻同心,倒是覺得段沐宸有點用處,可以試試。
“我回去想想。”阮螢若有所思,和池月瑤下了高臺,回去茶館。
快離開破廟時,阮螢初看見草棚下回來的男人抱着自己妻子,妻子病恹恹的睜不開眼,嘴裏說的是夫君有帶什麽回來,阮螢初看見男子回頭找尋地上的物件,下意識把玉佩落下,拉起池月瑤跑開。
離開舊廟附近,阮螢初走得越來越慢,在一處街巷口停下,池月瑤才發現阮螢初哭了,她知道那份無力和憐憫在親眼所見時多讓人不忍落淚,便擋在阮螢初身前,拿起她手裏捏緊的手絹替她擦掉淚痕。
這一幕恰好被從月老廟出來,要去尋個喝酒好地方的顧中哲看見,他看着書生打扮的男子将阮螢初護在懷中,阮螢初留着眼淚,多麽苦命的一對鴛鴦,多麽可憐的段兄。
顧中哲覺得眼見為實也不可信,王妃名門閨秀,斷不會做這樣的事。
于是,在池月瑤去買糖糕來給阮螢初時,顧中哲出現在阮螢初面前:“好巧,嫂嫂這是要去哪兒?”
阮螢初不想讓人知道她來的舊廟,她現在臉上又是哭過的樣子,将着紅了眼說:“我本和丫鬟來月老廟還願,朵紅去取茶,我出來走走,這會迷了路,還好遇到了中哲君。”
“嫂嫂,這是和丫鬟走丢了?”顧中哲見阮螢初眼圈泛紅,美人落淚動人心弦,腦子一亂,順着阮螢初的話走。
阮螢初點頭,顧中哲忙說:“我帶嫂嫂過去就是,月老廟的茶館,我出來看見過。”
“多謝中哲君。”阮螢初跟着顧中哲的步子,手伸向背後,對着糖糕攤子前的池月瑤揮手。
來到茶館,有顧中哲的幫忙,朵紅也信了阮螢初迷了路,可王妃哪裏是迷了路就落淚的人,朵紅想不明白。
阮螢初叫了壺茶,顧中哲則沒有作陪,說了有事在身離開,其實是腦袋清醒過後,想起看見的青衫男子,要再去探探看。
他出了茶館沒走多遠,不一會兒,青衫男子就進了茶館,又與阮螢初上了馬車。
顧中哲內心氣憤,嫂嫂這是有了新歡,他哪裏還有心情喝酒,騎馬回了王府,要見他苦命的好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