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顧中哲這次回王府,沒有去找段沐宸,他想等等看阮螢初只帶一個丫鬟出門時,看清楚是去見那天的青衫男子,再來叫上段沐宸,以免解釋不清,他就成了破壞夫妻感情之人。
而阮螢初從池月瑤家中回來,把沒有賣出去的綢緞首飾留在池姐姐家中,聽池姐姐說起來,當鋪和鬼市是兩個價錢,當鋪收價低,但在街頭門店經營,來去沒什麽危險,做的是虧本買賣,屬于急需用錢的人尋到的好地方。鬼市則能賣到好價錢,可只在夜間偏僻巷弄中交易,牛鬼蛇神之人衆多,偷奸耍滑的計量很容易上當受騙,當然,遇到好的買家,高價賣出也不成問題。
這麽說來,阮螢初要把物件湊夠下一次布善的銀兩,走鬼市才能賣出好價錢,下來的錢可以多買些米糧。她決定好,明日夜間和池月瑤去鬼市一趟,她們作男子裝扮,池姐姐先前去過,賣完就離開,不會有太大的不妥。
只是王府宵禁以後,要支開巡邏的護衛,她才能出去。
有了之前的事,朵紅和劉叔肯定不會幫她,阮螢初想她只能一個人走,她回來的路上回憶起還能在夜間行走又無人阻攔的活計,就只有打更人,并且打更的師傅是王府護衛的家人,遇見會在門口停留,她照着打更人的樣子裝扮離開,碰上巡邏侍衛就有了說辭。
睡前阮螢初讓朵紅把王府要丢的舊衣服收起來,再問問有不合身閑置的棉襖,後面帶到舊廟中去。她這樣說,在收來的衣服中,有用得上的男裝,挑出一件放在櫃子中,留好明晚使用。
準備好一切,阮螢初還是心有餘悸在夜間外出,好像來了段王府,做了很多以前從不會做的事情。災民的情況卻由不得她糾結,想要幫上災民,冒一次險也無妨。
武場堂屋內,來見段沐宸的知州剛離開,此時已經夜深,清風端來熱湯放下,猶豫要不要把聽到的話帶給段沐宸。
遲緩放下碗碟,段沐宸看出清風有心事,揉了揉眉心:“有什麽話就說。”
“都是些閑言碎語,但提到王妃,不知道王爺想不想聽。”清風本來覺得掌櫃的話是無稽之談,他今天去取袍子,聽完差點和掌櫃翻了臉,但綢緞莊掌櫃從不多言,忌諱讓夥計知道客人的事情碎嘴,掌櫃講起來言語中有些惶恐,不像拿段王府編造。
“你說就是。”段沐宸拿起勺,忙怒州的事一整日還沒有眉目,忘記餐食,沒什麽食欲喝口熱湯也不錯。
“今日去綢緞莊取袍子,文掌櫃說起王妃帶了兩大箱子绫羅綢緞,要賣掉換錢,還問了段王府是不是出什麽事了。”清風禀明。
段沐宸放下湯勺,他知道阮螢初去舊廟布善災民,以為她只是在接管濟善堂的事宜,不想阮螢初要靠賣掉嫁妝換錢貼補進去,平日都是她花錢賣大批綢緞讓文掌櫃送到府上,這樣去賣掉,文掌櫃自然覺得奇怪。
“文掌櫃可有買下?”段沐宸問。
清風搖頭:“文掌櫃一是不敢買,二是全裏州城只有幾位夫人用得上,這麽多绫羅綢緞,文掌櫃出不上價,也怕事出有因,賣不出去。”
“既然這樣,王妃斷然還會找地方賣掉,你讓巡邏的護衛不用管,若是王妃一人出了王府,你就跟在後面,不用與王妃照面。”段沐宸交代清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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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風清楚,把心裏話答應出來:“奴才定會保護好王妃安危。”
段沐宸愣住,清風便退出來。
第二天夜裏,朵紅熄燈關好房門離開,等着朵紅的腳步聲消失,阮螢初從床上下來,身上已經穿好一套黑色便衣,她在手臂肩膀處塞了棉墊,看起來就是健壯的男子,臉上是跟池月瑤借來的假胡須,貼好後和打更人更為相像。
離開的很順利,王府的巡邏護衛沒有注意到她,門口的守夜人只當她是打更師傅,外面天色漆黑,不遠處轉角有一輛馬車和一個提着燈籠,同樣衣着黑色的男子。
阮螢初走過去會和,是池月瑤在等她,看見阮螢初的扮相,兩人互相看看,都笑出聲來,接着捂住嘴,靠手指動作往馬車邊挪。
“出來的很快,我還擔心妹妹被發現。”池月瑤說,她提前來就是怕阮螢初不能離開,好另做打算。
阮螢初也慶幸:“好在沒有人發現,門口的家仆都不太看我。”
“我們現在就去鬼市,馬車停在我的客棧,只要帶上幾個珠釵走,看上貨的買家,第二天還會派人來客棧交涉。”池月瑤講明輕裝上陣,又說了些鬼市的規矩:“不要喝,不要碰,不要看。”
“池姐姐放心,京都也有鬼市,聽兄長說過一些奇聞,自然知道規矩。”阮螢初看池月瑤很擔心,她知道對方是下了狠心才願意帶她來,一旦她有閃失,肯定連累他人。
她盡量說些話來讓池月瑤放心,停好馬車,還有一程路要經過,等到了一處沒有牌匾的宅院,應門的人打開朱紅色大門後,進去就是鬼市長巷,和外面寂靜的深夜截然相反,裏面人影絡繹不絕,擠嚷的腳步和吆喝聲響徹耳邊,一門之隔,外面卻什麽都聽不到。
阮螢初跟在池月瑤身後,進入集市,看着腳尖往前走,眼角的視線能看到兩側帶着面具的古怪商人在賣奇珍異寶,有五彩斑斓的煙霧飄過,千奇百怪的香料味道扭打在一起,徘徊在鼻尖變換,再往裏面走,還有沙漠地域的駱駝,上面鋪滿珍珠供人挑選。
轉過巷口,身後的聲音越來越小,狹長的小道上空無一人,只有地上一塊塊紅布,上面放着珠寶首飾,小塊小塊鋪在地上,一眼看過去,像開在地上的朵朵牡丹,花蕊閃着寶石光澤。
池月瑤拿出挑好的一支稀世銀鍍金嵌點翠仙鶴如意簪,是阮螢初一箱嫁妝內價值連城的幾根簪子之一,鋪在紅布上,拿上挂在牆邊的兩幅銅牌,一個放在簪子旁邊,另一個收在手中,叫上阮螢初離開。
“池姐姐,會有人來找我們買嗎?”阮螢初看向池月瑤手裏的銅牌,在枯絕谷坐了有一會兒,這裏比外面安靜,大部分人放了東西,都來這間屋子等,有一個矮個子的男人在二樓敲鑼,念出銅牌上的數字和交易金額,賣家接受價格,就可以去二樓收錢。
池月瑤同樣小聲回應:“我剛草草看過其他珠釵,出彩的便是我們拿出的這支,且再等等,會有人買的。”
兩人便不再說話,裏面多是沉默的賣家,無數只眼睛盯住二樓,而有兩雙眼睛,一直沒離開她們兩人。
清風有些功夫,從王府跟着王妃出來後,意識到有人在跟着馬車。
他走地上,那人是用輕功跟到鬼市門口,一開始他還在疑慮是夜間另有所圖之人,看下來目标針對的就是王妃,清風故意慢下來在那人後面,看他究竟要作何。
直到王妃進了枯絕谷,清風發現那人想要離開,沒有任何動作,他害怕還有同夥,王妃還在鬼市他也不能離開,想把那人打暈帶回去,等交給王爺再盤問底細。
清風攔住跳出窗外的人,剛要出招,兩人眼對眼看到對方,清風才認出,跟了王妃一路的,竟然是中哲君。
“顧公子,怎會?”清風收回手,行了禮,想問個明白。
顧中哲發現阮螢初這次出來赴約,與那男子相約的地方是鬼市,想嫂嫂是聰明,既穿了男裝,又趁夜來此幽會,為的就是不讓人發現,還好他跟來,現在正要回府叫段沐宸過來,不想遇到清風。
“清風?你怎麽會在這?”顧中哲一想,急忙說:“是不是段兄也來了?”
“王爺未來,既然是顧公子,那就是誤會,還是先顧及王妃安危要緊。”清風怕出事,不忙解釋,看到是顧中哲,這位公子從來愛玩,先把王爺交代的事情辦好才是。
顧中哲聽段沐宸沒來,清風又在這裏,想段沐宸肯定是知道,但看清風說是保護王妃安危,和他想的不一樣,其中不知道原由,他就安靜下來,和清風趴在窗邊,看阮螢初上去二樓,拿了銀票離開鬼市。
大半夜,段沐宸被顧中哲拎起來,清風跟在後面掌了燈,段沐宸先看向清風,問:“發生何事?王妃回來沒?”
“在我們前腳回了,這下該進了屋子。”清風說。
顧中哲插話進來:“段兄知道嫂嫂去鬼市?”
段沐宸點頭,“所以讓清風跟去看看。”
“段兄為何不親自去?”顧中哲講,親自去就能看到嫂嫂身邊的男子,就該相信他沒有胡編。
“清風的武功,對付一般人足矣。”段沐宸坐到桌前倒茶,臉上雲淡風輕,有些疲累,看不出有一點生氣。
見顧中哲擰成繩的眉頭,段沐宸說:“中哲君還是在想那男子,清風也看見,王妃只是去貼補布善,賣東西而已。”
“而已。”顧中哲重複,腦子一轉,今日是沒有什麽親密舉止,嫂嫂又是男子裝扮,他再說什麽肯定沒人信,一定要段沐宸親眼看見才是。
顧中哲改口,勸道:“我本也是去鬼市看熱鬧,這不是覺得湊巧,看來是我多慮。明日,明日我就向嫂嫂賠罪。”他一頓,“只是,我覺得段兄真要多陪陪嫂嫂,即便再繁忙,段兄也是嫂嫂的夫君。”
他苦口婆心:“嫂嫂從京都來裏州,一個人忙着府裏府外的事,還不都是為了段王府,為了段兄,段兄也要為嫂嫂想想。”
段沐宸眼眸動了動,倒沒有打斷顧中哲別有用意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