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天亮之前,段沐宸率一千鐵騎出城,張宗在他身側:“王爺,衛忠和衛義還未來報,可要派人再去接應。”

“再等等。”段沐宸交代衛忠和衛義探實反賊底細,為的是知道無辜災民在裏面的作用,很多只有一身蠻力,再加上有些帶病在身,反賊是要拿他們擋一擋送死,衛忠和衛義知道他要撤走災民,解開反賊真面目,要多耗上一些時間,才有機可乘。

張宗之所以心急,是行進的隊伍出了城,不似是上陣殺敵,看起來像游山玩水般步履緩緩,張宗也是參加過戍邊戰場的将士,最是明白士氣不能抵消,要一鼓作氣,紮營探敵,肅清反賊。

“末将不明白。”張宗忍不住說,“王爺就任由反賊朝裏州逼近無動于衷,末将直說了,沒打過這樣的仗。”

“我們要做的,就是等。”段沐宸目視前方,拍拍張宗的肩膀,“到牛頭山附近就紮營整頓,等着就行。”

對面如是惡賊歹徒,段沐宸大可以出兵肅清,不用大費周章想最壞的打算和最佳局面的利弊,他一頭莽撞沖進去賊窩殺個幹淨,是痛快。

可何人來解釋那些白白冤死的百姓,誰會相信為了一口飯吃的人有吞噬整個西南的罪名,康文本要的是他當替罪羊,昝家反賊是把殺他的刀。

此事沒有冒然前行的簡單。

昨夜怒州城內,領糧的隊伍裏多出兩個衣着褴褛,黑臉魁梧的男子,發糧的蒙面黑衣領隊叫住兩人,衛忠和衛義撇了一眼對方,心裏打了嘀咕。

黑衣領隊開口:“你們兩個,多給你們一袋米,和我朝這邊來。”

人群裏有人說話了:“我家是沒有這麽高大壯實的兒子,不然喊來也能多得半袋。”

“你知道什麽,這些都是要選去扛大刀的,我寧願少半袋也不要先去送死。”

“什麽死不死的,不是說是去助威讨個公道,我們只是充充人數而已。”

衛忠和衛義聽下來,衛義反應快,接過米袋就連連笑起來道謝,兩人心裏了然,入了反賊隊伍的百姓,連反賊的目的都不知曉,只是看見他人有米吃眼饞,便盲目加入進來。

兩人跟着黑衣領隊去到一處空地,聚集在一塊的千餘名壯漢分成六列隊伍,手裏拿着長矛大刀,隊列前方有各有一人,身手矯健,系紅布條在手臂上,是帶領操練的暗賊,隊列裏面的大部分是莊稼漢,力氣是有,但揮動起來顯得累贅笨拙,完全施展不開功夫。

衛忠和衛義嘴角忍笑,昝家招來怒州百姓當草臺班子的隊伍,王爺派一千精銳是足夠多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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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衣領隊喊他們:“你們兩個去前面拿兵器,回來跟在隊伍裏練,練好了加餐。”

難怪人人練得起勁,反賊是當小孩哄着大家,拿糧食來督促他們堅持操練。

他們聽了話上前,黑衣領隊離開後,衛忠和衛義就做起打算。

一批像他們一樣壯實的年輕人在操練兵器,而另外大量的百姓,是要做人肉盾牌用,走在最前面。

明天上路,今晚截止招募後,就不能像前幾日還能讓家在怒州的百姓回去,隊伍裏說話的頭領是黑衣蒙面男子,根據衛忠和衛義的打聽,到晚上會有一個總領頭子出來,給所有人謀劃聲讨成功後的豐厚打賞。

衛忠和衛義先是趁着操練休息的幾分鐘裏,在待的隊列中說明這支反賊隊伍的目的,是要謀逆朝廷,吞霸西南,先前還有人不信,不想失去願意給糧食的機會,後面昝家挂起戰旗,赤目而看大大一個松字,背後是昝家的仙鶴松雲圖騰。

昝家在西南橫行多年,各州都有熟稔圖騰的百姓,這下才臉色發白,驚慌起來。

“是昝家,是昝家要謀反。”

“我要回家,我要回去。”

衛義噓聲讓大家切勿打草驚蛇,要走還有機會,現在是要讓深陷反賊奸計的其他人得知。

衛忠和衛義計劃在夜間休息時,讓已經知道的這百餘人去一批一批告知其他人。

夜間休息的大廳門口有暗賊值守,所有人鋪着草席拎着棉衣在席地躺下,人擠人的空間內,一有人起身的動靜,從外面看進來便一目了然。

衛忠和衛義想的是,他們在前後首尾的位置睡下,知道的人和旁邊的人傳話,一一告知。

辦法蠢笨一點不要緊,為的是能減少注意。

等所有人躺下,衛忠和衛義站起來做暗號。

一前一後站起來,被外面的暗賊呵斥後,大廳內恢複安靜,門一關上,先前知道的百姓開始一個接一個地側頭,低聲說明事态嚴重。

按衛忠和衛義的打算,進行本是很順利的事情,但傳到一半時,聽話的人是個膽小之輩,猛地起身要奪門而出。

“我會死的,我不要死,不要死,我要回家。”

他沖到門口,上來鉗制他的暗賊将人按在地上跪好,此人更是吓破膽來,把剛剛聽到的話大喊出來,狀似瘋癫,暗賊眸子一動,警惕看向大廳內的幾千餘人。

衆目睽睽之下,尖刀挑喉,叫喊的人失了聲,重重倒向地面沒了呼吸。

無言中證實衛忠和衛義的話都是真的,可惜還有一半人未能知道詳情,地上的人被拖下去,血跡劃過石階留下長長一條,道明接下來他們也是一條死路。

不知實情的人瑟瑟發抖,門外來的暗賊多了一波,不是只站在門口,還有看着他們睡覺的暗賊在四個角落分布,這下要再告知明日逃脫路線就難了。

衛忠和衛義只能按他們失敗後的法子來,衛忠帶知情百姓途經樹林時撤退,留下來的靠衛義跟着走,直到和段王彙面,當場拿下反賊,盡力保護百姓。

“失心瘋了一個,大家毋庸擔心,待明日随我讨回公道,定有你們享不盡的榮華富貴。”門外出現一道身影,光頭魁梧,身背長刀,留下欲蓋彌彰的話來安撫人心。

四個角落的暗賊目光森森,容不得誰再翻動一下身子。

終于熬到第二天一早,想必無人真的睡了踏實,衛忠和衛義等來其中一名暗賊和他們接應,将實情說清讓他帶回軍中。

戰旗飄飄,反賊浩浩蕩蕩萬人隊伍中,前行是手拿盾牌的三千名老弱百姓,中段兩排馬隊是暗賊頭領,昨日的光頭漢子沒有出現,餘下就是手拿長槍大刀的暗賊,以及操練幾日被拉上陣來的衛忠衛義他們。

隊伍前行在出怒州城外往裏州的方向,情報已然送完裏州,衛忠要做的,是守衛由他帶進樹林的百姓能成功逃脫隊伍。

兩個時辰後,隊列停下,這時昨日接到消息的一半百姓有了動靜,借口內急和往後挪的百姓越來越多,隊伍卻遲遲等不回人來。

起初無人覺得奇怪,直到後面丢下的盾牌撿不起來,馬上的頭領才有了反應,停下來整頓隊列,查清人數。

反賊是知道會有逃兵,只是沒想到要丢一半的人,他們現在停下來,衛忠帶着最後還沒機會走的百姓一并退進樹林,因怒州崇山峻嶺險惡,行進的山路中隊伍只能三人并排前行,要查清得花費好些時間。

等賊人再從頭走到尾來看,原本上萬人,只剩下二千不到的怒州百姓,以及昝家暗賊幫衆三千餘人,衛義還在不明真相不敢輕舉妄動的百姓裏面。

過了山路出來,地勢平坦後,還餘下的百姓被安置在隊列最前面,後面是一排手持弓箭的暗賊,要有人走就會被射殺,如衛義所想,只能走到交戰時。

此時,段沐宸剛到牛頭山紮好營地,安插在暗賊內的眼線前來通報,在他潛伏昝家暗賊的數月,暗賊不光養在昝家的酒樓錢莊內,還有走镖時昝家招募的镖師實為暗賊,籠絡在各地的镖局中負責随時聽命,為的就是今日謀反的需要。

昝家早有此野心,先是壟斷西南的商貿,在霸占西南的土地,來日方長可以慢慢給昝松實現,不想山火一事昝松落入牢獄,手下的親信跟着他知道全盤計劃,現在所有昝家的人都聽一個人的命令,是昝利的夫人,燕三娘。

段沐宸思量着話,又把衛忠衛義的處境琢磨了起來,叫來張宗調去一百精銳随衛忠護送百姓回怒州,另外九百人安插在牛頭山寬河附近,找漁網,設埋伏。

張宗安排下去,午時已過,前方士兵稱看見反賊隊伍,段沐宸和張宗騎馬在寬河岸等候。

隊伍前方都是垂頭喪氣,佝偻喘氣沒跑走的百姓,在中間的衛義擡了擡頭,昝家只顧着沖進裏州城,再加上段沐宸收起紮營痕跡,和馬上的頭領得到的情報有出入。

幾個頭領頓了頓,都想過了河再打探虛實,隊伍平穩踏上寬河橋面。

卻不知段沐宸之所以選在這裏,就是牛頭山前後是山路,左右是寬河,要出來只有這一條路,能夠一網打盡,也不易有人逃脫。

前方病恹恹拿着盾牌的百姓離開橋面,一聲鳴镝,火箭齊發射出,橋上燃起熊熊烈火,埋伏在寬河橋面四周的騎兵沖出來,看反賊亂套跳下橋面,被漁網捕住,網一收緊,被困住的人就動彈不得。

此時過來的百姓全都跑到精銳騎兵身後,衛義帶着百姓撤退,剩下丢盔棄甲和潰散不成一體的千餘人,鐵騎士兵沖鋒陷陣,将反賊一一擊殺。

衛義跑來和段沐宸訴清時,正有裏州武将前來速報。

“王志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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