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這一度睡過去,竟又昏睡了整整一日。
醒來時床邊那人滿眸都是擔憂,看他睜開了眼才如釋重負,陰沉的面色和緩幾分。
“一雨,你睡太久了......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蕭一雨搖頭,才剛清醒,胸膛便急跳兩下,無端想起之前曲琊莫名問他的那句話,同樣是相似的一句:有沒有覺得不舒服。
他好像猜到了什麽。
身體十分難受,四肢無力,這感覺...就像當初他剛被曲琊擄走的前幾日一樣,是被施蠱後的難耐不适。
不,與其說是被施蠱後的不适,不如說是蠱蟲離體後的虛弱。
可是蠱蟲離體......是什麽蠱,何時被下的蠱,蠱蟲如何離去,又去了哪裏?
一連串的不解攪得他心慌意亂。
昏睡前的記憶浮入腦中,唇上的那一下刺痛似乎還殘留痛覺,蕭一雨心驚探手,失神地撫着唇角,眼神迷茫地望着眉頭緊鎖的洛筠秋。
“到底哪裏不舒服?”洛筠秋又問。
蕭一雨再一次搖頭,将手擡起來,輕輕撫着這人唇邊輪廓,小心翼翼地問道:“洛筠秋,你難不難受?”
洛筠秋微愣,不解望他,輕覆上他的手掌,道:“怎麽問我?我沒事。”
“你真的沒事?”
“真的沒事。”洛筠秋松一口氣,禁不住彎唇笑起來,看着他懵懵的模樣,道,“是不是做噩夢了?我怎麽會有事,你沒有不舒服就好。”
蕭一雨沉而急切的心跳沒有輕緩分毫,聲音有些不明顯地顫抖起來,回道:“我沒事,只是有些無力...洛筠秋,你不能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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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怎麽會有事?”這人笑着吻他眼角,只當他是真的做了噩夢,安撫道,“你一定是餓着了,我去端些熱粥給你吃。”語罷起身出去,不見有任何異樣。
蕭一雨努力平複下慌亂無比的心緒,極力壓下內心的不安之感。
——洛筠秋應該沒有中蠱,他看起來那麽好,并沒有受到什麽影響。
自己身體的不适,大概只是受了一場驚吓罷了,本就是身體虛弱之人,何必把什麽不适的原因都歸結到蠱毒之上?
眼下他已平安脫困,家人重逢,還與洛筠秋重歸于好,必不能自己吓自己......
腳步聲歸來,洛筠秋回到房中,手中端一碗氲着暖氣的熱粥,滿眸笑意地坐到床畔。
蕭一雨總算淺淺作笑,用力坐起身子,這人探出一只手臂扶他一把,攬他靠在肩頭。待他坐好,才用勺子仔細勻了勻粥,慢慢喂他吃起來。
熱粥暖了胃,整個身體都溫暖了不少,蕭一雨放松一些,問道:“洛吉祥呢?”
“好好的,在你四弟那兒。”
蕭一雨咽下一口粥,有些心疼地輕聲道:“洛筠秋,它翅膀斷了。”
“我瞧見了,”洛筠秋頓了頓,看他說完話,才又把勺喂到唇邊去,回道,“所幸找回來了,別擔心,它會好起來的。”
這人并沒有十分擔憂鹦鹉的事情,反倒嘆了口氣接着道:“倒是你本來就瘦,這些天折騰得更加體弱了,等回了京城好好休養,往後我讓你吃什麽你一定要聽話多吃,胖一些才好。”
“好,”蕭一雨聽他說這樣的話,隐隐感到溫暖,問道,“大哥他們回來了嗎?”
“回來了,你都那樣說了,蕭沨晏自然會回來,況且也沒有追上那苗人,暫時讓他給逃了...但你義兄還沒收手,教中還在追查。”
“為何還在追查?”蕭一雨憂慮道,“義兄該收手的。”
洛筠秋手頭的動作頓了頓,十分不是滋味道:“他該付出代價。”
“可那很危險,曲琊身份也不一般,沒必要繼續了。”
“一雨,你在替他擋什麽?”
蕭一雨愣住,怔忡了好半晌,才微愠道:“你在胡說什麽,我只是覺得危險,你為什麽不信?”
“我并非不信。”
“你救我時也是,那樣沖動地闖進來,正面迎敵,你就不怕遭他施蠱嗎?”蕭一雨愈加懊惱了些,偏頭躲開盛粥的勺子,把話講完,道,“你們根本就小看了那東西。洛筠秋,我當初被劫走的時候,就是被他施了讓人昏迷的蠱蟲,不過是使人昏迷而已,便讓我接連虛弱了好幾日。若是十分可怕的毒蟲,會發生什麽樣的事情?中原人武術再過高強,真的能抵得住那樣的蠱術嗎?”
洛筠秋從沒見過他這般發怒,有些後悔說出方才那樣的話來,也心知自己是毫無道理地起了醋意,才會如此口無遮攔罷了。
他無奈嘆一口氣,讨好地輕喚一聲:“一雨。”
蕭一雨被他這麽輕聲一喊,也回了些理智,抿了抿唇,垂下眼眸不再多說。
這人笑了笑,傾身吻一下他眉心,見他似乎不那麽生氣了,又拿勺子繼續喂他吃粥,哄道:“是我小看了那蟲子,我不好,不該惹你同我争吵。先把粥吃了,都聽你的,我替你說服席陌,讓墨月教收手。”
蕭一雨被這麽溫柔得哄着,不覺消了氣,想着自己明明是那麽冷靜的一個人,竟也十分難得得發了火,又想着洛筠秋比以前還要更加體貼地對他說話,隐隐覺得好笑,就好像兩人都變了模樣似的。
想着想着,忍不住笑,徹底忘了方才氣惱的事情,眼角彎彎地看着眼前人,安靜地吃着暖粥。
“再多吃一碗。”
洛筠秋慢慢地喂,待他兩碗粥下肚,依舊不夠滿意,打算勸他再吃一些。
雖說接連睡了這麽久應當是十分餓了,但蕭一雨胃口不大,一旦吃起來,再餓也難一次吃下太多,于是拒絕道:“不吃了,晚些再吃。”
“好一雨,再吃一碗就好。”這人眉開眼笑地接着勸,“你方才答應了,叫你吃什麽你要聽話。”
蕭一雨無可辯駁,望着這人好久不曾露出的愉悅神情,又聽着這樣親昵的言辭,面頰微熱,好半天說不出阻擋的話來,眼睜睜看他出去,又盛一碗粥進來。
眼看着勺子到了唇邊,蕭一雨妥協,努力吃下去。
第三碗粥又逐漸地見了底,洛筠秋張口欲要說話,方吐出個“再”字,蕭一雨便無奈開口道:“再吃就吃吐了。”
這人忍俊不禁,擱下空碗,把頭埋到他頸窩裏笑個不停。
嗤笑間的熱息呼在頸間,蕭一雨覺得癢,拍一拍他腦袋,這人依舊沒止住聲,到最後弄得自己也抑制不住,随他輕輕地笑一陣。
似乎不停歇地笑了許久,直到微微有些氣息不穩的時候,洛筠秋才停了下來。這人沒有坐直身子,反倒是把頭偏一偏,輕吻到眼前的白皙頸上。
蕭一雨了無防備,輕輕顫了一下,洛筠秋攬住他腰身抱緊,愈漸吻得動情,在他脖頸肌膚上留下幾點紅痕。
罷了戀戀不舍地擡起頭來,望着蕭一雨氤氲了幾分的眸子,低聲笑道:“等回了京城,讓我好好要你......”
蕭一雨輕輕答一聲“好”。
洛筠秋心裏一動,忍不住又想吻他,剛近了一寸,屋外便傳來腳步聲,蕭一雨覆手擋住他唇,無聲笑着推開一些,轉頭望向門外,看着來人踏進房中。
“大哥。”他收回手來,終于見着了這人,喚得有些驚喜。
蕭沨晏行到床邊,把洛筠秋擠到一邊兒去,坐到他身邊問道:“可算醒了,見你幾次都昏睡着,好些了嗎?”
“好些了,大哥不要擔心。”
蕭沨晏松一口氣,身旁洛筠秋不滿地拍一拍他肩,示意他讓開一些,不要“喧賓奪主”。他無動于衷,毫不理會,繼續同蕭一雨聊道:“方才收到義兄傳回的口信,說是那些苗人突然就沒了蹤跡,恐怕短時間難再找到。”
“幸好,”蕭一雨慶幸道,“叫所有人都回來吧,再追下去得不償失。大哥,不要再計較了,一切都結束了。”
“我明白你的意思,”蕭沨晏回道,“只是義兄覺得,哪怕是苗疆王族,也該給他一個教訓,這樣的麻煩,我們還惹得起。這一點,我同他想得一樣。”
“大哥......”
蕭一雨仍舊不認同,蕭沨晏聽着他這聲語氣感到無奈極了,打斷他話語應道:“好...我自然是聽你的,我會說服義兄,你放心吧。”
“多謝大哥。”蕭一雨釋懷一笑。
蕭沨晏便也寬心許多,不再提追截曲琊的事情,想讓他開心一些,帶着幾分玩笑贊道:“一雨果然聰明,若不是你留下的這些線索,恐怕我們還不能這麽快找到你。”
“是,”洛筠秋帶着興致插嘴道,“尤其是你呆過的那個小鎮,若不是那一方玉佩,我山莊之人便要往那一大衆人馬的路上追去了......真是幸好足夠及時,險險地趕在你們前一步,在這村中僞裝完善。”
“也是多虧了那位客棧掌櫃,”蕭一雨感慨,“他雖不知情,但實在是幫了大忙,來日有機會,定要好好謝他。”罷了又想起村中原本的居民,問道:“你把原來的人弄哪兒去了,可有吓着人家?”
洛筠秋搖頭:“怎麽會吓着別人,我們正正經經的,又不是流氓土匪。給那十多戶人家拿了些銀子,讓他們暫且遷到南城客棧中去了。那些苗人想要離開中原,自然是過南城而不入,也就不會有機會發現。”
“難為你這樣沖動的人,也能想得這麽周到。”蕭一雨侃道。
洛筠秋往他身邊擠一擠,只當他是誇自己,笑得很是得意。
“我還能更周到,你再休息一天,明日我們都回京去,也好讓那些人遷回來。”
蕭沨晏再次擠回去。
這一方木床簡陋,床畔兩人各自不讓,手肘抵着對方都想将人推開。蕭一雨笑起來,眼睜睜看着關系極好的這兩人争到最後,索性去外頭院裏切磋了。
他便也勉強下了床,倚到門邊觀摩,想借此機會走動走動,不願一直虛弱地躺在床上,徒惹自己胡思亂想。
這兩日陸陸續續還有些下雨,眼下雖然放晴,但院裏地上還有些零散積水。
洛筠秋同蕭沨晏兩人打鬧到最後忘了動手的緣由,招式之間越發不正經起來,竟跟孩童一樣作弄起對方,互相踩濺得滿身污水。
蕭一雨彎着眸子看他們,又轉頭往裏屋望去,瞧着滾落在門邊的半截玉簫,心想着等回到京城之後,一定要親自挑一塊上好的白玉,送一根新的給那個人。
氣氛萬般和睦,溫馨暖人,襯得一切繁瑣之事都不再顯眼,好似再無煩憂。
作者有話要說: 斷一下更 明天開課了應付一下新學季瑣事 不會太久 也就一兩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