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跑了十圈，做了一套廣播體操還跳了會廣場舞後，沈棠的身體漸漸暖和起來。

她是不會看時間的，也不知道到底幾點，只會看村裏哪家冒着炊煙，要是大部分家裏都開始吃飯，那她家也該吃飯了。

許是今早時間充裕，村裏還沒人做飯，大家都在外面幹活，鋤地的，拔草的，挖紅薯和白蘿蔔的，還有挑着粑粑在菜地施肥的……

有人挑着一擔糞便從沈棠家前面的小路走過，熏得宋曜一張小臉從藍天白雲突然變為暴風雨，兩只小手緊緊捂着嘴巴鼻子，眉頭那個皺巴巴。

實在是憋不住氣了，宋曜捂着嘴巴鼻子就往家後面跑去，後面是幾塊菜地，再過去就是鄰居家，也是幾座茅草屋，旁邊又是菜地，菜地旁邊有個小池塘，後面就是竹子林。

他一口氣跑到竹子林，聞到竹葉的清香，空氣似乎都香甜起來，宋曜才覺得自己活過來了。

沈棠看到宋曜突然就跑了，吓了一跳，跟了過來。

見宋曜站着靠在一根竹子上大口喘氣，她才想起他為什麽會跑？

沈棠捂嘴輕笑，還是給了宋曜一些面子，偷偷笑得含蓄。

宋曜偏頭看過來，即使沈棠兩只手遮住了大半張臉，她眼睛還露在外面呢。

他一眼看到沈棠那雙水潤杏眸裏的笑意。

宋曜愣了愣，她在笑他？！

笑他剛跑起來的樣子狼狽嗎？太子殿下是個自尊心極強的少年，有點不高興。

他決定了，以後不報答沈棠的恩情，也不給她銀子。

沈棠笑夠了之後，慢慢走過來，她站在宋曜面前低頭看他：“走了，回家給你煮茶葉蛋。”

宋曜還在生氣，仰着腦袋狠狠瞪她：“不準笑。”

沈棠忙捂嘴：“我沒笑。”她的肩膀不停抖動，身子朝兩邊歪來歪去，雙腳也不聽使喚。

還好四周都是竹子才讓她免于摔倒，沈棠靠着一根竹子看宋曜：“我真沒笑。”

“你笑了，”宋曜本想呵斥她，但是看到沈棠比他高這麽多，在氣勢上他就輸了，只能作罷：“我今天不想和你說話。”

沈棠把笑意忍住，她蹲下身，這樣看起來就和宋曜差不多高：“好了，是我不好，別氣了。”

宋曜也沒真的生氣，他一個儲君，犯不着和自己的子民計較，這人還是個女孩子。

“你道歉。”他冷冰冰說。

“對不起。”沈棠一臉真誠。

宋曜別扭轉過頭：“原諒你了。”

這小孩，一點都不可愛。

沈棠把他抱了起來，沿着小路往回走。

宋曜沒掙紮，怕掉下去，還用兩只小胳膊圈住沈棠的脖子，他把腦袋靠在沈棠的肩膀上，只覺得沈棠身上好香，比村子裏的人都要幹淨。

到家後，沈棠把宋曜放下，正巧大伯娘出來喂豬，沈棠大聲和她說了幾句話就進了自家廚房。

村裏的山上有很多野生的茶樹，沈棠不懂茶，也不知道那是什麽茶葉，只知道很好喝。

今年摘茶時，她也去摘了一些，炒熟後放在家裏泡水喝。

沈棠有自己的打算，在村裏種地靠老天爺給飯吃，賺不了多少錢，如果把這些茶葉賣出去，說不定還能賺點錢。

但是拿到鎮上去賣？路途太遙遠，她又不認識路，不現實。

在拿裝着茶葉的布袋時，沈棠想到了宋曜，以後宋曜接他們一家離開村子，她正好可以想辦法把村裏的茶葉賣出去。

這樣村民也能賺點錢，宋曜給她的錢她再分一部分給村民，天災到來之前說服大家搬離這裏，這樣就能救下大家的性命。

在這裏生活了兩年，雖然沈棠遇到過不好的人和事情，但大部分村民對她還不錯，大家也是勤勤懇懇幹活。

鄰裏之間争吵是不少，為了一棵蔥，一根木頭都能吵起來，吵過之後，那家要是有什麽事？還是願意幫忙。

沈棠燒了火，把鍋放在竈臺上，用熱水洗幹淨後，她倒了一點水進去，加了花椒，桂皮和胡椒八角。

煮了一會兒，水開了，冒着白茫茫的熱氣，沈棠把茶葉扔了進去，等茶葉煮開後，她本想放點鹽，想到鹽太貴，她沒舍得。

宋曜看着她拿起鹽罐子又放下，又拿起又放下，反反複複四遍後，見沈棠把鹽罐子放回木櫃裏。

宋曜在心裏說了一句真小氣。

沈棠放了五個雞蛋進鍋，把鍋蓋蓋上，往竈裏扔了兩塊大柴，火苗越燒越旺盛，等聞到茶葉蛋的香味後，她把柴拿了出來，用小火慢慢煮着。

等雞蛋熟了後，她拿着雞蛋在桌角敲了敲，蛋殼裂開很多條細縫，沈棠把雞蛋放回鍋裏繼續煮。

她也不知道這樣煮正宗不？但她以前煮過幾次，味道還不錯。

等竈裏的柴燒完，沈棠沒管了，她把兩條腿伸直，随意捏捏敲敲：“我去地裏了，你在家裏看家。”

宋曜才不想一個人呆在家裏：“我也要去。”

昨天早上她就一個人跑了沒帶他去，好氣。

沈棠想了想：“行吧。”

她起身：“自己走路，別想着我抱你。”

宋曜邁着小短腿噠噠噠跑過去，就怕沈棠這次又丢下他，伸出右手的大拇指和食指抓着沈棠的小手指。

沈棠由着他，還特意把小拇指給他拽着。

到地裏後，沈棠和爺爺奶奶說了幾句話，他們也打算回家了，讓沈棠去牽牛，看着點弟弟，不要讓弟弟被牛踩到。

沈棠想，暴君這麽大的人，才不會做危險的事。

早上吃的面條，一人吃了一個茶葉蛋，還剩下一個沈棠留着中午給宋曜吃。

爺爺奶奶吃完面條後又出去砍柴了，冬天沒春天和夏天那麽忙碌，砍柴需要大力氣，爺爺奶奶心疼沈棠，不會讓她去砍柴。

但他們砍的柴要是捆的不大，就會讓沈棠去山裏把柴挑回家。

在爺爺奶奶去山裏砍柴時，沈棠會去山裏扒拉一些樹葉或者撿枞樹果。

當然了，沈棠去的也是自己山裏，如果去了別人家，扒拉了別人家的樹葉或者撿了別人山裏的枞樹果，會被罵，甚至被打。

大家都窮，都需要柴火做飯取暖，因此自己山裏的一根樹枝都看的很重。

一旦有人砍了自己山裏一根樹枝，就算沒抓到是誰幹的，也會繞着村裏先罵上一圈。

如果抓到人那不得了，肯定會吵起來。

沈棠在家裏找了兩個筐，用扁擔挑着，她又把扒拉樹葉的木耙子找了出來給宋曜。

宋曜接過，好奇打量手裏的木耙，木耙子太長了，他不好拿，沈棠教他用兩只手抓着前面的木棒就行，其他的地方放在地上拖着走。

沈棠示範了一遍，宋曜一下子就學會了。

出門前，沈棠往宋曜的衣裳口袋裏塞了一把花生。

出了小院，就是一條小路。

沈棠挑着兩個空籮筐走前面，宋曜拖着個木耙子跟在她後面，走了一會兒轉了個彎後，沿着另一條路走，都是田徑路，小路不寬，大概半米的距離。

很長時間沒下雨了，因此路比較好走。

沈棠怕宋曜摔倒，走的很慢。

宋曜慢慢跟在她後面，兩只胳膊背在身後，拖着那個木耙子，有時耙樹葉那塊碰到啥東西，拖不動了。

宋曜就會走回去把耙子挪開，他覺得拿着耙樹葉那一端方便多了，宋曜就把木耙掉了個頭。

還是他聰明，沈棠笨死了。

笨死了的沈棠遇到挑着柴回家在路上休息的一位奶奶，正和奶奶打招呼。

“這就是你弟弟啊，真聽話。”老奶奶笑眯眯看宋曜，村裏的人大多重男輕女，看到宋曜都很喜歡：“要是被我家撿到就好了。”

沈棠也笑：“那是我運氣好，和弟弟有緣分。”

她回頭看一眼宋曜，見他那張漂亮的小臉被寒風吹得紅彤彤的，發絲亂飛揚，活脫脫一個亂糟糟的雞窩。

沈棠勾唇笑了笑，朝着老奶奶點點頭。

到山腳下後，沈棠和宋曜坐在一塊石頭上吃了幾顆花生，她把那個木耙子拿在手裏，讓宋曜走前面：“沿着這條路上去，到了咱們山裏我會告訴你。”

宋曜點點頭，覺得新奇，小短腿邁得很快。

走了十幾分鐘到了自家山裏，沈棠把筐和扁擔放下，手裏拿着木耙子看了看落在地上的樹葉和枞樹果。

山裏只有大樹，大部分都落了葉子，至于那些灌木叢和小樹枝，已經被爺爺奶奶砍了挑回家。

等到明年春天，這些被砍過的樹枝和灌木叢又會長出新的綠芽，長個兩年又能重新砍一遍當柴火燒。

沈棠搬了一塊小石頭過來給宋曜坐，看着宋曜坐好，她用木耙去扒拉樹葉了。

這座山裏除了他們兩個，還有別的村民在砍柴，有些看到宋曜和沈棠，大聲喊他們兩個。

沈棠聽到聲音，也大聲回應，隔着好遠還聊起天來。

“棠棠，我前幾天去買豆腐碰到你娘了。”張青菊砍好柴了，沒急着回家，手裏拿着個裝水的罐子走過來和沈棠聊天。

她是隔壁村嫁過來的，嫁的男人的祖宗和沈棠爺爺這邊的祖宗是親兄弟，沈棠分不清到底隔了幾代，只知道她男人姓沈，祖上都是一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