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2)

時刻在這座不夜城是最為金醉紙迷的時刻,窗外的花燈随風蕩漾,跳躍的火苗像勾人的舞姿挑撥着你心中弦,放縱,放縱,在這裏放縱自己。

陌煙依着木欄眺望着江中的燈蓮,眼中染上了三分醉意。柔順的烏發随意的盤在腦後,擱下幾縷垂在頸間,寬松的紗衣輕飄飄的,像欲飛的蝶,這一切讓原本清秀的外表在慵懶中帶了暧昧的妩媚。

有些人是生來媚惑人的。即便容貌可以改變。

夜風帶着一絲的寒意,陌煙摸了摸緊貼着的□□。雖然已經習慣它了但還是總覺的很不舒服,洛羽蘭嘆了口氣,一張□□是掩蓋不了一個人的過去的……不過,沒想到鬼魅會有這種東西。

那晚其實沒那麽簡單,出了點意料。

當洛羽蘭和鬼魅剛剛踏出墨蘭苑就被禁軍圍住了,那個時候洛羽蘭腦中馬上浮現了小目子天真的面孔,果然堇墨不會安插沒用的棋子的。不過,鬼魅也是有備而來的,馬上一陣哨聲,四大暗影,二十四護法馬上現身,一個又一個的□□和一個又一個的障眼法,在一陣雞飛狗跳中,洛羽蘭和鬼魅易容成了士兵混出了皇宮。

原本想安安靜靜地離開,到頭來卻是這樣的風風火火,而這次鬧劇也成了人們小巷茶館,茶餘飯後的消遣。

出了皇宮,按照原本的計劃是去中立的且幕和洛羽殊他們彙合,但是堇墨好像預料了他們的想法,用墨棋軍鎮守了西區的關卡,逼不得以鬼魅要帶洛羽蘭北去央歌,但是洛羽蘭卻選擇了留在了軒啓,并且留在了離皇城那麽近的望江。而且接下來洛羽蘭的一系列行動讓鬼魅瞠目結舌。

在這樣的風口浪尖,洛羽蘭頂着假面進了無人不曉的風雨滿樓,并且以一曲《廣陵散》成了風滿樓的第一琴師,一夜之間家喻戶曉,名聲鵲起,更有軒啓的官員一擲千金來聽曲。這樣的高調讓鬼魅膽戰心驚,但事實證明洛羽蘭是對的,軒啓在暗的明的查的死死的,甚至家家戶戶都能搜了個遍,就是沒有懷疑到風滿樓這種地方,也根本沒來調查這位憑空出現的琴師。看着軒啓的搜查線逐步轉向且幕和央歌後,鬼魅也就松了口氣。

按照洛羽蘭的話說,堇墨很了解洛羽蘭,了解他不會前往這種煙花之地,他眼中的洛羽蘭也許是不染塵世的,這點也許沒錯,但是現在站在這裏的是陌煙,沉浮在紅塵的陌煙,舍棄了過往的陌煙。所以他輸了。

☆、北方有佳人傾城亦傾國

“聽說了嗎,今晚風滿樓大擺宴席,邀請了各大有頭有臉的人物來給席大樓主慶生。”

“這件事誰不知道,前幾天就滿城風雨了。”

“那不是,這可樂鬧了。”

“可關咱們什麽是,風滿樓是你們能進去的?”

“進不去,也能在門口看看熱鬧,說不定還能撈個紅包……”

“就你小子出息……”

“……”

茶館是是非之地,但也絕對是出樂趣的地方。

“小二結賬。”一儒雅清麗聲音穿透嘈雜,尋聲過去,窗口旁坐着青色華衣樣的書生,一旁駐着不像書童反而像刀客的男子。書生面容俊雅,給人如沐春風的感覺,而一旁的刀客透着冷意又似乎帶着滄桑的憔悴。

“少爺,那種地方不是您該去的。”刀客行為恭敬但卻并沒有下人的口吻。

“斷憶,不是我去應該是你去吧。”

“風曲少爺……”

“走,讓我去見識見識能讓你斬斷紅塵埋葬記憶的席蓮。”風曲容依舊帶着溫潤的笑意,玩味地看着斷憶。

“不行,我不能再見他……”

“真的嗎?……你放心,看在你的面上我不會傷害他的……”

夜幕剛降臨,風滿樓門前早已車水馬龍,人聲鼎沸。喜慶的大紅燈籠,鑲嵌着金邊的‘壽’字,垂簾的紅色紗幔,分發壽糕和紅包的小厮,圍觀的群衆,陸續而來的達官貴人……這一夜望江更加喧嘩了。

這天為了應景風滿樓所有人都要穿上喜慶的紅色,所以當百靈給陌煙送衣服過來時,陌煙皺了半天眉。紅色的紗衣太過妖嬈了,洛羽蘭從來沒有穿過這樣的衣服,這顏色太過張揚了。本來想讓百靈換件普通一點的衣服,結果被一口否認了。百靈說他又不是下人,是今晚要給席蓮彈長壽曲的琴師怎麽能穿寒碜了。所以拽不過百靈只好穿上了好似平時蝶絮穿的衣服。其實陌煙不知道,這些衣服都是蝶絮挑選的,她對紅色的執念真是用瘋狂來形容。

穿完後陌煙總覺得很怪異,他現在的臉很清秀實在是襯不起這紅色,說哪怪異就哪怪異。但是百靈卻說好看。罷了,罷了,也只不過是今天而已。

席蓮站在客廳迎接着各位來賓,帶着笑意不失禮節又不讓人認為客套。退去青衣,一套紅色反而讓席蓮看上去妖孽了許多,溫暖多了。好像本是紅色最該适合他。

陌煙看到席蓮的第一眼起就知道他是一個有故事的人,雖然平時一直帶着無意的笑意,讓人看上去玩世不恭,但是越是這樣的人就越會掩飾,以笑來掩蓋過去的傷痛,以一種無所謂的态度來包裹自己的脆弱。

這樣的笑很冷。

如果有時眼淚會傷害別人,那麽微笑只會傷害自己。

陌煙找了個靠窗的地方坐下。窗開着,夜間起了點風,江面上的花燈忽明忽暗的,有幾個孤零零地靠在幾個不起眼的角落閃着微不足道的光,顯得有點寂寥,明明有着滿岸的花燈……月色也很好,雖然還不是月明之夜,但卻也讓大地銀麗盛裝。

但是不知怎麽的,心靜不下來……

終于要開場了。

按照原來的安排,是由蝶絮跳開場舞,然後是席蓮上臺接受各位的祝福道賀,最後是百靈唱歌陌煙合奏作為散場。但是不知怎麽的,在席蓮收盡紅包後突然說要辦一次謝恩宴。簡單來說,今晚只要誰出價夠高,風滿樓的所有人都願為其獻技一番,可以是蝶絮千金難求的舞,可以是百靈不願唱的曲,可以是蘇夜和林落雪不私贈的墨寶,也可以是讓從來不為某個人而獻技的陌煙獨奏……

更簡單的,按照百靈的話說,我們被樓主賣了。

陌煙還沒有開始頭疼,下面就一片沸騰了,想落跑是不成的了。

陌煙看了一下其他人的表情,落雪和他一樣的無可奈何,蘇夜到看不出意見,蝶絮笑得很恐怖,百靈則是一臉興奮。咳咳咳……再看看席大樓主,好像又看見一大筆錢入賬了……好吧,如果認為這是一個風雅的人,那麽你就錯了……

“我我……我出一千兩要要蝶絮的舞!!!”

“我出一千五百兩!”

“我出一千五百兩要百靈一曲《鳳求凰》。”

“靠,老子出兩千兩!要……”

……

“一萬兩黃金,陌煙,《煙花醉》。”

靜了,全靜了。

一萬兩黃金不是個小數目,但是在這個天饋富甲之地也有人給的起,問題是——《煙花醉》。《煙花醉》,無人不曉無人不知,那是南音的傾城之曲,是曾被無數人模仿卻已無人能彈奏出真正的‘煙花醉人’。這首曲只被彈奏了一次,卻成為了傳奇,連同它的主人成為了當世的神話,當今第一琴師,“琴仙”——洛羽蘭。

席蓮的臉色有點不好看了。《煙花醉》他當然知道,而且非常清楚,因為前任風滿樓樓主,他師兄風月,就是死于這首《煙花醉》。六年前,那個風華絕代的少年在這裏彈奏了這首曠世神曲,讓這座繁華的藝樓成為了如今的天下第一樓,從原本的小藝小技到現在集聚了當世奇才,不得不說風滿樓是因為一曲《煙花醉》而改變了一切。同樣也改變了很多人的命運。

席蓮沒有聽過真正的《煙花醉》,那年他還沒來風滿樓,他是在風月去死兩個月後接手風滿樓的,但是他也曾照着別人抄錄的琴譜彈過,但是很快就發現他把握不了,在複雜多變的琴技音調上他還可以應付,但是就是沒有那種感覺,什麽感覺,他也不知道,但是就是知道不對。煙花醉,煙花醉……難以傾述……

席蓮望了眼二樓隔着一層紗的雅閣,微微皺起了好看的眉。二樓雅閣共有六間,能坐在雅閣的人不是有錢就是有權,平時二樓都挂着輕紗,風滿樓的規矩也不打探客人的身份,只要有錢就能入座雅閣。席蓮也不會自找麻煩的去得罪雅閣的人,全憑只當是一夜千金買份心情的閑來人。

但是,今天……用一萬兩黃金讓風滿樓的第一琴師彈奏“琴仙”的《煙花醉》,誰都知道那曲也只有洛羽蘭能彈。這個人,……彈了,必定會折損陌煙和風滿樓的名聲,不彈,違背了剛剛自己的承諾……這個人是閑來無事找風滿樓的麻煩還是找陌煙還是自己……

……

一間雅閣中。

“呵呵呵……斷憶,有人在找席蓮的麻煩呢?”風曲容吹開幾縷茶葉,抿下一口,饒有興趣地看着一場好戲。

斷憶沒有說話,只是一直看着席蓮,一直,一直……已經三年了……

“大家,都知道《煙花醉》是‘琴仙’的傾城之曲,并非……”

“那麽在下獻醜了。”陌煙抱琴出來打斷了席蓮的話。“陌煙……”席蓮看着從容的陌煙不知該怎麽說辭了。席蓮知道陌煙的琴技,真的已經到了‘入神’的境界了,但是,洛羽蘭那種天生的臨仙的氣質并非常人所有。

陌煙優雅地在琴臺前坐下,整好長袖,然後對着席蓮點頭示意。席蓮嘆了口氣,退到了一邊。

陌煙撥起第一根琴弦……沒想到還會再彈這首曲,《煙花醉》……時間真是可怕。六年前自己出使南華國,在歸國的途中路過這座醉生夢死的城市,不經感慨萬分,一切在那風雨飄零中的南華顯得那麽可笑。風滿樓,還真是一個恰當的名字。懷着悲憫和無奈在這座藝樓信手彈了一曲《煙花醉》,本是無意,但是……沒想到,不但被識破了身份還被冠上了所謂“琴仙”的頭銜。這一切不知道是偶然還是注定。六年後的今天,還在這裏,只是不再是座普通的藝樓,面對着不同的人,更是不同的心境了。那麽這時的《煙花醉》也必将不是當年的《煙花醉》了。有些曲只高歌一次,因為一次就足以燃燒盡它的生命。

夜未央,風成曲,雪落成傷,……

同樣的詞,不同的音。陌煙輕輕地彈唱,一詞一句,在朦胧中帶着一縷寂寥和憂傷,像霧霭中向你驀然一笑後淡然轉身的清秀少年。看不透,抓不到,無法觸及的虛幻,但卻真實在你眼前。

洛羽蘭的琴只能瞻仰和朝聖,陌煙的琴卻能夠碰觸卻不能參透。有什麽不同?很簡單,如果洛羽蘭的琴是‘仙’的話,那麽陌煙的琴就是‘凡人’,而且是帶着最純粹感情的凡人,在虛無中不帶任何雜質的純淨。洛羽蘭以上位者,以局外人俯瞰這個世界,悲憫世人,而陌煙以局中人重新來诠釋《煙花醉》,重新來述說那個行将衰落的荼蘼王朝,以人的視角傾訴無奈與悲痛。

一曲完畢沒有歡呼,沒有掌聲。這是一首完全不同的《煙花醉》。底下有人面面相觑,竊竊私語,陌煙的琴技是一絕的,但是這樣颠覆“琴仙”的曲……

“啪啪啪……”最後還是二樓三號雅閣的主人也就是那個出一萬金的貴客打破了這份詭異。“不愧是風滿樓的第一琴師,看來《煙花醉》只有‘琴仙’洛羽公子和你能夠真正地诠釋的這麽完美了,不同曲調的《煙花醉》其實也是同樣的《煙花醉》……你們的渴望是一樣的……”絲紗後的聲音有點滄桑和沙啞,感覺像是一位德高望重的老人。

陌煙愣了一下,勾起淡淡地笑意,“前輩,看來很了解《煙花醉》。”

“今生曾有幸聆聽過‘琴仙’公子彈奏《煙花醉》,就在這裏,當年我也坐在這裏……這是一首我今生難忘的曲。”

陌煙當然想不起當年在場有哪些人了,即使記得也不會知道三號雅閣的幕後會是誰。“那麽前輩,可否評價一下……”

“你和洛羽公子的琴技那是絕對的,你們的曲即相同又不同。‘琴仙’的琴高冷,你的琴飄渺,你們都是無法觸及,無法看透的……但是,你們是不同的,‘琴仙’是上位者,他以俯瞰的姿态,悲憫,憂傷,感慨。你以凡人的角度來審視,慈悲,同情,只是……你的琴注定了你是一個旁觀者。”

陌煙想笑了。“那麽前輩還看出了什麽嗎?”

“……你們都渴望着人生的一場煙花醉,為一場盛世‘煙花’而醉……那是……”

“前輩!……晚生佩服,今晚這首曲就算是晚生的贈禮吧,一曲以謝知音。”

“哈哈哈……後生可畏啊……”

旁邊的席蓮雖然一臉笑意,可是內心卻是五味具雜,先是不安擔憂,再是放心,後是疑惑……現在是心痛……一萬……一萬兩黃金沒了……

後面的百靈翻了個白眼,跟席蓮混久的人都知道他惡劣的本質。

“……有趣……,今天真是有趣。”風曲容一邊敲打着手中的折扇一邊意義未明地說道,“斷憶,要不我們也用一萬金讓席蓮彈個曲?”

“少爺你很無聊嗎?”

“唉,真是無趣。……斷憶,斷憶,你可解這曲煙花醉,極盡絢爛又行将枯萎的無奈,但是卻仍然有人心甘情願地去飛蛾撲火,這是愚蠢的行為可又是偏偏聰明人難以抵擋的誘惑,所以最後是走向死局還是柳暗花明,一切只在局中人罷了。……斷憶,你是聰明人。”

“不需要拐彎抹角來說我。……那麽這個世界就沒有你風曲容不入的死局嗎”

“這個世界還沒有值得我步入死局的人,事,物。這點你應該比我更清楚。”

茶涼了半盞,外邊又恢複了歡騰聲。贊言,阿谀,良莠不齊,在這裏虛僞的人多得是。有身份,有地位,有錢的人越會去崇尚有身份有地位的人,以虛假的面容來掩蓋自己的低俗,妄想擠進上流來擺脫自己的卑微。所以這些人很可笑,也很可悲,因為他們永遠抓不到機遇或者希望。陌煙的《煙花醉》很好,但他比不了“琴仙”的《煙花醉》,原因是——“琴仙”是洛羽蘭,那個風華絕代的皇子,而陌煙只是風滿樓的一介琴師而已。

而多年後的洛羽蘭回想起,還是毫不猶豫的認為陌煙時的《煙花醉》是最美的,因為它是最朦胧的純粹,浸透了人的感情。當然,某某人至今都不認同。

這一天的風滿樓可謂是攬進風華。當然其中還鬧出不少鬧劇。比如有人傾家蕩産要林落雪的詞,可是被落雪給冷眼掃了回去,那人卻不依不饒,冷了臉的落雪最後又礙于樓主的威逼利誘,迫于無奈落筆寫了個“蠢”字就撒手不幹了,原本以為會冷了整個氛圍,但那買字人卻滿懷欣喜。

這件事,陌煙一直覺得那人真的很可憐,花了千金卻得了個“蠢”,實在是好笑。但是後來事實證明那個“蠢”字竟成了無價之寶。世人有雲:落雪詞千首卻難得真跡一字。後世流傳的都是落雪詞的抄錄或者翻版,真正的詞稿早已由本人在那夜焚毀而盡,即便還有真跡存在也只有那個人了……不過這些都是後話了。

而蘇夜那邊……百靈說過:借錢找蘇夜,欠人情找蘇夜,心情不好找蘇夜……所以買蘇夜詩的那個人絕對不會虧。那是一把平時蘇夜用的折扇,半枝紅梅,一首傲雪小詩,去過風滿樓的人多數都看見過,素白的扇面,血色的紅梅,墨色的小字,白玉的吊墜,完美的骨架,簡單卻不失精細高雅,很襯蘇夜溫潤的氣質,也很得蘇夜的歡喜。

所有剛出手這把扇子時,百靈還嘟啷一句“你舍得?”蘇夜那時只是回了句:“再做把就好。”雖然以後蘇夜都沒有用過其他的折扇,而最後這把扇子也回到了他身邊……這其中有許多故事要說,但這也都是後話了……

作者有話要說: _(:з)∠)_我也不想有這麽多後話的。。。。。

☆、月明星稀故人來

席蓮的壽辰總算是在他一番盤算中度過了,陌煙也退去了紅

衣恢複了舊裝,看來下次對于席蓮的折騰還是有手準備的好。

燈火将盡,夜深了。

風滿樓

天冷了,蓮池靜了,死寂。明明在夏季紅蓮的綻放是那麽猖狂到妖嬈,那樣的肆無忌憚,那樣的業火難贖……但終究也是過抵不過歲月蹉跎與斑駁,曾經也只不過是年少輕狂……

“在懷念曾經的蓮池嗎?那不是被你一手毀了嗎?一手摧毀後再滿懷悲痛的來悼念,不是很可笑嗎?”

“誰?”

“在下風曲容。”風曲容笑得雲淡風輕完全沒有去顧忌架在頸間的匕首。“席樓主好身手。”

“呵呵呵呵,風曲容殿下好閑情,放着皇位不管倒是跑到這種小地方來逍遙了,不怕你苦心孤詣的結果被你的皇兄們竊取了嗎?”

風曲容的眼角閃過一絲陰冷但又馬上不動聲色,“席樓主是不是知道太多了點?”

“那麽殿下要拿我怎麽……”話還沒說完席蓮直接出手了,殺氣頓起,冷淩的刀光從風曲容耳邊劃過,流水般的身影掠過風曲容,腰間軟劍回旋而出。

“葉滄瀾拿命來!”

青色劍光閃現,“碧影”毫無懸念的擋住了攻擊。碧影的主人斷憶沒有表情的望着席蓮,很冷。

碧影,碧影,一把曾經席卷江湖風雨的絕世寶劍,一把斬斷世間所有纏綿的魔劍,這把劍,多少人為了這把劍至瘋至魔……因為這把劍……全是一場謊言……

“葉滄瀾我要殺了你!”

全是一場謊言……全死了,全死了,師門上下,血染了整個天池,到處都是血,全是!全是!只為了那把劍,他演了這場完美的戲……可笑,可笑,可笑自己的愚蠢,引狼入室,養虎為患。

“現在的你還殺不了我。”斷憶一個轉身化解了所有的招式,單手一斂直接将席蓮扣在了懷裏,碧影泛着冷光,“別動!”

席蓮想都沒想直接撲向了碧影,斷憶一驚險險地收了劍。席蓮馬上拉開了距離,“為什麽不殺我?!從前是,現在也是!你到底想幹什麽,碧影你也已經拿了,仇你也報了,為什麽還要來糾纏我?!”

“蓮……”

“不對哦,他沒來糾纏你,是我要他來的。”曲風容依舊笑着,如沐春風般的笑。

深秋了,有點寒。風曲容,這個單薄的人就這樣溶于深秋,用溫情的笑引誘你步入寒潭,這份沾了蜜餞的蠱惑像一張蛛網将你束縛,而他在你自己的迷戀和貪婪中溫柔地将你蠶食。真是溫柔到致命的殘忍。

風曲容沒有再說什麽,只是淺笑着轉身,披着月光,踏着月碎,靜靜地走向黑夜……青色的紗衣在身後席卷着優美的弧度,斑駁了月光,凄涼了月色。

“什麽意思……”席蓮裹在紅色紗衣中,長長的衣擺輕柔地垂在地上,秋風拂過,像風中搖曳着的妖豔的殘敗的紅蓮……

“你只要活着就好……我不會再來糾纏你了……”斷憶慘淡一笑與席蓮擦肩而過。

這樣就好,這樣就好……

斷憶不忍去回首身後僵硬了的身影,他怕他真的無法克制了,他怕他真的會毀了他……而,他們真的不能回到過去……他們之間隔着血海,不共戴天。他毀了天池門上下,雙手染滿了他師傅,師兄弟的血,而他,是天池門的得意弟子,那個毀掉他族人,讓他恨了一輩子,不惜一切代價要毀掉的門派……他們已經沒有任何可能了……

如果沒有那一切是否……

陌煙輾轉反側地睡不着,總覺的今天有點難安,似乎有什麽忽略了。已經快一個月了,一切都穩定下來了,墨旗軍也已經撤下,搜查也已經松懈下來,鬼魅那邊也已經安排妥當,這邊也只要再等幾天便可抽身……

不對。

似乎太過輕巧,堇墨不是那種容易放棄的人,他要抓的人,要殺的人就算逃到天涯海角也沒用。雖然這次堇墨的搜查線布置的很緊密,但是還是有許多端倪,他不惜用了大量兵力和暗影在且幕等周邊地區搜查,封鎖,但惟獨放松了國內的關卡,即便有過全城搜查但是現在想想還是有點草率,有些地方只要用錢或權就能唬弄過去的。這點,堇墨應該也很清楚。那麽……

請君入甕。

刻意将自己困在國內,然後在撒下漁網……

想着想着,陌煙不覺出了一身冷汗。

但是……已經快一個月了,沒必要還不收網。為什麽?如果是這樣為什麽現在還不動手,不可能在我察覺之前不動手的……又是為了什麽……羽煙已經完全被掌控……原重臣都已經構不成威脅……羽煙的暗部也已經被滅掉……還有什麽……

唉……這盤意義不明的殘局我還要下下去嗎?

看來今夜是睡不着了。

陌煙随手披上了一件外袍,抱起桌上的古琴就徑直來到了“忘塵亭”。

風滿樓的頂樓向外開了一個懸空的亭子,名叫“忘塵亭”。這是在席蓮接手風滿樓時建的。他特意将閣樓打通向外延伸棧道木欄,用了上好的古木做支架固定,再用珍貴的檀木開辟了一個小小的亭子。亭中擱置了圓桌和凳子,有時也會有一些茶點。亭角挂了一盞紅色的蓮燈,一盞在晚上永遠亮着的花燈,永遠有人為這盞燈,點燭、添燭、換殼、換絮……亭下是蕩漾的江水,是百盞的河燈,是跳着風滿樓燈火的倒影。在亭中能夠眺望整個江面,攬盡整個望江的風華,但是卻能阻隔身後風滿樓以外的喧嘩,一個難得安靜的地方。

聽百靈說,剛開始的一年席蓮晚上一直在這裏彈琴,而且一彈就一晚,漫無目的地彈,有時甚至是沒有曲目和節奏,像丢了靈魂的人一樣,雙眼空洞地望着江面一夜一夜地彈。那個時候,落雪和蘇夜還沒來風滿樓,只有她和蝶絮悄悄地,默默地在樓下聽着 ,守着,一聽就是一年,一守就是一年……百靈說當年她們不得不這樣做,因為那時席蓮的樣子就好像在彈完一曲後就從那裏跳下去一樣。……那時真的沒有開玩笑的可能……

現在這裏席蓮不常來了,其他人更是,倒是他常來了。将琴一放便可開始了……果然是彈琴的好地方,四周一旦被空置,記憶好像潮水一樣的湧來,一遍一遍的回憶,一點一點的被放大,那些即便被模糊的記憶也開始慢慢的清晰起來,像魔咒一樣讓你在這夜色的孤寂中沉淪,在江水的浩淼中沉浮,找不到出口,就像要窒息而亡。

席蓮是一個夠狠的人,明明想要忘卻但是卻要這種方式去忘卻,再一次的去回憶,再一次的去痛徹心扉,再一次的去刻骨銘記,然後遍體鱗傷,無法喘息,最後疲憊于一切,冷漠于一切,不會再愛,不會再在意……“忘塵”“忘塵”在刻骨銘心後無心再愛忘卻紅塵嗎……

一曲《霓裳》在指尖流轉傾瀉而出,帶着三分柔情,三分淡漠,三分闌珊……

“陌煙公子琴間的《霓裳》怎會如此清冷,本是一曲旖旎纏綿之曲,可惜了。”

風曲容坐在風滿樓的屋頂上笑得溫柔,青色的身影卻顯得蕭瑟和寒冷。銀色的月光傾瀉而下,青紗鋪着黑色的瓦楞,映着深深地剪影,在月光的映襯下那人的身線顯得更加朦胧柔和,原本如玉的面容更像鋪上了一層流轉的水墨,恰似一切在清泉中淡淡的化了,與夜色融成了煙雨朦胧的淡雅山水。

這是一個很容易讓人錯覺的人。

“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霓裳》,這位公子何必狹隘了它的存在。”被打斷了的陌煙顯然有點不滿。

青影笑了笑飛越而下,靜靜地落在陌煙的對面。“那麽你的《煙花醉》就是否是你真正的‘煙花醉’?”

琴聲止。

“這位公子什麽意……”

“風曲容,在下風曲容,能否有幸和陌煙公子交個朋友?”

“陌煙只是一小小琴師怕是高攀了。”

“不,我可是很榮幸的……”

“我能知道為什麽嗎?”

風曲容擡手撥了撥桌上的琴弦,笑得溫柔卻又寞落。“因為你很像一個人……一個風華絕代的人,他是一個完美的人,與生俱來就擁有讓人嫉妒的一切,明明同樣生于勾心鬥角污穢不堪的……世間,他卻仍然揮墨輾轉,游刃有餘,不染世塵……好像一切永遠與他無關,他可以淡漠地轉身不去解讀身後的錯綜,他可以依舊白衣厥厥,黯淡紅塵……你和他很像,特別在你轉身的時候……”

“你看到的只是幻影而已。我不是他。”

陌煙嘆了口氣,轉身,拾級而下。

風曲容,央歌的三皇子,一出生其身後的勢力一并被鏟除,母親被打入冷宮,母氏家族勢力被徹底無端血洗,而這個不幸的孩子被扔給了一個不受寵的妃子撫養……

他看到過還是孩子時的他。

那時他洛羽蘭8歲,他随父皇一起去往央歌為央歌的帝王慶生。他一直記得那座恢弘的宮殿,紅毯紅燈,紅紗紅帳……燈火輝煌,歌舞升平。央歌和軒啓不同,它是一個古老的國家,它一直堅硬地屹立于塵世,經歷了無數的戰亂和動蕩,走過了無數的天災人禍,但是依舊滄桑有力的駐足在這裏,它深沉內斂的可怕……

就在那個奢華喧鬧的宴會上,他看到了他。

那時的風曲容只比他大了1歲但是卻讓他感到了深深的恐怖。明明還只是一個孩子卻散發着噬人殺氣,對,是殺氣,不是上位者的威壓而是冰冷的殺氣。他像一只洪水猛獸蟄伏在不起眼的角落,舔吸着鋒利的爪牙,戒備着周圍的一切。那時的洛羽蘭不明白是什麽可以塑造這樣一個人,是什麽可以讓一個孩子恨得如此凜冽和不動聲色。

當他還在好好打探他時,那孩子猛然看向了他,那像發現獵物的眼神頓時讓他感到危機四伏。明明是一個長得很好看的孩子……那臉線甚至是極為柔和的,但是現在卻用那樣狠戾的表情看着你,很驚悚。

不過還好,因為父皇讓他上前為風曲帝彈了一曲,這才讓他逃離了那種蝕骨的視線。他還記得那時他彈了一首《君子幽》,一首悠揚心靜之曲,雖然似乎不太适合慶典但是風曲帝似乎很喜歡。

……

沒想到他會改變這麽多。

剛才他真的有點震驚,有過懷疑但是又馬上否認了,他是風曲容,不會錯,雖然完全改變了但是本質還是那麽冷,而且他剛才雖然只撥了幾個音,但是他确定這是《君子幽》的前調……

他為什麽會在這裏?一切太過偶然了。

從剛才的情況看他應該沒有認出我,也就是說身份沒有暴露。一切只是湊巧嗎?

又不是一個省心的人……

作者有話要說: (╯▔^▔)╯︵ ┻━┻。。。。。

他為什麽會在這裏?一切太過偶然了。

【= =。。不把你們湊一起我怎麽寫。。。_(:з)∠)_心好累。。。不會再愛了。。。。寫不下去了T T。。。。。好想吐槽= =】

☆、難安 難安 難安

席蓮壽辰這麽一折騰,這幾天風滿樓中有幾人是無法安眠了。陌煙重新暗查了堇墨的行動,結果各方面都表明他将重點都放在了吞并安慕(軒啓臨界小國)上,根本沒有再插手他的事。當然還不能排除暗影,但是現在還是相對安全的。另外,風曲容……

“小煙,在想什麽!”百靈突然背部襲擊,一下子挂在了陌煙身上。“呵呵呵……再想哪家的小姐呢?那麽專心……”

“胡鬧。”

“哎!難不成是哪家公子?……都不行,小煙是人家的。”百靈嗅着陌煙身上舒适的味道滿意地蹭了蹭。

“好了,下來吧,是不是席蓮讓你來的?”

“耶~~~又猜中了。小蓮說昨天小煙彈的很好所以以後要增加小煙的場數。所以一般上午一場下午和晚上也各一場。……嗯……另外允許小煙用北園種桃花了。”

“為什麽是桃花?不能是其他呢?”

“小蓮說蘭花太清冷了,而且□□月吻院也種太多蘭花了還是種點桃花比較熱鬧。”

“他就知道我要種蘭花嗎?”笑。

“小煙和蘭花最像了,不禁讓人聯想……好了,我也要去唱歌了……那個北園就種桃花吧,我喜歡……”百靈嚷嚷着跑開了,最後還不忘回頭吼句,“每年的桃子是我的,不許搶……”

陌煙眼角含笑,這幾天的抑郁也被掃光了。陌煙嘆了一口氣,望了眼北園,之前也只是随口說說想要種點什麽沒想到有人就上心了,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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