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 淡紅濃香一時開,為待今朝君來采。

杏林宴上,酒香盈袖,而那新科探花郎正在園林之中檢點芳從,為采撷一枝春花。

人間四月牡丹好,國色天香富貴花。藍田玉,美人紅,血映朝霞,烏金耀輝,各色品種的牡丹争相開放,有玉環之姿、飛燕之俏。謝虞在花間四處相看,衣袂間染花深花淺。驀回首,卻見叢花深處一枝紫重樓,綠葉枝頭正傲然。其花型飽滿,姿态俏麗,花瓣間微淌着晶瑩的露珠,宛若倩人巧笑、顧盼生姿。

謝虞剪下一枝欲要離開,忽瞧見一朵桃紅的繡桃花含苞半開,亭亭玉立,很是伶俐。謝虞不及心頭細想,手上便已将之剪下,拿在手裏再細看,更是如只繡球般可愛的緊。謝虞只在心裏略微思考,便将其收在寬大衣袖裏,而手上則捧着一枝紫重樓交差。

言放飲一杯酒,對采花歸來的謝虞道:“既然探花采花歸來,莫不如就讓他作詩一首,陛下覺得可好?”

康正帝面有紅光,左右側有妃嫔為其斟酒夾菜,聽得言放所言,他眯起眼睛頓了幾秒,笑嘻嘻道:“好好,愛卿這個提議好。既如此,謝探花不如賦詩一首,就詠香花,和朕的美人齊妃好了。”康正帝說着說着,左手一摟把齊妃摟進懷,齊妃低低的笑一聲羞紅了面。

滿座官員大驚失色,紛紛噤聲不語,讓新科探花為後宮嫔妃賦詩,這實在于禮不合,太侮辱探花郎一介兒郎了。

謝虞臉上不驚不變,行禮之後,手執香花走七八步後停下,道:“林深露重夜華濃,月下瑤臺向花陰。一樹紅花不堪看,淩波微步羅襪濕。”

“羅襪濕,好一個‘一樹紅花不堪看,淩波微步羅襪濕’,探花好才學,齊妃風姿确只有洛神女可比,探花作的好,該賞該賞。”康正帝捋一把胡須,眼睛笑成一條縫。

謝虞叩謝:“聖上過譽,卑下不過是附庸風雅而已。齊妃之容比楊妃有過之,而謝虞卻愧不如詩仙,不能寫出其萬分之一。”

康正帝的手指點了幾下桌子,道:“探花太過謙虛,賞還是要賞的,便賜你瓊漿一盞好了。”

“謝陛下。”

只見有女婢一人端來鑲金案板,案板上有酒盞一只,盞中瓊漿好似琥珀,女婢之後有身着繁複暗花翡翠碧羅裙的女子一人,身姿窈窕,面帶桃花,正是二八年華。

在場之中年輕新科的眼睛大多都有些直了,又覺好是失禮,忙低頭裝作看盤中食物,唯榜眼劉鵬飛花甲之年與龍陽之好者謝虞面色如常。

譽王見到這女子進來,面色沉沉,知道內情的官員們心中卻是看熱鬧不嫌過分的,這朝雲郡主向來不着調,刁蠻任性,只不過皇帝寵愛,沒人敢惹一身騷。

朝雲相貌确實極好,見過譽王妃的,都會嘆一句肖似其母,可惜性格不随。想當年譽王妃是十裏聞名的美人,其不僅貌美,更善詩文通琴棋書畫,性格溫婉、賢良淑德。但自從生下朝雲之後,身子就不大好,更只潛心禮佛再不問世事,如今已很少有人看到其出入王府,唯府中年老仆從才知道王妃便住在後院的佛堂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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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朝雲雖形貌大類其母,品性卻絲毫不像,驕縱傲慢,好張揚,不守祖宗禮法,為各府夫人小姐所不齒。

“小女子為新科探花敬酒。”但見這朝雲欠身行一福禮,雙手捧杯遞與謝虞,謝虞從容接下,一飲而盡,謝禮之後便坐回去,禮儀法度半點不失。

朝雲心裏有些可惜,剛才不過想碰探花的手,卻被他很快擋開,酒喝完,也不好再在百官面前多留,只好憾憾離開。

朝雲斟酒不過短短片刻,雖有人深深記住其倩影婀娜,但對宴會并沒有影響,康正帝在宴席停留一會兒就攜妃嫔回宮,不久百官也盡興而歸。

三更天,月分明,不在梢頭在眉邊。

雖然應酬地晚了些,謝虞卻知道常久定然沒睡等自己歸家,考上進士最高興的大概就是他了吧,這會兒可能還盼着和自己慶祝呢。果不其然,一跨進門就見大廳之中已經昏昏欲睡的常久和一桌已經冷掉的菜。

他急走幾步,擁住常久,常久一驚之下醒來。

“公子,你回來啦,菜都冷了。”常久喃喃,然後看着菜可惜:“我好笨哦,都忘記今晚有杏林宴呢!菜都白做了。”

謝虞一把抱起常久,摸着他的手道:“真是笨,也不知多加些衣服,也不知早點回房間等,瞧瞧,手都涼成冰了。”

常久捏了捏自己的衣服,感覺了一下厚度道:“公子,我的衣服很厚啊,我的手涼是因為我體質偏涼。”常久迷惑,他的體溫常年很低,有時涼得吓人。

“還頂嘴。”謝虞咬他嘴唇,“也是我不好,回來得晚。”

說話間就回了房,謝虞把他放在床上,拿被褥裹住,兩人額頭頂着額頭,相互笑了一笑。

“阿洛呢?”

謝虞倒:“被首輔接走了。”

常久:“……”

咕嚕咕嚕,常久肚子叫了起來,糟糕,他還忘記吃飯了!

果然,擡頭就瞧見謝虞冷着臉,一聲不吭地離開了,常久抱着被子在心中小聲默念:“好吓人!”

不多時,便聽得門吱呀一聲,是謝虞回來,手裏還端着一個冒着熱氣的碗。

常久看進碗裏,是湯圓。

“在廚房找到有,就煮了一碗。”謝虞舀起一個吹了吹,送到常久嘴邊。

常久不好意思喂着吃,奪了他的碗,吃了起來,是甜甜的酒釀圓子,還放了桂花蜜。

“吃慢點。”謝虞用手帕擦了擦常久的嘴角,“吃完有東西給你。”

謝虞從袖間慢慢掏了一會兒,摸出一塊素色的手帕,手帕中間還包着東西,謝虞展開帕子,是一朵牡丹花。

謝虞瞥一眼花,心裏失措,都忘記放了幾個時辰,已經萎掉了,謝虞裝作毫不在意地扭開頭,義正言辭:“雖然有點萎,但之前還是新鮮的。”

常久接過去,小心地摸了摸,雖然幹了些,但花瓣很柔軟。

“嗯,我相信,它一定很漂亮。”

謝虞摘下的繡桃花之後被常久曬成了花幹,收攏在盒子裏,和他的所有藏品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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