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 拿來的人參還未吃,常久的病就奇跡般好了。能走能睡,能吃能喝,掉下的肉一時還長不回來,人卻精神了起來。當然人參還是和老母雞一起炖湯分了幾次讓常久喝掉了。
謝虞用帕巾擦了常久唇角沾上的汁水,常久靠了過來,眯着眼睛挂在謝虞身上。
“公子,聽說今夜有廟會,我想出去逛一會兒。”
謝虞将他抱起,掂量幾下,覺得實在輕得過分,還是吃得不夠多,謝虞這樣心裏想着答道:“去去去。”
常久笑嘻嘻地從謝虞身上爬下來。
千樹銀花被東風催放,吹落漫天星雨。芙蓉照水水映月,橋下盞盞花燈順水而去。
“還是這家的馄饨最好吃,湯鮮料足。”常久一邊吃着一邊點頭贊嘆。
賣馄饨的老頭笑嘻嘻道:“小先生,我家的馄饨可是這京城裏最正宗的手藝哩,大晚上來一碗熱乎乎的馄饨,立馬身子就熱乎了!”
常久點頭稱是。
路上有婦人帶着童兒出來玩耍,黃發垂髫的小童頑皮搗蛋的很,婦人被鬧得不行,一個一個都買了糖人才乖乖跟着婦人走。
常久盯着他們看了一會兒,看得入神,手上捏的勺子半天沒動一下。謝虞把手在他眼前晃了幾下,常久才回過神來。
“怎麽,想吃糖了?”
常久恍恍,搖頭道:“不是,只是有些感觸罷了。而且,我也不小了,不是吃糖的年紀。”
謝虞捏一下他的臉:“還開始有感觸了,真是長大了。不過,再長些,在我這裏都是能吃糖的年紀。”
謝虞說完,跑到小攤上和攤主言語了幾句,不一會兒,就捏着兩根糖人走了過來。
常久接過糖人,仔細瞧了一會兒又擡頭看一眼謝虞,把糖人舉起來道:“哇,這個長的好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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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久咬一口,含着糖含糊道:“其實也不是很好吃嘛。”
“小孩子倒是喜歡得很。”謝虞笑道,小攤上這會兒又來了幾個小孩子聚在糖人師傅攤前,一個個聚精會神看得認真,眼睛睜得老大連嘴巴都大張着。
常久瞥一眼小孩,忽而道:“公子喜歡孩子吧。”
“是吧。”謝虞奇怪地看了常久一眼,含混回答。
常久卻沒再細問,站起來拍拍屁股走了。
中秋那夜就這樣過去了。
婚禮半個月前,常久收到言洛的信,沒有從謝虞手裏轉接,直接讓信使傳到常久手裏。
常久打開信看着看着就笑了,連阿洛都在罵“這個狗屁親事”,末了言洛在信尾寫道近日他因公務到川渝一帶,不能在婚事之前趕回來,否則定要仔細修理謝虞一頓。常久想,還好你沒回來,否則的話,我現在覺得很不好便要讓你看見我哭,到時還得嘲笑我這麽大男人有什麽好哭的了。
雖然說出來很羞恥,不夠男人,可是心口這塊地方好難受。公子啊,你若是與別人生了孩子,我怎麽可能會留下?
婚禮前三天,常久紮在人堆裏看下人們擡着各式置辦的物事,謝虞的兩個姐姐也來了,打扮地富貴寶氣,似乎已經是“皇親國戚”了。大約也是聽說過常久,路過常久身邊,從鼻孔哼了一聲揚長而去。
婚禮前一天,常久偷偷地鑽進了謝虞的新房裏去。婚房已經裝扮好,貼上了喜字,擺上了紅燭,送子觀音像高挂在正牆上。
寬大的紅色吉服擺在床中央,常久顫着手,上去摸了摸。忽而他看見桌前有一把剪刀,心頭起了邪念要把這可惡的衣服剪碎,常久舉起那把剪子,猶豫再三,幾次要碰到衣料之時退怯了。
一直到門外有了響動,才驚慌地扔掉剪子,匆匆從後門逃走。
謝虞仍舊寬慰他這只不過是假的,常久話憋在心裏,将要沖出嗓子眼,他想問這是假的,那麽孩子呢,遲早要娶親生子又分什麽早晚。
成親那一天,是十月十九日,已入了冬,早起時路上鋪了一層銀霜,京城的寒冬可比于川來得早來得猛多了。常久忽而想回于川,買間屋子,租一條船,重過他的漁人生活。
這日謝虞不讓他出去,許是怕他見了多想會難過,不過等謝虞出門迎親時,常久卻從小門溜進了大院,穿過嘈雜的人群,他又偷偷進了那間新房。
吉服已經被謝虞穿上身了。謝虞不讓他看,常久卻偷偷躲在牆頭看着他騎上了紮着紅絲帶的馬,往東門去,身後跟着吹拉彈唱的、擡着轎的、擔着彩禮的長長的人群。
謝虞無疑是其中最矚目的。常久躲藏着不讓對方的視線察覺到自己,卻又矛盾地追尋着對方的目光。他想看一看謝虞的眼睛,沒有人比他更适合“目若流星”這個詞。謝虞的眼睛最是漂亮,春日枝頭上最早吐蕊的桃花比不上,夏天夜裏北邊的那顆最亮的星星也比不上。
好想再舔一口。
常久坐在新房鋪着大紅繡被上無奈地閉上了眼睛躺下。身下膈着他的身與心的是滾落了一整張床的紅棗、花生、桂圓和蓮子。
棗生桂子,早生貴子。世人的祝福從來不是給少數人的。
離開新房之時常久又遇上了謝母。
謝母此時很是高興,還笑着問候常久:“要是不願意離開,留下也是可以的,我謝家不缺這口飯。”
常久向謝母躬身行了一禮,冷冷道:“不必了,常久很快就會走。”
新娘接了回來,蓋着後蓋頭,婀娜的腰身在紅色的嫁衣身上愈加顯得玲珑可愛。新郎官卻心不在焉、坐立不安,直到謝母向他私語了幾句才定下心來。
只要過了今晚就好,就今晚而已。
昨夜,常久問他:“能不能不成親?”
看着常久期冀的眼神,他有些心虛,不住安撫道:“小常,這沒什麽的,不過是配合演場戲。”
“公子想要孩子吧。”
謝虞心內驚慌,随即呵斥一聲:“說什麽胡話!”常久突地被吼了一聲,人有點懵,呆滞地看着謝虞。謝虞這才驚覺自己的語氣不太好,連忙柔聲道:“沒,沒吓着吧。小常,別怕。”
“小常永遠是公子最重要的,沒有人能比得上。”謝虞親吻常久的唇角,舔舐他的口中的津汁,聞着他身上獨有的湖水的味道,将他的衣服解開垂落到地面上。
“砰”,桌上的杯盤被謝虞重重推到地上,碎裂的瓷片濺得滿地都是,侍從戰戰兢兢地跪着不住磕頭。
“常,常小先生不見了。”
侍從跪了一會兒沒聽到謝虞的反應,鼓起勇氣微微擡頭看了一眼,頓時被吓得攤倒在地。
他的眼睛被新房中的一對紅燭染紅,正向四周環視了一圈之後,定在了坐在床中央的人。朝雲早就被吓得自己掀掉了蓋頭,她看着謝虞盯着自己發紅的眼睛,害怕了起來。
“找,好好找。今天若是沒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