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 雪重風驟,路上少行人。偶有一二人,都一副驚詫的神情。

只見那謝寺卿家門正站着一個渾身濕透的男人,有大膽且心善的老妪走上前詢問道:“小兄弟站在這裏作甚?瞧你這身上全濕透了,還不快回家換衣裳去。”

男人聽了這話,腦袋緩緩轉過來盯了老妪一會兒,自言自語道:“家?”

老妪心裏道:不會還是個傻的吧!她正要詢問男人住家何處好将他送回家之時,男人卻忽而撒腿沖到謝寺卿門前,“佟佟佟”急促地拍起了門。老妪來不及阻止他,門內就有守衛開門出來。

守衛一臉不善:“哪個來敲門?”

老妪忙向守衛打着哈哈,掩飾道:“沒有哪個。這是個傻的,敲錯了門,我這就帶他走,帶他走。”

老妪要推搡男人走開,男人卻揮開老妪的手,大聲叫喊起來:“家,家,家,這裏,就是這裏!”喊到最後竟鼻涕眼淚都抹了起來。

男人的叫喊聲也驚動了裏面的人,謝虞和謝炎正吃着晚飯,聽到門外有人喧鬧,皺眉問管家:“門外何人喧鬧?”

老管家跟着謝老太爺和謝老太太回了老家,現今的管家是新上任的,出去查看過情況後回來回答道:“回老爺,是個傻子,正在咱大門口撒潑打滾呢。”

“趕走了便是。”

管家看着那傻子覺得有些可憐,便多嘴一下:“可憐那傻子,大雪天連衣服都是濕的。”

謝虞的筷子一停,吩咐道:“拿些冬衣和食物給他吧。”

“是。”

管家拿了衣服和些幹糧出來給男人,男人卻不客氣地全推掉了,抱着衣服滾倒在雪地上,身上沾滿了雪粒,看着更是可憐兮兮的樣子。

老妪勸解道:“小兄弟,要是沒地方住,到我老婆子家住吧。”

男人或許真是傻子,聽不懂老妪的話,只一味地哭鬧,聲音比前時還大些。謝虞在裏面聽了一會兒,猶豫一下也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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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鬧些什麽?”謝虞冷冷道。

老妪這下可真怕了,謝大人都被驚擾出來,老妪忙解釋,生怕謝大人生氣起來把這傻子關進大牢裏去。

謝虞向滾在雪地裏的傻子看去,那傻子這時也擡起頭來,臉上髒不拉幾,濕漉漉的頭發以及結了些冰霜,眼神呆呆地看着謝虞。

謝虞覺得自己的心髒已經停了,他不敢眨一下眼,生怕稍稍動一下,眼前的人就會消失。

小常。謝虞叫他的名字,卻發不出聲音。他一步一步移動着,站在男人的面前蹲下身,在衆人驚異和疑惑的目光中,抱住他。男人的身子那麽涼,謝虞覺得自己像抱了一具死屍似的。他忽的害怕起來,在男人耳邊不住喊着小常,小常,小常。

男人發不出聲,口中嗚嗚了幾聲,從湖邊爬到這裏用光了他所有的氣力,他眨動了幾下眼睛就睜不動眼皮,合上眼睛。謝虞不敢放松一刻,抱起男人進去,急切道:“快,去找大夫,不不不,神醫,神醫!”

謝府下人立馬走動起來,老妪站在門口站了一會兒,忽而拍了拍腦袋,邊走邊嘆氣:“是了,是了!就是這位小先生了,我都差點忘記了!那位小先生喲!”

謝虞把男人抱回房間,脫掉他的濕衣,團進被子裏,又找出幾床被子壓上去,打了熱水擦拭他的全身,一點一點擦幹頭發上的水漬。謝虞的手在抖,顫抖着。他不敢相信這是真的,五年了,已經五年了。

好在張神醫來了,才不至讓謝虞太過失态。

神醫面色凝重,讓謝虞極其焦慮。

“張大夫,如何?”

“病人受涼過久,好在沒有發熱,夜裏注意些就好。老夫就是奇怪他的體溫實在太低,我都要以為……,不過脈搏是正常的,多加調養些罷。”

神醫留了藥方,又是唏噓不已地出門,他來看過這病人的病幾次了,次次都那麽怪異,偏偏病人身體雖虛弱卻的确是沒有問題的。

謝虞坐在床榻,低着頭凝視男人的面容,他的唇色有些發白,謝虞用指腹輕柔地撫摸着。謝炎站在角落裏半天幹看着大人們活動,此時才敢上前。

謝虞像是剛剛發現謝炎的存在,喚了他過去。

“這是阿娘嗎?”謝炎試探問道。

謝虞摸了摸男人的額頭,微微笑一下。“是啊,不過可千萬別在他面前這麽叫,他會生氣的。”

“那叫什麽?”

“叫小爹吧,他會喜歡的。”

謝炎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謝虞讓下人把謝炎帶回卧房去,房間便只剩他。他坐在榻上坐了一會兒,脫去外衣鑽進被窩中去,把昏睡過去的男人緊緊箍在懷裏。

熄了燈,房間安靜極了,謝虞只聽得見自己的心跳聲,他将耳朵貼近男人的胸口,捕捉那裏面的動靜。只有聽到男人胸口上心跳一下一下持續着,謝虞才覺得自己還活在世上。

男人睜開眼睛,一時間竟不知道自己是誰,他的腦子轉動了很久,才恍恍惚惚想起自己的名字。

常久,常久,長長久久。

男人的身邊躺着一個人,男人挪動了一下,爬到他的身上,細細端詳着這個人。

這個人的眉毛好看,像寶劍出鞘,眼睛也好看,男人猜想要是睜開的話,一定會如星光般燦爛。他下意識低頭在上面舔了一口,迷惑地從記憶深處挖出似乎可以與這張臉對的上號的名字。

謝虞?

男人一字一頓念出來,他的嗓音嘶啞,像破爛的風箱拉鋸。

身下的人忽而睜開眼睛,男人吓了一跳,縮回手,卻被謝虞抱住。

“別動,讓我抱抱。”

男人停止了動彈,他感受到謝虞溫熱的淚水滴在自己頸間,忽地意識到自己不着片縷。他想動一動,這樣光禿禿地被人抱着的感覺好奇怪,可是男人不敢亂動,他聽到謝虞的哽咽,心底湧起莫名的難過和心疼。

男人稍稍拉開和對方的距離,看到謝虞有些一瞬間失措的表情,想要安慰他。男人嘗試着舔舐着對方的嘴唇,他偷偷觀察謝虞的表情是否愉悅,一旦得到對方的鼓勵後,心裏便有些欣喜。

男人又往前靠了一步,舌頭擦着對謝虞的下巴,一點一點向下游走,一直綿延到他的喉頭凸起處,壞心眼的咬一口。男人的舌頭靈活而又冰冷,一點一點在謝虞溫熱的皮膚上舔舐,他的舌尖好似能夠感受到謝虞皮膚下血液的流動和心髒起伏,他這時又想用牙齒刺穿謝虞的皮膚,來汲取一絲甜腥的血液。可是他的牙齒還不夠尖利,做不到刺破謝虞的皮膚,男人懊惱地狠狠咬了謝虞幾口,聽到謝虞傳來幾聲悶哼聲之後,旋又高興起來。

男人高興起來也就沒有玩鬧的心情了,他從被褥中鑽出來,頭上的毛發亂成一窩,手腳不知往哪裏放,四處亂動時,卻感覺到一點兒不對勁的地方。男人驚訝地睜大眼睛,直直看着謝虞。

他就這樣靜靜地看着謝虞,謝虞嘆一口氣,反身将男人壓住。

直到被進入的一刻,男人才覺得自己真的找到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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