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使臣
事情報到林知惜這邊的時候, 她撐着下巴笑個不停。這鳳至倒是個妙人,居然能想出這種法子從死人身上撈錢。
陸霄見她笑得這般開心,心裏酸溜溜的, 面上卻半點沒露,拽着林知惜的袖子,笑成一朵花,“姐姐, 我以後一定多多為你掙錢。”
林知惜揮手讓護衛退下, 看着陸霄的眼神帶了幾分笑意,“行啊。只要合乎情理,錢財自是多多益善。”
陸霄點點頭,又問她接下來的打算。
林知惜翻看女子镖局捎來的信件。
現在良國四分天下,關中由起義軍許化臣霸占, 新帝的管轄範圍是京城以北, 關東以南。三年前寧王逃至江南,兩人再沒有打仗, 倒是寧王為了擴大領土收拾不少起義軍, 現在長江以南的地界全屬于寧王。至于林知惜是占着四川和陝西兩個省。
林知惜搖搖頭, “暫時先按兵不動,寧王和新帝遲早會有一戰。”
陸霄摸摸下巴,“為何不趁着他們雙方打仗,咱們趁機偷襲一方呢?”
如果等另一方吞并另一方,勢力必将得到得升, 他們現在只有兩個省, 想要對付勝的那方恐怕不容易。
林知惜也明白這個道理,她指了指輿圖上的關中,“新帝後面有敵兵。那許化臣不像陳起是個棒槌, 他文武全才,聽說關中被他治理得甚好,他又得到不少地方鄉紳支持。錢財豐腴,不可小觑。他們倆打起來的時候,許化臣一定會趁機偷襲新帝。”
陸霄眼睛一亮,“那我們也可以趁機會偷襲中州。”
林知惜卻有不同想法,“我暫時還不想殺死新帝,我留他有用。我想南下。都說江南富庶,有了他們,咱們争奪天下必定事半功倍。”
陸霄點頭,“也不是不行。那咱們先打哪個?”
林知惜點了點雲南和貴州,“這兩方地處偏僻,又與咱們這邊接壤,打過來更方便。而且雲南是藥材之鄉,咱們奪了它,以後打仗好處多多。”
陸霄摩拳擦掌,點頭說好。
林知惜握住他的手,“雲南,我親自去打打,貴州交給你,你有沒有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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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霄底下只有一萬士兵,要去打貴州少說也要有十萬,那他就是當之無愧的将軍。
姐姐這是何等信任他,才将這麽重的任務交給他,陸霄激動不已,坐直身體行了一禮,“保證完成任務!”
林知惜點頭,“我已經讓周術和鳳至負責征兵。再過幾天,我就要回四川訓練新兵。你留在這兒,沒問題吧?”
陸霄一怔,這才想起來,他答應打仗就要跟姐姐分開,可他們分開三年才聚一個月,這麽快就分開,他有些舍不得。
林知惜不等他回答,拍拍他肩膀,已經率先離開,途留陸霄形單影只站在前廳。
或許他應該成熟些,只是暫時分開而已,要是讨姐姐開心,以後他們能夠長長久久在一起。
再一個姐姐先走了也好,待在這兒,看着鳳至向姐姐獻殷勤,萬一姐姐被他打動可怎麽好?
陸霄左思右想,拼命勸服自己,才将那不舍壓下。
林知惜說走就走,将陝西一應庶物全部丢給鳳至,帶着一萬士兵回了蜀地。
臨走的時候,陸霄笑容爽朗,沒有鬧脾氣,像個大人一樣反複叮囑她要好好保重自己。
林知惜沒想到這孩子居然這麽唠叨,以前他可是悶葫蘆,別人不跟他講話,他根本不開口。
她拍拍他肩膀,轉身走了。
林知惜回到蜀地沒多久,新皇與寧王集結四十萬大軍在大江(長江)開戰,戰争一觸即發。
因為雙方都需要物資,蜀地因此發了一筆大財。
周術忙得不見人影。
三月後,許化臣攻打山海關,新皇腹背受敵,派使臣到蜀地向林知惜求援。
周術在前面接待,回來後向林知惜讨主意,“皇上親賜聖旨,将陝西、四川、貴州和雲南賜給您當封地。”
林知惜被逗笑了,從古至今也沒有一位公主能有四個省的封地,新皇這是想借她的手拖住寧王。在世人眼裏新皇是名正言順登基為帝,其餘人皆是亂臣賊子。他親自賜下聖旨承認林知惜的身份,等于替她證名,她不是亂臣。
投靠她的文士需要這層遮羞布。将來就算亂臣登基,文士也不會被清算,畢竟他們沒有同流合污是本份。
不過林知惜不在乎這些虛名,她這人只認實惠,“他就沒賜別的?”
周術點頭,“還賞賜了诰服、金銀等物。價值三千兩。”
這些服飾都是朝廷才能做,普通人做了就是違制。不過對于亂臣而言,穿違制衣服只是一件小事。聽說寧王已經在江南在登基,人家連龍袍都穿上了。
林知惜撐着下巴,“區區三千兩就想讓我替他拖住寧王,他這算盤打得倒響。”
周術不明白公主的意思,她不是打算明年開春就對雲南出兵嗎?為何現在又說這種話?難道她不想出兵了?
這可不行,周術迫切需要公主能夠出兵雲南,只有打下雲南,他們實力才能增強,将來公主才能問鼎天下。
周術苦口婆心勸了幾句,林知惜聽了幾句察覺他誤會了,卻也沒解釋,反問起使臣是誰。
周術把自己知道的全都說了,“來人是新皇的舅舅孔溢滿,現任禮部尚書,孔家第六十代傳人,孔老爺子更是桃李滿天下,孔溢滿也是有大能之人。”
林知惜最近為了培養人才,自己出書,自己上課,還要訓練士兵,忙得腳不沾地。他想見見這位先生,換了身出門的衣服,打算帶孔溢滿四處溜達。
都不是蠢人,周術瞬間猜到她的意思,知道她這是起了愛才之心,覺得主子什麽都好,就是有些異想天開,他無奈勸道,“主子,孔家可是新皇的外家,最忠心不過。”
林知惜笑笑,她确實有愛才之心,但是孔家和新皇是一體,絕不可能背叛。她笑了笑,擺了擺手,“新皇現在被夾在三方勢力中間,勢必開戰,他再怎麽占着大義,也對付不了三家,至少要拉攏一家。咱們給孔家亮亮實力。讓他們知道咱們地盤雖小,卻也不容小觑。我那永王叔有錢着呢。咱們不趁此機會撈一筆,更待何時?”
周術恍然,主子這是懷疑新皇派孔溢滿過來賞賜是假,真正的目的是來一探虛實?
仔細想想,三分勢力,許化臣是亂臣賊子,寧王與他有仇,只剩下公主還沒跟他撕破臉,要是連公主這邊都拉攏不了,新帝地盤遲早會被其他勢力瓜分。
兩人到了前衙,孔溢滿見到林知惜行禮問安,便要宣讀聖旨。
林知惜阻止了他,“不必了。本宮已決定于三日後舉行登基大典,孔尚書若沒有要事,可以留下參觀。”
此話一出衆人皆為之側目。
雖然都知曉林知惜有野心,但是她一直沒有自立為帝,大家都以為她只是想多捏些籌碼将來好跟新皇談條件。但是當她真的要自立為王,還是驚呆衆人。
四家勢力裏,追随林知惜的文人是最少的。
許化臣代表受官僚壓迫的窮苦人,底下有一堆窮苦百姓争着為他效力。
寧王兵多将廣,江南又是魚米之鄉,在四組勢力裏,他實力最強。
新皇占着大義,那些思想守舊派願意擁護他。
只有林知惜,身為女子,又是貴族出身,因為搞土改得罪蜀地大戶,蜀地文人根本不願效忠她,就更不用說別處文人。
別人搶先登基可以給底下人吃定心丸,只有她不一樣。她什麽時候登基,對其他人根本沒有影響。因為她根本拉攏不到讀書人。
孔溢滿臉上笑容快要維持不住,擔緊手中聖旨,“公主已是千金之身,為何非要趟這次渾水?”
林知惜笑了,“我原以為孔尚書學識淵博,見識深遠,沒想到思想如此陳舊。本宮登基為皇自是為了提早結束這亂世,讓百姓過上好日子。”
這理想說得太冠冕堂皇,但孔溢滿分明從她中看到她雄霸天下的野心。
一介女子竟想要當開國之君,她憑什麽?
孔溢滿來之前聽知她占了陝西和四川以為她是有大能之人,可他向人打聽後,嚴重懷疑她只是運氣好。
如果她真有大才,就不該堅持土改,得罪蜀地大戶。要知道那些大戶都是讀書人。沒有這些讀書人擁護,四川和陝西由誰來治理?
周術再有才,他畢竟只是一人,他制定的條令,得要屬下幫他完成,這些屬下不會辦事,不識字怎能勝任?她總不能靠那些大字不識幾個的泥腿子吧?
孔溢滿的輕視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林知惜怎能不知,她也不生氣,反而邀請他出去走走。
孔溢滿不知她是何意,卻也樂于借此機會打消她的念頭。
一路上,孔溢滿充分施展他的好口才,博通古今,引經據典勸林知惜見好就收,不要做大逆不道之人。
林知惜沒有表态,心裏卻也佩服這人,但凡她心智稍低一些,就會被他這話蠱惑。用後世人的說法這人天生适合幹傳1銷,能把死人說活。
等他說得口幹舌燥,林知惜依舊不為所動時,孔溢滿嚴重懷疑自己能力出了問題。
不知不覺兩人走到蜀都最繁華的街道。
這裏人聲鼎沸,到處都是采買東西的百姓。
商販的吆喝聲此起彼伏,很快壓過孔溢滿的聲音,他不得不停下聲音,四處打量這街道。只一眼就讓他整個人呆住。
他并不是一心只持聖賢心的迂腐書生,閑暇時也會約幾個老友到茶肆品茶,體察民情。
京城最熱鬧的街道也沒有這條街的百姓多,而且買主都是有錢人,帶着十幾個小厮就能将街道堵得嚴嚴實實。不像這條街,多是多,但并不是有錢人,而是稍微有錢的平民百姓。他們穿着新做的衣裳,挎着籃子,興高采烈擠進旁邊的店鋪。
那店鋪的小二正在大聲嘶吼,“大減價!上好的細棉布一尺只要十文!”
孔溢滿出身書香世家,以清貴著稱,他家裏的仆人加起來也不到十個。家人衣着樸素,飲食簡單。偶爾聽他夫人提起過,京中的細布已經漲到十八文一尺。為何蜀地如此便宜?
他想叫人打聽,林知惜卻似乎知道他所想,主動帶他進去,“這鋪子生意不錯。孔尚書可以進來瞧瞧。”
孔溢滿進去之後,便發現琳琅滿目的商品在架子上供客人挑選,這些物品每一樣都比京城低三成。
他再一打聽這些物品的出處,小二滿懷自豪告訴他,都是本地出的。
就在這時,又有一個小媳婦詢問店鋪牆上貼的招工啓示,“人招滿了嗎?”
小二搖頭,“還沒有。你要去的話,快去報名。”
自打林知惜将陝西拿下,林知惜就将沒有田地的流民遷到那邊,原先流民的工作也都空了出來。各大鋪子也都貼了招工啓示。
孔溢滿聽明白小媳婦是想去剛剛小二說的工廠,等小二去旁處,他勸小媳婦,“你一個女子獨自出行不安全。”
他本是好意,但那小媳婦聽了卻愣了好幾息,打量他幾眼,不在意笑道,“那怕什麽。咱們這兒經常有衙役巡邏。誰敢犯罪,不怕被治罪麽。”
言語中對衙役很是信任,讓孔溢滿愣了好幾秒。
他自來對衙役沒好感,覺得這些人就像米缸裏的耗子,貪得無厭就是不幹人事。
孔溢滿皺眉思索時,那小媳婦已經垮着籃子去了旁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