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陛下,你又憋着壞吧?……
林知惜的寸步不讓, 讓朝臣戰戰兢兢過了好一段日子,沒人敢再鬧妖,全都兢兢業業做自己的本職工作, 生怕一不小心被皇帝抓到把柄,官位丢了。
大臣原以為他們規規矩矩做事,皇帝應該能滿意。沒想到他們不鬧,皇帝自己反倒折騰起來了。
這天小朝會上, 一切如往常般議事, 君臣和諧。
快結束時,皇帝突然問戶部尚書,他家一個月的花費是多少?都花在哪兒。現在京城各式菜價幾何?
戶部尚書年紀半百,從來不過問家事,哪裏知道, 支支吾吾回答不上來。
皇帝臉色一拉, 罵他工作不盡心,“旁人回答不上來也就罷了。你可是戶部尚書。管着我大玥的財務, 卻連各式食材的價格都不知道。可見辦公時只會當甩手掌櫃。來人!罰俸戶部尚書半年俸祿。下次再犯這種低級錯誤, 直接免官!”
戶部尚書吓得跪倒在地, 聽到只是罰俸半年大大松了一口氣,可緊接着他又暗暗叫苦。
之前家産被抄,現在全家就指着他的俸祿過日子,現在連俸祿都沒了。他們家該怎麽過活?
可誰叫他回答不上來呢,只能跪下謝恩吧。
戶部尚書被罰, 之前還覺得事不關已的官員們齊齊打了個寒戰, 一個個全吓醒了。
戶部其他官員全都如臨大敵。
皇帝也不負所望,又開始點兩個戶部侍郎。
好在這次有位侍郎娶了個唠叨的媳婦,喜歡在飯桌上報菜價, 說得多了,他多少也入了點心。
于是他開始給皇上報價錢,他家有四口人,京城居不易,被抄家後,他一人俸祿養不起一大家子,他父母和兩個弟弟就回老家種地去了。
四口人,沒有下人,兩個大人帶着兩個十五六歲的孩子,每頓四菜一湯,有葷有素,每月花費二兩銀。
林知惜聽他事無巨細将各式菜價報得一絲不差,贊了他幾句,接着替他算了一筆賬,“正三品戶部侍郎每年俸祿130兩,祿米420擔,只是吃四菜一湯,日子都過得幹巴巴,确實不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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衆臣心思各異都在等她下文,等了許久,都未聽陛下再說一句,反而來了一句“退朝”,衆臣工集體石化。
啥意思呢。說半句話,就這麽走了。這是考他們呢,還是考他們呢?。
武将心思簡單,知道自已猜不透皇上的心思,所幸也就不猜了。
但失了聖心的文臣卻巴心巴肺難受。他們官位本來坐得就不穩,要是不好好讨好聖上歡心,興許哪天碰上陛下不高興,說撸就給撸了。現在終于有機會讨陛下開心,他們哪能錯過。
但是他們翻來覆去想了好幾遍,都想不出來陛下此舉何意?
在朝會上雖說她誇了戶部侍郎,但也只是口頭表揚,連塊帕子都沒賞。這是誇還是警告?要是誇還好說。總算是件好事。要是警告?警告他啥呢?是他吃得太奢侈還是陛下抓到戶部侍郎貪污把柄了?
好家夥,經過這一番心理推測,把戶部侍郎吓得差點暈過去。當即失聲喊出來,“誰貪污了!”
就是借他十個膽子,他也不敢啊。他現在官位都沒坐位呢,陛下明顯不信任他,他虎啊,他去貪污!
衆大臣見他氣得臉紅脖子粗,顯見惱羞成怒了。看來這人是真沒貪污。
莫非陛下真是在誇他?
衆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齊齊打了個寒顫!不知怎地,他們總覺得陛下又憋着什麽壞呢。
大家猜來猜去,始終猜不到點子。主要是不了解這位陛下的性子,只知道她喜歡折騰,腦子異于常人,經常會幹些出人意料的事情,所以他們永遠猜不到她下一瞬在想什麽。
于是大家将目光投向內閣三人組。
周術就不用問了,他資歷擺在那兒,為人又嚴苛,輕飄飄看過來,就讓人膽寒。誰也沒膽子問他。
鳳至看起來好說話,整天笑眯眯的,但他就是個笑面虎,油得很,向他打探消息,他能把你帶到溝裏去,最可氣的是鳳至擅長打機鋒,很容易能套走你的話。簡直讓人防不勝防。
那就只剩下沈為民了。他也算前朝舊臣,因為命好,是陛下的親舅舅,所以成為內閣之一。
衆臣想向沈為民請教,沈為民忙着修改律法,根本不得空,不過他倒是個善心人,給大家吃了一顆定心丸,“放心!這次一準是好事!陛下最是體貼下屬。”
大臣心裏呵呵,難道血緣就那麽神奇,陛下到底給他帶了什麽濾鏡,他居然能昧着良心說體貼?
陛下都逼他們這些前朝舊臣走投無路了。如果她真體貼,為什麽要抄了他們的家。讓他們不得不在外面租房子。害他們輕易不敢貪污,害他們戰戰兢兢生怕出一點岔子?
這些大臣都覺得沈為民在故意搪塞他們。
他們不得不把主意打到金吾将軍身上。
滿朝文武,除了沈為民,就只剩金吾将軍和他們一樣是前朝舊臣。沈為民是占着血緣關系,只要他不造反,陛下就會一直信任他。金吾将軍就不一樣了,他純粹是命好。因為送陛下去和親,被選中當護送将軍。誰能想到,先帝突然被人撸走。和親也作廢。
當然這些都是以前的事,不提也罷。他們在意的是,金吾将軍與他們有那麽點同朝為官的情誼。雖然文臣和武将向來井水不換河水,但是好歹認識,那就能說得上話。
而且金吾将軍地位不比他們穩。
在陛下看來,不忠于她的武将遠比文官更危險。不有句老話嘛:秀才造反十年不成。他們就算想造反,都沒有能力。
而金吾将軍就不一樣了,他有十萬士兵。而且那些士兵與他一塊出生入死。陛下不可能不忌憚。
金吾将軍得知他們來意,原本不想管這事。但是聽他們将厲害關系分析得頭頭是道,心裏确實有所觸動。
為什麽金吾将軍會信這些人的話呢。他其實私下也琢磨過。
甭看聖上沒有抄他的家産,但是他在邊關抵擋匈奴七八年,要擱前朝,少不得要加官進爵,擱陛下這只賞賜了一些財物,并沒有升他的官。
但陛下卻給他一塊打天下的将軍都封了虛爵,雖然不能世襲,卻是身份地位的象征。
金吾将軍覺得聖上這是在忌憚自己前朝舊臣的身份,不敢重用他。
他現在在兵部當閑職,除了上朝聽政,幾乎沒什麽事可幹。
可他還不到五十,又不是老了走不動了,為什麽要放逐他?
金吾将軍心裏憋着氣,回答他們也不入心,“你們問我算是白問了。本将軍只是武人,一根腸子通到底。陛下怎麽想的,本将軍哪裏知曉。”
大理寺少卿劉方笑眯眯道,“将軍太妄自菲薄了。您性情直爽,不愛琢磨,我們大家也都知曉。但您與沈大人不是故交嗎?”
當初金吾将軍在邊城擔任守城将軍,沈為民可是軍需官。一塊共事好幾年,怎麽也該處出點感情了吧。
金吾将軍細細一想,覺得只是問一下就當結個善緣,還是答應了。
他趁着中午休息的空檔去找沈為民。
老友來尋,沈為民當然不能不給他面子,兩人就在辦公區談事。
沈為民啃着涼饅頭,還在看資料,聽到有人進來,忙招呼他坐下,“老弟,我這忙得走不開。見諒見諒!”
金吾将軍自然不敢拿喬。兩人寒暄一番,他講名來意。
沈為民哈哈一笑,“他們這些人就是多心。下朝時,我都親口跟他們說過這回準是好事。他們偏偏不信。又勞你來一趟。”
金吾将軍不知道這事,好奇問他,“什麽好事?你們這些文官就愛說一句藏一句,就是不爽快!”
沈為民哭笑不得,但是這事還沒成,就是給他十個膽子,他也不敢将聖意透露出來。
金吾将軍見問不出,卻也沒直接走人,抓耳撓腮半天,終于憋不住,問沈為民聖上是不是對他不滿?
沈為民大吃一驚,“你怎麽會這麽想?”
金吾将軍垮了臉,“還用問嘛。跟着陛下一塊打天下的将軍都封了爵,只我一人沒有。我倒不是貪圖那爵位,就是覺得聖上不信任我,我覺得委屈。”
沈為民覺得他這樣想不對,“你這樣想就錯了。那些将軍确實封了爵,已經到了封無可封的地步。所謂勝極必衰,以後要是用得着,陛下都不敢再用他們,因為賞不起了。而你就不一樣了,你沒有爵位,又有進取之心,陛下肯定還會再用你。”
這話說得好聽,但金吾将軍又不是傻子,現在又沒戰事。邊城都換了守官,也不可能将人叫回來,叫他頂上。所以聖上怎麽可能還用他?
沈為民是啥人,見他一直不說話,就猜到他根本不信,于是舉起手上的書,“這不就是個機會嗎?”
金吾将軍怔了怔,沈為民正在編纂律法,這是滿朝文武都知道的事。但這不是文官們的事嗎?跟他一個武将有什麽關系?
他想再問,沈為民又閉嘴不言了,他只能告辭離開。
回了家,幾位大臣還在等他結果,金吾将軍将沈為民的話又重複一遍。
幾位大臣面面相觑,劉方捋了捋自己的胡子,反複思量,“好事?”
他怎麽覺得這事從沈為民嘴裏說出來,可信度那麽低呢。
他的想法很快得到應驗。半個月後,內閣編纂的《行政法》出爐,徹底颠覆大臣們對陛下的認知。這次她可是想把天捅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