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二更) 很高貴……
“慢走。”
鄒青上一秒還在揮手,下一秒卻笑眯眯湊近丁嘉莉,點下屏幕中“添加”。
“……”丁嘉莉幾乎化身問號。
“上車啦。”鄒青說着上了節目組配給的車的駕駛座,丁嘉莉只得跟着進入副駕駛座。
經過這兩日觀察,鄒青不再避諱在丁嘉莉面前提及李寺遇。行車途中便說起初次和寺遇導演合作的苦處來。
丁嘉莉想着李寺遇的微信頭像,聽得恍然。
因為李寺遇連連拿獎,俨然是新一代最受矚目的導演了,資方看中他的商業價值,計劃讓他成為“最具票房號召力的導演”之一。
于是頒獎典禮結束不久,幾大資方便商量着制定李寺遇的下一部電影。他們在影視公司中尋找編劇,在自己的版權庫中搜索合适的文本。最後定下改編拍攝一位青年作家的短篇小說《花無白日紅》。
李寺遇之前的片子不要說自己寫劇本,連拍攝也要參與,他對自己的作品要有絕對控制權。之後得到資本支持,他不得已讓出制片的權利,不曾想還要一退再退。
那段時間,丁嘉莉沒有見到李寺遇。貿然同遲總赴飯局,才知悉他們以強硬的手段逼迫李寺遇籌備新片,說什麽如果不按照資方的要求來,以後沒人捧你。沒有錢,哪來的什麽藝術。
丁嘉莉在場,李寺遇隐忍着沒像前幾次那樣發火說重話。
也就是那個時候,遲總瞧出了她和李寺遇之間的不同尋常。對方試探她,但她否認了。她不希望被他們當做什麽人質來要挾李寺遇。
然而李寺遇只是一個工薪家庭出身的青年,不想斷送電影夢,就要在資本面前低頭。他下決心打造一部最賣座的電影,以此在市場上站穩腳跟,脫離囚籠。
李寺遇工作時有苛刻,丁嘉莉是早有了解的。可在拍攝《百日紅》期間,才發覺之前李寺遇在她面前怎樣隐藏了自己。
比起對其他演員,他對他秘密的女朋友更不客氣,一點小錯也會當着工作人員将她訓得狗血淋頭。
李寺遇質問:“明媚亦不乏冷酷的苗刀少女,這個角色就是為你量身打造的,你為什麽做不好?”
蚊蟲亂竄的森林景區,她穿着厚重的苗族風格的服飾,熱得頭腦發昏。一個鏡頭,她要拍二三十條,甚至四十條。以為可以勝任演員這一身份的信心,在一遍又一遍NG中破碎了。
以至于恐懼鏡頭,忘記臺詞。助理程果把臺詞本遞給她,舉着小風扇給她散熱。
耗資驚人的大制作電影分組同時拍攝,李寺遇去B組指戲後回來,看見丁嘉莉握着臺詞本,一下過來奪走小風扇擲在地,“我說過什麽?”
丁嘉莉一下子清醒了,唯諾地說:“……不能把臺詞帶到現場。”
即使之前他用怎樣嚴重的字眼訓話,她也沒有哭。這次卻是捱不過去了,說快熱中暑了,去更衣間休息會兒,就躲在更衣間裏哭。
原本臉因悶熱而發腫,在連綿的淚水之下,妝容也一塌糊塗。瞥見鏡中的自己被吓了一跳,哭得更傷心了。
過了好一會兒,李寺遇屏退助理等人,走進更衣間。
“莉莉……”
丁嘉莉別過身去不理會。
“丁嘉莉。”李寺遇撫摸她的臉頰,拭去帶脂粉的淚水,“別哭了好不好。”
“不好!”丁嘉莉恨恨地睨着他,轉而又埋頭捂住臉。
“我醜死了!”
李寺遇蹲下來,試圖握她的手腕。可她早有感知,半身轉了過去。
“莉莉最漂亮了。”他像哄小孩一樣圍着她打轉。
“你騙人!你騙子……你每天都兇我,我不要演了!”
李寺遇忽然冷聲說:“丁嘉莉,別胡鬧了!”
丁嘉莉放開手,愣愣地看着如此陌生的他,嘴唇因抽泣而打顫,“你以為瓊瑤劇,是嗎?我,哪裏胡鬧了?我讨厭你,再也不要喜歡你了……”
李寺遇扶額,起身将人抱在懷中。丁嘉莉欲以手肘撐開他,可他太結實了,她就像囊中之物,逃脫不開。
“反正你一點也不喜歡我。”她說着又流下眼淚。
“這種話是可以亂說的?”李寺遇沉聲說。
“你才亂說,你本來就不喜歡我!”
李寺遇捧起丁嘉莉的臉,仿佛要看進她靈魂深處去,“我喜歡你。”
丁嘉莉睜大了眼睛。就連在床上,她擔心煞風景也不會問“你喜不喜歡我”這樣話。這是她第一次聽見他說喜歡。
“莉莉,寶貝,你是我的寶貝。”他撫摸她編成一縷縷細辮的長發,溫柔極了。
丁嘉莉抽了抽鼻子,悶聲道:“……真的嗎?”
“除了你我還去喜歡誰啊。”
“那你有多喜歡我?”
“從這裏到月球,再從月球到這裏,這麽這麽喜歡你。”他用繪本《猜猜我有多愛你》中的話回答。
他總是出其不意地命中她每一個紅心。她幼稚、中二,就喜歡這樣的話。
丁嘉莉破涕為笑,旋即又馬下臉,“你不許騙我。”
“騙你我是小狗。”
“小狗這麽可愛,你休想!”
“好好好,你說什麽就是什麽……”李寺遇無奈地笑。
拍戲的八個月裏,如此狀況反複,他們愈是互相折磨,愈是如膠似漆。
他坐在沙發上,她窩在他懷中,吃着他喂的冰淇淋,和他看冗長沉悶的紀錄片。
“诶,你看這個鯨頭鹳,好神氣的樣子。”
“灰色羽毛看起來很高貴。”
“可不是嘛,鹳中王子……”丁嘉莉聽見旁白,大笑起來,“它有世界上最寬的鳥喙诶!這麽尖刻一張嘴,果然是王子。”
李寺遇這才會意,冷冷說:“一點也不像。”
“很像啊!撲棱棱起飛——高貴!”丁嘉莉說着一躍而起,展開雙臂作出飛翔姿勢。
李寺遇起來逮她,她迅速繞到沙發後去,還指着他手中的冰淇淋桶說:“別弄灑了!”
“丁嘉莉你過來。”
“你好幼稚啊。”
“到底誰幼稚?”
丁嘉莉四處躲藏,眼看李寺遇接近了,指向熒幕說:“诶诶诶,你看,緩緩走在水中,傲慢回頭,可不就是你在片場的樣子?”
“你再說?”
光影間全是他們的晃動的影。最後影子重疊,倒了下去,只餘下熒幕的光投在地板上。
彼時他們還沒有住在一起,到對方房間去很是小心翼翼。丁嘉莉怄氣了,将他拒之門外也是常有的事。
于是他在微信上找她,哄不好了,換鯨頭鹳蜷縮成團的照片當頭像。
丁嘉莉打開微信便看見置頂對話框的頭像變了,沒好氣地發消息:你以為你好可憐?
頂部立馬顯示“王子様正在輸入中……”
然後“王子様”回複:弱小可憐又無助
丁嘉莉噼裏啪啦發送文字:老土!
過會兒有人來敲房門,丁嘉莉慢吞吞将門拉開一道縫隙,眼神不善,“幹嘛?”
李寺遇用一桶冰淇淋擋住了他那令人讨厭的臉。
“就這?”丁嘉莉冷笑。
“遲總來過,有幾個本子想讓你看。”
丁嘉莉靜默半秒,猶疑道:“什麽本子?”
“你讓我進去說,冰淇淋要化了。”
“哦……”
端端正正坐在沙發上,丁嘉莉心下咬定,拿出談判的架勢。可說着說着,又滾到他懷裏去了。
意亂情迷中,她喃喃地說:“我怎麽這麽喜歡你啊。”
微信界面跳出一個新的對話框,丁嘉莉三個字明晃晃出現在頂部。
李寺遇發去一張昨夜拍的酒館貍花貓的照片,沒換來對方任何回複。
他的頭像是鯨頭鹳偏頭凝視什麽的模樣,頭頂一撮羽毛露出來,看了數年都覺得神氣,現下卻好似充滿疑惑,傻兮兮的。
李寺遇點開微博,在關注列表的“每日鯨頭鹳”的賬號中找到一張鯨頭鹳淋雨的照片,換了微信頭像。
“李寺遇導演?”工作人員敲了敲門,謹慎地說。
李寺遇颔首,起身同工作人員走出幕後。
電影宣傳期間,他會出席必要的活動,比如今次在學院以“青年創作者”為主題的對談講座。
在歡呼聲中走上舞臺,李寺遇解開休閑西裝紐扣,在工作人員示意下落座。
除了主持人,臺上還有一位青年作家。講座甫一開始,對方便表達了對他的電影的喜愛之情。言語之下有英雄見英雄惺惺相惜之感。
在這方面,李寺遇和丁嘉莉一樣傲慢。面上笑笑,說話很客氣。
到了提問環節,不知哪來的不懂規矩的記者問:“你怎麽看待近期與您有關的輿論?”
李寺遇好脾氣地說:“(大衆)需要放松嘛,有時間可以來看作品,喜不喜歡是緣分。至少我可以說合作過的女演員都很專業。”
過了會兒,又有學生問導演對鄒青的看法。李寺遇遠遠看着那人,食指在圈椅扶手上點了幾下,拿起話筒說:“知己。”
當晚,主辦方的公衆號發布對談講座的文字記錄。媒體與影評人轉載到微博,數據平平。而在一個名為“魔藥研究中心”的私密小組裏,卻引發了瘋狂讨論。
“李導對這種問題一般都說沒看法,或你覺得我該有什麽看法之類的,忽略過去,這次說這麽多,嗑到了啊!”
“以前說莉莉是難以捕捉的空氣,現在卻說影後是知己,下頭了。”
“不必強行下頭吧……”
“是啊,空氣哏真的很特別,常嗑常新(附視頻鏈接)”
“首先我們是影迷,其次才是CP粉,尊重導演的個人生活吧。”
“不是說老王子去了莉莉的綜藝,第一次上綜藝诶……”
“據說是影後請去的。”
“不管怎樣,等節目播出了再說。這麽多年了,遇莉終于要同框了,不值得一棟尖叫樓嗎?”
“我立馬開一棟尖叫樓,麻瓜們速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