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遠上寒山石徑斜,白雲深處有……

這一睜,就和某雙直勾勾的眼睛對上了。

何缈莫名有點心虛,飛快地轉移視線,左瞧瞧,右看看,欲蓋彌彰地欣賞起周遭風景。

陳斜順着她剛才的目光朝自己的下身看了一眼,內心“操”了一聲,然後“砰”一聲關上了門。

站在門外的陳民鋒和林素梅頓時面面相觑。

陳民鋒指着眼前重新合上的門:“犯起床氣呢。”

林素梅酸溜溜道:“這孩子長得還真不錯。”

陳民鋒适度地露出一絲傲色:“是比一般孩子好看了些。”

自家孩子的長相看着舒服,至多秀氣,眼前這別人家的孩子只一眼,就有驚豔的視覺沖擊。

林素梅心中是認了,面上卻不想應,她扭頭看向自家孫女:“缈缈,認識了吧?”

何缈心裏邊駭浪滔天,她極力地調整呼吸:“認識了。”

林素梅說:“都是熟人,以後在學校可以相互照應着,知道嗎?”

何缈應付道:“嗯。”

正說着,眼前的門再次開了。原本赤着上半身、只穿了條四角內褲的少年走了出來,這回套上了T恤熱褲,腳下趿着一雙人字拖。

他用手耙着頭發,慵慵懶懶地走向另一個屋子:“爺,我餓了。”

陳民鋒跟過去:“中午不是才吃了,這就餓了?”

“我長身體。”

林素梅走在他們後面,聞言嘀咕:“這都多高了啊,還長呢?”

陳民鋒聽見了,這才想起自己還落了兩個客人在後頭呢,轉頭問:“大熱天的,要不就別急着回去了,我給弄點消暑的點心吃。”

一個是無所事事的退休老人,一個是有着漫漫暑假的準高中生。在哪兒不是消磨時光,林素梅當即就調轉了腳步:“這天熱死人了,你說你這屋,連個空調都不給開。”

何缈默默地跟着她奶奶調轉方向,心說:就我這剛被公開處刑過的金貴胃,消暑點心我好像也吃不上吧……

陳民鋒說:“吹多了空調不好,一冷一熱交替,會降低人的身體免疫力。長期置身人為的冷空氣下,對呼吸道不好,還容易引起大腦神經失衡。”

林素梅說:“打住,那你孫子空調吹得呼呼的,你咋不說?”

陳民鋒嘆道:“說了沒用。”

再次來到方才問診的那間屋子,屋子正廳的左右兩邊各有一個房間,左邊那間是老中醫給勞損比較嚴重的病患針灸、拔火罐、做中式推拿的理療室,右邊這間比較家居些,裏面擺放着茶幾、木桌方椅、冰箱等大大小小的生活家具。

他們跟着陳民鋒進了右邊這個房間。

裏面依舊沒有空調。何缈進來的時候,陳斜剛從冰箱裏拿了一罐冰可樂,單手拉開,往實木沙發上一坐,仰頭喝了起來。

不遠處,林素梅跟着陳民鋒進了廚房隔間去搗鼓消暑點心了。

何缈掃了一眼與沙發相隔較遠的方形木椅,猶豫了一下,坐在了和陳斜同套沙發的左側,陳斜偏頭看了她一眼,朝她晃了下手裏的可樂,問:“要喝麽?”

想起剛才他爺爺的叮囑,何缈搖頭:“謝謝,不用。”

陳斜點點頭,又咕嚕咕嚕灌了一口可樂。看着他一氣呵成的暢飲姿勢,何缈仿佛都能感覺到一絲夏日難得的清爽。

陳斜又偏頭看了過來,問:“你很熱?”

何缈搖頭:“不熱。”

陳斜說:“臉有點紅。”

何缈忍住擡手摸臉頰的沖動,說:“應該是來的路上曬的。”

陳斜起身,打開了立在一旁的落地風扇,轉頭問何缈:“幾檔能接受?”

何缈想說不用,這裏坐落在半山腰,自帶避暑良效,她并非熱得難以忍受,話到嘴邊卻改了口:“二檔吧。”

陳斜開了二檔,又摁了下搖頭的開關,然後坐回原位。

風扇搖到左邊,風吹向何缈,風扇搖到右邊,風吹向陳斜。

兩人再也無話,空氣裏只剩下風扇呼呼來回轉動的聲響。

陳斜仰靠在沙發上一心一意玩手機,何缈幹坐着有點尴尬,于是拿出手機給陶聽言發消息:“我和一個男生單獨待在一塊兒,空氣好安靜。”

大暑假的,估計實在是閑得慌,陶聽言回複很迅速:“誰啊?認識的麽?長得帥不帥?”

何缈觎了陳斜一眼,低頭在手機屏幕上敲字:“不認識,是這家老中醫的孫子,長得挺帥。”

這條發出去後,何缈又擔心自己審美可能太主觀,于是又在手機上敲了個“吧”字,單獨發了過去。

陶聽言:“?”

陶聽言:“還吧?”

陶聽言:“直接上照片吧。”

偷摸瞧幾眼,何缈已經很心虛了,還偷拍,想想就覺得很智障。她表示拒絕:“不,我要臉。”

陶聽言:“不,你的臉不重要,我現在想要帥哥的臉。”

何缈:“我現在距離他不過兩米,這一拍,被抓包了丢了面子你賠麽?”

陶聽言:“賠,你折成人民幣,錢不夠我給你簽賣身契。”

何缈:“你真要看?”

陶聽言無比肯定地回:“這年頭瞧見個帥哥不容易,能被你說帥的更稀奇,胃口都被你吊起來了,不被滿足就太不夠朋友了。”

何缈突然很後悔,她是哪裏想不開了要和陶聽言這種色令智昏的女生提帥哥。

簡直是自掘墳墓。

懊悔歸懊悔,墳墓還得悄悄掘,她打開手機的拍照頁面,将手機豎放在自己的膝蓋上,不動聲色地朝向陳斜的方向,于左顧右盼中,偷雞摸狗似的按下了快門鍵。

照片拍好後,何缈心虛地看了陳斜一眼,他似乎完全沉浸在手機游戲裏,沒有注意到她剛才的狗仔行徑。

她深吸一口氣,把照片發給陶聽言。

很快,屏幕上方就顯示出“對方正在輸入中”。

只見那端輸入了半天也沒輸出個屁,她發了一排問號過去。

下一秒陶聽言的消息就彈了出來:“嗯?”

何缈剛想問“就嗯?”,陶聽言的消息瞬間如倒豆子似的呼呼地倒了過來。

“這顏值你加‘吧’?”

“何缈你是對地球人類的平均顏值有什麽誤解?”

“這長得是人麽?”

何缈覺得自己有點兒無辜,她又忍不住瞧了陳斜一眼,有點兒自我懷疑地給陶聽言發消息:“啊?不帥麽?我覺得挺帥的啊。”

她消息發出去的同一時間,陶聽言又倒來了一撥豆子。

“這長得哪是人啊,這根本就是潘安再世、衛玠重生……”

“下颌線也太漂亮了吧???”

“皮膚也白!!!”

“我日,你看他那腰線!!!”

……

何缈:“……”

腰線?說得她好像在販賣顏色一樣。

何缈沒忍住向上滑拉了一下屏幕,點進照片看了看,頓時有點臉熱。

剛才一心一意搞偷拍,沒注意細節,眼下一看,的确拍到了陳斜的一小截腰線。

少年人火氣旺,怕熱,喝着冷飲的同時,還懶懶頹頹地撩着上衣下擺。

她擡眼又看了過去,陳斜恰好從手機屏幕上擡眸。

目光在半空中撞上。

他長指一捏,手中的易拉罐吧唧癟了下去。他目光微偏,指尖小幅度一動,下一秒,易拉罐落進了何缈腳邊的垃圾簍裏。

這人……

明明自己的腳邊就立着一個垃圾簍。

“好看麽?”他忽然開口。

何缈莫名:“什麽?”

“剛不是在看我麽?”他雖然注視着她,眼神卻有點漫不經心。

這話有點欠,一般人臉皮沒個城牆那麽厚,都說不出來這種當面拆臺的話。

何缈祭出那句俗套卻很管用的話:“你不看我怎麽知道我在看你?”

可面前這人不吃這套:“我是恰好擡眼,而你明顯看我有一段時間了。”

何缈不喜歡當面和人嗆,只是語含怨念地嘀咕了句:“自戀。”

陳斜卻話鋒一轉,揚了揚手裏的手機:“加個微信?”

何缈靜靜地瞥着他。

陳斜進一步說:“你心裏肯定可想要我微信了吧?”

何缈:“……”

說他臉皮厚度堪比城牆,城牆都得站出來說承讓了。

“掃碼吧。”說着他背部脫離了沙發,起了半個身。

何缈驚道:“你幹什麽?”

“掃碼啊。”他說。

掃個屁碼。何缈心說。

她微信上還在瘋狂地蹦着陶聽言的消息,一字一句都是對人家這副皮囊的評價,從頭發絲誇到腳趾頭。

這要是被當面抓包了,十張臉都不夠丢。

何缈就一張臉,還是一張堪比紙薄的臉,丢不起,于是她幾乎是立刻道:“何缈的拼音加0822。”

陳斜:“什麽?”

“我的微信號,你加這個就行。”

陳斜睨着她,似乎對她掩在淡定下的那抹慌張有點好奇,但也沒深究。他在手機上敲了幾下,說:“加了。”

何缈很快通過他的好友申請。

“叫什麽?”他問。

何缈愣是反應了一陣,才明白過來他是要備注,答:“何缈。虛無缥缈的缈。”

“he呢?”

何缈:“……”

陳斜:“萬一是和珅那個和呢,對吧?”

何缈無語地說:“人可何。”

又問他:“你是哪個xie?”

陳斜:“你猜?”

何缈:“……”

“挺好猜的,真的。”

何缈覺得自己可能是中了毒,還真的猜了下:“邪惡的邪?”

見他一臉無動于衷,又說:“協和的協?”

他依然一臉空白。

何缈最後蒙道:“那就和諧的諧吧。”

然而對面這尊佛還是沒反應,何缈決定棄卷,蒙題不是她的強項。

陳斜盯着她半晌:“不猜了?”

“行吧。”陳斜說,“聽過那句詩沒?”

何缈腦中乍然想起一句,只聽他很快就說了出來:“遠上寒山石徑斜,白雲深處有人家。”

“是這個斜。”他末尾道。

“哦。”何缈應着,給他敲上了備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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