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男女搭配,幹活不累
自由練習截止時間一到,何缈和搭檔勉勉強強一人折騰完一遭被子。在陽臺上享受完日光浴的李教官走了進來,本着就近原則直接從六號床開始逐個檢查。
何缈首當其沖地上陣,疊了三次後,李教官勉為其難地給她開了綠燈。放行之前,李教官問:“平常在家疊被子嗎?”
何缈直覺要被損,但還是答:“疊。”
李教官:“每天還是偶爾?”
何缈:“每天。”
李教官:“還每天呢?你對得起自己的每一天嗎?這疊的是豆腐塊嗎?糖糍粑粑吧?”
“……”
宿舍裏頓時響起一片狂笑聲。
何缈心說,相比豆腐,其實我比較喜歡吃糖糍粑粑,但她沒吭聲。
不知出于什麽機緣指點完李小侯的陳斜已經回到了一號床的位置,等教官一路教育過去看到這位著名的“5A級風景區”時,他額角跳了跳,說了聲“開始吧”,然後抱着胸準備迎接下一團糖糍粑粑。
考核的要求是在三分鐘內将一條長2米、寬1.5米的棉被疊成長0.5米、高0.17米的方塊,除了有棱有角,誤差還不許超過1厘米。
這個考核高标準堪比在荷槍實彈的部隊,之所以提出這樣的高标準,也是希望大家能奔着高标準做到自己能做到的最好。結果當然很感人,考核過的人疊成的糖糍粑粑可以湊一桌酒席,豆腐塊反倒是意料之內的稀世珍品。
然而,包括李教官在內的所有人都沒有想到,他們想象中的糖糍粑粑并沒有出現,陳斜的動作十分娴熟利索,被子在他的手中縱向三等分、橫向疊四折之後,形成了一個正方形的截面。那一連串幹脆爽快的動作看着不像抖機靈,貌似真有那麽兩下子。
之後他又花了一分鐘的時間給被子平整、摳角、修形,一個紮實又美觀的豆腐塊妥妥地呈現在大家面前。
李教官咽下了原本醞釀了一肚子的鞭策之詞,掂着手裏一直被自己當擺設的軍用尺丈量了一下陳斜疊的豆腐塊。
誤差1.2厘米。
24班的學生們又瘋了,“5A級風景區”牛逼啊,深藏不露啊。
下次露一手之前,可以售門票了耶。
一旁的李小侯還激動地“啪啪”鼓起了掌。
李教官“咳咳”了兩聲問:“平常被子疊得還挺勤快吧?”
陳斜往豆腐塊上一坐:“不怎麽疊。”
李教官:“……”
陳斜拍了拍被自己坐癟下去的豆腐塊:“本人學習能力強,天賦異禀。”
他正忘我地嘚瑟着,圍觀群衆之一何缈突然舉起了手:“報告教官。”
無語凝噎的李教官緩了緩,心說怎麽又是你。
“說。”
何缈說:“教官,我申請再次帶他去醫院。”
李教官:“他?”
何缈說:“陳斜。”
陳斜的視線朝她掃過去,何缈純當看不見。
李教官忍無可忍,手裏的軍用尺一揚,指着陳斜:“你丫毛病是不是有點兒太多了?”
校醫院的醫生覺得自己就沒見過這麽不把自己的身體當回事的病患,他嚴重懷疑眼前這位病人如此折騰手只是為了逃避軍訓。
一張病條給開得心不甘情不願。
心不甘情不願的除了醫生,還有李教官,即便何缈把陳斜救自己于危難之際的雷鋒事跡渲染得感天動地,他還是先入為主地認為這倆孩子八成是狐朋狗黨,傷它個恰到好處,然後順理成章和軍訓說拜拜。
想都不要想。
李教官不想白白便宜了這個活寶,思來想去最終把他丢回了原位,胳膊罷工就罷吧,兩條腿該怎麽動還得怎麽動。
陳斜對此沒什麽意見,把病條撕了個稀巴碎,很配合地回到隊伍。
于是24班下午的軍訓隊伍中,多了一位上半身幾近癱瘓的半殘障人士。原本很嚴肅的訓練,因為有了這麽一個活寶的存在,垮掉無數次。
一中的軍訓晚上也要進行,直到九點才會徹底結束。沒了白天的暴曬和嚴苛,晚上的孩子們都異常能嗨。教官帶大家練完幾次軍體拳,會格外開恩地把軍訓場地進階為晚會現場。前幾天晚上都是做游戲,今晚23班的教官直接向24班發起了挑釁,提議兩班來拉歌。
說拉就拉。
兩方隊伍盤着腿對坐在操場上。
兩位教官站在兩方隊伍之間。
對面的楊教官手臂一舉,問23班的學生:“有沒有信心?!”
23班的學生大吼着回:“有!”
這方的李教官也鬥志滿滿,問24班全體學生:“今天出門都帶嗓了沒?!”
24班學生吼得撕心裂肺:“帶了!”
李教官走到陳斜身邊:“來,你不是最會渲染氛圍嗎?這個任務就交給你了。”
陳斜也不介意被cue到,懶洋洋地走出隊列,走到兩方隊伍之間。
24班的學生對“5A級風景區”的品相已經見怪不怪了,對面的23班反而更熱血沸騰。
陳斜朝李教官比了個“OK”的手勢。
對面的隊伍直接炸了。
一個小毛孩領軍,實在是肉眼可見的嚣張。
對面的楊教官被激着了,當仁不讓地挑了首歌,拉了個開頭,一聲“預備唱”之後,夜色下的操場就響起了激憤高昂的《團結就是力量》。
何缈一直待在女生隊伍的第一排,陳斜三兩步走到她面前,問:“會唱什麽歌?”
這關她屁事?何缈心累地想,這人絕對是上天劈她頭上的一道天譴。
她頂着一群人的灼灼目光,硬着頭皮回:“拉歌的話,《咱當兵的人》可以。”
只見他點了下頭:“那出來吧,就唱這首。”
何缈:“???”
見她呆愣,陳斜把李教官拉上當助攻:“教官,男女搭配,幹活不累。”
教官又把24班全體學生拉上當助攻:“你們說他說得對不對?”
全體學生高聲答:“對!”
何缈認命地走出隊伍,她背對着大家朝陳斜龇牙咧嘴:“你沒事cue我幹什麽?”
陳斜聳肩:“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對面“團結就是力量,這力量是鐵,這力量是鋼”的聲浪一聲高過一聲。
陳斜仰着脖子朝天一聲吼:“東風吹,戰鼓擂,咱班拉歌怕過誰。”
何缈:“……”
簡直沒眼看。
陳斜對她發出邀請:“學霸開個頭呗。”
何缈本以為自己有幸逃過這個年紀的中二,沒想到有朝一日還能被迫中二,她只能爆紅着一張臉豁出去了。
“咱當兵的人,有啥不一樣……預備——唱!”
24班的聲音一開口就以壓倒之勢席卷整個東操場。
23班不甘落後地拔高音量,其中夾雜的此起彼伏的破音又接連笑趴了一群人。
事實證明,中二這種東西,一旦你放縱了它,它就收不住了。何缈唱着唱着,還雙手指揮了起來。
陳斜為了把氛圍推向更高.潮,還來了幾個野生locking的動作。
兩個班直接瘋了。
到最後,兩個瘋了的班級已經分不清自己是在拉歌,還是在演唱會現場。一個個喊得臉紅脖子粗,跟磕了藥似的。
見拉歌的熱度久久下不來,坐在東操場小主席臺大階梯上的江煙拉着章紫媛去了趟便利店,回來的時候兩人一人搬了一箱糯米糍。
本意是想給大家降降溫,卻招來了一群撲食的餓狼。
何缈太斯文,在箱子裏摸了一個糯米糍後安分地退居二線,坐在大階梯上啃完一個糯米糍後居然有點意猶未盡,她發現自己第一次低估了自己的食欲,想上前,又有點望而卻步,畢竟想要在一群瘋子裏殺出一條路來,實在是有點為難她。
剛想着,陶聽言就捧着一堆戰果直奔她而來。
在她身邊坐下後,陶聽言問:“沒去拿糯米糍啊?”
何缈臉不紅心不跳地睜眼說瞎話:“太擠了。”
陶聽言了然道:“的确不像你會做的事,喏,給你一個。”
何缈接過,撕完包裝後,三下五除二就吃完了,然後朝陶聽言攤出手:“加個碼?”
陶聽言把糯米糍護住:“就你那金貴的胃,一個不能再多了。”
“一個糯米糍才半個拳頭大小,因噎廢食不是好習慣。”
“吃點辣我偶爾還能放縱你,冰飲這種東西和你無緣,你就認命吧。”
“言言,你看我什麽時候和你争過這個,難得想吃,你真忍心不給嗎?”
“那我也不忍心看你胃不舒服啊。”
“我這胃都多久沒出事了。”
“你還盼着它出事呢?”
“我作死嗎?哪敢啊。”
“初二那年還胃出血來着,我記得清楚着呢!”
“那不是因為夢游不小心灌了我爸半瓶燒酒嗎?”
陶聽言被她說動了幾分:“那就再給你一個?”
何缈抱住她胳膊:“你是我最好的姐妹!”
陶聽言最吃不消她的甜言蜜語,努努嘴把一個糯米糍遞了過去:“慢點吃,吃完這個就沒了。”
何缈細嚼慢咽,就差沒學牛一樣反刍。
陶聽言這才有空表達今日的所思所想:“小小,你今天讓我大吃一驚。”
何缈知道她指的是自己剛才拉歌時的瘋樣:“是麽?”
“你還是麽?”陶聽言見她語氣泰然,不免吃驚道,“不是被人逼上梁山啊?”
“剛開始是被逼無奈,後來發現自己還挺樂得其中。”
“完了。”
“嗯?”
“我發現我好像更喜歡這樣的你。”
何缈笑起來:“你呢?軍訓七天過半了,東操場的特長生小哥有目标了嗎?”
陶聽言狠狠地咬了一口糯米糍,然後嘆一口氣:“挺曲折的。”
何缈覺得奇:“這怎麽就曲折上了?”
陶聽言說:“對啊,我也納悶啊,這不就是一道看上了或者沒看上的是非命題嗎?怎麽就這麽曲折呢?”
“你別廢話了。”
陶聽言長話短說:“我剛開始看上了一個搞田徑的高三學長,潛伏一日打聽後發現對方有了女朋友。那就換目标呗,我覺得隔壁那個練跳高的小哥不錯,又一打聽,他和那位搞田徑的學長還有他女朋友之間是三角戀關系。”
何缈“啧”了一聲:“是有點可惜,不過那個女生倒是挺受歡迎的。”
陶聽言悲怆地搖搖頭:“倒也不是。”
“嗯?”
“人家練跳高的小哥求而不得的是搞田徑的學長。”
何缈:“……”
何缈:“是挺曲折的。所以你現在目标待确定中?”
陶聽言癟着嘴擺手:“我看上了一個踢足球的。”
何缈停頓片刻,琢磨着開口:“你看上他什麽?潛力股?國足的未來?”
陶聽言一記白眼飛過去:“人家不是足球隊的,就是在東操場業餘踢球,正好踢到我腦袋上了而已!”
“這個橋段好有緣分的樣子。”
“倒也不是。”
“嗯?”
“當然是我在潛伏中瞅準時機撞上了那個球。”
“……”
何缈問:“結果呢?”
“他跑上來問我人沒事吧,我說沒事沒事好着呢,就是球有點事。”
“你的頭這麽牛逼呢?”
“再牛逼也撞不壞一個足球啊。”陶聽言眨了眨眼,“我抱住球後搞了點事。這不是為了日後糾葛更深嘛。”
“所以最後?”
“我說要賠他一個足球,問到了他的微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