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不擋人解決三急的,打八折
少年走到座位邊, 用腳勾了下椅子,坐了下來。
看到同桌低着頭在草稿本上寫寫畫畫,模樣很是認真, 他湊過去一看:“怎麽?老甘都說對了,你不信我?”
何缈兀自列着公式, 一臉認真:“我試試看另一種思路, 可能比你這個方向要少繞一個彎。”
陳斜按住她的筆:“別試了, 按照你這個思路下去,堵死, 和題幹裏的一個隐藏條件矛盾了。”
何缈皺了下眉。
陳斜直接拿過她的筆, 按照她剛才的解題方向繼續往下運算。何缈往他的方向湊近了一點, 一擡眼,男生白淨的耳廓近在眼前,近乎要貼着她的臉頰了。
他平時都一副吊兒郎當、待事散漫的樣子,難得有這麽認真的時候,眉毛微擰, 眼神專注,和往常很不一樣。
何缈略略退開一點,斂去心思, 專心看他解題。
最後推算出矛盾點的時候, 陳斜臉上揚起笑,盡顯少年意氣。
他說:“瞧, 哥是不是目光高遠?”
何缈默然兩秒,才道:“是,可不是嘛,不然中考怎麽班上倒一呢?”
“……”
陳斜眯眼:“承認我數學好那麽難麽?”
“承認你偏科倒是很容易。”
“……”
因為沒控制住耍了個寶,陳斜這節課不是很好過, 班上同學的目光如狼似虎,一個個仿佛都把他當稀有物種在探究,等到了下課,人群蜂擁而至,把他圍了個水洩不通。
陳斜尿急了半節課,被這麽一堵,心情很不爽:“好說好說,想請教是吧?容易,趕明兒我生成個二維碼出來貼桌角,大家根據題目難易程度掃碼付款,不擋人解決三急的,打八折。”
窮學生們聞錢卻步,陳斜從一側懈怠了的人群中擠出一條縫來,趕忙處理那揭竿起義的膀胱去了。
衆人作鳥獸散,周枭沒急着撤,在陳斜的位置上坐了下來,對正在低頭啃物理的何缈說:“沒想到陳斜還是個藏拙的。”
聽到他的聲音,何缈有些恍然地擡起頭,輕“啊”了聲。
她摘下耳機。
剛才太吵了,保耳朵要緊。
周枭又問了一遍:“陳斜他,成績是不是不錯啊?”
何缈想了想,說:“班長你多想了,就他這個秀法,還藏得住拙呢?”
周枭表情挺嚴肅:“剛才老師出的那道題,我嘗試解了下,只能寫出前兩個步驟。”
何缈“昂”一聲:“已經很棒了啊。”
“我剛把那道題拍照發給了一個我認識的高三學長,他回複我說這是難度系數很高的競賽題,他也得琢磨一陣才能出思路,沒想到陳斜這麽厲害。”
“再厲害他也是個瘸腿的。”
“你是說他偏科嗎?”
何缈心說,其實我也不是很了解,但并不是很想對此議論太多:“馬上就第一次月考了,是騾子是馬看分數就知道了。”
周枭點點頭,雙手往桌上一撐,提議道:“何缈,我有一個想法,昨天也去找章老師聊了下,她覺得非常可行。我準備成立一個難題攻克小組,加入這個小組的同學每周六晚上來學校,大家難題共享,在攻克難題中互相學習,互相進步。怎麽樣?你有興趣加入嗎?”
“周六晚上?”
“嗯。陳斜要是願意來的話,也可以啊,你要不要也問問他?”
陳斜願不願意來她不知道,但她暫時還不想剛上高一就把自己搞得這麽緊張。
何缈實在地說:“可是班長,我們一周就那一個晚上不用上晚自習。”
周枭認真地說:“其他人學習的時候,我們學習;其他人休息的時候,我們還在學習。你不覺得這才是突圍之道嗎?”
“班長。”何缈極為佩服地給他豎了個大拇指,“你今後要是出了雞湯書,記得告訴我,我一定買。”
“……”
雞湯大師挖人最終以失敗告終,黯然退場,何缈感覺世界總算是清淨了些,她從桌肚裏摸出手機,開機。
陶聽言給她發了一堆消息,核心主旨就是表達自己“不識廬山真面目”的苦悶。
沒錯,何缈出賣的那個秘密就是她的循序漸進刷票法。
她給陶聽言回了個“噓”的表情,又掃了眼四周後,低頭給電腦維修店的小哥發了條短信:“擦哥,一切順利,謝啦,下次請你吃飯。”
擦哥很快回複:“不客氣,八卦一下,你們學校那位刷票的小美女,怎麽樣啦?”
何缈“唔”了聲。
擦哥了然,發了一串“哈哈哈哈”:“竹籃打水一場空吧。下次讓她找我,給她做得天衣無縫,絕不露馬腳。”
“見識了。有機會一定給你攬生意。”
“謝了,級花妹妹。”
級花妹妹雖然開了點外挂,不戰而屈人之兵,但她很快就發現,這個級花的頭銜除了滿足她那點“門當戶對”的自我追求外,随之而來的,都是生命不可承受之重。
自從被評為級花後,何缈的桌肚裏就開始空降各種各樣的零食、奶茶、情書、花等,諸如此類。
有一次她和陳斜前後腳進了教室,兩人又前後手伸進桌肚裏掏書,結果她掏出了奶糖,陳斜掏出了餅幹;她掏出了千紙鶴,陳斜掏出了幹花;她掏出了毛絨娃娃,陳斜掏出了表白信……兩人就這麽你掏一下,我抓一把,好玩兒似的比拼了一番,雖說何缈很快被秒殺,但這種偶爾大發的玩心,在隔三岔五的被打擾下,也漸漸食難知味了。
也沒法,都是自己種下的苦果。
淮西一中的晚自習對高一、高二的學生而言,很是友好,就兩節課,從晚上六點半開始,一節一個小時,中間休息半小時,九點一到,除了住校生外,走讀生各回各家。
半小時的課間,對于學海無涯苦作舟的學生來說,無異于神之恩賜,早上的大課間被早操所支配,晚上的大課間好不容易擁有自由身,不撒了歡地浪都對不起這上好的人間。
正因如此,學生私下裏便傳開了一句話——半小時成大事者足矣。
校長每周在升旗儀式上叨叨的校訓都沒這句話流傳得廣。
還別說,真有不少學生将此話奉為圭臬,利用這晚間半小時,辦、大、事。
而這辦大事的主場地,自然是每所學校的标配區域小樹林了。
陶聽言雖然因為于暢在小樹林裏留下過黑色記憶,但作為一名敬業的偷窺狂魔,她已經好幾次假借欣賞校園夜景為名在晚上大課間橫穿小樹林,背着手,架出一副領導視察的做派,左看看右看看,驚起摸黑小情侶無數。
如今何缈成了級花,她更是草木皆兵,生怕自家的白菜一不小心就被哪頭春心萌動的豬拖到小樹林給拱了。
這天夜裏大課間,陶聽言剛把何缈桌肚裏的零食洗劫一空後心滿意足地走了,沒一會兒,來了一位女生,她敲了敲何缈旁邊的窗玻璃:“同學,你是何缈吧?”
何缈原本是合着眼趴在桌上的,聽見聲音,蔫蔫地擡起頭,眼皮子還有點耷拉。
她認識這個女生,是23班的,和陶聽言關系貌似不錯,何缈有一次撞見她倆一起手挽手上廁所。
但是她肚子不太舒服,并不打算出去,于是只遞給對方一個疑惑的眼神。
那女生又敲了幾下玻璃,敲完後還用食指和中指在半空中劃拉了兩下,示意“出來說”。
何缈撐直身體,又揉了揉肚子,來到走廊。
女生見她出來,開門見山地自我介紹道:“我叫肖書琪,23班的。”
何缈問:“有事嗎?”
肖書琪自來熟地過來勾她的胳膊,何缈不動聲色地避了下,肖書琪也不在意:“言言托我過來給你帶個話,叫你去小樹林。”
何缈問:“她剛從我這兒走的,這就去小樹林了?”
肖書琪說:“可不是嘛,跟腳踩風火輪似的。大課間時間長,一直待在教室裏悶死了,不如下去吹吹風,外面可涼爽了。”
“她……”
“走吧走吧,我跟你一塊兒。”肖書琪又勾上了她的胳膊。
在她的半推半拽間,何缈沒有做無謂的抵抗。
路上,肖書琪問:“你晚上去過小樹林嗎?”
何缈答:“白天有路過幾次。”意思是晚上還沒去過。
肖書琪啧道:“學霸的生活果然一水兒枯燥無趣,那地兒,那場景……見過幾次後,不是我說,八點檔肥皂劇都沒它精彩。”
何缈:“嗯?”
肖書琪給她科普道:“小樹林裏有塊假山石,人稱‘情定三生石’,還有個小土坡,人稱‘分道揚镳坡’。咱們學校這片小樹林,隔三岔五就有表白和分手的大戲,你哪天找片灌木叢鑽進去聽聽牆角,接吻嘬嘴的,哭哭啼啼的,你侬我侬的……什麽聲音都有,林嗣環要是還活着,《口技2》以這個為素材絕逼又是一篇流傳千古的佳作。”
肖書琪說完,見何缈半天沒應她,以為她沒get到自己剛才最後一句的點。
不應該啊,不都說是超級學霸麽?
然而她并不知道的是,所謂的超級學霸早已被陶聽言那個魔鬼潛移默化地荼毒了,并不覺得這種現象有何稀奇。
肖書琪試探性地補問了句:“你說……是吧?”
何缈這才開口:“如果林嗣環還活着,以此為素材寫下《口技2》,會不會流傳千古我不知道,但被列為禁書倒是很有可能。”
肖書琪:“……”
說着,兩人穿過熙熙攘攘打鬧的人群,逐步靠近那片閱盡千帆的小樹林。
走到小樹林的入口時,何缈傾腰,雙手摁了摁肚子,肖書琪瞥見了,側頭問她:“你沒事吧?”
想到自己那嬌氣的胃,何缈搖搖頭,直起身子。
“應該是有點鬧肚子,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