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愛的聲音

病房裏的風扇發出有些病怏怏的聲音,夾雜在呼呼的風聲中間。

“你是劉溪。”

華禮的語氣變得确定下來,聲音被瘋狂轉動的風扇攪散在空氣中。他能感覺到手被劉溪緊緊的抓着,他這會兒眼前一片純淨的黑,完全不能确定房間裏是否只有他們兩人,于是只是微微動了動手指,劉溪這才後知後覺的松開了因為激動而抓住的手。

“你認得我了!”劉溪有些興奮地說着,又擡起手悄悄在他眼前揮了揮,發現華禮完全沒有反應,于是便找着別的話題,“你放松些,這病房只有咱們倆。睡了這麽久是不是嘴很幹,我剛才無聊剝了橘子,你要不要吃點。”

“好。”華禮言簡意赅的應下了,而後他的手指在被子上收緊後又放松,看起來好像是自己在心裏猶豫了一番似的。劉溪看到了整個過程,手裏拿着橘子,眼神卻停留在華禮的臉上。

“我是不是......”華禮有些猶豫的開口道,“得什麽病了?”

原本兩個人都默契的沒有提起這件事相關的任何問題,華禮醒來的一瞬間劉溪就知道他肯定會知道自己看不見東西的事,但他也沒有主動提起,只是因為不想說起相關的事。

“沒有,別瞎想。”劉溪把兩個完全去了皮兒的橘子塞進華禮手裏,“醫生說你這是暫時性,安心養病都能好起來。”

劉溪故意沒有提起任何相關的字眼,他想看這次事對于華禮的記憶是否有沖擊,雖然醫生沒有提起這件事,但是他替華禮檢查傷口時看到他頭上也有傷口了,于是留了個心眼。

沒想到華禮只是點了點頭,連一點都沒有懷疑或是反問,樣子似乎跟劉溪剛在白河鎮見到他時沒什麽區別,但又好像有了些區別,劉溪有些說不上來。如果說在白河鎮見到的華禮是最遭人心疼最失魂落魄的樣子,那麽現在華禮就是一副已經死了心的樣子。

這會兒劉溪突然想起了華禮上車時說的那句話,于是實在忍不住想要問問,但又不想太直接的刺激到他。

“你......現在怎麽樣?”劉溪試探着問了一句。

明明什麽都看不見的華禮依然面朝窗外坐着,對劉溪的話置若罔聞。

“你之前說‘沒有家’是什麽意思,你還記得你說過嗎?”

聽到這兒華禮好像才有了些反應,他很明顯的愣了一會,而後笑了一下,“就是,沒有家了。”

原本華禮就一直覺得自己是沒有家的。但是他到了白河鎮,在那個消息閉塞落後的白河鎮,那個叫沈季的男孩子給了他一個家。而現在,華禮又無家可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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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怕從未擁有,就怕短暫擁有後卻又迅速失去了。

在那之後他在醫院待了很久,每一天他都只感覺到從內而外散發出的一種無力感。

白天黑夜,他的腦中不停出現過去的種種,自責和傷心填滿了華禮整個人,他被難過的情緒塞滿了,塞的一絲空隙都不剩。還不如一直保持在瘋癫的狀态,華禮默默地想,起碼不會像現在清醒後這般難受。

尤其到了深夜,醫院裏那股醫療設施和消毒水的味道萦繞在鼻息間,華禮突然就會想到那個潮濕悶熱的小鎮,那股雨後帶着潮氣的土腥味,身旁來自另一個人的呼吸聲,以及會拿着用紙殼板板充當扇子為他扇風的那個傻兮兮的男孩。

大城市照顧到了來自世界各地的病人,這間房間有點幹燥,明明是華禮應該會熟悉的溫度和空氣觸感,此刻卻都叫他無比難受着。他不舒服,他不習慣,沒有沈季的一切他都習慣不來,他甚至不願意開口多說一句話。

回憶起曾經的那些記憶,關于白河鎮每一天每一點的記憶都像是一場夢一樣,好像是親身經歷過又好像從未經歷過,華禮甚至真的以為自己只是做了一個夢,一個噩夢。

但是沒過多久他又痛苦的擡手捂住臉,怎麽可能,怎麽可能是噩夢,那夢裏有沈季。

沈季本身就已足夠成為華禮二十年多人生中最美好的一個夢。

好想沈季。他好想念沈季。

那之後的時間裏,醫生隔三岔五就給華禮進行例行檢查,而後便會怒氣沖沖地把劉溪拽出病房悄聲職責,“恢複狀況一點都不好,你有在注意他的情況和情緒嗎?”

“我注意了啊,”劉溪委屈巴巴的陪着笑臉,“他情緒這不挺好的嘛......”

醫生看了看劉溪,深呼吸後開口道,“我上次晚上路過看到他在流眼淚。”頓了頓,沒有聽到來自劉溪的狡辯後,繼續有些無奈地補充道,“這是最不利于康複的啊,你不知道嘛。”

“不是,醫生,”劉溪也很無奈,“我知道也沒用啊,這我怎麽控制他啊。”

兩人都只是幹着急,也很無奈。

情緒的确是病人自己的問題,華禮的精神狀态和情緒,任誰都看得出不太好。原本由于小時候的經歷導致的神經衰弱和失眠,在這次受創後全都發揮到了最最極致的病症狀态。華禮幾乎幾夜沒睡,哪怕他一直都閉着眼睛,但依然困意全無。

劉溪看着華禮,眼見他眼睑下明顯的一片青黑色,好像眼眶被誰打了一拳。

症狀并不見好轉,醫生自然也不會輕易放華禮回家,他在醫院待了好多天,起初還會央求劉溪帶他回北方,現在幹脆不跟任何人說話了。

“欸,還記得老趙嗎,”劉溪用手肘戳了戳面對窗外發呆的華禮。

華禮保持原先的動作沒動,“眼睛壞了,腦子沒壞。”

被怼的無言,劉溪只能秉着不跟病人一般見識的心态繼續說自己的事,“老趙待會過來,說要帶個人來見你。”

“不見。”華禮言簡意赅,身體像是被水泥糊住了般一動不動。

現在的華禮就像是個自閉症患者,連醫生問話都看心情回答,要不是每天還能簡單跟劉溪對兩句話,劉溪幾乎要以為他聲帶也出現問題了。

“見見吧,”劉溪說着,意外有些強硬地補充了一句,“反正你也走不了,他過會就到。”

沉默的華禮不置可否。

不多時門外一陣子吵吵鬧鬧的聲音,可能是老趙來了,華禮放在被單上的手指蜷縮了一下,他其實是有點想老趙的,但是他現在沒有心情跟任何人寒暄了,包括昔日的好友。

病房門被人推開,看不見東西後華禮的聽力似乎變得敏感了不少。沒有想象中雜亂的腳步聲,似乎只有一個人的腳步,而且很輕很輕,好像還有點坡,這人近期應當是受過傷的。

“小花!”

熟悉的聲音貫入耳朵,沉睡許久的聽覺似乎突然被喚醒,連四肢五感也全都恢複了自己的功能,華禮此刻差點忘了自己看不見東西的事實,猛地扭頭去面朝着房門的方向。

“小花,”

華禮聽見這個聲音逐漸柔和下來,少了些方才那一瞬間的驚喜,多了些說不出的溫柔在裏面,

“我又見到你了。”

華禮确切地知道,那是他愛人的聲音。

END.

這本到這兒為止就完結啦,算是我寫文以來的第一本中長篇吧。

想跟你們聊聊寫這本的初衷。最初寫這本時我還在上海,坐在租的房子帶的小院子裏,有木制的椅子和桌子,當時是早上六七點鐘,我前一秒還在看別人家的橘貓在我家院子門前伸懶腰,後一秒突然就飄起雨了,雨像白砂糖一樣綿綿的,當時女裝攻和小傻子人設已經有了,我看着雨滴落在我鞋尖幾厘米的地方,突然就想寫一個克制的,酸脹的,連下雨都是悶悶潮濕的故事,然後小花和小季的故事就神奇的出現啦。

後面會有幾篇番外,看到這裏的朋友如果感興趣的話,也可以小小期待一下主頁的骨科文《姐姐》~

謝謝陪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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