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二天,慕容鳴澗一早就起來了,雖然昨晚上沒怎麽睡好,但一想到能夠和冷落兩個一起進城逛一逛,他心裏還是覺得很興奮,暗道這個小土包子,又貪小便宜,真不知進城後又會看見他多少可愛的樣子了。
因為這個,他還特意囑咐江來,命他進城後就自己找地方待着去,慕容鳴澗沒有發覺,自己雖然不肯承認愛上了冷落,但是在不知不覺中,他卻總是想和對方獨處,這其實已經是陷入情網的一個征兆了。
梳洗完畢,換了一襲銀白色的長袍,更襯的他整個人玉樹臨風風度翩翩。又囑咐了江來幾句,主仆二人一起來到前廳,想着冷落大概已經在那裏等着了。
冷落的确是等在那裏沒錯,但是和他一起等在廳襄的,還有山上所有的土匪,總共約莫有二十幾個吧,不但把一個小小的房間擠得水洩不通,就連屋外都站了十幾個。
「落落,你……你這是幹什麽?」慕容鳴澗愣了,心想難道落落還喜歡排場?特意集合了土匪歡送我們進城?這可有點兒太小題大做了吧?
剛想到這裏,就聽冷落得意的道:「幹什麽?這還用問嗎?當然是進城了。你不是說了嗎?我買什麽都有你出銀子,那我要是買的東西太多,總得有人拿是不是?所以了,反正兄弟們在山上也攬不到大生意,不如今天都跟着大俠去城裏開開眼了。」
「宮主,這……這家夥也太貪心了吧?你……你确定真的要帶這些家夥們進城嗎?我身上可只帶了三萬兩的銀票。」江來有些緊張,忍不住用傳音入密和自家宮主通了下氣。
「三萬兩銀票你還怕什麽啊?你以為他們是我的那些朋友和那些名妓嗎?都是最會花錢的主,就這些人,一千兩銀子都花不出去,你驚慌個什麽勁兒啊。」慕容鳴澗也用傳音入密讓江來安心。
聽自家宮主說的也有道理,于是江來真的就安心了。因為人太多,沒辦法擠上馬車,所以簡單的整了個隊形,浩浩蕩蕩的向城裏出發。
快要進城的時候,慕容鳴澗忽然道:「不行,我們這樣太招搖了,很容易惹人家注意的,落落,不如分開來走吧,讓江來帶着你的兄弟們一路,我們倆一路,你不就是要買東西嗎?我們先買了,然後堆在一處,再叫他們過來幫着拿不就行了?」
「不要。」意外的,冷落一口回絕,開玩笑,當他真帶着兄弟們來拿東西啊,要買什麽,一輛大馬車足夠了,他可是為了保命,才帶着大家的,萬一真要出了事兒,人多力量大,也許可以逃回明月山,指望慕容鳴澗,只怕自己死了都沒人埋。
越想就越覺得自己真是偉大啊,為了山寨裏兄弟們的生計,竟然肯甘冒這樣天大的危險進城,所以說,兄弟們陪着他過來也是應該的嘛。
「兄弟們,這裏是一百兩銀子,你們一人五兩,進城之後,自己願意買什麽就買什麽,傍晚的時候,我們就在這裏集合回山去。」慕容鳴澗索性不再理會冷落,從江來的包袱中取出二十幾錠五兩重的元寶,向天上一灑,下一刻,每個人手中都不偏不倚的落了一錠。
「啊,謝謝大俠。」土匪群立刻就沸騰了。冷落喝斥的聲音在這其中顯得是那麽渺小,然後他就眼睜睜看着那些每天都把同生共死挂在嘴邊的家夥們撒開大腳丫子,跑得那叫一個歡快,不到眨眼功夫,周圍除了慕容鳴澗和江來外,就沒有別人了。
冷落就覺得有凄冷的風從頭上嗖嗖刮過,一邊大罵老子瞎了狗眼,認了你們這麽一群認錢不認人的兔崽子。不過慕容鳴澗一句話就堵得他沒了聲音。
「落落,這叫上梁不正下梁歪,你自己都貪錢貪的厲害,怎麽能怪你的手下呢?這個俗話說,兵熊熊一個将熊熊一窩啊,榜樣的力量是偉大的神奇的無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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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閉嘴,進城。」冷落氣的都快要吐血了。悶着頭就往前拱,他那有氣沒地方撒的樣子又讓慕容鳴澗沒良心的笑了好一會兒。
出乎慕容鳴澗的意料,冷落對繁華的東平城表現出了他預想之外的熟悉,哦,最起碼,他對菜市場的熟悉是十分驚人的。那麽多條岔路,他竟然能夠準确無誤的一條條走過去,絲毫沒有猶豫辨認之舉。
這不能不讓慕容鳴澗驚訝,他還以為冷落肯定沒怎麽在東平城待過,還指望着讓城裏這花花世界震一震小土匪頭子呢,沒想到如意算盤全都落了空。
一邊納悶着,就一邊尾随冷落來到了菜市場,東平城是繁華大城,所以這菜市場也不小,雜亂的攤子到處都是,賣什麽的都有,因為臨近海邊,所以還有許多海鮮攤子,琳琅滿目的,只不過那氣味就着實的不咋樣了,把慕容鳴澗這位從來沒進過菜市場這種地方的大少爺給熏了個頭暈眼花。
冷落來到菜市場邊,卻沒有進去,而是沉默的站在那裏,先深情凝望了一會兒,他的表現越發惹的慕容鳴澗疑惑不已,心想這又不是面對着什麽名山大川,陶醉忘情之下直抒胸臆,對着……對着這麽多攤子,又是這麽個氣味熏天的環境,落落你拿出這副樣子,合适嗎?
不過他很聰明的沒有問出口,之前在山寨上,他就發現冷落對進城有一種恐懼。原以為他來到之後,會緊緊跟随自己,露出慌裏慌張的表情,但是竟然沒有,而現在冷落又露出這樣難得感性的一面,別說他了,就連傻子都能猜出這裏面有故事,當然,這故事絕對不會愉快。
到底有什麽事情呢?到底是什麽事讓樂觀向上小氣貪財的小土匪頭子有這樣稀奇的反應呢?慕容鳴澗在心裏猜測,豐富的想象力已經讓他給冷落編出了不下十個有着慘痛經歷的身世版本。
正當他沉浸在自己的想象中時,就聽旁邊的冷落大叫一聲:「沖啊……」接着整個人便紮進了菜市場中,歡快的在那些攤子間穿梭起來。
看着忙碌的不亦樂乎的冷落,慕容鳴澗真恨不得用錘子狠狠敲自己的腦袋,他竟然……他竟然會以為小土匪有着不堪回首的過去,這……這樣歡樂的家夥,自己竟然會為他的過往而感到揪心。真是……太太太他媽的了。
也許冷落只是在以前進城買菜的時候,不小心碰到了一個牛車,然後車上的菜統統壓了下來,把他壓在下面,等拽出來的時候,只剩下一口氣,所以他才會對進城這麽排斥吧。慕容鳴澗惡毒的想着,只有這樣,他才能覺得心裏稍微舒服一點。
冷落在攤子前忙着講價錢,慕容鳴澗就在他身後微笑:心想你挑吧挑吧,人心不足蛇吞象,貪財的小土匪,我看你待會兒怎麽把這些菜運回去。你還真指望那些土匪給你當人力挑夫啊。
「喂,你還在那裏愣着幹什麽?過來付錢啊。」冷落的叫聲讓慕容鳴澗回過神來,走上前去,好在和江來分手的時候要了一半銀票揣在身上,他随意抽出一張遞給菜農。
下一刻,就見菜農老伯直着眼睛盯着那張銀票,然後人整個往後仰倒,竟是生生的昏了過去。
慕容鳴澗吓了一跳,心想我也沒對他做什麽啊。該不會這位老伯有什麽隐疾恰好在這個時候發作吧?
剛想到這裏,就見冷落跳起來大叫道:書香門第「你這個笨蛋,我們是在菜市場,不是在那些古玩鋪子,你沒事兒掏銀票出來幹什麽?銅錢,我讓你付銅錢了,銀子都不要拿出來,你逛完整個菜市場,也未必能用得了一錠銀子。」
「我又沒逛過菜市場,哪知道這些啊。」慕容鳴澗咕咕哝哝的嘟囔,一邊在身上亂摸,然而摸了半天,只摸出一錠十兩的元寶,還是個金元寶,他遞給冷落:「呶,銀元寶都分給你的兄弟們了,我身上現在就剩了這個,還有個五十兩的,不過我估計那個更用不着吧?」
冷落一個踉跄,雙眼死盯着那個金元寶,半天才擡起頭來,欲哭無淚的道:「大俠,你家是開金礦的嗎?要不要這麽顯擺啊?這裏是菜市場,城裏最亂的地方之一,財不露白你知不知道?你想讓我們回去的時候被強盜攔路打劫嗎?」
慕容鳴澗心說你不就是土匪嗎?還怕什麽強盜啊。不過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恐慌,這話他沒有說出口來。一攤手:お稥「那現在怎麽辦?我看這附近沒有什麽錢莊啊。」
「笨蛋,當然不可能有錢莊了,誰會在菜市場邊上開錢莊啊,這裏來往的可都是窮人和地位低下的傭人。」冷落深深的搖頭嘆息,然後轉回頭和那醒轉的菜農小聲說了幾句,接着那個菜農就猛點頭,然後冷落就站起身走了。
因為是和菜農說話,所以慕容鳴澗根本沒有去聽,然而當他見到冷落一個個攤子走過,在好多攤子前都說了話,那些攤主就忙不疊點頭的時候,他還是好奇了,不明白小土匪到底和這些人說了什麽,為什麽說完後,那些攤主的眼中都放射出十分耀眼的光芒。
「好了,這裏的事情辦完了,接下來咱們去錢莊吧。」冷落走到慕容鳴澗身邊,拽着他的袖子就往外走。
正好慕容宮主也被熏的頭暈眼花了,巴不得趕緊離了這個地方,一直走到一裏地之外,那些氣味才終于散去。
「呼……」慕容鳴澗大大吸了一口新鮮的空氣,心想真是不經歷不知道,一經歷吓一跳,原來在廚房裏工作的那些粗使丫頭和大媽這麽的辛苦,不行,回去得給她們加些工錢,讓她們多買點補品,那麽難聞的氣味,對身體的損傷多大啊。
「落落,你就這麽空手回去啊?好不容易能宰我一頓的。」走在幹淨的街道上,兩旁林立着一些高級的古玩鋪綢緞莊,但是冷落卻看都不看一眼,這讓慕容鳴澗更加的好奇了,論理,貪財的小土匪不可能會放過這麽好的機會吧?
「誰說我要空手回去了?我差點兒就把整個菜市場都包下來了呢。大俠,你就等着給我付錢好了。」冷落斜睨了慕容鳴澗一眼,笑的像是一只剛剛偷吃了肥雞的小狐貍。
「啊?可是你手上,連根菜葉子也沒有吧?」慕容鳴澗又愣住了,心想小土匪難道還有這種神奇的本事?可以把東西變小藏在身上嗎?媽呀,這哪是土匪啊?這是神仙吧?
「大俠,你難道不知道這世上有一種服務叫做送貨上門嗎?」冷落嘿嘿笑着,得意又猖狂的神态卻透露着說不出的可愛,讓慕容鳴澗的心跳又不争氣的變了頻率。
「送貨上門?」還是不太明白,慕容宮主發揮不恥下問打破沙鍋問到底的精神,誓要在今天把這個買菜的工作搞清楚,以便決定回去給那些丫頭大媽們加多少月錢。
「對啊,就是說,我買了一百斤白菜,一百斤芹菜,五百丘豆角。還有五百斤魚,五百斤肉,一百斤雞蛋,這麽大的買賣,就連城裏最富的富戶也未必能做得出來,所以當然可以要求他們送貨上門了。」
冷落看了呆掉的慕容鳴澗一眼,以為他還是不懂,又詳細的解釋道:「就是明天他們會帶着這些貨物去山寨,到時候我們再付錢給他們了。」
「落落,你……你一下子買這麽多菜魚肉幹什麽?還有,為什麽白菜芹菜是一百斤?豆角就是五百斤?雞蛋為什麽才只要了一百斤?」
真是黑啊,這小土匪宰自己倒沒什麽,但據他所知,這些東西時間長了,會腐爛吧,雖然他是個養尊處優的大少爺,但這些最基本的常識還是懂得了。
「嗯,用來儲存過冬的是大白菜。小白菜倒是可以腌起來,不過不太好吃。芹菜也能腌,但我不喜歡。豆角就不一樣了,豆角可以過水後曬成豆幹,冬天吃起來也十分的美味。魚可以腌成鹹魚,肉可以腌成鹹肉,雞蛋只能從農戶家裏收,一時間湊不上太多的。」
冷落不厭其煩的解釋着,開玩笑,這可是金主,自己要的這些東西,可都等着人家付錢呢,等一下還有柴米油鹽醬醋茶這些東西要狠宰,現在絕不可以不合作了。
兩人一個問一個說,一條路倒也走的不寂寞,氣氛更是空前的融洽起來。認真聽着冷落那些頭頭是道的居家經,慕容鳴澗心中競生出一絲感動,就覺着這一生如果都像這條路一樣,有冷落這樣可愛的人陪着走下去,其實也是很不錯的。
從錢莊兌了銀子和銅錢出來,再去米店油店等地方訂了貨。冷落的狂宰計畫終于告一段落。
拐過街角的時候,看見三五個乞丐坐在一起,一見他們走過來,紛紛撲上來要錢。慕容鳴澗雖然不是善男信女,但每次出去,撒錢是撒慣了的,公子排場嘛。
當下見狀就要撒一把銅錢下去,卻被冷落伸手阻止,只見他冷冷的對這幾個乞丐道:「你們一個個有手有腳,年輕力壯,去哪裏不能讨口飯吃,偏偏要在這裏死乞白賴的要錢,遇上人家給的,不惜磕頭下跪,遇上不給的,就使勁兒的纏,纏也不給,就等着人家過去狠狠罵幾句,你們這還算什麽男人啊,走開,不給,一個子兒也不給。」
那幾個乞丐被他如此說了一通,便不好再纏了,一個個悻悻的退下去,咕哝道:「不給就不給,那麽兇做什麽?又不是和你要錢,管的什麽閑事。」
待走過去,慕容鳴澗忍不住笑道:「落落,你說的倒是理直氣壯,也不想想,你自己在山上落草為寇打家劫舍,能比人家乞丐高尚到哪裏去啊?要不然你幹脆關了山寨,帶兄弟們跟我走好了。」
冷落看了慕容鳴澗一眼,振振有詞道:「喂,大俠,話不是這麽說的耶,誰說我打家劫舍了?我是落草為寇不假,但我只是劫富濟貧,尋常好人家的車馬,我們不動的,我們還劫那些酸腐又有錢的所謂才子,還有那種為富不仁的土豪劣紳,腦滿腸肥的貪官污吏,哦,當然了,有時候手頭緊,好一點的富商我們也會要一點錢的了,反正又不會要他們的命,對不對?」
慕容鳴澗再次失笑搖頭,道:「你啊,一肚子歪理,好了,富商和貪官不論,那些才子又怎麽惹到你了?」
「才子啊,他們最讨厭了,每天搖頭晃腦吟風弄月,仗着會寫幾個字讀幾段書,就天天的賣弄文墨,動不動就說別人是什麽下裏巴人,他們倒成了陽春白雪,走到哪裏都作出一副情聖樣子,阿呸,我最讨厭這些虛僞之輩,遇見一個宰一個,不把他們的褲子都劫了我就不叫冷落。」
冷落越說越激憤,慕容鳴澗在一旁看着,嘴上不說,心裏卻很不厚道的想着小土匪是不是被哪個文人給搶了心上人啊?所以提起讀書人才會這樣的痛恨。
「好了,看你說這麽多,那你倒是劫沒劫過才子啊?」為了安撫冷落的情緒,慕容鳴澗很自然的轉換了話題,在他看來,明月山雖然景色秀美,但其實是很荒涼的,山下的路也并不好,一般情況下,是不會有人從那裏路過的,尤其是講究舒服的文人墨客,這也是那個破山寨到現在還沒被宮府剿滅的重要原因。
「怎麽沒劫到?」一說起這個,冷落就忍不住眉飛色舞,揮舞着手興奮道:「告訴你啊,就在去年,我劫了一個才子,哇,那家夥不但長得漂亮,而且據說還是個大夫,當時我說要把他帶回山寨裏做壓寨夫人,你沒看見他的臉色,哈哈哈……」
「咦?你還有過這樣的戰績?」慕容鳴澗不由得對冷落肅然起敬了,饒有興趣的道:「那這個才子呢?我在你山寨裏好像沒看見過這樣的人啊?」
話音剛落,就見剛剛還意氣風發的冷落驀然垮下了肩膀,癟着嘴悲切的喃喃道:「當然沒見過了,我剛剛劫了他,就被黑吃黑了。」
他擡頭,看見慕容鳴澗眨巴着眼睛,一副不解的樣子,于是沒好氣道:「這有什麽好奇怪的,你也知道我和兄弟們的武功不好了,遇見尋常人或許我們還可以拼一拼,要是遇見你這樣的,還拼個屁啊,人家饒我們一命就不錯了。那個黑吃黑的家夥,也是個你這樣的人了。」
慕容鳴澗忍不住笑出聲來,搖搖頭,他心想落落啊落落,這小家夥一會兒能把牛皮吹到天上去,一會兒又勇于承認自己的不足,真是個讓人琢磨不透的可人兒。想到這裏,心就覺得癢癢的,有心調笑幾句,可看見冷落霜打了的茄子般蔫在那裏,顯然是為這段往事傷心遺憾,于是這調笑就說不出口了。
「好了好了,落落放心,如果哪一天遇見那個什麽大俠,我替你出氣好了。哼,膽子也忒大了,竟敢黑吃黑,還有王法還有天理嗎?」慕容鳴澗忍着笑,攬住冷落的肩膀不住拍撫着。
「喂,如果你說這番話的時候,嘴角不要挂着那個礙眼的笑,我會覺得真誠一些耶。」
冷落也不是傻瓜,哪會不知道慕容鳴澗是在打趣自己。他哼了一聲,想甩掉慕容鳴澗的胳膊,不過沒有成功,于是也就随他去了。
慢慢的,心中就有了一些不一樣的感覺。這麽多年了,忽然有人這樣的攬住自己,好像……好像從此後忽然就有了可以依靠的人似的,這感覺還真是不錯。
「哥哥,給……給點錢吧,妹妹要……餓死了。」兩人正說得高興,身邊忽然傳來一個怯怯的聲音,低頭一看,一個只有六七歲模樣的孩子,低着頭站在他們旁邊,伸出一雙黑漆漆的小手,赤着腳,身上衣服已經破的不成樣子了。
慕容鳴澗伸手就要去掏錢,倒不是對這個孩子起了恻隐之心,而是他的習慣使然。掏到一半的時候,猛然想起剛剛冷落的話,于是那手就不由自主的又停下了。
「你還等什麽啊?這時候倒沒有同情心了?」冷落用胳膊肘拐了慕容鳴澗一下,示意他給錢。
從懷中掏出十幾個銅錢遞給那個孩子,慕容鳴澗轉身就要走,卻見冷落彎下身來,對那小孩兒道:「去吧,去給你妹妹買吃的吧……」
話音戛然而止,然後怒吼聲就傳了過來:「喂,慕容鳴澗,你這混蛋,給這幾個錢夠幹什麽啊?你又不是沒有錢。」
冷落一邊說着,就撲上了慕容鳴澗的身子,去他懷裏掏錢,慕容鳴澗連忙按住他的手,急急道:「落落,你不懂,給這孩子錢太多了,他人小,身上又沒有個藏錢的所在,會被搶走的,倒不如十幾個錢握在手裹,買點東西填飽肚子才是正經。」
冷落正和慕容鳴澗撕打着,如今聽見這話,方愣了一下,慢慢抽回手,疑惑道:「你說的是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了。」慕容鳴澗失笑,刮了他的小鼻子一下:「你啊你,有些事情不知道多明白,但到了這種人情世故上面,又不懂了,菜市場你知道財不露白,此時就不知懷璧其罪的道理了嗎?」
「這個我上哪兒知道去啊,我又沒做過乞丐,不過看小孩子可憐。」冷落無話可說,只好讪讪的解釋。
「你呀,也真是奇怪,不屑大人乞讨,難道就不怕小孩子乞到了錢,從此後食髓知味,再不想着靠勞力生活,只想不勞而獲嗎?」繼續往前走,慕容鳴澗已經不知不覺的牽起冷落的手了。
「小孩子,總是純潔一點的,也許現在他真的等着這點錢救他妹妹呢。至于以後他到底要走什麽樣的路,就不是我們有能力去涉及的了。」冷落嘆了口氣,語氣中有幾絲落寞和傷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