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這還是他頭一次現出這樣的神态。慕容鳴澗好奇之下,正要把心中的疑惑問出口,忽聽前面一疊聲的嚷起來:「打死他,二少爺說了,這混蛋既然想死,就往死裏打,打死拉倒。」
慕容鳴澗一驚,他雖然身為魔宮宮主,不把人命放在心上,但如此的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有人揚言要當衆打死人,而且圍觀的百姓們無一人阻止無一人去報官,這可就讓他有點好奇了,怎麽說也是太平盛世,沒聽說過有人如此罔顧法紀膽大妄為的。
「看什麽?不知道好奇心可以殺死人的嗎?無非也就是那些無法無天的王八蛋作踐人呗。」冷落咕哝着阻止,但見阻止不了,卻也跟上了慕容鳴澗的腳步。
撥開圍觀的人群,發現原來是幾個惡模惡樣的大漢正在對一個文弱書生拳打腳踢,更有人拿着木棒,時不時向那人的頭上身上落去。
書生的臉上已經看不出本來的模樣,烏黑發間有鮮血流出,但他只是挺直着背脊,任那些人的拳腳和木棒無情打下,卻一動不動。
慕容鳴澗心頭火起,這種情景,他相信就算是最冷情的西門凜然看見了,也不會袖手旁觀。因為太火大了,他沒注意到冷落臉上一閃而過的驚愕恐懼表情。
「住手。」慕容鳴澗大喊一聲,話音未落,就感覺袖子被人死死拽住,接着冷落的低語聲在他耳邊響起:「快走吧,這閑事不是我們能管的起的。」
慕容鳴澗冷笑,不是他狂妄自大,這世上真的還有他管不起的閑事嗎?冷落要是用別的理由也就罷了,可他竟然說這種話,自己怎麽可以在他面前就這樣灰溜溜的離去呢?
事實證明,只要是男人,尤其是有一定能力的男人,在心愛的人面前,是從不會去選擇做縮頭烏龜的,何況慕容鳴澗本來就不是烏龜,他是一只老虎,名副其實的王者。
「住手。」再次發出的聲音并不大,但很沉,很定,很穩,壓迫感十足,這就是路遇不平拔刀相助的英雄和強出頭的草包之間的區別。
冷落氣得又是跺腳又是咬牙。他知道這種時候,自己最好腳底抹油立刻溜走,但不知為什麽,他竟然沒辦法把這個愛逞強的笨蛋大俠給留在這裏,明知道這是個擺脫他的好機會,惹上了那個二少爺,哪怕他是什麽大俠,只怕也沒命了,但……他就是不能眼睜睜看着對方陷入死地,嗚嗚嗚,難道就是因為那些魚肉菜蛋是對方出錢買的嗎?
幾個打手倒真住了手,上下打量了慕容鳴澗幾眼,從鼻子孔裏吹出一口氣道:「小子,爺爺們今天心情好,所以勸你一句,在這東平的地面上,少管我們茍家的事,否則讓你吃不了兜着走。」
「哦,你放心,我不管狗的事,只管人的事。」慕容鳴澗微笑,雍容氣度引起百姓們一陣陣驚嘆,然後他跨前一步,将那個呆坐在地上的書生拽起來,微笑道:「好了,我們走吧,你傷得不輕,得抓緊時間治治。」
「嘿,臭小子,你還敢拐着彎兒的罵咱們……」為首那個大漢上前一步:「告訴你,這小子是我們家二少爺買來暖床的,生死都随我們,你要是敢劫人,就得有本事承擔後果。」
慕容鳴澗的目光中閃過一抹驚訝,看向被他拽起的文弱書生,他還以為這呆子是得罪了人家,萬沒想到竟然是被買去做那種事的,唔,雖然已經看不清他的臉是什麽樣子了,但想來應該還不錯吧,否則應該也不會攤上這種無妄之災。
「你走吧,別管我,我沒有錢贖自己,就寧可被他們打死,也不會做那種事。」清亮的聲音響起,竟是那個被拽起來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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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笨蛋,你以為你有錢就能贖自己了?二少爺想要的人,管你是貧是富,他要到手就一定到手。」
冷落在人群裏忍不住跳腳,但下一刻,他的目光對上那個為首的護院目光,立刻低下頭退了幾步,把自己淹沒在人群中。
護院的眉頭皺了起來,眼中帶着一抹沉思。與此同時,他身邊的那些家丁已經把慕容鳴澗和書生圍了起來,戰鬥看起來是不可避免了。
「落落,不在意你的山寨再多一口人吧?放心,有我養着呢。」慕容嗚澗微笑,一甩手,書生就準确無誤的落到人群中,恰好站在冷落身邊,他們周圍的百姓吓得頓時作鳥獸散,于是二人就很明顯的成為那個唯一的焦點。
護院的目光再次落在冷落身上,不過他的手下們卻已經一哄而上了。于是他也連忙加入戰團,哼,那個小子反正也跑不了,等把這多管閑事的小子解決了再說,要真是那個人,哈哈哈,他在二少爺面前可就算立大功了。
出乎慕容鳴澗意料,他本以為自己可以在十招之內就把這些草包家丁解決掉,然而他沒想到,這些家丁表面草包,但手底下真有些硬功夫,如果放在武林中,也勉強可以擠進一流好手的末列了。
這樣的人,若是在江湖中,做個大盜是綽綽有餘的,怎麽會在這東平城裏給人家做護院?而且還是那種充當打手的護院?落落剛剛說惹不起這家人,言下之意似乎對這茍家頗多了解,他是怎麽知道這些的。等等……茍家?
慕容鳴澗的臉色微變,因為他忽的想起了以前師傅和他們講的一些江湖轶事。難道這個茍家,就是師傅所說的那個茍家嗎?如果真是這樣,倒的确不可掉以輕心了。
這些想法都是在電光火石間從慕容鳴澗腦海裏閃過的。到最後,他不再以游戲的心态對待這場戰鬥,如果這個茍家真是那個茍家的話,他們的确是有狂妄的資本,而自己也算是無意中結下了一個稍微有一點棘手的仇家。
堂堂的魔宮宮主若認真起來,又有誰可以抵擋,那些護院的功夫已經算是不錯了,但百招過後,卻仍然是趴在地上哼哼唧唧再也起不來。
慕容鳴澗皺眉,略微想了一下,方朗聲道:書香門第「今天本宮心情好,饒你們一命,但是天道回圈報應不爽,切記善有善報惡有惡報,夜路走多終遇鬼。若再讓我看見你們如此草營人命橫行無忌,就不要怪我辣手無情了。」
護院們知道這一次是踢上鐵板了,他們也都算是高手,自然知道這人剛剛根本沒有使出全力,此時如何還敢硬充好漢,拼命爬了幾下,終于起身,一個個相互攙扶着灰溜溜的逃了。
直到那些人消失不見,遠遠圍觀的百姓才爆發出震天的喝彩聲。
冷落也呆住了,他是知道慕容鳴澗很厲害,但也從沒想過他會厲害到這個程度。
一個到自己山寨裏躲避仇家的人,就算他是大俠,充其量也就是個落難大俠,如何能與這東平城中最陰險最強大的茍家對抗,尤其是這些護院的功夫,他心裏是有數的。
但是一切都出乎他的意料,慕容鳴澗竟然贏了,那些他以為沒有人可以戰勝的兇惡護院,竟然都被這個偶然闖到自己山寨中的落難鳳凰給打了個七零八落。
冷落的心情又是激動又是傷感,看了旁邊豬頭一般的書生一眼,就覺得眼眶濕濕的,喃喃小聲自語道:「你看你運氣多好啊,生死關頭就遇上了貴人。當初我要是有你的好運氣……唉,算了算了,我可沒有你這骨氣,挨打到這份兒上還一心求死,千古艱難還唯一死呢……」
看見慕容鳴澗走過來,冷落便不再說話了。剛要迎上去慰問形象瞬間高大起來的英雄幾句,就見旁邊的書生忽然跪下,堅定道:「秋晨多謝俠士仗義之恩。然秋晨死意已決,求俠士成全。」
慕容鳴澗嘆了口氣,心想我真倒楣,成年累月也沒救過人,如今剛救下一個,還是個死心眼兒的。
正要說話,卻見一旁的冷落猛然跳了起來,一把将那書生拉起,怒吼道:「你這人怎麽回事啊?現在是慕容鳴澗救了你耶,你不用死了不用死了,幹什麽還要老想着死啊?好死還不如賴活着你知不知道?你以為死就能顯得你高潔堅貞了?媽的你又不是女人,那點子破事算什麽啊,當做被狗咬一口不就完了嗎?何況你還沒走到那一步呢。」
那書生被冷落一通訓斥,竟不顯慌亂憤怒,他淡淡撥開冷落的手,朗聲道:「茍家勢力滔天,今日他家的狗敗給大俠,自然無暇顧我,然大俠不會久居此地,日後我豈不還是要落入他們掌中,若那時受盡屈辱磨折而死,倒不如現今自己求死,還能幹淨利落一些。」
冷落愣了一下,張着嘴,卻不知如何反駁秋晨,平心而論,他也知道對方說的一點兒也不錯。人各有志,人家志向高潔,又是讀書的上等人,哪裏是自己這種蟑螂般茍活着的下裏巴人能夠比拟的,也許人家就是想好死呢?自己又有什麽立場反對?
正糾結間,忽聽慕容鳴澗微笑道:「我有說過要把你扔在這裏嗎?剛剛我就和落落說過了,山寨裏多一口人也不算什麽的。」他轉向冷落:「你覺得呢落落?」
冷落呆呆點着頭,不知為什麽,心裏有些不舒服。
不由得暗罵自己道:「你不舒服個鬼啊?反正養這書呆子又不用你出錢,是慕容鳴澗出銀子,而且這書呆子也挺可憐的,你竟然想把他扔在這裏不帶回去,冷落啊冷落,你的良心是不是都被狗吃了?」
于是事情就這樣定了下來,接着慕容鳴澗和冷落帶着秋晨去看了醫生,又進了一家綢緞莊挑了幾十匹上好的棉布和綢緞,也都付了訂金,讓老板送貨上門。
出了綢緞莊大門,慕容鳴澗忽然停了身形。冷落正開心的算着這一次自己又占了多少便宜呢,見他停下來,以為他要反悔,連忙緊緊拉住他的胳膊叫道:「喂,舉子無悔大丈夫,你可別想把那些布匹給退掉,我過年的新衣裳可就指望着它們了。」
慕容鳴澗哭笑不得,輕輕捏了一下他的臉頰,搖頭道:「你以為這是下棋呢?還舉子無悔,好了好了,我不反悔,走吧走吧。お稥」說完帶着兩人施施然離去。
待他們走遠,拐角處方轉出幾個人來,為首的一人,面目倒是英俊,但一雙眼十分陰鸷,看上去就讓人渾身發冷。他旁邊跟着的那些人中,赫然就有之前挨打的那個護院首領。
「二少爺,就是那個家夥,還有另一個,小的不敢十分認準,不知道二少爺是否……」護院首領看着二少爺的臉色,小心翼翼的問。
「沒錯,就是他。」二少爺冷冷的答了一句,聽見護院首領驚訝的問他為何不出去。他冷笑一聲道:「那個書呆子和冷落何足挂齒,但是他們身邊的那個人,你知道他是誰嗎?」
「小的只知道他很厲害,但他的身份,小的委實不知。」護院首領心中驚訝,暗道二少爺何時會把別人放在眼裏,如今竟如此凝重,難道那個少年,真是武林中隐居世家公子之類的了不得的大人物嗎?
「他的身份,我也不知道。但是從你描述他所用的招數武功,以及他的年紀氣度相貌,還有他自稱本宮,再加上身上佩戴的那塊絕世玉佩,我想,如果我沒有猜錯,這人就應該是傳說中的六大魔宮宮主之一了。」二少爺說到這裏的時候,雙眼中射出強烈的嫉恨光芒。
護院首領吓得差點兒一屁股坐到地上,茍家的情報網和看人眼光的奇準無比他是了解的。二少爺雖然不是東西,但他有他的厲害獨到之處。
他萬萬沒想到自己剛剛竟然是和六大魔宮的一位宮主過招,如今看來,這條命倒真是從鬼門關前撿回來了。
「我們回去吧。來日方長,不管他是哪一位魔宮宮主,我就不信他會在東平城一輩子。赫連,你去好好打聽一下,看看他們是從哪裏來的,還有那個冷落,他身上的衣衫陳舊,很顯然不是和魔宮宮主一道的,你也順便查查他,啧啧,這麽多年沒見,他倒是越發出落的清秀了。」說到最後一句話,這二少爺口中不由發出淫邪陰森的笑聲。
回山寨的路上,慕容鳴澗就發現冷落有點不對勁了,一向樂觀的家夥,又是在搜刮了自己那麽多東西的情況下,竟然大部分時間都在直着眼睛發呆,叫他幾次都不回話,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麽。
回到山寨裏,豬頭秋晨也被這破落的明月寨給驚呆了,看來之前他對山寨是抱着一絲美好向往的,只不過現在這絲向往被打破了。
慕容鳴澗很能理解他的心情,當初自己也是被這山寨的破落給驚住了。不過現在他沒空理會秋晨,他疑惑的是冷落到底怎麽了,他在東平城裏到底發生過什麽事情,他和那個茍家又到底有過什麽關系,為什麽好像很清楚那家的事情。
找到冷落,用了幾個辦法套話,但平日裏有點笨笨的小土匪此刻卻精明的要命,那張嘴巴閉的緊緊的,實在逼急了,就甩出一句「我在那個茍家做過幾個月的下人。」之後就再也問不出什麽有用的資訊了。
當然了,如果慕容鳴澗執意要打破沙鍋間到底的話,冷落還是逃不過去的。他是什麽人啊?魔宮宮主。不用別的,一招攝魂術就可以讓冷落把所有事情來個竹筒倒豆子了。
但是慕容鳴澗發覺冷落對東平城和茍家都存在着一股恐懼的情緒,是從心底裏的排斥。于是他想小土匪大概是在茍家遭到過一些非人的對待,或是有什麽事情給他的心理造成了很重的創傷和陰影,既然如此,又何必一定要逼着他想起那些過往呢?
無精打采心事重重的冷落是讓慕容鳴澗憐惜的。尤其是看到那些送上門來的貨物也沒有讓冷落露出很開心的笑容時,他就更加心疼。這兩天裏,他想盡了辦法逗冷落開心,只是收效甚微。
轉眼間又過了幾天,便是六月十五了。夜幕剛降臨,圓圓的月亮就從山後探出頭來,清冷的銀輝在轉瞬間就籠罩了大地。
冷落這幾天一直沒什麽心情,連腌菜腌魚腌肉這樣本來該令他興奮的活兒,如今都引不起他的興趣。一想到那個二少爺不達目的不甘休的手段,他就有點不寒而栗,更有些後悔當初答應慕容鳴澗去東平城,更不該把秋晨帶回來。只是再想想,如果讓他就那麽将秋晨扔在大街上等死,似乎也做不出來。
唉,苦惱啊,冷寨主鑽進被子中,不禁愁眉苦臉的想人生為什麽要有這麽多苦惱呢?
「落落寶貝……」正在心中嘆息呢,耳邊忽然傳來一個低沉的聲音。
冷落吓了一跳,回頭一看,慕容鳴澗帥氣的面孔就在自己眼前,一想到一切事情都是這個罪魁禍首搞出來的,他氣就不打一處來。
但旋即又想到禍首這兩天為了哄自己,送了很多東西,又覺得趕人的話說不出口,只好撅着嘴巴道:「慕容大俠,你又要幹什麽?我想睡覺了,拜托你讓我安靜一會兒好不好?」
「這麽早睡幹什麽,你才二十多,正是精力充沛的時候,又不是老人家。」慕容鳴澗不由分說的把冷落從床上拽起來:「走,陪我看看月亮去。」
冷落翻了個白眼,沒好氣道:「月亮天天晚上都在天上,除了陰天下雨刮風下雪,你哪天看都行,去去去,別吵我……」
但慕容鳴澗哪會聽他的話。所以最後的結局就是,用自己身上那塊晶瑩的美玉做代價,交換冷落陪他看一晚上月亮。
來到後山的時候,月亮已經升起老高了,放眼望去,四周都籠罩在朦朦的清輝下,更增添了一股神秘莫測的美感。
冷落和慕容鳴澗在一塊大山石上坐下來,忽聽慕容鳴澗曼聲吟道:「江天一色無纖塵,皎皎空中孤月輪。江畔何人初見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人生代代無窮已,江月年年只相似。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見長江送流水。」
「什麽意思?這是詩吧?你做的?」冷落嘴裏叼着一根草,斜眼看着慕容鳴澗。
慕容鳴澗回頭,看見他那副模樣,不由得搖頭失笑,替他把草根拽下來,一邊道:「這草也不幹淨,你就往嘴裏叼,又不是小狗,這幾天還沒吃飽嗎?」
一邊說着,又道:「剛才我念的,是唐朝張若虛的春江花月夜,我只念了其中一段,實在是今夜月光着實喜人,讓人忍不住直抒胸臆。」
冷落沉默了半晌,又去拽了一根草,但猶豫了一下,卻到底沒往嘴裏送去,只在指間把玩着,一邊淡淡道:書香門第「我就猜着是詩,我雖不懂這意思,但以前也聽……別人念過,這東西念起來真是好聽,就是華而不實,只有你們這樣有錢有閑的翩翩公子适合弄這東西,像我們這樣的下裏巴人,才高攀不上哩。」
慕容鳴澗心頭一跳,忍不住道:「別人念過?誰啊?我倒不知這山寨裏還有讀書人……」話音未落,就被冷落狠狠瞪了一眼。
「我山寨裏是沒有讀書人,那又怎麽樣?就不許我以前在別的地方聽人念嗎?文人才子雖然不稀罕我,但偶爾路過酒樓灑掃庭院的時候,也就聽過,總不會因為我們身份低微,連聽都不許聽吧?」
慕容鳴澗呵呵笑道:「誰說不許聽了,你要是愛聽,我天天念給你聽,就特意念給你聽,好不好?」
這話一說出來,別說冷落目瞪口呆,就連慕容鳴澗自己,也是吓了一跳,暗道我怎麽竟然說出了這種話,還說的這樣自然而然,我不過是個過客,待夠了,拔腿便走的,又不會在這裏長住。
剛想到這裏,想到終有一天要和冷落分別,便覺那心中竟隐隐刺痛起來,似乎是有千萬分的不舍,只願意與這小土匪長伴一般。
慕容鳴澗在情愛一事上就算再遲鈍,此時也意識到有些不對勁了,暗道難道短短幾天功夫,我竟然喜歡上落落了嗎?是了,或許真是這樣吧,我從來到山上後,尤其是這幾天,只想看着他只想聽他說話,看見他高興跳腳,我心裏也跟着樂,看見他悶悶不樂,我心裏也堵得慌,難道這就是情愛?
剛想到這裏,就見冷落轉過了頭,喃喃道:「看什麽看?我臉上又沒長花。慕容鳴澗,我知道你這兩天對我很好,大概你也知道撿了個麻煩回來,但是……我已經不怪你了,你送了我這許多東西,也不欠我什麽,所以你不必愧疚的。」
「誰說我愧疚了?」慕容鳴澗一頭霧水:「我雖然不是好人,但自問這兩天也沒幹壞事啊,為什麽要愧疚?麻煩?哦,你說秋晨是吧?他很安分啊,我不覺得他是一個麻煩呢,落落你不覺着他的人其實很好嗎?安安靜靜的,從不惹人嫌。」
「那你這兩天一個勁兒讨好我幹什麽?」冷落氣的差點兒跳了起來:原來這個混蛋一點兒都沒意識到他犯下的大錯,虧自己還替他找理由,然後原諒他,真是氣死人了,那個秋晨很好嗎?很安靜嗎?媽的那你就去找他啊,你找老子幹什麽?
冷落就覺得一口氣憋在胸口中,上不去下不來,一張俊俏的臉蛋兒都氣紅了,胸脯也上下劇烈的起伏着,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這樣的生氣,但是聽到慕容鳴澗說秋晨好,他就是忍不住的生氣。
「落落,不至于這麽大反應吧?」慕容鳴澗拉起冷落的手,冷落一甩沒有甩開,然後順勢就被他抱到懷裏,聽他認真道:「我對你好,不是因為愧疚,而是看見你這兩天總是沒有精神,好像很不開心的樣子,所以才忍不住想讓你開心一些的。落落,你到底怎麽了?你告訴我好不好?」
「我……」一肚子的氣都在聽到這句話後煙消雲散。冷落不知為什麽,就覺着臉有些熱熱的發燒,原本高漲的怒火也瞬間消失無蹤,低垂着頭,也不敢拿正眼看慕容鳴澗,只是喃喃的問道:「你……做那麽多事,只是……為了讓我開心?就只是為了讓我開心?」
「那當然了,若不是為了這個,我何苦圍着你打轉,還送你最喜歡的東西。」慕容鳴澗溫柔笑着,又在冷落的小鼻子上捏了一下:「好了,你現在可以告訴我,你到底在為什麽不開心了吧?難道只是因為我收留了秋晨嗎?」
「沒……沒有了。他也很可憐,我又不是鐵石心腸的人。」冷落的臉更熱了,這種被擁在懷裏的感覺真好,可是……這樣對嗎?兩個大男人做這種事情很奇怪吧?又不是相愛的人,尤其以慕容鳴澗的身份,他怎麽會對如此卑賤的自己有感情呢?
一想到此處,就覺得心又開始隐隐作痛。是啊,不管自己怎麽開心怎麽堅強樂觀的活着,不管在心裏用多少遍的「王侯将相寧有種乎」來安慰激勵自己,但是卑賤的身份,不會因為這些而改變的,尤其是他這樣的人,卑賤的……可不僅僅是身份而已。就像現在,只因為被男人抱在懷裏,他的體內就已經起了一陣騷動。
「我不開心,是因為我害怕。」生怕自己再胡思亂想下去,會讓慕容鳴澗發現身體的變化。冷落連忙試着引開話題,讓自己的思緒盡量不要停留在慕容鳴澗溫暖的懷抱裏。
「那是因為什麽?」慕容鳴澗漫不經心的問,他的心神此時也全都在冷落身上,暗道奇怪,落落的身子怎麽整個軟下來了?好像也有些熱?這怎麽可能呢?他對我又沒有什麽情愫,怎麽會對我的懷抱有反應?不可能,一定是我多想了,沒錯,因為我有些渴望,所以就會不自禁的往那方面去想,對,就是這樣的。
「是因為茍家。」冷落嘆了口氣,對茍家的恐懼終于讓他的精神集中起來,他在慕容鳴澗的懷抱中瑟縮了一下,然後喃喃道:「慕容,你不知道那個茍家有多強大,是,我知道你的武功很高明,可是……可是你一定比不上他們家的二少爺,真的,我不是瞧不起你,而是……而是那個人……他真的太厲害了。」
「我相信,落落你慢慢說。」慕容鳴澗撫摸着冷落柔滑的黑發,給他一個鼓勵的笑容。
原來這兩天落落就是因為這個擔驚受怕啊。
哼,媽的不就是個茍家嗎?調查一下,要是這家做了許多傷天害理的事情,就滅了他,這對他來說也不算太棘手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