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冷落心中的确是有些不舍明月山,但他不肯搬走,卻不是因為這份不舍。如果可能,他恨不得能插上翅膀離開這裏,如此一來,他再也不用置于茍家的陰影之下,千裏之外的魔宮,是不會有人能認出自己的吧?
尤其是慕容說過,那座魔宮的警衛很森嚴,一般也不接待什麽客人的。
之所以不肯走,是因為他有一個心思。之前在茍家的時候,無意間看見那二少爺如獲至寶的抱了一盆植物,說那叫什麽碧眼仙丹,若能養的開花,則半月內便會結果,那果子對習武之人便如仙丹一般,吃下可增加一甲子功力,更可延年益壽百毒不侵。只不過那盆碧眼仙丹養了一年,也沒看見打個花骨朵,最後更是枯死了。
就因為仙丹枯死,冷落便倒了大楣,被那二少爺變着花樣的折騰了兩日夜,險些丢了一條小命,後來雖然活下來,但身子卻虛了。能夠當上明月山的寨主,也只是因為他比那些無意間聚集起來的粗人有些頭腦,而那些粗漢也沒有什麽野心,否則換一個人,一根指頭就能把他推下寨主的座位了。
而就在決定要走的那幾日,他留戀明月山這塊地方,到處瞎逛,竟無意間被他發現就在一座岩壁之間,竟然生長着一棵碧眼仙丹。
他發現的時候,這棵碧眼仙丹已經打了花骨朵。冷落欣喜若狂,暗道這是天助我也啊,那二少爺說這花是神品,輕易得不到的,如今卻從天而降這一株仙丹,豈不是老天爺送給慕容的禮物嗎?
因這樣想着,便要在半月後将那碧眼仙丹的果實親手摘下來送給慕容鳴澗,因此方找了諸多借口推脫,他這些日子每天都要過來看一眼,眼看那碧眼仙丹慢慢的盛開,心裏這個高興勁兒就別提了。
這一日,照例來到岩壁前,正要攀爬上去再看碧眼仙丹,忽聞身旁一陣輕笑聲傳來,接着一個輕飄飄的聲音道:「弟弟逃出魔窟後,倒真是快活,也不想着尋找姐姐了嗎?」
這聲音既陌生又熟悉。冷落先是一愣,接着面色劇變,「刷」的回過身來,嘴唇顫抖了幾下,方能夠勉力說出幾個字:「青……青黛姐姐。」
一陣香風掠過,眼前也不知從哪裏出現了一個紅衣女子,這女子生的倒不十分美麗,然而舉手投足間,卻似有萬種風情。
冷落看着那張熟悉的臉,一時間陷入了迷惘之中,暗道這是青黛姐姐沒錯,可……可她怎麽會突然出現?我這些年一直在找她,都沒找到,怎的如今我要走了,她卻出現了?這老天爺還真是喜歡玩弄人啊。
一邊想着,心中卻早已是激動萬分,大叫一聲撲上前去,抱住那女子哽咽道:「姐姐,落落這些年一直在找你,可是都找不到,很多人說你死了,但落落不信,落落覺得你就在附近,所以一直找一直找,如今姐姐回來了,這……這太好了,老天爺果然是保佑好人的……」
他說完,又抱住了青黛大哭,因為太驚喜,所以也沒注意到青黛看向他的眼眸是冰冷一片,不帶半絲溫情。
但旋即,這些冰冷便被隐去,青黛拉住了冷落的手,将他輕輕推開,笑顏如花道:「姐姐這不是回來了嗎?好了,別哭了。你還說找姐姐,如今姐姐看見你前面的寨子裏,車輛都收拾好了,顯是就要搬離此處,這是找姐姐嗎?」
冷落擦了擦眼淚,哽咽道:「這些年我真的一直在找你,可是總找不到,而城裏又有茍家,我每天都戰戰兢兢的,生怕他們尋到我,好在他們倒沒像特別尋我的樣子,但終究是毒蛇在側。如今慕容來了,他要帶我和寨子裏的人走,我才動了心。且慕容的勢力遠比我大,我想着到時求他幫我找姐姐,定然事半功倍,所以……」
「所以你就要搬走了對嗎?」青黛的臉色冷了下來,攥着冷落的手也慢慢放開,她向後退了幾步,目光如毒蛇般盯着冷落,然後一字一字道:「落落,姐姐對你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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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落不解的眨了眨眼睛,喃喃道:「這還用問嗎?若沒有姐姐,我哪能活到今天?姐姐就如同我的親生父母,我一直把姐姐當做親姐姐的。」
「是嗎?」青黛滿意的冷笑了一聲,轉過身去悠悠道:「落落真對姐姐這樣尊敬愛戴嗎?那姐姐就放心了,不枉姐姐拼了性命救你出了那火坑。」
「是啊姐姐,你對落落的恩情,我永遠都記得。姐姐,和我一起走吧,我和慕容會好好的對姐姐,就像對待親姐姐……」
冷落現在真是心花怒放,一夕之間,懸在心中多年的結就這樣解開了,當初舍命救了自己的青黛出現,他的人生就再也沒有什麽遺憾了。
青黛轉回身來,她的目光投注在冷落臉上,眼中是一片惡毒的笑意。
「看起來弟弟在慕容宮主面前,倒是很得意啊。只是他知道你的過去嗎?他知道你是二少爺的男寵,每日裏被他綁在房間調教嗎?知道你為了活命,只好像最下賤的男妓一樣對二少爺搖尾乞憐嗎?
知道你為了吃飯,只好如同最聽話的狗一樣去服侍二少和那些各式各樣的客人嗎?知道你在伺候完那些客人後,回去還要脫下光鮮的衣裳,主動去為那些護院吹簫,跨坐在人家腰上不知羞恥的浪叫嗎?」
青黛說一句,冷落的臉色就要白上一分,到最後,他的臉上已經失去了所有血色,連目光都呆滞了,只知道一句句的重複着:書香門第「不,慕容說……他不在意,他……他說我可以不想起這些的,慕容他……」
「他說不在意,那是因為他不知道吧?」青黛冷笑一聲:「弟弟,你經歷了那麽多,怎麽還是如此天真。就連那些面朝黃土背朝天的粗漢,都不可能容忍自己的老婆有這樣的過去,何況是慕容鳴澗那樣如天上星月般高貴的男人。其實你心裏也很清楚這一點吧?否則你為什麽不敢把這一切告訴他?」
「不,是……是慕容說過不會追問我的。」冷落的眼中不住有淚落下,他絕望的看着青黛,喃喃道:「青黛姐姐,你……你為什麽要對我說這些話?我……我一直把你當成親姐姐,你……今天……怎……怎會這樣惡毒?」
青黛笑了一聲,搖頭道:「我的傻弟弟啊,姐姐只是想讓你早點脫離苦海而已,你卻說姐姐惡毒。你也不想想,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慕容鳴澗的勢力有多大?那是連朝廷都比不上的。他不問你,難道他就不會去查嗎?到時候讓他知道你這些事,與其被他如同厭惡一條狗一樣的抛棄掉,還不如你現在就認清事實,明白嗎?」
「不……我不……我不要……」
冷落拼命的搖着頭。卻見青黛一步步逼上前,慢慢的摟住他,在他耳邊如同誘惑般的低聲道:「落落,聽姐姐的話,你這樣的人,已經得不到別人的愛了,你只有姐姐,明白嗎?那個慕容鳴澗,別看他現在一副深情如海的樣子,但是,他總會有把你棄之敝履的一天,所以,你不要給他這個機會。」
「怎麽……怎麽不給這個機會?」冷落急切的問,他還以為青黛有好主意,能夠讓慕容鳴澗一輩子都不會嫌棄自己。
「你只有兩條路可走。」青黛微微的一笑,很好,一切都掌握在她的手中了,只要冷落肯乖乖聽她的,哪怕不能幫助壇主完成她的心願呢?
「什麽路?」冷落果然上當,再沒有什麽比這個誘惑更令他動心。讓慕容在知道一切真相後還不會嫌棄自己,這……這真的太誘人了。
「一個是殺了他,這樣他就永遠都不會變心了。」青黛一字一字的道。
冷落的臉色在瞬間變的慘白一片,拼命搖着頭,失聲大叫道:「不……不,我不會殺慕容,我……我寧可自己死,寧可讓他讨厭嫌棄,我也不會殺掉他,姐姐,你……你別逼我,就算是為了你,我也不可能對慕容下手,我這條命是你的,你可以拿去,但是慕容,誰都不許動他,誰都不許動。」
青黛微微一笑,心想我就知道你會這樣。人啊,一旦動了情,就沒救了。不過好在我也不是想要他的性命,你越是這樣深情,就越容易掉進我給你準備的陷阱中。
想到這裏,就慢慢走上前去,拉着冷落的手笑道:「傻孩子,姐姐當然不要你取他的性命,倒不是顧着他,而是疼惜你啊,你半點武功都不會,如何能取得了他的性命,姐姐只是不想你将來傷心欲絕,說到底,姐姐要讓你們反目分開,都是為了你,就如同四年前的那個晚上一樣。」
冷落半信半疑的看着青黛,他身上發冷心裏發寒,不敢相信能夠那麽若無其事說出他過往經歷的女人會真的疼惜自己。或許以前他會被迷惑,但現在他有了慕容鳴澗,知道真正愛自己的人,絕不會忍心去戳開自己心中最可怖的傷口。
「你還不知道吧?茍家已經暗中準備要來滅掉你這個山寨了。不但是茍家,還有朝廷的軍隊,你也是知道的,在東平城的地面上,茍家就是暗中主持一切的幕後人,官府也要給他面子,何況你本就是土匪,來剿滅你可以說是順理成章。」青黛如同已經精心策劃好的獵手,一步步把她鎖定的獵物誘進陷阱中。
「慕容……慕容他會保護我們的,他是魔宮的宮主,他不怕茍家。」冷落勇敢的和青黛對視着,拼命在心裏勸說自己不能屈服,為了慕容也不能屈服。
「他是可以保護你,魔宮的勢力很大。」
青黛早就知道冷落會這麽說,微微一笑,她胸有成竹的道:「但是你對慕容鳴澗了解多少?魔宮可不止是他的鳴澗魔宮一個,還有其他五個魔宮和他并立,不但如此,在他的上面,還有魔宮總宮。就算慕容鳴澗可以接受你肮髒的過去,但是那些高貴的宮主可以接受你嗎?總宮主會讓他如此胡來嗎?」
冷落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己說不出任何反駁的話,冷汗從他額頭上一滴滴落下來,他的拳頭緊握着,眼神中卻盛滿了恐懼和茫然。
「落落,你懂江湖中的爾虞我詐和權力争奪嗎?慕容鳴澗就算是魔宮宮主,也不能落人口實的,否則他随時都會被總宮主給換掉。沒有了權勢和地位,他也不過就是一個頂尖高手而已,你想過他會有多少仇家嗎?想過他沒有了侍衛們的保護和失去那些魔宮財産後,他會落得什麽下場嗎?」
冷落緊緊揪住胸口的衣服,青黛知道他嘴上不說,但已經被自己說動了。于是自顧自得繼續道:「落落,你說你愛他,可你能為他做到什麽地步呢?你舍得讓他離開你嗎?離得遠遠的,犧牲自己的愛情去保他一生無虞。哦,當然了,這只是在他愛你至深的情況下,如果他知道了你的過去,他會用看一個男妓的眼光去看你的,那樣的話,你又該如何承受?所以,不論是慕容鳴澗對你用情多少,你們兩個都沒有未來的。」
「那……那我該怎麽辦?お稥」青黛句句話都擊中了冷落心中最脆弱的地方。為了慕容鳴澗,他是可以不怕死,但他怕的,是自己就算死,也會害了他。更害怕對方知道自己的過去後,那寒冷徹骨,如同看一個男妓,看一條狗一樣的眼神,就如同自己曾偷偷傾慕過的茍家大少爺看向自己的那種眼神一樣。
「讓他走吧,無論是為了他,還是為了你自己,就讓他走吧,讓他離你離的越遠越好。」青黛見時機成熟,終于說出最終的目的。
「讓他走?」冷落的心就如同一下子被人扯出了胸腔,剎那間,整個身子都似乎被掏空了,他驚恐瞪着青黛,拼命的搖頭,一邊喃喃道:「不,我不要和慕容分開,你……你別想騙我,青黛姐姐,我知道……你在騙我,你想害他,不,我不能……」
「別忘了,你欠我一條命。」青黛冷笑,然後又搖頭道:「落落,你猜錯了,我不是要害他,只是接下來姐姐要做的事情,決不能讓他留在這兒,因為很可能會因為他功虧一篑。落落,你若答應了,慕容鳴澗離開便可,但你若不答應,姐姐就只能和茍家聯手除掉他了,他雖厲害,但茍家和百花林聯手,也未必滅不了他。」
她說到這裏,就遞給冷落一個藥瓶,輕聲道:「落落,你把這個下在他的茶裏,故意讓他看見,然後你就說自己是百花林的人,這樣的話,慕容鳴澗就會離你而去了。你只要這樣做,你欠我的就一筆勾銷。看,姐姐都沒逼你給他下毒,姐姐真的也是不忍心讓你受煎熬,姐姐答應你,只要慕容鳴澗離開,姐姐就讓你生活在姐姐身邊,再也不會受人欺負了。」
冷落不肯接那個藥瓶,他拼命的搖着頭。但是青黛卻知道他最後一定會按照自己的話做,于是她反複的和冷落說着有關百花林的事情,讓這些事深深的印在了他腦海中後,就帶着滿滿的自信離開了。
◇
慕容鳴澗很快就發現冷落不對勁了。似乎就是從這一天他從後山回來之後,便精神恍惚,晚上和自己纏綿的時候,也格外主動多情,仿佛要把這一輩子的情事都做完似的。
早上一睜眼,就會聽到他一遍又一遍的問自己愛不愛他,是不是什麽樣的他自己都會愛,哪怕過去再肮髒再不堪。
于是慕容鳴澗就也只好一遍遍不厭其煩的回答他,說不論什麽樣的他自己都會愛,而且會愛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爛,如此方能稍稍安撫一下他。
即便是這樣,也無法真正的安慰到冷落,他就如同一只離水的魚,時間每走過一秒,絕望便深一分。
慕容鳴澗對冷落的情況留了心,便寸步不肯離他,然而世事終不能盡如人意。這一夜剛要和冷落入睡,忽聽院外一陣衣袂帶風聲,心下一驚,連忙起身躍入院中,外屋有江來守着,他不擔心。
他身影剛消失,冷落這裏便飛來一封信,他連忙藏起。下一刻,江來就進來了,一看見桌上的飛刀,眉頭就皺了皺。再看冷落,雖然面色慘白,但大概是受了驚吓的緣故,于是安撫了幾句,便把刀拔起帶出去了。
冷落展開那信細看,原來竟是青黛催他趕緊行動。他心中又痛又驚,本來一心想等碧眼仙丹成熟之後,摘下來送給慕容鳴澗再逼他走,這樣他增加一些功力,也便離危險更遠了幾分。
誰料青黛信裏放了狠話,聲稱明日日落之前,慕容鳴澗若還不出這個山寨,她就把冷落的過去悉數告訴對方,然後趁對方震驚之餘率人取他性命。
冷落深恐慕容鳴澗受傷害,因此即便有萬分的不舍,卻仍是做好了分別的準備,那一夜,他絕望的讓慕容鳴澗要了自己一次又一次,直到暈厥在對方的懷裏。
饒是慕容鳴澗武功蓋世,瘋狂了這一夜,腰也有些軟了。兩人相擁而眠,待一覺醒來的時候,已是第二日下午時分。
慕容鳴澗起身,卻見冷落仍在熟睡,他輕輕在對方的臉頰上吻了一下,方起身出了門,叫來江來問道:「最近落落有沒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
江來搖頭道:「不對勁倒是沒有。但是昨夜宮主離開後,屬下聽見裏屋有響動,進去看時,見桌上有把刀,冷公子說是刀自己飛進來的,但屬下帶刀出來後,卻發覺那刀尖上有淡淡的紙墨味道,且冷落沒有武功,若有飛刀,定是害他,他如何躲得過去?若不為害他,便該是傳書之類的了。」
慕容鳴澗點頭道:「是讓人疑惑。最近我也發覺他十分的不對勁兒。莫非他有什麽事瞞着我?不該啊,他要害我,有多少的機會,怎會等到現在,若不為害我,最近他究竟是怎麽了?我常發現他眼中流露着絕望神色,問他他又不說。」
他說到這裏,就站起來毅然道:「不管了,不管落落是什麽目的,先離開此處再說。不能再任由他拖着日子了。」
江來點頭道:「正是如此說,不然夜長夢多,事情會發生什麽樣的變化,殊難預料。」
正說着,忽聽屋裏有響動,想是冷落已經醒了。慕容鳴澗轉身往屋裏走,剛推開門,就見冷落正往茶裏下着什麽東西,見他進來,只吓得把茶碗都打翻了。
地上霎時冒起一股粉紅色的白煙,其香熏人欲醉。
慕容鳴澗愕然看着地上破碎的茶碗,目光一寸寸向上,最後定格在冷落的臉上,就那麽直直的看着他,臉上滿是不敢置信的神色。
冷落的心在這一刻就如同是被放在火裏狠狠的烤熱,然後再放進寒冰中慢慢揉搓,一會兒痛極,一會兒卻又麻的沒有了知覺,只知道呆呆的看着慕容鳴澗,雙手無意識的做着捧茶的動作。
「宮主,那是百花林的獨門媚藥。」江來從身後趕來,只憑其香已經辨識出來茶裏所下何物。
百花林三個字讓慕容鳴澗悚然一驚,身上不禁出了一層冷汗,震驚的看着冷落,他慢慢的搖着頭,一字一字道:「你……是百花林的人?不可能,百花林裏沒有男人,落落,你……是不是受人脅迫?」
事情走到這個地步,冷落反而釋然了。
那是一種極度絕望之下的釋然。反正只是為了讓慕容鳴澗離開此地,只是要讓他好好的活下去。只要他性命無虞,自己是死是活,在他心目中是美是醜,又有什麽關系呢?能用自己換來他的平安,這已經是一件最美好的事情了。
「沒有人脅迫。」冷落慘然一笑,然後蹲下身子,抖抖索索的去撿那茶碗,一邊凄然道:「我本就是百花林的人,如今的百花林和過去不同了,林子裏有女人,也有男人,只要容貌媚功能夠過關,人人都可以入百花林。」
容貌媚功可以過關。這句話就如同一盆冰水,将慕容鳴澗從頭到腳澆了個透心涼。一直以來的一個疑問,終于得到了解答。原來冷落的性事技巧如此娴熟,原因竟然是……是百花林。
他不敢相信這個事實,拼命搖頭道:「不……不會,我剛上山的時候,你……你根本沒有露出一點跡象。」
「若露出了一點跡象,我還配做百花林的弟子嗎?」冷落面上浮起一絲微笑,光線下竟顯得那張臉如同戴了一張面具般的可怖。
慕容鳴澗說不出話來了,他只是看着冷落,深深的看着冷落。好像這樣就可以讓他收回說過的話,他在心裏迷迷糊糊的想着自己一定是在做夢,等到夢醒後,他們就該出發了。他的身邊,會有冷落陪伴着。
「慕容鳴澗,說實話,我也沒想過你竟然會來這裏。我本來只是百花林的一個周邊弟子,因為我有一個姐姐是百花林的人。平日裏,我和她們來往的并不頻繁。但沒想到,你上山來了。你打破了我平靜的生活,将我又重新卷入了百花林中,你知不知道當時我有多麽的恨你。」
說到這裏,冷落暗暗的磨了幾下牙齒,他的演技本來就是高超的,在那些最黑暗的日子裏,幾乎每天都要逼迫自己吞下所有血淚強顏歡笑,還不能讓人看出半絲破綻。當日他連那些人都能瞞住,如今要瞞一個心亂如麻的愛人,又有何難。
「我以為,你只是恨我破壞了你這裏的東西……書香門第」慕容鳴澗木然的回答,心硬如鐵的魔宮宮主,此時的眼神卻是那樣軟弱,那裏面,甚至帶着一絲從未有過的哀求。
冷落看着這樣的慕容鳴澗,看着這個自己從未見過的軟弱的慕容鳴澗,他的手用力握着,幾乎要把骨頭都折斷了,指甲刺破了掌心,鮮血滲出來。
原諒我慕容,你不知道我有多麽的愛你,不知不覺中,就已經那樣的愛你了,為了你,我最珍愛的生命都可以抛棄,這點污名又算得了什麽?我只求……只求你以後可以快樂開心,好好的活下去,就當作是替我……好好的活下去。
想到這裏,痛到極點的心似乎又活了一些。冷落知道,自己要完美的将這出戲演完,最起碼,要讓慕容鳴澗憤怒的離開這裏。
只要他恨自己,或許在以後的生命中,他就不會忘記自己,更不必背上愧疚,他要讓慕容鳴澗永遠都不知道這個真相。
「不是,那只是我裝出來的。你應該明白,在百花林那樣的地方生存,僞裝多麽重要。」嘆了口氣,就這樣吧,用最完美的謊言,讓慕容死心離開。
「可是我沒想到,你竟然會喜歡我,就算我是一個男人,你竟然也會對我動心……」冷落別過頭,假裝沒看到慕容鳴澗哀痛入骨的眼神。
「我是對你動心了,那樣可愛的落落,我沒辦法不動心。」
慕容鳴澗似乎是恢複了鎮靜,他雙眼一眨不眨的看着冷落:「我再給你一次機會,落落,告訴我,是有人逼迫你的對不對?落落,你不知道,我很強,是你沒辦法想象的強,沒有人可以害的了我,也沒有人可以逼迫你,只要你告訴我真相,明白嗎落落?」
冷落知道,這是自己最後一次機會了。說出真正的真相,他就可以縱入慕容鳴澗的懷抱中,告訴他一切委屈。否則的話,接下來等待自己的,要嘛是死,要嘛是生不如死。
這一刻,冷落真的很想哭着撲進慕容鳴澗懷中尋求他的庇護。可是之後呢?就算慕容鳴澗不會被害死,他能夠接受一個人盡可夫的連男妓都不如的過去的自己嗎?與其被他鄙視抛棄,倒不如現在換他更大的生機。
「你真是個傻子,堂堂的鳴澗宮主,竟是個傻子,這若傳出去,會讓天下人恥笑你的。」
冷落妩媚一笑:「我告訴你吧,從你在山寨賴下那天開始,我就通報了壇主,待你說出喜歡我後就已經制訂了計畫,知道我為什麽遲遲不肯跟你走嗎?就是為了等待今天,等待今天壇主親自趕到,我才給你下藥,促成你和壇主的一夜春風。」
「那你知不知道,一夜春風之後我會怎樣?」慕容嗚澗直視着冷落的眼睛,淡淡的問他。
這個問題冷落真不知道,不由疑惑的擡眼望去,卻見慕容鳴澗冷笑道:「一夜春風過後,就是我功力盡失,粉身碎骨的時候。」
「咚」的一聲,冷落的身子搖晃了一下,他連忙抓住身旁的椅子,然而力氣太大,那椅子竟被他掀翻在地。
「那……那又怎樣?」硬起心腸,冷落有些着急了,再這樣磨蹭下去,他就要露餡了,心痛的好像絞在一起般,他不知道自己還能撐多久,他是真的快要撐不下去了。
但還不能操之過急,慕容鳴澗很精明,露出一點破綻都不行,緊緊咬了一下牙齒,冷落又勉強站穩了身形,淡淡道:「我效忠的只是壇主,你的死活與我何幹。」
「落落,你說這話的時候,為何不敢看我?還是說,看着我,你就說不出這樣絕情的話?」
慕容鳴澗一步步走近冷落:「你對我也并非無情,是嗎?這些天你的表現,都是在為今天的事情糾結對嗎?落落,和我走吧,百花林又如何?我有能力讓你過的更好,我可以保護你不再受傷害,今天的一切,我都可以當做沒發生過。」
「我不會走的,你現在或許還想要我,但日久天長,這總是你心裏的一根刺,男人就是這樣子的。」
再深吸一口氣,繼續道:「我的任務是失敗了,但是前面,還有很多人在為這個任務摩拳擦掌。慕容鳴澗,你躲得了我這一關,躲不了前面的那些關卡。看在我們曾經有的情分上,勸你一句路上小心。至于我,你要殺便殺,若果真不舍得下手,就放了我,便當做這些日子我的枕席之資如何?」
冷落收起一切的感覺,堆起滿臉的笑來完成他最後的表演,他想讓自己笑起來盡量的好看一些。但悲哀的是,他卻必須露出這樣惡心的媚俗笑容,否則他又如何取信慕容鳴澗。
「我不信,你竟真的對我如此無情。」那句「曾經有的情分」如一把刀子般,狠狠戳穿了慕容鳴澗的心髒,讓他瘋狂的大吼出聲。
「當然有情,怎麽可能會無情?畢竟,你是那麽的強壯,如果不是壇主催得緊,人家真的不舍就這麽放開了你。」冷落媚眼如絲,原本幹淨的面孔,此時卻讓江來和那些站在門外的土匪只想吐出來。
「慕容鳴澗,你就這麽舍不得我嗎?那你要怎麽抵抗壇主?她的媚功可不知比我要高明多少倍,原來魔宮的宮主們,竟然都是這樣的貨色啊……」
冷落一邊調笑着,身子就向慕容鳴澗挨去,一邊仍道:「是不是我一挨上你?你這裏便硬了,便不能……」
「啪……」的一聲,眼前冒出金星。臉上有入骨的劇痛,冷落直往後退了好幾步,才一屁股坐倒在地上。
「就當是我瞎了眼,就當是我瞎了眼。」慕容鳴澗咬着牙齒,一雙瞪向冷落的眸子幾乎滴出血來,他就那麽死死盯着冷落看了好久,忽然一轉頭,沉聲對江來道:「我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