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就是愛種竹

黑衣人捂住腹部傷口從環疏院匆匆逃離,三下兩下跳進一個院落裏,腳步踉跄地闖進了屋門。

屋內此時正好有三人圍着一張桌子喝酒,許是正喝到高興,聊得興起,猛然被打斷都有點不爽。只是一見黑衣人腰間浸滿鮮血,紛紛訝然起身。

“聞銳,怎麽回事兒?”

“你怎麽傷成這樣?中午出門還好好的。”

“行了,別問了,先給他止血。”

黑衣人靠着床沿坐在地上,一把扯下臉上的面巾,露出一張清秀精致的臉龐來,只是,現在這臉龐因為失血過多,一點血色也無。

“沒事,給我幾顆凝血丸就好。”黑衣人喘了口氣,說。

“你就別逞強了,你自己瞧不見傷口,我們還不知道嗎。”

“給我換身衣服,我要向王爺複命。”

“你都這幅樣子了,有什麽事兒我們去跟王爺說。”

“快!”

幫黑衣人包紮的三人面面相觑,最後還是小心幫黑衣人清理完傷口後,給他換了身幹淨的衣物。

“聞銳,別逞強。”

“王爺可不希望你把小命給玩掉。”

已換了身醬色衣袍的聞銳聞言,輕輕點了下頭,徑直往院外走。

不多時,已經到了臨淄王書房,讓候在門外的侍從進門通報,得到進去的允許後,聞銳整了整衣襟,下意識挺起了腰背,舒緩了下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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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房內,臨淄王站在書桌前,身前懷裏擁着姿容清絕的驚鴻公子,他的手覆在驚鴻公子手上,兩人握一只筆,信筆而書。姿勢親密無間。

聞銳進來,恭敬跪下,喊:“參見王爺。”

臨淄王連眼都沒擡,只是笑着對驚鴻公子說:“驚鴻這字寫得越發飄逸脫俗了,孤真是拍馬也及不上。”

柳驚鴻聽了倒也不謙讓,只是說:“王爺若是喜歡,常練久臨,自然也可得這一手好字。”

臨淄王一笑,啃了下柳驚鴻後頸,笑道:“孤只喜歡在驚鴻身上着墨,這可怎麽辦是好呢。”

柳驚鴻餘光瞥見跪在不遠處的聞銳,有些推拒臨淄王的親熱舉動,推了推臨淄王,便說:“王爺既然有正事和聞侍衛商讨,我就先退下了。”說罷,也不管臨淄王同沒同意,推開臨淄王便往外走。

聞銳本就覺得柳驚鴻孤傲、輕慢、惹人生厭。自得寵後,持寵而嬌的态度更讓聞銳生不出好感。他想不通王爺究竟是喜歡柳驚鴻那一點,論樣貌,衡蓮君也是不差的,論品行脾氣,衡蓮君更是甩柳驚鴻十萬八千裏。

臨淄王微笑着看柳驚鴻離開,後又端詳了一番桌上那副字,吩咐候在一旁的侍童收起。

屏退衆人後,目光才落在聞銳身上。

“怎麽樣,有何進展。”

“王爺,屬下方才裝扮成刺客和燕琅公子過招,發現他不止身手敏捷,武功更是超乎想象的高強。屬下和他交手百招有餘,只削其一片衣角。”

“哦,如此厲害?”

“王爺明鑒,當時燕琅公子手中武器乃是他随手從地上撿起的竹子。”

臨淄王聞言,眉毛一跳。

“這燕琅,以前可從未聽說過他有這般好武藝。你可識得他的招式路數?”

聞銳沉默半晌,皺眉搖頭:“燕琅公子功夫怪異,屬下從未見過這般用竹子使出來的刀法。”

“那麽,你覺得他會是前幾日潛入書房偷盜的小賊嗎。”

“屬下不敢妄言。只是,過招之後,屬下發現他所使的招數和當日逃跑的竊賊路數完全不同。想來,雖然那小賊往竹心小院方向逃匿,燕琅公子卻也不是小賊本人”

臨淄王沉吟片刻,說道:“找個細心的看住他,每日彙報。”

“是。”

“退下吧。”

“屬下告退。”

聞銳恭敬退出書房,站在門前,下意識摸了一下腰腹傷口,心中揣測不安。

但願,這燕琅公子只是單純的公子。

……………………

邬琅被那黑衣人一掌擊吐血後,随便收拾了下一片狼藉的竹林,匆匆回房換衣服。

這黑衣人來得如此莫名,他不願張揚開。

吃過晚飯,邬琅佯裝看書,要安靜,讓明月到外邊候着。其實是他左肩疼得手都擡不起來,遮掩不及,只好将明月趕走,一了百了。

到了夜裏,邬琅實在疼得受不住,便讓明月給他備水沐浴,又特別吩咐水要盡量燙。

明月一一準備好後,邬琅便讓他歇着去了。

邬琅盤好頭發,一件一件褪下衣物,低頭,一眼看到自己左肩上的青色掌印,沒有浮腫,輕輕按上去卻是一股鑽心的疼。

走進浴桶內,慢慢下沉,待熱水浸到肩頭時,受傷處傳來針紮似綿密的痛感。邬琅取了帕子按在傷口處,忍痛用力按揉。萬幸,骨頭應該是沒事的。

邬琅身上越痛,心裏對于黑衣人的身份便越發疑惑。

為什麽戒備森嚴的王府會突然出現刺客,為什麽刺客會沖着他來。更重要的是,刺客消息怎麽如此靈通,他今天才搬到環疏院而已。

莫非,是王府裏的人?

事情變得撲朔迷離起來,而越是撲朔迷離,就越能勾起人的好奇心。

很快,從小浸淫金老古爺武俠小說的邬琅就忍不住腦洞大開了。

其實燕琅本是一個神秘組織派入王府的秘密殺手,以男寵身份奉命潛入王府內偷取絕世至寶。不料燕琅陷入臨淄王情網,臨陣倒戈。組織大怒,派下殺手潛入王府處理掉叛徒燕琅,并将其屍體投入井中,佯裝其為情自殺。沒想到他邬琅卻穿越而來,被誤認為大難不死的燕琅。被派來殺燕琅的殺手聽聞此消息,必定要過來再探虛實,沒想到一看一個正着,燕琅的确還活着,遂痛下殺手!

這劇情簡直完美!并且這個神秘組織必須是非常強大,殺燕琅的殺手也該是牛逼哄哄,不然怎麽能視王府鐵衛于無物,來去如自家呢。

不過,YY歸YY,料想燕琅也不會有這麽高大上,吊炸天的過去。

倒是那個黑衣人。邬琅冷笑一聲。可祈禱別落到他手上,不然絕對要讓這家夥嘗嘗什麽叫做滿清十大酷刑。

為了掩飾自己受傷的情況,邬琅越發深居簡出,少有會客。有見風使舵,想要和他套套近乎的人前來拜見他,也被攔在門外。雖有埋怨,也敢怒不敢言。

只是,随着邬琅在環疏院住下,日子一天天過去,臨淄王卻一步沒踏入過環疏院。這流言吶,又開始肆無忌憚紛飛起來。

外人皆道,燕琅只是從一個冷宮搬到了另一個冷宮罷了。

有當初不樂意見燕琅雞犬升天的人,此時更是冷嘲熱諷,暗罵燕琅也不過是個冷公子的命。

邬琅在環疏院內悄然養傷,臨淄王不來,正合他心意。

在環疏院裏好吃好喝地待了兩禮拜,肩傷慢慢恢複,手臂終于能使用自如。

其他公子疏遠他,邬琅并沒有多大感觸。有人來,他就意思意思見一下,沒人來,他更歡喜,不用多費口舌,說些違心之話。

倒是衡蓮君,似乎并沒有對他失望。抽空過來和他喝了杯茶,順便送了他四個侍童。沒有名字,說是跟了新主子,便號新主子賜的名。

邬琅其實并不願接這四名侍從,往輕了說,他和明月兩個人住慣了,忽然有人插進來,他不習慣。往重了說,這就是衡蓮君往他身邊安插的眼線,接了,便是受制于人。

可他不得不接。

無奈,只好收下,給這四個小侍童取了四個極為通俗的名,茯苓、川貝、麥冬、木筆。

明月倒是歡喜有新人過來,他一個人每天打掃環疏院實在是忙不過來,現在終于有人分擔子,簡直太好不過。

邬琅見這四個侍童都手腳麻利,幹活勤快,不多嘴,心裏那點疙瘩也漸漸消去。

想他也沒打算在這王府裏掀什麽風浪,衡蓮君想監視就監視吧。

邬琅此時并沒有想到,監視他的除了衡蓮君,還有他怎麽也猜不到的臨淄王。

臨淄王近日來都在書房聽暗衛彙報監視手記。

他躺在搖椅上,懷裏抱着一只精致異常的手爐,靜靜地合着眼,似是睡着了。而身側的暗衛則用一板一眼,毫無情感的語氣念:

十一日,燕琅公子在種竹子。

十二日,燕琅公子巳時會見了蘭曉公子,一刻鐘後蘭曉公子離開。燕琅公子吃過飯後便在後院種竹子。

十三日,燕琅公子在種竹子。

十四日,燕琅公子在種竹子之餘學會了如何制作竹笛,并且當場制作了一只簡陋竹笛。

十五日,燕琅公子在種竹子的同時吩咐侍童去府外買了兩串冰糖葫蘆回來。

十六日,燕琅公子在種竹子。

………………

………………

臨淄王猛然睜開雙眼,“挑個他沒種竹子的日子說。”

暗衛沉默一下,回答:“禀王爺,監視期間燕琅公子每日都堅持種竹子。”

這下輪到臨淄王沉默了,半晌,他又忽的笑出聲,“好個燕琅,我倒要看看你是不是能把這竹子種到天荒地老。”

“下去吧,有情況再報。”

“是。”暗衛應下,嗖一聲,消失在書房中。

臨淄王手指細細摩挲懷中暖爐,不其然想到賞花大會時,燕琅震驚四座的求炭之語。現在搬了院子,總不缺火炭了吧。

沈衡那些小動作,他不是瞧不見,只不過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罷了。

只是這燕琅,忽然間便有點看不透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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