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獲勝者是……白珂,宋輕凡……

輸了?

話音重重地落在地上,岳煙覺得自己的脊梁都快被砸塌了,忍着希望被碾碎成絕望的疼痛,形銷骨立地硬撐在臺上。

耀眼的燈光聚在白珂燦爛的笑容上,掌聲都是她們的,岳煙的頭頂只有濃得化不開的黑暗。

熱烈的歡呼聲中,她聽見身側傳來一聲小小的啜泣。明明自己也難受得快要哭出來,卻還是強笑着握住卓弄影的手,低聲安慰道:

“沒關系,不就是輸了這一場嘛,還有複活賽呢。”

“可、可是……你為這部戲付出了這麽多……”

卓弄影不想面對鏡頭哭喪着臉,背過臉去才抽抽噎噎地說道。

為了讓自己還能笑出來配合錄制,岳煙幾乎将後槽牙咬得硌硌作響。她輕撫着卓弄影顫抖的肩,忽然見一支麥克風怼到臉上來。

“煙煙,你有什麽想對白珂老師說的嗎?”

主持人滿面春風地問道。

攝像機的鏡頭擦得锃亮,把岳煙本就發際線堪憂的額頭映得快要反光了。她知道自己笑得比哭還難看,卻還是不忍心把這個任務扔給卓弄影,自己接過了話筒。

其實并不用對表演有多麽內行,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岳煙這一組比白珂她們強得多了,何況是姜辰和顧青窈這兩個影帝影後級別的人物呢。

不過在這個圈子裏混了這麽多年,自然深谙綜藝節目的作妖之道,因此誰也沒出聲。見主持人還特意把話語權交給岳煙這組,兩人相互對視一眼,就知道節目組又要整活,在這兒煽風點火打算拍沒有硝煙的戰場呢。

顧青窈本想和鹿青崖吐槽一下,一回頭,卻見鹿青崖眉頭深鎖。

鹿青崖那副表情,就如同看見自己小孩被幼兒園小朋友搶了玩具。又心疼自家孩子,又礙着大人的身份,不好直接下場手撕對方。

她做人的風格一貫如此。顧青窈想起來,當年自己初入影壇,跟着她學眉眼高低的時候,她也是這樣教導自己的:

“公衆人物,最重要的就是學會隐忍,要藏得住情緒。”

因此,顧青窈沒再留意她的動作,反正她這種時候跟一頭呆鹿也差不太多。将目光重新投回臺上,顧青窈倒還真有點期待岳煙會說什麽。

她看出岳煙的臉色很難看。這很正常,新人嘛,都是渾身棱角的。受了委屈控制不住情緒,酸兩句,發一點脾氣,甚至給公司惹出點麻煩來,都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岳煙尚且能面對鏡頭,只是卓弄影好像已經轉過臉去哭了啊……顧青窈思忖道,岳煙一開口,又被拉回了思緒。

“白珂老師是業界前輩,資歷和經驗都不是我們這些後輩能夠比肩的,”岳煙忍着滿心酸楚,卻并未像她期待的那樣口冒酸水,反而一副很大度的樣子,“能夠與白老師同臺競技,我們已經很榮幸了。比賽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向各位老師們學習。”

岳姓小朋友在臺上越大度,鹿姓家長在臺下眉頭就蹙得越深。

指尖停止了在桌面上規律的敲擊動作,鹿青崖細白的手默默攥起,小蛇似的青筋蒼勁地蜿蜒在手背。

她向來是走文藝高端路線,幾乎從未上過綜藝節目,自然不習慣這其中的套路。她那雙小鹿似的眼睛只是看見,自家小狐貍受了委屈,而且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真正尊重藝術的演員,怎麽會輸給資本流水線上的一件商品?

趁着鏡頭的焦點不在自己身上,她一把拉住身邊的工作人員,語氣和面孔肅殺得像西伯利亞的低氣壓:

“把手機給我。”

“啊,可是何導說……”

“他那邊我去說,不會給你添麻煩的,”鹿青崖的口風放緩了些,語氣中不容置疑的堅定卻半分都未曾減退,“請幫我把手機拿過來,好麽?”

說着,居然還放出了絕殺技。一雙濕漉漉的眸子将目光也沾上些濕涼,比陰雨天的雲霧還要軟,伏在桌子上眼巴巴地瞅着工作人員。

工作人員:我拿還不行嗎?別這樣看着我了,鼻血都快呲出來了。

拿到了手機的鹿青崖,就像找到了大人的小孩,立刻開啓了告狀模式。

她直接将岳煙輕顫着發言的鏡頭拍了下來,發給柳蘭因興師問罪:

【明非的藝人已經淪落到要參加有黑幕的節目了嗎?】

酒會期間正在洗手間補妝的柳蘭因滿臉懵逼,一邊撲着散粉,一邊讀着鹿青崖飛速發來的信息。

手機不停地因為新消息震動,她心說這小鹿的蹄子什麽時候變得這樣靈活,明明以前的打字效率跟用老人機的老太太也差不了太多的。

在微信裏,鹿青崖給她描述了岳煙輸掉比賽的全過程,語言生動而詳細,就差直接在岳煙的大腿上寫個“慘”字了。

看了這幾條微信,柳蘭因這種商界老油條的心中自然也就有了數,這就是節目組的搞事操作嘛。她對鏡補着口紅,随手回消息道:

【這一看就是節目組幫岳煙虐粉呢,不用管】

鹿青崖眉頭一蹙:【虐粉?】

柳蘭因用紙擦拭着抹到牙上的口紅,單手打字:

【對啊。岳煙這組這麽優秀,卻被白珂給壓過一頭。你覺得委屈,粉絲和路人更覺得委屈了。他們一旦對岳煙産生了同情,就算是上了節目組的圈套】

鹿青崖:【所以說……這是在利用同情和正義感,讓更多的人站到岳煙這邊來】

柳蘭因:【真是聰明的小鹿】

說罷,又發來一張表情包。表情包上畫了只小鹿,底下配着文字寫道:

【我是一只小鹿,你可以給我草嗎】

什麽無聊的表情……鹿青崖正準備無視,忽然意識到了什麽,明澈白皙的肌膚下浮起流岚似的紅暈,連雙手的打字幅度都變小了,好像手指都羞赧了起來似的:

【柳總,請你有點領導的樣子,馬上撤回這種非禮勿視的東西】

柳蘭因已經笑到哆嗦,牙也白擦了,手一抖又把口紅怼到門牙上了。她好不容易忍住笑,穩住了手道貌岸然地反問道:

【就是一張小鹿向游客要青草吃的表情包啊,怎麽了?有什麽非禮勿視的?】

你……鹿青崖被她反噎了一下,居然無從反駁,只能無情地回複道:

【……】

然後默默保存表情包,添加到“煙煙聊天專用”的分組。

笑夠了,柳蘭因又提醒道:

【除非是藝人自己不争氣,否則誰敢給明非臉色看?你要是實在放心不下,就去後臺看一下真實數據嘛。你要是想看,我跟何思邈打聲招呼】

看是肯定要看的,至于打招呼嘛……鹿青崖回複道:

【沒事,我自己去說就好。他有事求着我呢,不會不給我看的】

哦,那就更方便了,你自己折騰去嘛,柳蘭因想道。關了手機屏,正要出洗手間,又想起那句話中的貓膩:

何思邈有事求着鹿青崖?什麽事,我怎麽不知道?

有了柳蘭因的提點,錄制一結束,鹿青崖就直奔整理數據的辦公室。輕輕叩開了門,沒想到開門的竟是何思邈。

也罷,正好省得我再和他請示。鹿青崖扶了扶金絲眼鏡,文質彬彬地說出最咄咄逼人的話:

“岳煙的真實票數,其實并不是一百零八票吧?”

面對這樣的質問,何思邈也不坦露真實的情緒,只是笑眯眯地和她打太極拳:

“鹿老師是導師,當然是該關心選手的。不過我們節目組一直力求讓參與錄制的人都能輕松一點,所以分工很明确,清點票數這種事情有專門的人員去做,就不勞煩鹿老師了。”

翻譯一下就是,誰得了多少票這是節目組的事,和你有什麽關系?

鹿青崖當然聽懂了,但她不想讓步。沒有後退的意思,索性就将何思邈堵在門口,也不和他面紅耳赤地理論,只是溫柔地笑道:

“何導,前幾天我接到軟煙羅絲坊的pr禮盒。裏頭是一件真絲的睡裙,衣領很大,特別顯胸肌,如果你想要的話……”

語氣一頓,湊到他耳邊缱绻低聲道:

“我可以借您穿幾夜。”

整個辦公室的社畜們內心都顫了一下,又不敢明目張膽地去看何大導演,只能戰戰兢兢地憋着震驚。

何思邈的眉頭有一絲動容。鹿青崖捕捉到這個細節,接着引誘道:

“上次我借何導的那套蕾絲浴衣,何導還沒還呢。要是你喜歡,我多借你幾日也無妨啊。”

技術人員:我們他媽的明天就會被滅口吧?

然而何思邈根本沒在意他們的目光,只是極其認真地權衡了一下,然後問道:

“你還能借我幾天?”

技術人員:真的開始讨價還價了啊!

鹿青崖曼麗一笑:“借到何導穿厭了為止。”

快樂達成交易的兩個人,根本沒意識到辦公室裏的氣氛有多麽令人窒息。直到統計數據的總負責人被鹿青崖在肩頭敲了敲,柔聲詢問道:

“小妹妹,幫我調一下後臺的投票數據,好麽?”

技術員妹子一擡頭,驀地撞見那張恃美行兇的臉。鹿青崖将身段放得很低,俯下身子與她平視着,害得她連呼吸都不敢太重,生怕一個不小心吹化了眼前這張美人面。

剛想說“我再問問何導”,卻見她家何導已經冒着粉紅泡泡去鹿青崖房間找衣服了。

“……好的。”

她面色僵硬地答應下來。

調出了真實的票數,果然和鹿青崖設想的一樣。節目組将兩組的票數對調了,岳煙她們組的才應該是一百九十二票。

按照後面的安排,這輪輸掉的演員還會有一組複活賽。節目組一直渲染着“置之死地而後生”的氛圍,複活賽搞得相當隆重,甚至還要在網站上全程直播,所有觀看節目的會員都能參與投票。

果然,這票數是在給岳煙造勢啊,鹿青崖暗想道。雖然如此,但還是覺得,自家小朋友實在是太委屈了。

她颦蹙着眉頭若有所思,連技術員妹子喚她的聲音都沒聽到。最後還是顧圓圓呼哧帶喘地來到門外,這才将她的神思喚回來。

“啊……圓圓,你剛才說什麽?”

她有些歉意地問道。

顧圓圓的語氣相當焦急:

“那邊在拍選手的團建,有人一個勁兒地給岳小姐勸酒。可是岳小姐已經醉了,再喝下去身體肯定要出問題的!鹿姐你快去看看吧。”

作者有話要說:小鹿神!我把岳煙寫醉了,你快A上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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