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就在鹿青崖趕到的上一刻,岳煙還是一副在酒桌上脫缰的狀态,連卓弄影都攔不住。坐在她對面的白珂優雅地笑語吟吟,拈着酒杯勸道:
“小煙,喝不動就別喝了嘛。有些事是看天賦的,順其自然就好了,也別太難為了自己。”
說話間的呼吸引着胸前別着的小徽章一起一伏。那是作為優勝者的記號,像岳煙這種輸掉了比賽的人是不會有的。
按照節目組的安排,雖然是有騷操作,可也總得來點所謂“友誼第一,比賽第二”的主題升華嘛。在臺上恨不得你摳了我的鼻子我怼了你的眼,下了臺其樂融融一起吃火鍋,波瀾起伏的節目才有看點。
活動剛開始的時候,岳煙只是打定了心思安分守己,絕對不去搶鏡頭。她知道此刻的自己最好不要出什麽風頭,否則若是一個沒忍住,在鏡頭對準自己時哭了出來,那就不好了。
她是活過一輩子的人了,自然沒那麽脆弱,可是卓弄影和她不一樣。畢竟是個臉皮兒薄薄的小姑娘,卓弄影的臉色當時就不好看起來,惹得另一個競演小組的孟清河都拉了拉岳煙的衣袖,偷偷說道:
“你跟弄影說說,別太難過了,控制好情緒。攝像機還在拍攝呢,要是被抓住了空子惡意剪輯就不好了。”
岳煙知道她是好心,勉強地笑了笑,轉頭給卓弄影倒了一點紅酒,低聲勸道:
“這是比賽嘛,自然有輸有贏的。這場輸了,不是還有下一場嘛。”
“可、可是……我總覺得對不起你,”卓弄影擦了擦眼角,鼓着嘴巴嘟囔道,“為了這部戲,你的腳都快穿不進去鞋子了。”
岳煙飲了一口自己杯中的紅酒,借着甜膩的酒勁兒,無所謂地笑着寬慰道:
“這有什麽的?你也很努力了啊。”
卓弄影感激地望她一眼,在桌子下面握了握她的手。她正想反手也将卓弄影的手握住,卻忽然聽見有人叫自己的名字。
“煙煙,該你了哦。”
與孟清河同組的林芷溫溫柔柔地說道。
岳煙激靈一下,在孟清河的提醒之下,才知道節目組讓林芷cue流程來着。按照節目組的安排,林芷提出要行酒令,骰子搖到了誰,誰就要根據現場的情況即興表演一段臺詞,還要和自己的代表作有關。若是說不上來,就要自罰一杯酒。
她剛才正出神呢,沒注意到酒桌上如火如荼的局面。從搖骰子的人開始數出對應的點數,正好停在她這裏。
一時沒有準備,但畢竟也是專業的演員,稍微穩了穩心神就有了主意。臺詞正要出口,卻聽坐在對面的白珂說道:
“诶,我覺得這樣玩沒有意思,我想加一條規則。”
林芷微微一怔,餘光瞄了眼在旁邊看着監視器的副導演,見副導演沒有制止的意思,于是活潑地笑道:
“好呀,白姐你說出來讓我們聽聽。”
“我的意思呢,在座的各位都是成熟的演員了,即興發揮一點都沒有挑戰性,”白珂搖晃着高腳杯裏的紅酒,慵懶地往椅背上一靠,“我想啊,要是被別人搖到也就罷了,要是輸家被贏家搖到,不如就由贏家來命題,怎麽樣?”
話音未落,旁邊的宋輕凡立刻附和道:
“對啊,反正咱們這個節目就是為了大家都能夠提升自我。這樣一來呢,正好也可以教導一下表演經驗,成長得更快嘛。”
白珂淺嘗一口紅酒,軟媚的雙眸含笑地望着岳煙,好像是在征求她的意見似的。
岳煙一時之間沒有回答。這種操作,讓她感覺自己像是大街上撂地藝人手裏的猴,別人讓她作揖她就得作個揖,別人讓她翻跟頭她就得翻個跟頭。
大概也是察覺到了酒桌上的尴尬氣氛,林芷趕緊打圓場道:
“欸欸欸,開始的時候不是說了,咱們就是為了玩,怎麽還談工作學習什麽的,頭都要疼……”
“我不演。”
一個生硬而低沉的聲音傳來,打斷她的話。林芷怔怔地尋找着聲音的出處,見岳煙攥着酒杯的手上骨節分明,沉郁而不失禮貌地望着白珂,平靜地說道:
“無論你出什麽題目,我都不會演的。”
她不是故意擡杠,只是身為明非的藝人,而且是被鹿青崖破格簽進明非的,在節目裏被別家公司像耍猴一樣支配,明非的面子上不好看,鹿青崖的面子上更不好看。
想到那個名字,她喉頭一哽,喝了口酒以掩飾神情上的失态。
“不演就不演吧,畢竟小煙還是新人呢,經驗不足,一時想不出怎麽演也是可以理解的,”白珂非常大度地笑了笑,“不過既然不演了,酒肯定是要罰的咯。”
岳煙眉梢一挑,二話沒說,抄起酒瓶就往自己杯子裏倒。
倒紅酒向來都是三分滿就夠了,她卻好像故意要彰顯自罰的誠意,足足倒滿了一整杯,端起來時還在往出溢。然後頂着白珂異樣的目光一飲而盡,并且淡定地向同桌的人亮了亮杯底。
她本就生得一副明豔的眉眼,酒光聲色映在清澈的桃花眸子之中,媚眼如絲,飲酒時卻又透着不可摧移的堅毅。行雲流水地飲罷停盞,竟潇灑如古時酒劍為伴的游俠。
站在那裏主持活動的林芷看得最清楚,差點咬着手帕嚎一句“姐姐好飒!”
看見岳煙飲酒的剎那,白珂眼中有光一閃而過,很快又收斂下去,給宋輕凡遞了個眼色。宋輕凡會意,斟了一大杯酒舉到岳煙的唇邊:
“小煙酒量不錯啊,再陪姐姐喝一杯?”
見岳煙沒有幹脆地接過去,宋輕凡接着煽風點火:
“白珂姐姐的酒你都喝了,我的酒你不喝?怎麽,小煙,不給姐姐面子呀?”
岳煙一眼就洞穿了她眼底的不懷好意,卻還是接過了酒杯。也沒什麽複雜的理由,不過就是覺得,既然演戲已經輸給她們了,難道連喝酒也要輸?
老子是鹿青崖簽下的人,怎麽可能輕易地就服了軟?岳煙心中冷笑一聲,仰頭喝盡了杯中酒。就連綴在雪肌上的那粒紅酒珠兒也被指尖一抿,放到舌尖上吮了下去。
這樣一來,似乎開啓了什麽不得了的閘門,旁人也學着樣子來勸酒。岳煙既然已經喝了前兩個人的,要是不喝他們的,就是駁了他們的面子。
一杯接着一杯,饒是這酒度數不算高,也架不住這種喝法。見她的雙頰已浮起潮紅,卓弄影趕忙小小地拉住她的衣襟,蹙着眉勸阻道:
“煙煙,別喝了吧?”
一陣暈眩襲上頭腦,岳煙努力地想看清眼前的世界,然而萬物都重重疊疊地模糊着。她難受地倒在椅子裏,恍惚間碰灑了一杯遞過來的酒。
見她快要支撐不住了,白珂嗤笑一聲勸道:
“小煙,喝不動就別喝了嘛。有些事是看天賦的,順其自然就好了,也別太難為了自己。”
她冷冷地看着白珂,以為自己氣場全開,其實和一只軟趴趴的醉貓也差不了多少。最後一點傲氣迫使她竭力擡起手,将最後一杯酒接了過來。
杯口尚未沾唇,忽然嘤咛一聲,整個人都軟倒在地上。
腥紅的葡萄甜香順着肌膚流淌,染紅了半分唇角,比血液嗅起來更誘人些。場面一時有些混亂,她伏在冰涼的地板上,聽見人聲的吵鬧浮沉飄渺,仿佛隔水而來。
吃力地想起身,腰肢卻比想象中嬌軟許多。她堂堂一代猛女,居然腰肢無力到只能翹起屁股,然後就沒了氣力,趴在那裏急促地喘息。
“煙煙,我扶你起來!”
“岳小姐,現在感覺怎麽樣?”
“我還以為多大酒量呢,原來就這點本事。”
……
“好熱鬧,大家在玩什麽呢?”
一縷笑語輕輕落地,卻激得岳煙心中一震。
是鹿青崖的聲音。
鹿青崖倚在門口,微笑着看向屋裏鬧哄哄的場面。高挺的眉骨下,那雙鳳眸明明是笑着的,卻被玻璃鏡片濾掉了溫度,冷冰冰地落在衆人身上。
“鹿……”
岳煙艱難地想開口,唇齒卻沒出息地軟綿綿下來。
她襯衫的扣子都扭開了,泛着桃紅的鎖骨裸|露在外,隐隐有輕汗沁在肌膚上,嫣紅的皮肉更添幾分剔透,像顆一吮就會化的果凍。尤其是她翹起的臀部,呼吸一重還顫悠悠地彈幾下,更像果凍了。
整個人都醉得天地不分了,哪還顧得上什麽面子不面子的。當她察覺到有人抱住了自己,第一個念頭不是想自己有多狼狽,而是被激發出醉貓的本能,耍賴似的往那個懷抱裏鑽:
“唔……胃疼,揉揉……”
鹿青崖被小小地唬了一下。她本來酒量就不好,眼下岳煙呼息間的酒精濃度堪比加了二鍋頭的加濕器,更讓她有點招架不住。
“煙煙,別鬧。”
她附在岳煙耳畔低聲道。
醉鬼哪還顧得上這些,骨節與青筋峻挺的手臂攀上她的身子,指尖搭在她的領口上,借此發力往她臉上去夠:
“我胃疼……腳疼……鹿青崖,我難受……”
滾燙的體溫更讓酒氣高了幾個度數。鹿青崖沒喝酒,心跳卻與她幾乎是同一頻率,強自鎮定地嚴肅道:
“你醉了。”
說罷,也不顧衆人的臉色,讓岳煙的頭搭在自己肩上,扶着岳煙的腰說道:
“她不舒服,別掃了各位的興,大家接着玩吧,我先帶她休息去了。”
走廊上,陰涼的風也無法讓岳煙清醒,整個人像塊融化了的軟糖,黏黏膩膩地貼在鹿青崖身上。扶着她回到她自己的房間,鹿青崖剛把人扶到床上躺好,門還沒關,就被一雙手臂從後環住了腰。
“诶……”
鹿青崖來不及掙紮,已經陷進了綿軟的床鋪裏。不給她反抗的機會,一團醇厚的甜酒香襲上了腰身,将她壓在床上一動也動不得。
兩只手也被岳煙十指相扣地按在耳側的床榻之上,掌心的溫熱相互貼合,只要不分開就不會變冷。
“煙煙?岳煙!”她咬着牙低聲喚道,再嚴厲的神情也掩飾不了心底的慌亂,“你要幹什麽?”
話音剛落,就撞見岳煙紅寶石似的雙眸。岳煙騎在她的腰上,像一頭逮住了獵物又舍不得吃的小獸。軟乎乎的鼻頭一聳一聳的,呼出和吸入的都是委屈。
岳煙的眉頭尖尖蹙起,眼中盈然地泛着水光,将她死死囚在身下質問道:
“鹿青崖,你是不是……是不是讨厭我?”
作者有話要說:鹿青崖:好熱鬧,大家在玩什麽呢?
我:他們玩你老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