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45

45

即使有安眠藥,阮晴也沒能得到一夜安眠。

她不停做噩夢,夢到的全是關于何紛紛的內容,在夢裏她聽見了自己的哭聲,可就是沒辦法醒過來,怎麽都醒不過來。

醒了,噩夢也就結束了,可是醒不過來,噩夢就無法終結,她就必須要飽受折磨,一次次瀕臨崩潰的邊緣。

覃森按時蘇醒過來,因為還要上班。

醒來後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查看懷裏的人,發現她一臉痛苦的表情,睫毛濕漉漉的,恰好一滴眼淚從眼角流出,他心裏非常不好受,他幫不了她,唯一還能做的就是盡力安慰她,雖然那并不見得有多有效。

他拭去了那滴滑落到阮晴鼻翼上的淚珠,沒想到手剛離開她的皮膚,她就緩緩睜開了眼睛,開口的第一句話是:“覃森,我好不安,好害怕,我夢到紛紛她也死了,她不要我了,她不要這個世界了!”

覃森不知道如何回答,幹脆就不說話,反正就算他說了,她也不見得聽得進去,她陷入的是另一個世界,興許除了何紛紛誰都進不去。

“覃森,有人回複你了麽?紛紛她現在怎麽樣?”阮晴覺得自己眼前霧蒙蒙的,水汽很重,使勁揉了揉眼睛,問覃森。

覃森頓了一下,他都差點忘記了自己昨晚給她虛構了好幾個人物以讓她安心,她問這個,他只能搪塞過去:“現在還早,就算他們有什麽消息也不會現在告訴我,他們也需要休息,你再耐心等等,他們回複我了我肯定第一時間就告訴你。”

“不對,”阮晴突然變得一臉警醒,用手撐着床面坐起來,“不對,你肯定是在敷衍我!你是不是根本就沒有拜托人,昨天只是在我面前裝模做樣,你根本不相信我說的話,只是在拖時間!覃森,我沒有說假話,你都不看新聞的嗎,那麽大的事網上不可能不寫的,我真沒有說假話!”

昨晚阮晴睡下後覃森上網查了,了解了事情究竟是怎麽回事,雖然知道新聞裏寫的也不能盡信,但結果已經被當事人證實了,易杉命喪當場,新聞裏說的是子彈直接射中心髒,一槍斃命。

他看完相關的所有報道後心裏也非常不好受,雖然這是一件和他并不太相幹的事情,可作為一個旁觀者,他不禁為易杉嘆挽,他還那麽年輕,為了保護自己所愛的人在可能危及到自身生命的緊要關頭都沒有半分遲疑,很少有人能做到那種程度,至少,他可以坦白說,他做不到,他可能會把人推開,但不可能會自己擋上去——那是要多麽深厚的感情,才會讓一個人不顧性命去保護另一方。

為此,他一直沒能想明白,直到半夜才扛不住,有了些睡意,回到卧室,睡到阮晴身邊,把她緊緊擁入懷中。

“我真的等不及了,”覃森還在走神,阮晴掀開了被子,一副焦急不堪的表情光腳下床,在房間裏四處搜索自己的衣服,“我要去紛紛家,不管她在不在我也要碰碰運氣,我現在真的非常不安,不見到她人我會繼續不好下去的!”

覃森也只好起床,伸出手想要去拉找到自己的衣服開始穿的阮晴,在馬上就要碰到她的那一刻,他又把手縮了回去,無奈地對她說:“我開車送你過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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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需要!”阮晴一邊套褲子一邊惡狠狠地看着他,“我不會再相信你了,永遠都不會了,你根本就沒把我放在心上,虧我昨天第一個想到的人就是你!你活該前功盡棄,因為所有後果都是你自己造成的,你口口聲聲說的‘愛’我不過就是在麻痹你自己,你要真愛我,在我需要幫助的時候就會拼盡全力,而不是不作為還敷衍我,如果有一天我也遇到紛紛那種絕境,你肯定不會幫我擋子彈!”

是啊,他不會的,他自己也知道。

阮晴穿好衣服又進衛生間去大概理了理自己的頭發,洗了把臉,看都沒再看覃森一眼就離開了。

聽到響亮的一聲關門聲,覃森才反應回來,趕緊找到手機撥出了阿三的號碼,起碼要告訴何紛紛一聲才是。可是,電話那邊始終都是“嘟”聲,沒有人接。

他要不要追出去,可就算追了出去,他能攔得住?

她現在是八匹馬都拉不回來的勁,他只是一個人,只有一張嘴,只剩下無可奈何的心境……

**

阮晴前往何紛紛家的路上,在出租車裏心急火燎等待到達目的地時才忽然發現自己昨天晚上入睡的過程很奇怪,她剛開始本來一點睡意都沒有,一心在擔心何紛紛,希望能夠盡快得到她的消息,可似乎她喝了他遞來的那杯牛奶之後很快就犯困了,究竟是如何睡過去的,并不是記得太清楚。

他,是不是又對她動了什麽手腳?

阮晴搖搖頭沒有再繼續想下去,沒意義,現在最重要的是找到紛紛,其他的都不重要!

下車後,她飛奔到何紛紛家門口,已是氣喘籲籲,雙手撐在膝蓋上彎腰喘了好幾口氣才直起腰,不停拼了命地敲門,口中不停叫喊着“紛紛”,可是沒人應門。

現在的時間不過八點多,同樓層住的差不多都是上班族,已經醒來,聽到門外響起猛烈的敲門聲,都不約而同打開門,探出腦袋,只見一個是一個年輕的女人在敲一戶人的門,沒看出其他的問題,便收回了腦袋關了門,将大聲的敲門聲自動過濾,當成什麽都沒有發生。

手敲麻木了,門內還是一點動靜都沒有,阮晴無力地跪到地上,額頭抵在門上,眼淚又流了出來。

如果紛紛她不在家,那她會在哪裏?

阮晴實在想不出何紛紛除了自己還有什麽地方可以去——不,應該說,她只知道何紛紛的這一處居住地,她父親的家在哪裏,或者她是不是還有其他的房子,她都不知道。她所知的,更多的是關于 “何紛紛”這個人本身,而她家境和背景,她只是隐約知道個大概,詳細的,何紛紛不主動說,她也沒主動去問,因為在之前的交往當中,那些信息并沒有多少意義。

可現在想起來,應該要問的,在現在這樣的情況下,缺少對她家庭的了解,也就無法就此猜測她到底會在那裏。

這一次,阮晴只是默默哭泣,手指陷入頭皮,發狠地抓着,眼淚像是開了閘的水庫,傾瀉而出。

“紛紛,求求你,別不要我,我想幫你,我真的想幫你,你不要把自己的難受痛苦自己咽進肚子好麽,我們是好朋友啊,好朋友不是應該相互扶持,相互依賴的麽,你幫了我那麽多,就讓我幫你一次,不可以麽?紛紛,你到底在哪裏啊,能不能打電話告訴我一聲,我好想見到你……”阮晴一遍又一遍重複着這段話,不知疲倦,再加上下跪這個姿勢,就如同一個虔誠向神明許願的信徒。

辛赫從電梯裏走出來,發現家門前跪了個人,完全的目瞪口呆,第一反應是:這不會鬼吧?

可這大白天的,鬼不可能這個時間段出來啊?

辛赫走上前去,拍拍阮晴的肩膀,還是比較客氣地問:“喂,你誰啊,跪在我家門口幹什麽?”

阮晴淚眼婆娑地回過頭,辛赫才發現,這是自己前幾天見過的人。

“你快點開門吧,我想見紛紛,她在裏面,對吧?”何紛紛焦急地問。

“我要開門也要你讓開啊!你別哭了成麽,我本來就很心急了,你這樣我更心急了!”

辛赫為什麽會急,因為他心裏早就有股強烈的不安感揮之不去。

眼睜睜看着自己的男人擋在自己面前中槍倒地胸口滿是鮮血,她的一聲尖銳的尖叫聲驚吓到了當時在場的所有人,時間幾乎為此而停駐,可是之後,她在沒有任何失控的行為。

去醫院的路上她一直緊緊把易杉抱在懷裏,誰拉她她都不放手,等在急救室門外她目不轉睛盯着高懸在門上的紅燈如圖沒有生命的雕塑一般,燈熄滅之時她渾身劇烈而迅速地顫抖了一陣,後來醫生急救室裏走出來告訴她“病人搶救無效死亡”時她居然木木地點點頭說了聲謝謝就轉身往回走。

接下來的幾十個小時中她都一聲不吭,長時間都處于呆滞狀态,隔很長一段時間才會改變一次姿勢。他問她“沒事吧”,她的回答也是“我很好”,但她太平靜了,分明是“不好”。

他本想一直陪着她,擔心自己不在的時候她會做傻事,但齊岚那邊有幾件事他必須連夜處理好,而且是沒他不行的那種,所以即使心裏放不下他還是走了,可心卻始終不安定,事情辦完之後心頭的不安感越發強烈,他加快了馬力趕緊趕了回來。

阮晴讓開後辛赫拿出鑰匙打開門就在門口大喊:“河粉姑娘,河粉姑娘,有人來看望你了,你在哪裏,快出來!”

可是沒有人應。

阮晴緊接着走進室內,也不管那麽多,直接開始尋找。

她走到衛生間門前,一陣刺鼻的血腥味飄入鼻腔,她轉瞬之間就聯想到了最糟糕的情況,扭動門把手卻沒能打開門,門應該是從裏面鎖起來了,一定要鑰匙才能打開。

“衛生間的門被鎖住了,你有沒有方法可以馬上把它打開?”她一邊嘗試着看能不能打開門一邊問辛赫。

辛赫也走到衛生間門前,嘗試着想要把門打開,但門的确是上鎖了,根本就扭不動,而且,他也聞到了血的味道,一下就想到了一種最可怕的可能性。

“你退幾步。”說着,他往後退了幾步,她也如言往後退。

辛赫擡起腿,對着門鎖狠狠踹了好幾腳,門終于開了。

阮晴先于辛赫沖進去,可裏面的景象卻讓她瞬間暈眩,雙腿發軟,跌坐在地板上,整個人都傻了。辛赫緊随進去,也是大受震驚。

何紛紛雙眼緊閉躺在浴缸裏,一臉蒼白,一池水已經被染成了鮮紅色,水還不停從浴缸裏漫出來,地上也是一大灘鮮紅的水跡。

辛赫在短暫的震驚後沖到浴缸邊,把何紛紛的手臂從水裏撈起來,她左手手腕上參差幾條刀痕赫然在目,血還不停從傷口裏冒出來。

“快打急救電話!”辛赫回過頭對阮晴大叫。

可他話說完才發現,阮晴倒在地上,已經昏了過去。

阮晴真正的好友圈其實很小,就只有那麽幾個人,所以她一直都很想把關系好好維持下去,不想失去任何一個。

可是,那也只是她思維的固執而已,她無法控制別人的人生,她只能在一旁觀看,無法插手。再說了,她在精神層面上是一個自私的人,自我安全感得到滿足之後可能就不會想到任何人,她擔心何紛紛,從某種層面上說,是因為何紛紛在身邊所帶來的安全感得不到滿足,她需要見到她,讓自己對她帶來的安全感可以重新上升到安全水平。

她終于見到了何紛紛,可是她的安全感也幾乎同時崩塌,再也找不回來了。

她,崩潰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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